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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随正     三生万物今朝行txt下载     三生万物今朝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章 提前上任(4)”

    小四从山上赶下来时,花豹已经被砸死。正在小四高兴之时,愕然发现父亲的背部、腿部、腹部等位置被花豹大面积抓伤,一只脚也似已经骨折。小四知道,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要止血,不然父亲一会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晕倒。止好血,用树枝帮父亲把断腿固定好。

    为捕猎一些猛兽到镇上卖钱,父子俩已至大山深处。小四年幼背不动父亲,又不敢独自回村叫人。他担心自己走后,父亲在这段时间被野兽吃掉。于是两人合计,在一棵大树周围布下简易的防御,就用刚才打死的花豹充饥,等待父亲伤势好些了在一同回家。

    深夜,宰杀花豹的血腥味引来了群狼攻击,父子俩人凭借预先的准备与群狼周旋起来。随着体力的消耗,小四右肩露出一个破绽。一头公狼猛的朝他咬来,父亲为了儿子不受伤害,条件反射般用自己的左手把儿子推开。儿子是推开了,可父亲的左手却被咬了个窟窿。由于父亲左手受伤,而导致先前安排的防御阵型被毁。现在父子俩的防御被群狼攻破,成为它们的美餐只是时间问题了。

    想到自己和父亲就要丧命与此,再也见不到家中的母亲和3个姐姐,小四泪流满面,“吼”的一声大叫起来。

    “嗷呜……”。小四的大叫被头狼的命令声覆盖,恐怕只有自己和父亲能听见吧。

    小四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刀插进另一头公狼的脖子,公狼沉沉倒下,小四再也没有力气抽出刀来。小四知道,他和父亲的命运已经注定。父子俩对望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绝望。

    领头的公狼正在舔着舌头,贪婪狡诈的目光在火光照耀下显得格外的狰狞。它在等待头狼的命令,命令一到它会立马冲上前去撕碎猎物。

    头狼高傲地站在一块巨石之上,只见它挺拔了一下本就粗壮的身躯,扬起头来发出今晚最后地进攻命令,“嗷呜……”。

    不过这声狼嚎并不响亮,刚发出声音就停止了。群狼疑惑的朝头狼的方向望去,只见它笔挺挺地倒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脖颈处多了一支深蓝色的羽箭。

    离得最近的公狼发现头狼毙命,立刻发出悲伤的嚎叫通知自己的同伴。不过和刚才一样,刚一发声就戛然而止。同样是一支深蓝色的羽箭插在它的脖颈处。

    狼群发出“呜呜”的低吼声,开始恐慌起来。

    “嗖”的一声,一支羽箭朝着站在高处的那头公狼射去,公狼当场毙命。一时间,狼群崩溃了,他们再也顾不得即将到嘴的猎物,四散逃窜而去。

    小四清楚的记得,火光中走入一个只比自己大一些的男孩,那个大男孩对自己说,“你好啊,我叫宁砺,你们受伤了我来帮助你们吧”。

    小四跑步来到宁砺面前,站得笔直的报告道:“族长有什么吩咐”。

    宁砺指着刘志,说道:“这是本县的刘志捕头,下手轻点”。

    小四和刘志来到场中,在操场训练的宁氏子弟也不理会这边发生的事情,只管自己操练,只有刘志带来的捕快围在一旁观看。

    宁砺点了点头,宁顶大声说道:“开始”。

    刘志右腿向后撤退一步,后弓前虚,双手平伸而出,左掌右拳,正要摆出一个标准的外家拳格斗姿势。小四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矮身,后手一个直拳打在刘志的腹部。刘志受痛,双手抱着肚子倒在地上。

    刘志带来的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忘了去扶刘志。

    宁砺道:“几时能起来”。

    小四恭敬地答道:“现在应该可以了”。

    宁砺对刘志说道:“刘捕头,你自己起来吧”。

    听到宁砺叫自己,刘志深深吸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自己还是太大意了”。刘志想道。

    宁砺微微一笑,说道:“如何”。

    刘志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以前大人们看不起自己,是因为当捕快的本来在他们眼里就没什么地位,但是他们对自己的功夫和破案能力还是很认可的。现在这位新大人一方面摆明纵容有师爷关照的周雄,一方面又向自己立威,自己无论如何要战胜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让新大人看一看自己的实力,以后才能为自己的捕快兄弟争取最大的利益。

    刘志利用这个空档,悄悄的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说道:“下属一时大意,还请大人再给下属一个和这位兄弟切磋的机会”。

    “去吧”。宁砺干脆地说道。

    宁砺刚说完,刘志就朝小四走去。快要走到小四面前时,刘志抱拳说道:“小兄弟好快的身手”。话音还没落下,刘志变向前走的一小步为向前奔的一大步,抱拳的双手迅速往后,用自己的左肘向小四的胸口袭去。

    很明显,刘志的这一肘是经过了精心计算的,力量、速度、距离以及击打的位置都恰到好处。下一刻等待小四的将是倒地不起。

    “嘭”的一声,众捕快还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刘志便被打飞在地。

    宁砺倒是看得清楚,刘志在上跨步时,小四迅速的向后撤了一步,然后立马起脚,踹在刘志的左面肋骨上。

    宁砺道:“骨头断没有”。

    小四答道:“没有,但要一会才能起来”。

    宁砺没有看刘志,带着宁顶和小四视察了在场人员的训练情况。

    独自回到刚才刘志和小四较量的地方,看着被众捕快搀扶着坐在石凳上的刘志,说道:“现在如何了”。

    刘志挣扎着站起来,羞愧地说道:“下属确实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宁砺上前拍了拍刘志肋下的灰尘,带着刘志来到一座亭子坐下,笑了笑说道:“说说现下本县的具体情况”。

    刘志知道,宁砺这么问便不是只问他捕快方面的事了,应该是他知道的所有事吧。现在的刘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脑袋的感觉,他已经分不清这位新任的武尉大人到底是何种为人了。这位年轻的大人给人的感觉是既亲切又俗气,更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既然大人发问,那么他刘志就来一次知无不言吧,希望这位大人是真正为本县谋福利的官员吧。

“第八章 提前上任(5)”

    刘志滔滔不绝地说了半个时辰,而中间宁砺没有丝毫打断过他。刘志说完,宁砺转向其他捕快,问道:“兄弟们还有什么说的没有”。

    其他捕快没有刘志的语言组织能力,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报告给了这位新大人。

    静静地听他们说完后,思考了一阵,问道:“若水帮现在控制住了岭江和士江的大多数码头,再加上码头上的苦力,就凭这项生意他们就很赚钱了,何苦再搞什么私盐生意这么冒险”。

    刘志答道:“大人有所不知,若水帮除了控制大部分码头和苦力,还有就是在城里开设妓院、赌坊、酒楼客栈等这些赚钱的买卖。但是若水帮也不是铁板一块,老帮主过世前将帮主之位传给了自己的养子。但是论资历,老帮主的堂弟更有资格。老帮主在世时还压得住众人,现在嘛,若水帮名义上是一个帮派,实际上已经分裂成两派了。新帮主万山现在掌管岭江堂和与胜堂,副帮主也就是老帮主的堂弟万鸣掌管士江堂、之迁堂和万和堂。岭江堂和士江堂共同管理码头上的生意,与胜堂负责赌坊、之迁堂负责妓院、万和堂负责酒楼客栈。若是其他帮派分家了也没什么,可是若水帮就有点不一样了。它在码头的生意向来是有由岭江堂和士江堂共同管理,这种共同不是按岭江和士江来分的,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现在两派的人经常在码头上争执,看来不久之后就会发生大规模的械斗。”

    刘志喝了一口宁府下人端上来的水,继续说道:“周雄口中的江雄便是与胜堂的堂主。据下属掌握的情况,万山不甘心若水帮在自己手中分裂,于是打起了私盐生意的注意。据说,他在岭州、宾州、府州等地联络好了买家,并且已经做成了几笔买卖。由于有了富裕的资金,万山正在逐步扩大势力,应该是等待时机成熟,就会一举夺回帮派的绝对控制权。”

    刘志故意卖了一个关子,说道:“大人可知道我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宁砺微笑着摇了摇头。

    刘志也跟着笑了笑,说道:“就是万鸣的人故意漏给我们的”。

    “嗯”。宁砺淡淡的回应道。

    “现在民勇这块工作具体是谁在负责”?宁砺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刘志答道:“所谓民勇,其实就是让县城里某些人家出一名成年男子,在平时组织军事训练,以备战时所需,相当于军队的预备队。虽然地处边境,因为有岭州边军的缘故,历来的县令和武尉大人都不重视民勇的训练,就把这块工作交给下属的助手王东在负责。但由于经费原因,这块工作一直有所荒废。”

    “目前,在册的民勇有多少人”?宁砺问道。

    刘志有些为难的答道:“有6千人”。

    宁砺自言自语道:“6千人、6千人”。

    刘志感觉有点害怕眼前这位新大人,低声说道:“实际上只有3千人”。

    宁砺“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刘志暗自松了一口气,宁砺没有追问,若真是问起,自己还不知当不当说实话。

    刘志不说宁砺也清楚,肯定是县令为了吃另外3千个名额的空饷,才报的假数据。

    刘志继续说道:“按照周雄以前的行事作风,他回衙门后一定会把王东叫过来填补他的工作。我想有关民勇的具体事宜,待王捕头来了再给大人详细汇报”。

    “本县现在最亟待解决的事情是什么”?宁砺点了点头又转换话题道。

    刘志道:“现在除了走私官盐外,还传出走私铁矿和贩卖人口的消息”。

    “据说有人在元州发现了焽国境内运送出来的私铁,我们判断在大山深处有个采铁的私矿,通过岭江运往顿失再转运往焽国等地出售。焽国缺铁,这项买卖也是很暴利的。至于人口贩卖,主要是近年来经常有村民报案称自家的闺女不见了,大小都有,我们判断是被人虏去,卖给了豪门大户和妓院。”刘志补充道。

    听闻自己管辖的区域内出现了人口买卖,宁砺心里很不舒服,他问道:“现在有多少人失踪了”?

    刘志悲痛地道:“近5年来,我们统计有135人失踪”。

    宁砺看着刘志一言不发,只是间或眨几下眼。一会宁砺“嗯”了一声,继续问道,“最近可有什么外来人在本县传教”。

    刘志诧异地说道:“大人怎知天虹神教的事”?

    刘志随即反应过来,现在宁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有权过问自己管辖的具体事务。

    刘志立即道:“据下属所知,天虹神教在穷苦人家很受欢迎。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它在岭南县发展得并不好。目前来看天虹神教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县令大人的意思是先不去管它。”

    宁砺环顾一周,众捕快虽然坐着,但也把腰背挺得笔直,体现出了良好的战斗素质。宁砺抬头看了看刘志,想道:“这刘志看来还是和传闻的一样,是有点能力的,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那就先试一试他的能力吧”。

    宁砺站起身来,对刘志等人说道:“此次盗银之事就拜托给刘捕头和众位兄弟,委你全权,有什么情况及时报告,需要什么支持你找时维总管,限期两个月,如何”?

    刘志有些惭愧地说道:“大人,属下自当全力以赴没话说,就是和不在我管辖地区的‘老哥’些打交道,除了规矩还要银子,不知大人能否支持一二”。

    宁砺慨然说道:“你刘捕头,刘阎罗的名声我是听得耳朵打了茧子,银子的事我私人先垫上,案子破了再找这笔款子也行。只是能不能限期破案,你要给我看看你的本事了”。

    刘志一抱拳,大声说道:“大人放心,兄弟们醒事”。

    宁砺一挥手,对众人说道:“先吃饭,吃了把银子带上,赶早不赶晚”。

    刘志一愣神,心里想道:“这大人还是这么急的性子”。心里虽如是想,嘴上还是记得谢大人的饭。

“第九章 过江猛龙(1)”

    用过饭,刘志没有马上上路。宁砺见刘志面露犹豫之色,知道他还有事要说,便把他单独叫到了一边。刘志向宁砺汇报道:“大人,下属觉得此事没有这么简单,应该是一场里应外合的阴谋”。

    宁砺知道刘志在岭南县有很多门路,可以知道一些明面上了解不到的东西。这会见刘志主动提起,便顺势说道:“说说看”。

    刘志道:“此案发生之后,我把整个案件过程推演了一遍,发现如果没有内奸,此事很难成功”。

    看宁砺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刘志继续说道:“此次上缴税银并不是按照惯例的出发时间,而是县令本人临时决定的。从县令发出命令,到一行人收拾行装出发,再到银子被盗,能往外传递消息的人少之又少。县令一行,除了师爷、车夫、仆人之外,还有专门的五个捕快随行。银子是放在县令的房间,而房间外面则由两个捕快随时当值,屋里还有仆人服侍,哪里是这么随随便便就能盗走的”。

    宁砺微微点了点头,刘志继续道:“我去现场查看过,那里干净得根本没有任何可疑痕迹,可以说是做得非常干净。不过我也不是好蒙的,我在地上发现在一些特别的粉末。”

    听到这里,宁砺来了兴趣,抬了抬下巴示意刘志不要卖关子。

    刘志接着说道:“这种粉末,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若水帮常用的迷魂香。这种香气吸入之后,便会很快睡着,并且醒来之后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若要在县令房间点上这种迷香,必须要有内应才行。基于这样的推断,我私下查了县令身边人的底。发现有一个叫卢扑的人,之前有若水帮的背景。此人在县令身边深得信赖,现为县令的内宅总管。县令一向护短,因为有这层关系,我不敢深查下去”。

    宁砺见刘志住口,笑着看了看他,说道:“刘捕头给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刘志道:“既然大人对下属委以重任,那下属有个不情之请”。

    宁砺知道刘志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也不说破,问道:“什么事”?

    刘志道:“要查这件案子,我的人不方便露面,还请大人从族中支持一二”。

    宁砺道:“你这是在推卸责任吗”。

    刘志面容严肃地道:“大人,属下绝无私心,只是想着迅速破案。前期工作其实我们已经摸得差不多了,只是不敢动卢扑罢了”。

    “那你要银子干什么”?宁砺问道。

    刘志道:“掩人耳目而已”。

    宁砺道:“族中事务繁多,此事宜速战速决。卢扑招供后,务必先搞清楚来龙去脉,最后待我来决定走向”。

    如果此事真是若水帮所为,那么其背后的意义一定不简单。

    刘志心领神会道:“属下遵命”。

    宁砺和刘志谈妥,对着空中拍了拍手掌,卿之来到面前。宁砺对他说道:“安排岳山他们,听刘捕头号令行事”。

    岳山二十岁许,是宁氏一族的重点培养对象。不过培养的不是军事和经商才能,而是情报工作。卿之对外是宁砺的书童,实则还是宁砺的情报大总管。岳山一组的明面成员有十人,主要的活动范围就是宁氏一族的根基之地—岭南县。

    岭南县城,县衙内宅。卢扑站在一群县令仆人面前,说道:“今天老爷不在家,大家都去休息吧”。听到总管命令,众人快速散去,生怕这个平素严厉的总管,又安排给自己其他什么事情。待众人散尽,卢扑才慢悠悠的回到自己房中。不过,卢扑很快便换上衣服,出门而去。

    今夜趁着县令不在家的空闲时间,卢扑也要去好生的耍闹一番。今天约他之人,正是昔日在若水帮的老大哥,现在的副帮主万鸣。平时碍于县令总管的身份,卢扑很是自律。今天则不同,自己能成为县令的总管,全靠万鸣的周密布局。

    卢扑边走边想道:“万鸣是个很有远见的人物,虽然现在屈居副帮主之位,不过相信他能很快扭转局面。自己是他布得很深的一颗棋子,以前一直是在岭州发展,这次启用自己也是对自己的看重。自己一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干,将来必定有很大的收获”。

    万鸣邀约卢扑并没有具体的事,只是慰问和鼓励。酒足饭饱之后,万鸣又为卢扑安排了即兴节目,才悄然离开。卢扑也是高兴,今天的一顿酒,不仅对他给予充分肯定,还奖赏了自己大把的银子。看来万鸣对自己的重视,是任何人无法取代的。想到日后的飞黄腾达,兴致高涨起来。耍闹过后,卢扑不想留在此处过夜,担心明日被有心人看见,便准备连夜回到县衙内宅。

    卢扑还没从刚才的喜悦当中醒来,便觉得眼前一花,失去了知觉。待到卢扑醒来,他发现自己坐在一把厚重的椅子之上,双手被反绑住,四周尽是一片漆黑,只在自己身边点有一支油灯,发出豆大的微光。一股莫名的恐惧袭上卢扑心头,心里不停问道:“到底是谁绑了自己”。

    卢扑终究是老江湖,他知道对方把他绑来一定是有话要问,不然不会费这么大的力气。想到此点,卢扑便冷静下来,等待着问话人的到来。

    不出卢扑所料,只等了一小会便有一个陌生的面孔来到他的面前。那人非常陌生,卢扑保证自己绝没有在岭南县看到过他。那人也非常普通,自己即使看到过他,也容易将他忘记。

    那人盯着卢扑,开口说道:“给你两个时辰,告诉我们你的一切”。

    卢扑说道:“你这人真有意思,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

    卢扑话还没有说完,那人抽出一把匕首绕道卢扑后面,就给了他一刀。这一刀很轻,甚至卢扑都没有感受到多少疼痛。

    那人打断他道:“我开的孔,你的血只够流两个时辰。我在下面放了一个桶,留得多了,你自然能听到声音”。

“第九章 过江猛龙(2)”

    卢扑用力的想要扭动身子,愤怒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是县令总管,你杀了我,县令不会放过你的”。不过椅子够结实,绑住卢扑的绳子也够结实,他根本无法扭动身子。

    那人没有理会卢扑的愤怒,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们就在对面,你说了我们想要的便立马放了你”。说完之后,便隐没在四周的黑暗之中,消失在卢扑的眼前。

    卢扑本以为会挨一顿打,刚才还在想对方到底会把自己打到什么程度,而自己又能承受怎样的酷刑。哪知对方却是来的这一出,这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的。

    那人的脚步声消失在近处,但卢扑却怎么也看不穿油灯照亮的范围之外。那人来得突然,也走得突然,四周又陷入了可怖的安静。唯一与刚才不一样的,只有“滴答、滴答”,卢扑血液滴在身后小桶的声音。

    这个声音开始时倒没什么,不过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代表自己的血液在一点一滴的流失。滴答之声仿佛是催命一般,让卢扑渐渐的有了些慌乱。他开始回忆自己记事以来的所有事,分析是哪个势力想要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卢扑很早便加入了若水帮,从很小开始就干过各种坏事。他偷过行人的钱包、盗过大户的银子、聚众持刀砍伤过对手、引诱别人赌得倾家荡产等等。可以说他到目前为止,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不过,机会也在眼前。如今,自己一方面帮助万鸣盗取了县令的银子,而得到他的重用。另一方面,县令也非常信任自己,相信只要县令发展的越好,自己就会跟着享福。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在街头赌博、斗殴、骗钱的小混混了,自己就将成为人上人。

    “难道这帮人是县里的捕快,专门为找那一千两银子而来?不会”。卢扑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在县令的积威之下,刘志根本不敢,对包括自己在内的亲近之人动手。

    “难道是万鸣的人?也不会”。卢扑再次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万鸣对卢扑倒是相当的坦诚,事前已经说出了此事的目的。目前,万山因为贩卖私盐而发展势头很猛。他盗这批银子的同时,已经派人散布了万山贩卖私盐的事。说得直白一点,其目的就是逼县令去找钱。按照候令东爱财如命的性格,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安排查缉私盐之事,来弥补亏空。而事情也进行很顺利,周雄已经开始着手此事,并且根据来自若水帮内部的消息,他已经掌握到了一些东西。万鸣在此事上,再找人来绑自己,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

    “难道是万山的人”?卢扑排除了前两人,把绑匪的身份指向了万山。如果万山知道了万鸣布置的一切,是会安排一切,从自己这里打开缺口的。万山此人,自己倒是以县令内宅总管的身份接触过,他绝对不是个谋略深远的人,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敢于冒险的人。派人绑了自己,并运用如此手段来逼迫自己,万山没有这个手腕。

    “那会是谁?岭南县内,还有谁有这个实力”?想着自己在熟悉的县城里,被人无声无息的绑到了不知道现在是哪里的地方。卢扑再次问自己道。

    “滴答、滴答”。鲜血滴在桶里的回声,已经伴随着有了水花溅起的声音。那表示自己的鲜血,至少已经把桶底装满了。不知是真冷还是心理问题,卢扑身子轻微的颤抖起来。

    突然间,卢扑大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知道什么”?回声来自很远的地方,说明此地很大。“自己已经被绑出城了吗”?卢扑更是慌张起来,而对面则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冷静,仿佛对面没人也似。

    “滴答、滴答”,回声消失,现场还是只剩下卢扑鲜血滴落的声音。卢扑再次大声喊道:“你们想知道什么,你们不问我,这样我从何说起”。对面依旧是一片寂静。

    想着自己的血只够流两个时辰,而自己不知道已经浪费了多少时间了。卢扑全身紧张起来,开始诉说自己从记事起他认为有价值的事。

    卢扑后方的不远处,有一层隔绝光线的幕帘。幕帘后方正有三名男性,拿着纸笔在奋笔疾书。

    卢扑一口气把想到的说完,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幕帘后方的岳山微微一点头,伸手朝着黑暗之中打了个响指。先前那名陌生人,便从卢扑的前方走了出来。他先是在卢扑后方一阵动作,而后站在卢扑前面,对他说道:“今天的事只有我们知道,你好好休息吧”。他话还未说完,卢扑便晕倒在座椅之上。

    卢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站在离县衙还有三条街的位置之上。突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快速的伸出自己的双手。查看双臂之上,是否有被匕首刺伤的痕迹。双臂干净如昔,并没有想象中的伤疤。卢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难道是自己喝多了,刚才一切都是幻觉。卢扑摇了摇头,快步朝着县衙走去。

    待卢扑走进县衙,远方街角之处的一个黑影,迅速闪进屋内,消失在黑夜里。

    房屋里的角落之处,各自坐着一名一动不动的男子。男子旁边放了一把黑化过的钢刀。黑影一闪而过,两名男子像是没有看见一般。

    那黑影行至后院,躺在地上的黄狗抬了抬耳朵但没有发出声响,显然此人正是此间房屋的主人。黑影走进另一间房舍,熟悉地打开一扇暗门,朝着地下行去。

    此时,地下室中灯火通明,岳山站在几名正在奋笔书写的男子面前。那人走到岳山面前,低声说道:“卢扑没有怀疑,已经回到县衙”。

    岳山点了点头,此时正在书写的一名男子站起身来,对岳山说道:“已整理完毕”。

    岳山取过三张薄薄的纸张,仔细看了一遍,对站在旁边的另外两人说道:“即刻封存,速送公子”。宁氏一族在岭南县经营多年,自然有其秘密渠道。

“第九章 过江猛龙(3)”

    岭南县靠近宾州的一处偏僻小镇之上,周雄也带着自己的心腹手下,围住了面前的一栋灰色小院。这小院和岭南大多数小院一样,只是进进出出的人员总是满脸严肃,为它平添了一些肃杀之意。

    周雄摸到线索,便带着人一路摸到了这里。如果所料不差,这里便是江雄代表的万山派势力,贩卖私盐在岭南县的最后中转基地。今天周雄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将这批货吃掉,而是威胁其当事人要自己参与其中。

    私盐向来被官府控制得极严,这一行是暴利中的暴利。自己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这些亡命之徒做这个买卖。今天此举,自然是得到了师爷的指点,而师爷自然是受到了县令的指示。哼,冒险的事若水帮去做,自己一方只负责收银子就行了。想在岭南做事,没有县令的同意,那是万万行不通的。

    周雄环顾了一圈,为了今后的钱袋子,自己可是带来了最信任的三十名手下。江雄就在里面,一会把人一锁带到万山面前,还怕他不同意吗。

    看时机已经成熟,周雄一点头,周围的捕快便用准备好的大锤,噼里啪啦的将门砸开,而后一涌而上冲进小院之内。

    万山既然敢于走贩卖私盐这一条路,手下汉子哪还有怕死的。周雄的人刚一冲进院落,便和若水帮七、八个大汉对上了。周雄此人没什么真本事,平时靠着师爷的关系和嘴皮子功夫,勉强能收拢一些人在身边。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着周雄的人自然也不是什么硬手。虽然是二十几人围着七八个人打杀,可是若水帮一方靠着熟悉院中地形,也还勉强没有被砍翻。

    院外的打斗声,惊动了屋内之人。一小会时光,屋内便又冲出七、八条汉子加入战斗。捕快占着人多,若水帮占着心狠,双方一时间各有死伤。

    周雄一看对手这么顽强,便召来原本把守大门的六个捕快投入战斗。有了新生力量的加入,战事又朝着周雄一方偏转。

    突然间若水帮众一声亢奋的大呼,开始变得兴奋起来。周雄循着呼声的朝向望去,一时间被吓得魂飞魄散。只见若水帮帮主万山,带着一群精壮帮众堵在院子大门之处。只要他们把门一关,便成关门打狗之事。一时间,周雄明白过来。己方的行动,早就在对手的预料之中,他们就是要全歼自己带来的人。

    周雄指着万山大声喊道:“万山,你杀了我难道县令不知道吗,你不怕满门抄斩吗”。

    万山冷冷地看着周雄,他身旁的江雄大声对手下命令道:“关门,一个不留”。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身旁涌出约三十名手下,向着场中奔去。

    大门“咯吱”一声完全关闭,周雄绝望地吼道:“兄弟们,跟他们拼了”。周雄带来的人虽是泼皮无赖占多数,但是他们都明白,这群私盐贩子绝不会放过他们的,便亡命的与对手拼杀起来。

    众捕快知道万山是这群人的首领,便自觉的朝着他的方向冲杀。万山带来的却是本帮精英,哪里将这一群平时只敢仗着人多,欺负良幼的捕快放在眼里。几人招呼一人,只花费了一点点气力,便把他们收拾得干干净净。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捕快尸体,万山冷冷地说道:“把受伤的兄弟扶进去治疗,这些人集中起来烧了”。

    听到帮主号令,周围之人连忙开始动作起来。

    “砰、砰、砰”,院外的大门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

    正在各自忙碌的若水帮帮众,立马丢下手中的事情,抽出随身携带的尖刀,警惕的打量着大门方向。

    万山先是一惊,随后马上冷静下来,转头向江雄点了点头。

    江雄会意,走到门后高声说道:“主人云游未归,客有何事”。

    门外之人道:“江堂主不必慌张,鄙人见捕头周雄及所属捕快三十余人进入贵地至今未出,特来问询缘由”。

    万山大惊,此人能一口喊出江雄与胜堂堂主的身份,又知道周雄率领捕快前来锁人,想必不是简单角色。

    江雄也是老江湖,开口便问道:“阁下何许人也,请报上名号”。

    门外那人说道:“万山帮主,你的手下是这么个待客之道吗”。

    既然喊出万山的名字,便说明自己的一言一行均在对方的掌控之中。稍微的慌乱之后,万山便流露出江湖大豪的本色。万山小声吩咐江雄道:“众人各就各位,一会先放那人进来,随后关门打狗”。

    此院中人都是跟随万山在刀尖上吃饭的,很快的时间便各自占据了有利位置。万山看各人准备完毕,便大笑两声,高声说道:“朋友,请进来说话”。说完,自有帮众将外门打开。

    大门一开,对方根本没有给若水帮关门的机会,便涌进了一标身着全副盔甲、手持长矛、大盾,腰挂直刀的精锐部卒。这一标步卒行动迅捷剽悍,进门之后自动分列两边,内行人一看便是正规行伍。待步卒就位,又是两什持弩步卒居于其后。而门外,还不知有多少步卒在列阵待命。

    待己方力量站定,门外才慢悠悠的走进一个青年男子。那男子穿着一身寻常的百姓布衣,进门之后没有停步,而是直接走到万山面前。

    万山心里一阵挣扎,对方这个架势确实是把自己镇住了。看样子,岭南县令是请了岭州边军来帮忙剿灭自己。看到面前全副武装的精锐步卒和对着自己弩箭的寒光点点,再看看己方连一面盾牌都没有。如果对方真的要动手,己方是连还手的力量都没有。不过现在似乎机会来了,正朝自己走来之人肯定是他们的头领,如果趁此机会将他擒住,是不是就能拯救自己这一帮生死兄弟的性命了。万山对自己的身手倒是有几分信心,只是不知道这来人有几分功力。

“第九章 过江猛龙(4)”

    那人也不停步,上前拉住万山的手,亲热地说道:“万帮主,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今日总算是见面了”。一副江湖老友的模样。

    一瞬间,万山放弃了擒住此人的想法。只凭他那把手劲,此人也必不寻常。万山神色如常地说道:“贵人临门,可有什么喜事”。万山一句话尽显大豪本色,难怪能得到老帮主的信任。

    那人道:“可否内间聊几句”。

    万山道:“你的兄弟用长矛和弩箭把我的兄弟抵着,万一不小心手滑了怎么办”。万山借此机会,开出对己方有利的条件。

    那人道:“这好办”。说完便对着众人说道:“万帮主和我有要事要谈,如果万帮主的兄弟稍有异动,那便全部杀了”。

    “你”。饶是以万山的城府也忍不住动气道。

    那人笑道:“万帮主,还是谈正事要紧”。说完自顾自的朝着内间走去。

    万山环顾一周,那帮老兄弟都像是泥塑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自己也只好跟着那人走进里间。

    来到里间,那人率先开口道:“鄙人流星,我家主人派我来和万帮主谈笔生意”。

    万山淡淡地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流大人有什么话就请明说吧”。

    流星说道:“两件事,第一是私盐的生意我们要一起做。当然不会让万帮主亏本,盐我们自己出、人我们自己出,只是和万帮主的人一起走一趟罢了”。

    万山冷冷地道:“你们还不是掌握线路之后,便将我们一脚踢开,我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流星道:“万帮主严重了。其一,如果我家主人不同意,万帮主的私盐生意是肯定做不成的,这点请你相信。其二,如果没有万帮主的帮助,我们只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和财力,也能把它做起来。其三,我家主人很喜欢若水帮的传承,不想因为利益而将它摧毁。万帮主仔细想一想吧,是共享富贵,还是转瞬之间飞灰湮灭”。

    万山自嘲地说道:“今天我要是不答应,我的人,当然也包括我,就无法从这个院子走出去了”。

    流星道:“请允许我暂时不回答万帮主这个问题,先把主人交代的事讲完,如何”。

    万山道:“请讲”。

    流星道:“万帮主雄心勃勃,一心想要重新掌握若水帮的全部力量,可眼界却终是太小。若水帮众性情豪放耿直,是做大事的性子,何不带着他们去开辟一片新天地。万山帮主有豪情壮志,难道万鸣帮主就没有吗。你们两位帮主斗争的结果,只会让若水帮越来越弱,这是我家主人不愿意看到的”。

    万山有点蒙圈,说了这么多,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万山打断流星,说道:“流大人有什么话,还请明说。万山是个粗人,弯弯道道太多,我听不明白”。

    流星哈哈笑道:“其一,请万帮主一起做私盐生意。其二,请万帮主归于我家主人门下”。

    万山哈哈狂笑道:“私盐毕竟是生意,倒无所谓。不过,我万山岂是会屈居人下之辈”。

    流星也笑道:“万帮主这话不对,谁不是屈居人下呢?难道若水帮不是在县衙的管制之下吗”。

    万山道:“那不一样,县衙是官府,我们没有对抗的实力”。

    流星道:“难道万帮主认为,有对抗我家主人的实力吗”?

    万山眼睛一转,说道:“今天的事算我万山认栽,今后私盐算你一份。不过我是不会投向任何人的”。

    流星说道:“我家主人说了,给万帮主三天时间考虑。如果万帮主还是不同意,私盐也不用算我们的了。”

    万山道:“今天的事怎么说”。

    流星道:“今天你们砍杀县衙捕快的事,到此为止,算是我们送给万帮主的大礼”。

    万山道:“流大人大度,若我们最后决定不追随你家主人呢”。

    流星依旧笑容不减地说道:“那就从你开始,逐个消失”。

    万山脸色大变,厉声说道:“今天放走了我,今后你们还有这个实力吗”?

    流星道:“这话不需要说太多,只需验证即可”。

    万山很快便平复了情绪,说道:“如果我们投靠你家主人,他会如何待我们”。

    流星道:“这才算说到了正题。目前主人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们和若水帮的关系,你还是若水帮的帮主,也只有你一人知道这些事。现在没有什么要做的,随后会有一些指示,不过相信你会很乐意接受的”。

    万山道:“听你这么说,这事尽是好处,你们只要一个名义上的下属咯”。

    流星道:“据我所知,是这样的”。

    万山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你的这些说辞完全不合逻辑,叫我怎么相信”。

    流星骄傲地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主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主人所谋甚远,所谋甚深,如果你够出色并愿意投效,那么便有机会知道的”。

    不知为何万山心里一下有了一些崇敬,他问道:“敢问流星大人在你家主人身边是什么角色”。

    流星答道:“不入流的小角色”。

    万山大惊道:“当真”。

    流星道:“千真万确”。

    万山道:“观大人便非常人,如此投了你家主人又如何”。

    流星道:“好,以后我就是你的联络人,有事我会找你的。门外我带来了十车私盐,麻烦你安排人手接收。另外还安排了两人随车队同行,望万帮主多加关照”。

    院外的若水帮众正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的想听见内间的谈话。深怕一言不和,自己便成了箭下亡魂。直到看见流星和万山携手而出,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流星大手一挥,列在两侧的步卒便整齐的退出门外,没有丝毫滞留。

    万山哈哈笑道:“众兄弟快将地上收拾了,这位大人是来给我们送钱的,哈、哈、哈,误会一场”。说完招来江雄,耳语几句。江雄便安排人手去也。

“第九章 过江猛龙(5)”

    与此同时,在岭南县的南天门码头一处木制房屋以内,若水帮的万鸣副帮主正在犒劳帮内成员。对于一般的力汉来说,犒劳方式简单得很,无非就是有酒有肉就成。酒过三巡,话过五味,万鸣便不再和这些已经开始胡言乱语的帮众继续打闹,起身离开。对于帮众来说,万鸣在场他们也放不开,他先离席大家还能更尽兴一些。

    万鸣在城内有一个占地广阔的院子,没有成家的心腹手下均被安排住在外间,这也方便自己在有突发事件时在第一时间安排力量应付。喝完小酒,他没有坐车,而是带着一众属下步行回家。万鸣是一个很自律的人,这一点倒不像一般的帮会成员做派。行至院内,他便让众手下散去各自休息。估摸着自己这饭食消化得差不多了,酒也基本上醒了,万鸣便随意的拿起院内兵器架上的一柄直刀,开始今日的晚训。

    万鸣练功不喜欢有人在旁,所以偌大的院子只有他一人在活动。突然,他猛的一转身,把手中直刀向着前方狠狠抛出。而后自己迅速向右腾挪一步,顺手抓起兵器架上的一杆长枪。

    被抛出的直刀去势很猛,只一瞬间,便听见“噗”的一声闷响,它已没入院内一根木柱之中。在直刀入柱之时,院内便响起一阵响亮的鼓掌之声。

    黑暗之中走出一人,边走边鼓掌地说道:“万副帮主好功夫,在下已等候多时,这厢有礼了”。说着双手抱拳,向万鸣行了一个江湖上的抱拳礼。

    万鸣二话不说,抖动手中长枪就朝那人咽喉刺去。那人像是早就料到万鸣有此一招也似。只见他微微一偏头,手中寒光一闪,便将万鸣的长枪生生削断。

    万鸣大惊失色,收回枪杆。那枪杆已被对方削得整整齐齐。而观那人所用之武器,就是随意插在腰间的一把匕首。“此人武功绝对在我之上”。万鸣再次看向那人的目光便有了一丝顾忌。

    那人也不怪万鸣刺了自己一枪,双手一摊,说道:“万副帮主,这会可否说话了”。

    万鸣不是拖沓之人,很明显眼前之人不会杀自己,那就不必招人前来,且听他如何说了。

    那人道:“在下银鞍,此次是奉命来和万副帮主谈笔生意”。

    万鸣随手扔掉手中断枪,问道:“奉谁人的命令”?

    银鞍道:“我家主人”。

    万鸣道:“你家主人好没有诚意,既然要谈生意,有这样遮遮掩掩,万某怎么信得过”。

    银鞍也不生气,淡淡地说道:“主人既有交代,下属便不去猜测。还请万副帮主看看这些再说,如何”。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张薄薄的纸张,递予万鸣。

    万鸣接过银鞍递过来的纸张,退后几步,只粗略的扫了一眼,便开始神情凝重的看了起来。抬起头来,万鸣眼中充满杀气,下意识的去拿旁边的兵器。不过很快,万鸣便恢复过来,将纸张纳入怀中,说道:“银兄有什么生意,请直说吧”。

    银鞍哈哈一笑,说道:“家主对在下说过,万兄必是这个反应”。

    万鸣急忙问道:“阁下家主鄙人认识吗”?

    银鞍没有回答万鸣的问题,开口说道:“所有的铁器我们包了,不过价格要便宜点。另外,请万鸣副帮主投于我家主人门下”。

    万鸣没有说话,示意银鞍继续。他知道对方不可能只凭这一句话,就让自己从命。

    银鞍“哼哼”笑了两声,继续说道:“家主没有强迫的意思,倒时请万副帮主帮个忙。之后,他相信万副帮主自有决策。另外,家主还让我带句话。家主说,万山和你不是一个层次的,不要和他计较”。

    万鸣哈哈一笑道:“你家主人倒是把我们两叔侄看得清楚明白,相信现在万山已经归顺了吧”。

    银鞍面色一正,说道:“不说别的,铁器生意你不会吃亏。投效之事,家主只需你口头答应,在帮内只限于你一人知道。你若不答应,三日之后我便来取你性命。你若答应,我便是你的联络之人”。

    银鞍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万鸣,补充道:“家主说,万兄是个敢于决断且意志坚定之人,立马就会下决定,不用什么两、三天的考虑时间”。

    万鸣果然如此,银鞍话音一落,万鸣问道:“什么时候告知家主的身份”?

    银鞍说道:“当你认同我们的时候,你自然便知道了”。

    万鸣道:“我不怕死,但我现在答应你”。

    银鞍一拱手,说道:“明日午时,我派人来拉铁石。以后有什么事,我会来找你”。

    万鸣也一拱手,说道:“请带我向家主传句话,我们若水帮本是由一帮穷苦力汉创建,希望家主的初衷是让我们过上好日子”。不知怎么的,万鸣心中像是有股多年前的豪情在涌动。

    银鞍点了点头,随即消失在黑夜里。

    宁氏老宅后山练武场中,宁砺随意的坐在一张藤椅之上。一个老者带着两名青年男子,正在给宁顶诸人讲解步兵着重甲的注意事项。宁顶诸人一项眼高于顶,不过对于这位老人和他的两个徒弟,倒很是尊重。不为别的,只为一副好的盔甲就是一名士兵的第二条生命。

    宁氏一族财力丰厚,但是受到诸多限制不能常备军事力量,于是便在精字上下功夫。这名老者姓林名仕,是前代著名兵器大家之后,宁砺的将门武器大家。像这样的宝贝,宁砺有两个,还有一个便是宗门武器大家—仕林。

    所谓将门武器,便是指用于军事用途的武器。而宗门武器则是非军事用途武器的总称。

    正在尽兴之时,霜雪来到跟前,对宁砺说道:“客栈的银鞍和流星有事禀报”。

    宁砺来到密室之中,认真的听完银鞍和流星的报告,轻轻说道:“要充分掌握若水帮中的豪侠之人,一旦我们预想的事情发生,他们能派上大用场”。

“第十章 未雨绸缪(1)”

    胤都王宫

    “快、快、快,给大王上碗参汤”。内侍总管王群超,急急的命令身边小内侍道。

    偌大的房间内,只听得到众人来去匆匆的脚步声,和一声声苍老的咳嗽。

    宽大的床上,只见一个只穿着白色棉布内衣的老者,靠着两个靠枕艰难地坐着。老者半睁半闭着眼睛,努力的想要轻轻的呼吸,但是猛烈的咳嗽总是将他的呼吸打乱。

    床的旁边是一个端庄的妇人,她一身朴素地坐在那里,只是在老者咳嗽的时候,用手轻轻的扶着他的胸膛。

    那老者喝了一口递过来的参汤,脸色多少红润了几分。待完全平息了气息,那老者开口道:“寡人没有多少日子了,只是放心不下你们孤儿寡母的呀”。说话者正是已经病入膏肓的胤国国君汤威。

    那妇人听老者如是一说,身体轻微的抽搐起来,眼泪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往身上落。待到自己情绪稍微平复下来,那妇人轻轻说道:“大王洪福齐天,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们母子两人还指望您看护呢”。说着一招手,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快步走到床前。

    那男孩双手拉着汤威,满脸欢喜地说道:“今日夫子讲到中原以北的少数民族,世居马背、悍勇无双,将是我中原王朝的最大劲敌,儿臣长大之后要做一名大将军,替父亲统一中原,远征漠北”。

    这名妇人正是国君最宠爱的怡贵妃柴清,小男孩自然是胤国的小王子汤进。

    国君欣慰一笑,用力的蓄了一口气,用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小儿子的头,说道:“好,就让我们父子并肩作战”。

    小男孩听父亲如是说,更是握紧了他的手,满脸都是激动神色。怡贵妃柴清怜爱地拍了拍自己儿子的后背,对他说道:“这段时间多来陪陪你父王,他见着你心情就好”。

    小男孩听话的“嗯”了一声。

    国君在短暂的喜悦过后,脸色又变得苍白下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王群超小心的上前一步,对怡贵妃说:“娘娘,大王累了”。

    怡贵妃抬手搽了搽脸上的泪痕,对国君轻声说道:“大王,您先休息”。说完,拉起汤进向外走去。

    待怡贵妃走远,年迈的国君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可惜进儿太小了,可惜我的身子骨坚持不到他长大了,那两个不争气的……”。

    国君的话没有说完,旁边的内侍总管王群超,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仿佛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似的。

    胤国东宫

    “什么,那女人又被国君召去了”。一个白发长须的老者,疾言厉色的在问一名内侍,话语当中没有一丝尊重。问完,也不等回答,就举手挥退了来报信的人。

    说话之人坐在东宫正厅左侧上首,正是胤国当朝宰辅之一,左相、太子师魏无渊。

    “魏相稍安勿躁,国君贵妃应召而去,没有什么不对的”。这次说话的是坐在魏无渊身旁的中年人,相貌端正、不怒自威。此人正是胤国六部之兵部尚书昂洛。

    魏无渊气愤地说道:“国君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这个时候不经常召见太子,却时常召见有个小王子的贵妃,时间长了于国朝形势不稳呐”。说着说着还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坐在右侧上首的一名老者,悠悠地说道:“国君一生豪雄,怎么会在这种关乎国朝命运的事上,只凭自己喜好办事。无非是想享受一下,这种没有利益纠葛的王族天伦之乐罢了”。此人容貌虽老,但是一头黑发、一把黑须更显矍铄。此人乃胤国吏部尚书卓儒士。

    坐在大厅正中之人穿着便服,随意的摆弄着手里的一个茶杯,正是胤国太子汤定。此太子身形高大,由于从小的王室培养而自有一股气势。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也不知为了朝廷的事操了多少心思。

    见在座的人都看着自己,他随意笑了笑,放下玩物,看着魏无渊开口说道:“老师无需多虑,孤是嫡系长子,又蒙诸位朝中重臣关照,其他宵小能翻起什么浪来”。说着,他径直走到魏无渊面前,轻轻抚了抚他的背,又说道:“老师,操劳国事,真是辛苦了,您要保重身体,将来孤还要指着您帮忙料理国事呢”。

    众人见太子站起来,立马跟着站起。魏无渊连忙作礼,说道:“老臣谢太子关心,敢不从命”。

    胤国太子向众人深深一躬,感慨地说道:“现在是多事之秋,还忘各位将自己那一块盯紧一点”。

    众人连忙回礼,而后散去。

    送走众人,太子脸上庄重之色迅速散去,急不可耐的朝后院快步走去。

    胤都景王府

    一位面目深沉的老者开口说道:“殿下,怡贵妃和小王子不足为惧”。怡贵妃又被召见的消息,同样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景王府。

    说话之人就是当朝宰辅的另一人,右相潘林。

    当朝左相为太子师,又是胤国文人之首,在朝在野极具声名。完全不把靠国君宠信上位的右相看在眼里,甚至两人多有龌龊之事。是以,左相、右相均以对方为大敌。

    “右相辛苦,道女已经送给王兄了,只是不知道她的功力如何”?与他说话之人,便是在这国朝当中另一个实权王子,二王子、景王汤恩,只是这句话不是在问潘林。

    在座另一人立马站起身说道:“景王放心,此女为贫道培养多年,确有奇功,保证完成使命”。此人穿着富贵,若是不开口,旁人绝不知道他是个道长。

    汤恩笑了笑,看着那道长说道:“此间事了,必定扶持你景华道教为国教,道真掌门当为本国国师”。

    听到承诺,道真立马跪下,诚恳地说道:“谢景王提携,鄙教上下愿为王子效死”。

    汤恩右手一抬,虚扶道真一下,道真连忙回到座位之上。

    右相看了一眼这个有点邪气的道长,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事成之后,这道女只是可惜了”。

“第十章 未雨绸缪(2)”

    道真急忙说道:“此事已给景王和相爷禀报过,道女所用秘术称之为‘殉情蛊’,此蛊的特点即是,母蛊寄主死则母蛊死、母蛊死则子蛊死、子蛊死则子蛊寄主死。道女回报,已经将子蛊寄于那人身上,只到时机一致,道女自杀则那人必死。”

    “道女若不自杀呢”?潘林又问道。

    道真摸着自己的三履长须,高深莫测的一笑,说道:“贫道自有办法”。

    景王挥手示意道真退下,单独和潘林又商议起来。

    汤恩子说道:“右相再想一想,这事还有什么纰漏没有”?

    潘林说道:“此事老臣已经推演多次,太子一去,朝中太子党人必定推选先王后12岁的嫡次子继位。如若国内平安无事,以太子的势力当是很有成算。可如果这时垚国猛攻岭州,我等既有了乱世之中安稳国本为要的借口。奉二王子为君,朝中有老臣等一帮人,军方有你外公的支持,此事必成”。

    听完潘林的话,汤恩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垚都王宫

    “国君,胤国那边传来消息,汤威那子撑不了多久了”。说话之人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正是垚国国师祖相子。

    垚国国君名韦莫亭,继位小四年,现今才刚刚20岁出头。是中原诸国中最年轻的一国之君。

    年轻的国君微微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其他几方面准备得如何了”?

    祖相子说道:“胤国方面已经派人联络,现在看来是他们找上我们的人,需要我们在老汤去后,猛攻岭州。一群蠢货。”

    祖相子没有明说,但在座的人都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垚国想要攻占岭州,必须尽可能的拖住府州的援军,直至己方站稳脚跟。胤国的二王子派需借助外有强敌的势,来压服朝中重臣,帮助自己继位。至于胤国二王子到底要如何和太子争,又如何利用垚军的牵制,那又是垚国方面一套缜密的布局了。

    垚君点了点头,示意祖相子继续。

    祖相子接着说道:“在晴日族的种子已经洒下,何时发作,只等国君命令”。

    垚君面露忧色地说道:“只是不知晴日族内是否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和胤国硬扛死打,我们是没有什么胜算的”。

    祖相子答道:“国君放心,此事臣下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听祖相子说得如此肯定,韦莫亭也不纠缠,转过头来看向一侧的另一壮硕中年。

    那人正是垚国的兵马大元帅靳东南,他见国君垂询,立马抱拳行礼,说道:“部队已经集结完毕,只等国君一声令下”。

    垚君继续说道:“那高山寨的首领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两位卿家心里有数才行,不要功亏一篑才好”。

    祖相子立马接口道:“国君英明,此战关键全系此人身上,我等已汇总各项情报,对他已是充分了解”。祖相子先是舒服的拍了韦莫亭一个马屁。

    祖相子继续说道:“晴日族高山寨首领阿高山,此人性格沉稳、思维缜密,看似守城之士,实则别具野心。鄙教暗中行此事,已被他多次试探,甚至巨树寨之内也是多方证实。对于他来说,此次是一个吞并巨树寨的大好机会。即有正当‘私通外敌’的名义,又有一大批军事物资,他怎么能不动心。关键之处,是我等给他选了一处,离高山密道出口不远的交易场所。臣下们分析,阿高山不来则以,一来必是雷霆万钧之势,企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攻破巨树寨天险,杀死其首领,完全吞并晴日族的第三大寨”。说道这里,祖相子停下话头看向靳东南。其意很明显,下面该是你们军人的事了。

    靳东南会意,接住话头说道:“后续各方用兵事宜已经拟好,待我等最后推演一遍即呈国君”。

    垚君仔细的打量了座位上的两位重臣一阵,沉稳而坚决地说道:“国运之战就从晴日开始吧,如此就拜托二位了”。说着站了起来,对着祖相子和靳东南深深一礼。

    原驰领地

    “大拱,北面两处市镇被山洪破坏严重,那里的百姓怎么安置,还请示下”?原驰族内负责北面民政事务的一名官员问道。

    原驰族和晴日族在人口数量上相差无几,但是在体制构成上却是千差万别。晴日全族由三个大寨统治,而原驰全族则是比较集权的少数民族政权。虽然地缘相近,但他们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民族。严格来说,原驰是南方大族顿失的一部,只是分割多年而已。原驰族前大拱与顿失朵啜部征战失败被逐,逃难而居于此处。顿失朵啜部还没完成追击原驰残余的任务,又被顿失另一大部缈录部抓住机会,趁虚而入所袭,不得不回师救援。原驰失去原来赖以生存的土地,又因战败导致人力匮乏,只好在圣山一带一边舔舐伤口,一边积蓄力量。

    现在的原驰经过多年的发展也有了一些规模,北至魁山山脉,南至风林山一带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待到朵啜部和缈录部狠狠的打了几仗,又修养了一阵身息后,才想起还有原驰这个世仇没有收拾干净。但是原驰已经在风林山一带布置好了完整的防线,也不是这么容易啃得下来的。近段时间原驰与朵啜部又狠狠的在风林山一代打了几场。

    双方激战正酣之时,却有意想不到之人到来。缈录部为了完全打垮朵啜部,派使者穿过了朵啜部防区联系原驰,意图结盟从两面夹击朵啜。

    原驰族中的最高领袖称作大拱。此时在位的大拱名叫度,年约四十,中等身材、黝黑健壮,双目炯炯有神,令人过目不忘。在原驰一族中,少小游历过中原的度,是少有的中原文明爱慕者。他对中原文明的态度就是学习、运用、融会贯通,从而使原驰一族走上繁荣一图。现在,原驰的中心地带为圣山,度仿造中原庭院式建筑,在圣山半山腰上修建了圣城,作为整个原驰的统治中心。

“第十章 未雨绸缪(3)”

    圣山以北一带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是原驰一族主要粮仓,称北面市镇。出市镇往东北方向而行,就是魁山山脉,出魁山就是胤国边境。为了更好的学习和融合,在和平时期原驰在与胤国的交界处,还开了两个各有数千人的市镇。因为地缘关系,现在的原驰和胤国民间的商贸往来很是频繁,其中生意最密切的一家就是宁氏一族。圣山以南,山地形势复杂、良田较少,再加上与朵啜部战争的关系,这里长期驻有大量的部族军,其军民聚居区域称为军寨。

    在其内部体制之内,各级领导层也渐渐有了南面军寨和北面市镇的党争雏形。由于北面安定富裕,南面艰苦且需要北面大量的粮食支撑,所以一向是北面占优。此次北面两处市镇发生山洪,缈录部又邀请原驰侧击朵啜部,全族上下除了对朵啜部的仇恨,代表南面军寨利益,负责军事事宜的名答-传,未尝没有在中枢之地压制北面势力的私心。

    奈何大拱度关心的只是北面市镇救灾和向中原之地发展事宜,好像完全忘了他们和朵啜部之间的血海深仇也似。

    开口问话的正是代表北面势力,负责民政事宜的书录-伉。

    度站在自己的座位之前,面色阴沉地问道:“南面战事吃紧,北面多有支撑,现在北面遭了山洪,又去哪里找粮食安置这些灾民”?

    伉连忙答道:“胤国岭州宁氏和我们多有往来,现下就在两镇自发地救助灾民。我们可否先找他们借一些,日后度过难关再还他们就成”。

    度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说道:“商人重利,他们会轻易的就借粮了。再说,即使要借也不知有多少苛刻的条件”。

    伉不疾不徐地回答道:“我观之,宁氏一族颇有古风,应该会在危难时刻帮助朋友的。退一步说,即使他们有什么条件,只要是我们能接受的,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总比饿死人好吧”。

    度听罢伉说话,点了点头,说道:“伉,此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如若宁氏愿意帮忙,那就是我们全族的恩人”。

    话音刚落,传激动的插话道:“大拱,缈录的使者还等着接见呢,我们可不能错过重回故土的机会。缈录部保证在消灭朵啜部之后,除了原来我们自己的土地,还让出三分之一原属朵啜部的土地给我们”。

    度转过脸来,脸色不善的对传说道:“传,我给你说了多好次,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即使回到故土也不过是被吞并的下场。那里被占多年,防御工事被破坏殆尽,现在已是无险可守,我们如今人口又少且战力不足,缈录部更是不安好心。他们收拾了比我们强大的朵啜部,就会反手收拾我们。现在这北至魁山山脉,南至风林山脉一代都只会是他们的盘中餐,那就是真正的灭族之祸。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稳固现在的地域,向北学习中原文明,富民强兵,到时候融入中原文明也好,南下征讨朵啜部也罢,只有自己有了足够的实力才行,不要相信其他任何保证”。

    伉冷冷地看着传,极尽讽刺地说道:“缈录部又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这么卖命的替他们奔走”。

    传猛地一拍面前的长桌,脖颈青筋暴露地指着伉,愤怒地说道:“伉,你不要污蔑我。南面的战事打得有多么的辛苦,你躲在北面享福怎么会知道。朵啜部近年来,稍微恢复一点元气就来打我们,我们不抓住此次机会报仇,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伉还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样子,说道:“没有我们北面的粮食,你拿什么来打”。

    “你、你、你,那我让开防线,看你们这些北面的大人拿什么来挡”。传是粗人性格,一时被伉激得有点胡言乱语。

    “够了”。度一声大吼,震得两位下属都不敢说话。

    度接着道,“伉,你马上联系宁氏一族帮助我们的粮食事宜,如果可行,我亲自去拜会一下他们族中的话事人物”。

    度又面向传,慢慢说道:“仇深似海,当年你的家人被屠戮,我们又好的了多少。再说故土难离,我也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们确实没有重返故土的实力。你去告诉缈录的使者,我们现在受了天灾,没有能力出兵共击朵啜部,请他们谅解”。

    度说完,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转过身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传恶狠狠地看了度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原驰族,名答府,书房

    回到府中,传屏退左右,只留下一个同样黝黑的中年人与自己对坐而谈。

    那中年之人,正是此次缈录部派来游说原驰出兵夹击朵啜部的代表-陌。

    传不开口,陌自然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喝着为他准备的热茶。陌知道传的性格,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度并没有同意出兵夹击朵啜部事宜。陌不急实则是他准备了两套方案,两套方案都足以底定原驰的一切。

    他陌本是缈录部名答的幕僚,因和名答的小妾有染被发现,连夜逃亡至朵啜部请求庇护。至于和他有染的小妾,还有他的家人都被名答命人剁碎喂了狗。在缈录部,除了大拱还有哪个人可以和名答相抗衡,就连缈录的书录也不成。所以从今使,他便和缈录部接了血仇。投奔朵啜部也是无赖之举,两部结仇多年,恨不能抓住一切机会攻击对方。一个偷了上司小妾的小人物,还真没有入朵啜高层的法眼。要说有用,也只是能恶心一下缈录部诸人罢了。

    陌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要想在朵啜部站稳脚跟,必须要证明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不,应该是不可或缺的人。于是,他抓住机会就像朵啜的大拱进献了“两计定原驰”的计划。此两计为连环计,一为引蛇出洞。即以缈录部使者的身份许以原驰厚利,夹击朵啜部。将原驰的兵力从各种要塞之中引出来,围而歼灭,彻底解决这个纠缠多年的顽敌,同时其势力范围扩张到魁山山脉一带。这一计是仗着原驰与朵啜的仇恨而生之计,不怕他们不上钩。

“第十章 未雨绸缪(4)”

    第二计则为釜底抽薪。如果原驰不出兵,则说服传配合行刺杀之事。度可谓是老来得子,长女不过年芳二八、幼子刚刚八岁。如果度被刺身亡,则在族内没人能比得上传对军队影响力。伉不支持粮食,没事,缈录部承诺一旦打开朵啜部封锁的口子,就可以源源不断的支持他们。至于如何让传甘于听令与陌。那就要看一下缈录部敬献给度的贡女,为什么会送至传手中,就被卡了下来。不说度知道了这事要怎么整治他,就是现在大家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传也离不开缈录部千挑万选出来的贡女了。

    陌神色镇定地看着传,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缈录部确实有联合原驰消灭朵啜的部署,他陌也是其中重要的参与人员之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他了解传。但传不了解自己,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

    传终于忍不住,硬邦邦的开口说道:“近日我族北面两个市镇受灾,大拱要亲自前往查看灾情,不同意联合攻击朵啜,还请贵使向贵大拱回话”。

    陌双眼一亮,但又很快平静下来,悠悠地说道:“贵大拱也真是不分轻重缓急,现在有什么能比报血仇更重要”。

    听别部使者指责自己的大拱,传也没有丝毫生气,只有显得更加的气愤:“大拱此次也不知吃了什么迷药,以前经常说不要我们忘了血仇,被现在安定的生活侵软了骨头。事到临头,机会来了倒是大拱不同意了”。

    陌装作愤怒地说道:“大拱豪杰之人,既然不同意出兵共击朵啜,又怎么会收我们的礼物。那贡女更是我们大拱的妹子,想要与贵大拱结成一体而来。如此这样,请名答禀告贵大拱,其他财物不论,这大妹我还是要带回去的”。

    传大惊失色的站起身来,颤巍巍地说道:“那贡女是贵大拱的妹子,怎么先前不说”。

    陌正色道:“大拱交代先不揭露其妹子的身份,由她亲自对贵大拱说明。其中的原因,我们做臣子的怎么知道”。

    看陌如此说,传首先想到的就是杀人灭口。到时候把尸体往山沟里一推,熊狼狐豹只会给他们剩一堆白骨。

    陌如何不知道传会有这一心思,他立马站起来,气愤地说道:“名答害我,此间情况我已派人送达本部大拱处,现在你要我如何交代”。

    如一盆冷水泼在传的头顶,现在如何是好!

    双方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陌知道,这条路必须要传自己选。

    要杀大拱并不容易,圣山拱卫力量多是他的心腹。不过此次大拱要前往北镇就不会很大规模,如果又有缈录部的配合,他不是没有把握行刺成功。况且据陌所知,朵啜部早就在原驰北面市镇有所布置。

    一旦度被刺杀,他传联合缈录部出兵灭了朵啜,报了大仇,再取了缈录大拱的妹妹,在族内无论是那个八岁的娃娃,还是伉等有实力的权臣,哪个还是他传的对手。以前根本没有过的想法,一旦洒下一粒种子,它就会很快的生根发芽。谁又说他传没有成为一部之主的天运呢。

    许久之后,传再一次抬起头来,脸上再没有惶恐之色,只是眼中多了一抹凶狠。

    陌抬头看着传,仿佛受不了他刺人的目光,缓缓低下头来,心中却默默地念道:“正戏就要开始了”。

    宁砺书房

    宁砺书房内,乖巧的贴身小婢云儿立马端上热茶,而后就站在一旁轻手轻脚的开始研磨上好的墨块。

    宁砺摆了摆脑袋,想把脑里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通通甩开,可无论怎么甩,总是感觉还是一团乱麻。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而慢慢吐出,以此来释放重重压在自己身上的担子。

    宁砺提起笔,在硕大的宣纸上开始着墨,开始只是一点随后纸上的内容越来越多,以至于云儿连续换了几次才收工。画完最后一笔,已是几个时辰之后。门外正好的响起了黑伯的敲门声。

    时维是本族内部的总管,负责族内相关事宜。而黑伯就是宁砺的总管,专门负责宁砺的相关事宜。

    宁砺点了点头,云儿脆生生地喊道,“黑伯请进来”。

    黑伯以前是父亲的书童,后来成了父亲的管家,现在父亲去云游四海,自然就成了自己管家。所以全族上下,都对这和宁砺父亲一起长大的黑伯很是尊重。

    黑伯进来后,对宁砺说道:“少爷,该吃饭了”。

    宁砺点了点头,黑伯一挥手就有下人端着一个托盘进屋,放置在一张方桌之上。一大碗白米饭、一大块野猪肉、一碗青菜、一碗汤,大族之长的正餐也不过如是而已。

    片刻时光,宁砺就将自己的晚饭用毕。宁砺向黑伯道:“叫宁顶他们和小栎过来”。

    黑伯立即照办,并吩咐宁砺的另一贴身小婢雨儿替换云儿下去吃饭。

    一小会,宁顶等人和小栎来到宁砺面前。

    小栎的父母及其亲族是宁氏一族的手艺人,小栎继承并发扬了父辈的扎实手艺。小栎至幼便聪明好学,虽然今年才年满15岁,但是他在冶炼、锻造、石料加工、木料成型等方面的造诣却是得到了族内各位大师傅的真传。可能就单一方面来说,他与这些大师傅还有差距,但在几个方面的结合运用上却是族内最棒的。现在小栎缺少的不是什么工艺难题,而是经验和实践。

    宁顶等人笔直地站在房间入口处,呈在军队列队时的队形。小栎本是最先到宁砺书房的,他进门时见宁砺独自在思索问题没有理他,就靠着房间的柱子站在一旁。现在宁顶等人快步而来,并且向一棵棵松树似的立在面前,使他也受到了影响,挺直腰杆站在队伍的最后。

    宁砺向刚才自己的作品一指,说道:“来看看这些图”。

    宁顶等人依言围作一圈,仔细观看宁砺的作品。

    宁砺也不说话,默默的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第十章 未雨绸缪(5)”

    看大家都看得差不多了,宁砺说道:“大家都说说”。

    小栎抢先开口道:“这些都是防御工事,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大哥你画的这些图,均是在我族现在居住的位置改造而成的”。

    “想不到小栎这么精明,我也看出这是防御工事,但是没能看出是在我们现有的位置改造的”。随宁砺一同从军历练的方忠说道。方忠是大姑宁豫的儿子。

    “整体上是防御工事的架构,但细看又有点不同”。二姑宁章的儿子黎琼指着宁砺其中的一副画说道。“你们看,此处明显是城墙的箭垛,却要花里胡哨的摆上几片瓦片,没有必要嘛”。

    宁砺平时治军极严,没有命令任何人不能擅自发表意见。但是他也有一个特点,一旦是要交流意见,那就可以毫不避讳地说话,所以方忠和黎琼可以自由的发言。

    “我想族长的意思是要掩饰这些地方的防御工事吧”。宁砺的亲妹妹,宁凝说道。宁凝比宁砺小5岁,虽然和宁砺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是一直很亲宁砺。现在父亲母亲云游远方了,她的一切便需要宁砺这个大哥来操心了。

    宁凝虽然是个女孩,但是受宁砺的影响也是不爱红妆爱武装。宁顶他们回来后,就一直缠着要学习军中那一套本领。现在也向几个哥哥一样,腰背挺着笔直地站在队伍里。

    “卿之,你来说说”。宁砺道。卿之是宁砺的书童,向来最是明白宁砺的意思。

    卿之虽是书童,但在众人面前丝毫没有露怯。卿之指着其中一幅图说道:“此处为我族前山大门之前,利用地形搭建的四个防御堡寨,作用为拱卫主寨;此处是前山大门的各处防御措施;此处为我族后山的大门,看似雄奇壮观实则处处暗含注重防御之道”。卿之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向各个重要的防御据点。

    “此外,这些地方实为工事,但是光看外表绝对看不出来。如果按照此图建造而成,外人则根本不知道这些地方的真正用途。若一旦有起事来,此地将成为我族的第一道坚固防线”。卿之补充道。

    看众人认真的看着第一幅图,并时不时的微微点头,作出一副深思状,卿之知道,他们在思考。

    宁砺看着众人的神态,想道:“宁顶他们肯定是在想如何排兵布阵,小栎肯定在想如何加固城防”。

    看大家思考得差不多了,卿之继续说道,“这幅图是各条道路的防御力量,一旦第一道防线被攻破,我们就要依靠这些上山的路来狙击敌人”。卿之指向第二幅图道。

    “这是第二层集中防御体系,这些应该是训练场吧,……”

    “至于这些细线,我想应该是族长标注的小路吧”。卿之对这幅图不甚了解。

    “至于这幅,应该是山间的粮食、水源供应的具体布局及改善”。卿之肯定的说道。

    “报告族长,我的发言完毕”。卿之说道。

    “宁觉,你来说两句”。宁砺道。

    “最开始看族长画的这些图我是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经卿之提醒,我想到了我们小时候经常去后山玩,这些细线像是我们发现的一些隐秘山洞的位置。我想如果把这些山洞加以利用和打通,会是一条置敌于死地的关键通道”。宁觉领命说道。

    “很好,你还记得这些”。宁砺向宁觉说道。

    宁砺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大家说得不错,这些就是我族老宅的防御工事图。如果外敌来攻,我们要有据险而守的本钱。”

    众人一脸庄重神色,如果真如族长所料起了变乱,那么这里就是大家最后的据点。

    宁砺一招手,小栎来到跟前。宁砺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地说道:“今晚辛苦下,不睡觉了,明天给我出一个具体的修建方案。这件事情多和黎琼、雷方他们商量,你们三个具体负责”。

    听到命令的三人大声应是。宁砺一挥手,三人卷起画卷匆匆离去。

    “边境有什么消息传回来没有”?宁砺虽没指明是问谁,但是大家都知道,定是在问负责情报工作的卿之。

    “没有异常”。卿之答道。

    宁砺看向宁顶,问道:“现在力量如何”?

    宁顶答道:“前期一千人,已是可战之士,目前全族还准备新练两千。教官、军械、粮秣、营房等事宜皆以准备齐全,平时留意的一些可造之才也已通报下去,只等集结完毕,即刻开始训练”。

    宁砺脸色沉重地问道:“前期那一千人可野战否”?

    众人一惊,若真垚军来袭,我族这点薄弱力量哪里有出寨野战的资格。最多是垚军攻击主寨外围堡寨时,作短途援救之用。

    宁顶正色答道:“有训练,但没有实践”。

    宁砺平静地说道:“宁顶,新练之军必须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训练成型,至少在将来的战事之中要有敢战的勇气和守卫主寨的能力。另外,老军要做好长途奔袭的准备,你能不能做到”。

    宁砺说完,就等待宁顶的回答。

    宁顶大声答道:“坚决完成任务”。

    宁砺继续道:“方忠,你协助宁顶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方忠也同样大声回道:“坚决完成任务”。

    看着眼前一群年轻的脸庞,宁砺恶趣的想道:“我们这些就是所谓的少壮派吧。”

    父亲把家族在各处的几条隐秘渠道交到自己手上时,自己还很是吃了一惊。这平时看似唯唯诺诺的父亲,居然有胆子在要害处埋下这些棋子。怪不得自己这么聪明,原来是遗传哪。额,跑偏了。胤国的王权争夺一定会如火如荼,垚君颇有中兴之相,曙国的继位问题也要让各方势力打得头破血流,再往北边拓跋棨手中的智囊也真是名不虚传,粮秣、兵器也已着手准备,原驰、原驰……

    宁砺摇了摇头,仿佛又是在下定决心也似:“胤都方向的人派出去了、修建防御工事已经交办了、练兵之事也已安排……,原驰,原驰那里不只是山洪爆发,更重要的是可能发生的血腥夺权”。

    宁砺收回思绪,向众人说道:“老军一千人,除负责训练的基层军官外我全部带走。队伍按战时编制分成四队,选三十人当我的亲兵,宁觉和小四各领一队,李复领重甲步兵,明日晚饭之后我们去原驰”。

    三人大声领命而去。

“第十一章 晴日危机(1)”

    晴日族境内的大山深处,数十辆载重骡车在本就不是很宽敞的山路中蹒跚而行。明眼人一眼就知道这支队伍不是普通的队伍,骡车周围都是剽悍轻捷的汉子,一路行来也是严整有序。若是有耐心,还会发现在队伍后方五里处,不知在什么时候竟然跟了一队约莫两千人的正规军队。

    这支骡车队带队的是一个沉稳的精瘦汉子,穿着中原人士常见的短打布衣,一把钢刀随意的别在腰间,虽然没有刻意做作,但是一股老在行伍的整肃气息却掩饰不住的往外泄出。

    那汉子一声吆喝:“兄弟们抓紧点,误了大人们的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站在骡车旁的众人只是一声应答,继续埋头赶路而去。

    那精瘦汉子名杜伟,是垚国边军中的一名校尉,此次前来,正是按照国师特使之吩咐,与晴日族巨树寨做交易的。不过此次不同于前,杜伟他们一行是有一项甚为隐秘的任务。若不是这样,怎么会让他唐唐一营的正官,来负责这样的鸟事。这百来人中,全是从垚国边军抽调出来的精锐之师。队伍之中副尉就有三个,至于其他人都是队长以下的基层军官,反倒是普通士兵没有几个。但凡被选中的士兵更是军中翘楚,要么是力大无穷的莽汉、要么是百步穿杨的射士,差一点功夫都无法胜任此次任务。

    再看那支两千人的队伍,却是晴日族高山寨的军队。他们人人头上缠着厚重的蓝色布带,穿着厚实的皮甲护着上半部身子和大臂,背着坚硬的木盾和少量的干粮、腰上挂着长刀、手上握着长矛,在骑马军官指挥下默默的前行。队伍中间的战士与前后两头明显不同,他们没有长矛和木盾,只是一把硬弓挎在肩上,一把钢刀别在腰间,背上则是满满当当的箭袋。往前,队伍的哨探紧紧地咬着前面骡车的尾巴,往后也放出三里远,与后队另一支队伍保持着紧密的联系。从带队行军来看,这名高山寨的将领是个颇为谨慎之人。

    在这两千人大队的后面,还有一支更为整肃的队伍。这支千人的队伍个个都是身高体壮之士,人人配备中原制式铁甲钢刀,虽然人数不及前队,但是一路行来的肃杀之气却更加浓郁。

    高山寨议事堂中,一个年约二十岁的年轻小伙满脸兴奋的来回走动着,他突然开口说道:“阿爸,此事若成,那查巨树的女儿小绿,可是一定要嫁给我的”。

    主坐之上正是晴日族的大首领,高山寨的阿高山。此人相貌虽然平平,但目光深沉锐利,仿若能洞彻一切也似。阿高山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心里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想的是雄图霸业,却怎么生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坐在阿高山左侧第一位的,是族中大祭司荷炳,也是族中阿高山以下的第二号人物。此人年过五旬,已显老态,还是阿高山这个儿子的老师身份。

    他见阿高山只是黑着个脸不说话,就接口说道:“小高炳,以前要取查巨树的女儿给你当媳妇是因为她配。不过过了今天他查巨树都不在了,她女儿哪还能有当你妻子的资格”。虽是开口教训,但是慈爱之色表露无遗。

    阿高炳听老师这么说,哪里不知道现在父亲不同意自己和查小绿的事了。他急着向荷炳说道:“老师,以前查巨树不答应把小绿嫁给我,你可是答应了一定帮我娶到她的”。

    荷炳淡淡一笑,说道:“傻孩子,要得到她又不是非要娶她,到时候整个巨树寨都是我们的了,你的小绿还不是随你怎么摆弄”。

    阿高炳一听,顿失喜上眉梢,向荷炳深深一躬身,说道:“谢谢老师成全”。

    阿高山成年的儿子就这么一个,不过他也是越看越不顺眼,见他在如此大事面前居然想的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心里一阵恼怒。他强行压下一口气,向荷炳旁边的一个中年汉子递了一个眼色。

    那汉子会意,立马说道:“恭喜少寨主如愿以偿,不如就先回去沐浴更衣,等待着羔羊自己送上门来”。

    听到如是说,阿高炳年轻的脸上溢出掩饰不住的激动。他随即说道:“就听舍叔叔的,阿爸,我先回去了”。说着向阿高山施了一礼。

    阿高山一挥手,他就快速的向外走去。

    待阿高炳离去,阿高山对刚才那名汉子说道:“阿舍,此事是关乎我晴日一族能否完成真正统一的关键一步,你是族中统兵大将,今日你就顶在最前线,有什么消息立刻报我”。

    那名叫阿舍的将领听到命令,立马开口应是,而后大步向厅堂外走去。

    阿高山又转头望向大祭司荷炳,语气平稳地说道:“请大祭司再开一卦,看看我晴日的命数到底如何”。

    荷炳笑吟吟地看着阿高山,说道:“大首领不必太过于紧张,此卦我已起过多次,其内容也如实禀告。现今决断如何,想必大首领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再没有什么话说”。

    阿高山脸色变得焦虑起来,说道:“只是这富贵险中求,不知这险到底是在何处,着实令人焦躁”。

    “九将军,我们的人已经接到垚国的车队,大约还有两里路就到了”。一名身着垚军制式军甲的巨树寨小将报告道。

    丧师1000余的九双刀,不知编了个什么故事,不仅没有受到惩罚,反而被派遣至此处,完成如此重要的军械交付任务。

    九双刀眯着眼睛望向前方,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站立的小将吩咐道:“此次交易甚为重要,我等受此重任务,务必时刻保持警惕,验收流程和回寨事宜务必按照预定方案严格执行”。经过一次惨败的九双刀,还是从中受益匪浅。

    后方小将受到主将感染,大声回应道:“请将军放心,一切均已安排妥当”。

    九双刀没有继续同身边的人说话,今天他总感觉一阵阵的心惊肉跳。作为巨树寨的主要将领,今日交易的重要性他是知道的。一旦此批军械到位,巨树寨上下能战之士基本上都能拥有一套中原制式铁甲。有了优越的装备,还怕不能和高山寨一较高下吗。所以今天他带了1000名战士过来。

    他四下环顾一圈,自己带来的1000名战士已经完全占据了各处交通要道,并且还在要道之处设置了简易的拒马等防御措施。不仅如此,他还在这山坳宽阔处的两边各预留了300人的断后力量。虽说和垚国是合作关系,但是哪里能不做好他们要吞并己方的防御准备。

“第十一章 晴日危机(2)”

    “将军,他们来了”。身后一名小将打断了九双刀的思绪。

    九双刀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车队,猛的把刚才的思绪甩开,吩咐道:“准备交易”。说完也不向前迎接,只是往后来到了能俯视交易进行的一块突出巨石之上。

    巨树寨一名小将来到己方设置的拒马之前,高声说道:“来客安好”。

    杜伟右手一挥,车队立即停了下来。听见对方发问,杜伟也高声答道:“远游之客甚好,惜不能归故乡”。

    双方切口吻合,巨树寨那名小将又道:“信物何在”。

    杜伟从怀里拿出一个上面画有复杂图案的木制令牌,递给一名手下。那手下跑步向前,递予巨树寨小将手中。

    此令牌看似普通,但是其中的图案当中藏有几处暗纹是别家仿制不来的。

    那名小将看罢令牌,大声命令道:“放行”。

    手下们得令,搬开拒马等防御物,引领杜伟一行前往宽阔之处验收军械。

    看着最后一辆骡车进入己方的控制区域,战士们合上防御器具,九双刀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在如此地形之下,就算有大部队硬功,自己也能凭借手中的力量组织有效的防御。退一步讲,自己扼守住通往巨树寨的退路,要求援还是退守自己都有主动权。

    “将军,军械已查验完毕,全是好货”。那名小将向九双刀报告道。

    九双刀不想在此地久留,立马吩咐道:“待垚国送货之人走后,我们立刻返寨”。

    那名小将仿佛才想起也似地说道:“将军,他们还要去胤国的岭县接一批药材,请求我们派人护送他们一程”。

    “他们也有百来号人,怕个甚,还要我们护送”。九双刀没想到这队人马不是原路返回,和自己预定的方案有一点小小的出入。

    见那名小将没有搭话,九双刀才又说道:“派两个人给他们引路,到了边境就回来,留一百人扎口子,我们走”。

    那名小将正要领命,九双刀又说道:“等等,既然他们要走胤国,那我们这共同的一段路程就让他们来牵骡子吧,也该让我们的儿郎们省点力气。不过你给他们说,两个看一个,不要让他们再出什么幺蛾子”。

    小将得令,快步而去。

    山坳半山腰的背面处,浓密的树林之中偶尔会闪现出几丝亮光。在一处高大的树木掩护下,一名身着姚军制式铁甲的浓须将领,在众人拱卫之下,端坐于一块冒起的石头之上。此人正是在垚国军中有“疯将”之称的大将军尉鹏坤。

    尉鹏坤见所有人到齐,站起身来小声说道:“国师真乃神人也,高山寨的杂碎真是分成两队人马前来。各位,具体任务早已布置完毕,我们虽然打的不是主战场的攻坚战,但肯定也是硬战。不瞒各位,我垚国能否重回中原强国之列,这对晴日的一战就是关键。多的不说,漂漂亮亮地打赢此仗,我向国君请功去。他日会师晴日那甚的圣地,我还要请大家吃酒的”。

    众将领深处密处,不敢高声应答,全都猛的一抱拳算是回应。

    尉鹏坤大手一挥,众人快步向各自队伍行去。

    “将军,他们已在返程路上,不过前方路口设有拒马,约有百来人断后”。后方两千余人的队伍停在两里外的一处拐角处,一名高山寨的哨探小将报告道。

    那将军名阿器,是阿高山的远方侄子。虽说是侄子,但年龄却与阿高山相仿。他是族中有数的带兵之将,不然也不会让他带领这两千人来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

    阿器笑道:“预料之中的事。传令全军,转换成攻击队形后,小跑前进至两箭之地。并时刻将前方消息传递给共胜将军”。

    共胜是阿高山身边的亲军头子,论军中地位只在阿舍之下。今次出征,带的全是晴日族高山寨全副武装的精锐之师。从派出寨中实力最强的亲军,可以看出阿高山对今次一举攻灭巨树寨是志在必得。

    巨树寨被派遣出来断后的小将,正是在突袭胤军之战中,突显见识不凡的青年将领红阿虎。

    九双刀虽然经过战败,一改往日的骄狂,变得沉稳持重。但他对红阿虎却怎么也好不起来,反而是每每见到他就像一块大石往自己的胸膛上压一样。按理说,红阿虎也算是巨树寨的中层将领,这断后的任务由一个基层军官带领即可,可九双刀偏偏让红阿虎留了下来。这个决定有违常理,但九双刀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不喜欢红阿虎让他留下来,还是隐隐感觉不安,要借重红阿虎的军中能力。

    红阿虎家在巨树寨没有什么势力,自己还是在一年一度的族中比武中脱颖而出的。查巨树首领非常喜欢这个英武的年轻人,拿他自己的话说,巨树寨是要做大事的,这等有为的年轻人都是宝贝。

    “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红阿虎知道。不知道巨树寨要做什么大事,反正查巨树首领就是要自己把兵带好就行。

    红阿虎被留下来没也有什么怨言。既然要断后,那就一定要断好。在接到命令之后,红阿虎命人将摆放在来路的拒马、鹿柴等防护物一层层的摆好,手下一百名战士也各自进入指定战略位置,并没有因为已经交易多次,而将断后任务当成是走个过场的惯性思维。其实这路口也没有什么更多的防御措施,红阿虎做的这些事大多数只是一种心理的临战状态。

    各就各位后,红阿虎站在路口高处,静静的等待着九双刀带着大队缓慢地离开。

    突然,几个黑点出现在眼前。红阿虎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几个黑点变成了一片。再接着,黑点清晰起来,那是本族战士的标准装备,走在前面的战士打起了高山寨的军旗。

    “轰”的一阵,红阿虎脑袋里像是炸了锅。查巨树联络垚国边军,交易军资的事被大首领知道了,现在派兵来击了。这是红阿虎的第一反应。

    短暂失神之后,红阿虎立马开始想应对之策。

    “全队戒备,准备战斗”。红阿虎大声命令道。

    两箭之地的高山寨战士越来越多,红阿虎所带的百来人都清楚明白的感受到了压力。刚才还腹诽红阿虎要大家各就各位是多此一举的老油条,这时也不知是喜是悲。稍微年轻一点的战士已经开始双腿发抖。

    红阿虎看着来路上只有薄薄的三层防护,既没有深深插入土里的尖木桩,也没有想要挖掘延缓进攻的壕沟,这样的防御只能放贼,哪里防得住和自己同属一系的族军。如果自己撤退,大队怎么办。前面有骡车,前进只会更慢。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高山寨追上,只有被屠杀的份。

    为什么敌方会出现在大队刚刚撤退之时,难道是早有部署。想到这里,红阿虎全身透出冷汗。

    “来人,最快的速度通知九将军,高山寨大队来袭,人数不详,请派兵阻截”。红阿虎来不及多想,命令道。

    身边一名小将高声应答后,转身朝大队奔去。

“第十一章 晴日危机(3)”

    “且慢”。红阿虎及时喊停小将的动作。

    那小将闻言,转过身来等候红阿虎的命令。

    红阿虎看着手下的小队,快速地说道,“告诉九将军,我们最多只能挡住一炷香的时间”。说罢一挥手,那小将领命而去。

    红阿虎下达命令后,静静地观察着对方的阵势,判断着他们将会采取的攻势。

    “呜…”。等待的时间很短,高山寨布置完毕,阵中立马响起了进攻的军号声。

    军号一停,高山寨阵中两百名射士,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行进。

    “呜…”。又是一阵军号。

    两百名射士停步,左手持弓、右手取箭,手中硬弓向斜上方举起,羽箭搭上弓弦,随时准备发箭杀敌。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射士队的指挥。他见两百名射士准备完毕,右手向上举起又猛地劈下,同时大声命令道:“射”。

    一时间,两百支锋利的箭矢,带着劲风朝巨树寨断后的阵地飞驰而去。

    “各自守好位置,盾抬高”。红阿虎大声说道。

    巨树寨阵地之上,仿佛一时间从白天变成了傍晚,密集的箭矢像褐色的大雨般,往两侧高地的断后小队袭来。

    大多数飞来的羽箭被盾牌挡住,发出难听的箭矢入木的声音,一个个军盾就像变成了刺猬。偶尔有几支角度特别刁钻的箭矢,从盾牌的缝隙中射入,立马传来一阵惨叫。有的是大腿被射穿,有的干脆就是脚掌被钉在了地上。

    伤亡虽然很小,但是被射中同伴的鲜血流在草泥之上,再加上一声接一声的惨叫,顿时就让刚一接触的小队,承受了巨大的心里压力。

    “再射”。高山寨的射士又发出第二轮箭雨。

    “三射”。第三轮箭雨又一次覆盖了巨树寨的小队。

    从军事角度来说,来路两侧的巨树寨断后小队在成型的军盾遮掩之下,伤亡实属微小。但是他们的心里防线,却被敌方的三轮箭雨,打开了很大的缺口。军盾之下的巨树寨战士眼里满是惶恐之色,想必他们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三轮箭雨之后,高山寨的射士迅速侧身。后面的步战之士踏着整齐的步伐小跑向前,开始向巨树寨的阵地发起攻击。

    眼观全局的红阿虎,眼看己方士气低落至极,立时朝着己方小队高声命令道:“兄弟们,抵住他们的第一轮进攻,我们才有活命的机会。听我命令,箭上弦”。

    留下断后的全是隶属红阿虎的战士,而红阿虎在巨树寨中还算是善战之将,所以这个小队还是颇有素质。近段时间,红阿虎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总结上次突袭胤军失败的例子。最终他认为,少量胤军能把己方打得几乎全军覆没,除了自身轻敌和战术运用不当之外,主要还是胤军对地形的运用以及对小队作战的精准、灵活布置达到了很高的水平。有此认知,红阿虎在日常训练中就狠狠的严明了军纪,同时在接到断后命令的第一时间,就开始思考各种突发情况。

    此处路口在山中来说较为宽阔,道路前方防御力量薄弱,只有左右两块高地成居高临下之势,相对有些优势。若说事前尽心经营,再加上兵力充足,到可以将敌方的大队人马阻击在来路之前。可是现在两者条件皆无,又要掩护大队撤退,死守这里也不过是白白浪费这些儿郎的性命,根本不能延缓高山寨的多少时间。若自己站在九双刀的位置,必定是边退边在地势险要之处层层抵抗,再遣人飞报查巨树首领,在大本营做好防御准备,只有这样才能抵住高山寨的凶猛攻击。

    高山寨的步战之士边跑边摘下背上的军盾,一排一排的遮护上半身,向前压去。

    红阿虎看对方推进至合适地点,大声命令道:“精准射击”。

    一时间,巨树寨断后小队占着居高临下的地利优势,各自寻找目标,朝着敌军的脑门射去。

    晴日族在大国夹缝中生存,精利的军用器具向来奇缺。这两千名高山寨战士并没有完备的武装配备,向前突击的步战之士更是没有头盔。一时间,高处射来的箭矢把他们打得人仰马翻。

    看着旁边的同袍倒下,没有被射中的高山寨战士立刻将盾牌举高护住头顶。

    “啊”。一名战士刚举高盾牌,小腿就中了一箭,一下歪倒在地上。

    阿器就站在队伍前面指挥,眼前一幕清晰的呈现在眼前。心里叹道:“查巨树野心不小,如果真让他装备起来,人数占优的高山寨未必是对手”。

    阿器命令道:“退回来”。

    “呜…”。撤退的军号响起。高山寨前进的步战之士,连拖代扶的,将受伤或已丧命的同袍带回阵地。

    看着高山寨如此不经打,巨树寨的断后小队发出一阵欢呼。

    红阿虎知道,高山寨也还是太轻敌,才会这样狼狈的撤退。自己事自己知,高山寨要攻破自己的断后小队,有一百种办法。能否守住敌军重视起来的下次进攻才是关键。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不能撤退,只能顶住。好在刚才打退过一次进攻,现在士气可用。

    阿器看了前方一眼,并不因为第一次进攻被打回来而生气。他淡淡说道:“重盾在前,轻兵在后,射手掩护,攻击”。

    传令兵飞也似的传达命令。一小会过后,高山寨队伍前方站了两排高于常人的大汉,人人双手持着可遮护住全身的巨盾。巨盾之后的中间,站着全副武装的步战之士,两侧则是射击之士。

    “呜…”。进攻的军号再次响起。

    巨盾手嘴里喊着“嘿、哈,嘿、哈”的号子,一步一步的向前推进。行至一箭之地,巨盾之士继续前进,射手则停在两侧弯弓搭箭,朝巨树寨两侧高地射去。步战之士则快步向前,补齐队列。

    高山寨的箭矢对巨树寨的高地并没有多少杀伤力,高处的战士只要把盾举起,就能轻松的挡住这比刚才小得多的箭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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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万物今朝行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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