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八章 送上门
白天的沙漠炙热烤人,尤其是大中午的太阳底下,然神庙里忙碌的人依然在进进出出不停。
新蝎子帮只有十三个人,帮主甩手不干活,一直趴墙壁上观看壁刻,剩下的则轮流干活。
所谓轮流是指隔一段时间就要有四个人去轮值放哨,权当是休息了。
也是没办法,明知道飞鹰帮不会放弃这里,自然要随时戒备,防备反扑。
事实上飞鹰帮也确实返回了,来的人也不多,只有几个人,没敢靠近,站在一个沙丘后面,冒出个脑袋,披着与沙漠同色的头巾暗中观察,为首的正是蒙在斗篷里的段云游。
稍后有人从沙漠中绕了过来,禀报道:“帮主,没错的,是蝎子帮的人在挖掘。”
段云游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紧盯神庙方向,徐徐道:“通知下去,左护法龚自庭不用再找了。”
随行讶异道:“不找了?左护法伤重,若无助力,恐有麻烦。”
段云游微摇头,“已经落在了蝎子帮的手上。”
随行不解,“何以见得?”
段云游缄默不语,没有回答。
正这时,有人从后方飞掠而来,不是别人,正原蝎子帮成员童在天,快步到了他身边,也看了看神庙那边,语气沉重道:“蝎子帮新人中怎会冒出一个这样的高手?”
他来的过程中已经从自己人口中听说了昨晚的剧变。
段云游瞥向他,“你怎么来了?”
童在天:“帮主,我已经稳住了徐凤及,随时可以斩草除根。我一人力所不逮,
恐有闪失,还需给我点人手配合。”
段云游默了默,道:“盯紧她便可,暂不要动她。”
“为何?”童在天很是不解。
段云游朝神庙那边抬了抬下巴,“她是蝎子帮的二当家,不知道那些人还听不听她的。”
童在天若有所思,沉吟道:“可那女人又起了歹心,她自知报仇无望,让我帮忙散播谣言,说咱们在神庙里发现了麒麟参的线索,显然是想借别人的手给我们找麻烦。”
“咳咳。”段云游咳嗽了一阵,深吸两口气平复后,“你把昨晚的事告诉她,不要提那边杀了曹定昆,只说那些人打跑了我们,她知道那些新人有能力对付我们,
自然会报以期待,散布谣言的事自然也会暂停。”
童在天听懂了,知道这边被打跑了后,再说飞鹰帮在神庙挖掘出了麒麟参的线索就说不过去了,毕竟现在是蝎子帮的人在那挖掘,但又有所迟疑,“帮主不是要斩草除根吗?就这样放了她不成?”
段云游:“你现在要做的,是说服她回去找神庙里的那些蝎子帮的人。”
“...”童在天怔怔看着他,有点不明白他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具体原因段云游没有瞒他,弄清怎么回事后,童在天没有逗遛,迅速离去了。
段云游也没有在这炙烤的沙漠中久留,留下两名耳目后,也离开了。
傍晚时分,浩浩天穹浓妆艳抹,赤海云霞灿烂炫目。
童在天也再次出现在了沙漠中,裹着一袭斗篷,身边还有一个同样装扮的伙伴,
看身形是个女人。其实也不是别人,正是原蝎子帮的二当家徐凤及。
她让童在天去散播谣言,童在天说自己依照行事时被人给嘲讽了,说他胡说八道,
说飞鹰帮已经被蝎子帮给打跑了。于是童在天去了趟沙漠核实,发现飞鹰帮的人真的不见了,真的只剩了蝎子帮的人,他童在天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也没敢靠近。
徐凤及也被这情况给搞懵了,听了童在天一番掰扯后,喊了童在天一起过来看情况。
两人躲在沙丘后面观察了一阵,发现真的是蝎子帮的那些生面孔,徐凤及不禁看向童在天,感叹了一声,“之前你不肯参与针对飞鹰帮的行动,还当你薄情寡义,
患难见真心呐,那些嘴上应允的人,跑的一个都不见了,关键时刻还是童兄弟你重情重义。”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人与她不离不弃,她还是有点感动的。
童在天叹道:“我之前只是觉得针对飞鹰帮的行动太操之过急了,很容易撞墙上去,才没有参加。”
徐凤及也有些懊悔道:“你们提醒过我,是我被仇恨蒙蔽了心眼,没能听进去,
悔之晚矣。”
童在天:“二当家,事情已经过去了,向前看把。”
徐凤及微微点头,但看向童在天的眼神中仍有疑惑,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蝎子帮都那样了,你之前真就没想过离开?”
童在天愣住,怔怔与之对视着,没想到对方在这种处境中还会问这么直白,有点不知该如何回复,忽冒出一句,“只要二当家还在,我就不会离开,二当家在哪,
我就愿意去哪。”
徐凤及讶异,“为何?”
童在天有些忸怩的低了头。
结合对方的话,徐凤及似乎意识到了点什么,心乱跳了一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谁知童在天鼓起勇气抬头后,说出了她的猜测,“不瞒二当家,我想过离开,但二当家的样子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走着走着还是回到了你的身边。”
这话说的,竟搞的徐凤及老脸一红,没想到自己这把年纪了,居然还能听到这种话,当即啐了声,“胡说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童在天一不做二不休,直勾勾盯着她继续道:“我当然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有些话,以前大当家还在的时候我只能默默放在心里不敢说出来,如今二当家,若非因为你,你觉得我之前为何还要心心念的找到你,还有什么理由让我继续留在你的身边。”
徐凤及忍俊训斥道:“胡说八道,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让三当家听到了饶不了你。”
尽管觉得对方不太可能看中自己这个年纪的女人,但内心里还是认为对方说的应该是实话,依稀觉得自己自然还是有一些魅力的,哪怕刚死了丈夫,心头也依然泛起一丝强掩的喜悦。
也忍不住多打量了一下对方,发现长的其实也还可以。
话毕她也站了起来,看向了前方神庙,“走吧,过去看看吧。”
童在天也跟着慢慢站了起来,情绪似乎有些失落。
徐凤及不知他是不是受了自己无情训斥的影响,出言安抚道:“你的重情重义我看到了,回头人马收拢了,我是大当家,定昆是二当家,你就是三当家。”
见应付过去了,童在天暗暗松了口气,依然情绪不高的样子点头嗯了声,“谢二当家。”
徐凤及现在也顾不上与他继续胡言乱语下去,盯着神庙疑惑了一声,“三当家是怎么回事,反败为胜了怎么没有派人去联系我们?”
童在天:“应该是昨晚战败转移后,三当家没能知道我们的去向。”
徐凤及颔首,觉得也应该是这样,挥手道:“走吧,我倒要看看这批新人中卧虎藏龙了什么样的人物。”
大步在前,并不觉得卧虎藏龙的人物接受他们的驾驭有什么不妥,毕竟之前就是愿意接受他们驾驭的。
两人这大喇喇的现身靠近,自然被神庙守卫发现了,后者迅速向殿内忙碌的人报警。
于是庾庆等人纷纷跑了出来戒备,准备应战。
徐凤及两人怕出误会,也掀开了自己斗篷的帽子,露出了真容靠近。
见到是这俩人来了,尤其是见到徐凤及,庾庆等人皆有些傻眼,面面相觑。
茉莉忍不住滴咕了一句,“用原来的帮派名字可好了,连帮主夫人都顺带有了。”
这话说的,不少人听了直咧嘴,包括牧傲铁,庾庆更是嘴角抽搐。
到了众人跟前,徐凤及停步扫了大家一眼,直接问道:“三当家呢,跟我摆架子吗?喊他出来见我。”
一旁的童在天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实则内心暗藏紧张。
三当家?新蝎子帮成员再次面面相觑,反应过来了是指曹定昆,一个个都看向了庾庆,被这位给宰了。
大家也意识到了,对方居然不知道三当家已经死了。
想想也是,否则知道这边杀了曹定昆哪还敢主动送上门。
之前怎么都没想到这位二当家还能主动找上来,都没商量过对策,也不知帮主什么意思,都只能看帮主怎么办了。
徐凤及眉头一皱,也隐隐看出了不对,这些人见到自己居然不再行礼了,态度上失了恭敬。
庾庆干咳一声,不知对方目的,也没说自己杀了曹定昆,答话道:“昨晚厮杀还没开始,三当家就跑了,也不见二当家按说好的率人来前后夹击,正想问问二当家,昨晚是什么意思?”
三当家跑了?徐凤及愣住,疑惑,那你们这些人怎么还会集中在这里?
正思索时,忽惊醒,察觉到身后有异常,感觉到后背和前胸有剧痛感,有血水从眼前喷出,她慢慢低头,看到了胸前冒出的染血剑锋,满眼的难以置信,慢慢扭头看向身后的人。
看到了持剑偷袭者,正是童在天,正是之前那个向自己表达爱慕的男人,她满眼的难以置信,口中咕咕出血红色,“你···你”
童在天横眉怒眼,厉声怒斥,“都是同帮弟兄,一开始我就反对你让新人送死,
你说不会,没想到你还是做了,如此下作手段,童某羞与为伍,岂能容你!”
不待徐凤及张开血口辩解,咣冬一脚踹出,直接将其从剑锋上狠狠踹飞了出去。
什么情况?事出突然,一场惊变赫然在眼前发生,一群新蝎子帮成员皆错愕。
只见童在天又闪身过去,对倒在地上呛血动弹的徐凤及又补了一剑,“无耻小人,不杀你对不住昨晚枉死的弟兄!
第六九九章 名字不重要
新蝎子帮成员怔怔无语看着这一幕,对童在天为何暴怒似懂非懂。
躺在地上的徐凤及瞪大了双眼,已经没了气息,脸上的悲愤神色凝结不散。
神庙大门内侧探出了一颗脑袋,是一直如同乞丐般坐那的龚自庭,他自然是认识童在天的,之前这里还是由飞鹰帮掌控时,他们就在这里见过面,知道童在天就是帮主安插在蝎子帮内部的内奸。
这位跑这里来杀了徐凤及是什么意思?龚自庭眼神中满是惊疑不定。
见徐凤及确实死透了,童在天才拔剑归鞘转身,目光也触及了狼狈不堪的龚自庭,却当做没看见,径直走到了庾庆等人跟前停下,也当面解释了,“你们加入蝎子帮后,根据徐凤及和曹定昆的言行,我就怀疑他们想利用你们咬飞鹰帮一口,我当时就警告了他们,让他们不要为了一己私愤让你们白白送死,他们言辞凿凿说我想多了。
她昨晚找到我时,还说是遭遇了飞鹰帮的突袭,导致死伤惨重,我就怀疑她可能在骗我。现在听你们说什么前后夹击,说曹定昆跑了,我就知道这对狗男女还是那样做了,想到那些枉死的老兄弟,不杀这贱人实在是难消我心头之恨。”
新蝎子帮成员们面面相觑,原来是这么回事。
神庙门口的龚自庭闻听这般说法,眼睛眨了又眨,疑惑着,思索着什么。
童在天又语重心长道:“这天积山,你们都是初来乍到,许多事情你们并不清楚,我杀了她,也是不想让你们再上她的当。同样的道理,不管曹定昆跑哪去了,他若再回来,你们切不可再信他的鬼话,切不可再受他驱使,因为蝎子帮已经散了,你们身上这身衣服可以脱了,散伙另谋去处吧。”
一群新蝎子帮成员面面相觑,发现这位还真够侠义的,多少肃然起敬。
人就这样,只要感觉是对自己好,自然就对对方有了好感。
这还没完,童在天又盯向了门口乞丐般的龚自庭,“我如果没认错的话,那应该是飞鹰帮的左护法龚自庭吧?”
龚自庭心中惊疑,不知这位点自己的名干嘛。
众人也纷纷回头看了他一眼,庾庆终于开口出声了,“没错,是他。”
童在天道:“奇怪了你们和飞鹰帮交手了,飞鹰帮怎会不知道他在你们手上?总之你们小心了,不知何故,飞鹰帮好像非常看重此人,正在大肆寻找此人,甚至有风声说,还拜托了其他帮派帮忙寻找,一旦让飞鹰帮知道了他在你们手上,必然要寻来,甚至有可能揪集其他帮派联手前来。”
闻听此言,众人心中皆咯噔一下,有庾庆这位帮主在,他们还真不怕飞鹰帮再找来,也料定段云游不会对外泄露麒麟参的秘密。
但他们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段云游会揪集其他势力一同前来,那样对上后,他们未必还能守住此地。
童在天暗暗观察了一下众人的反应,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一张一弛之道,火候到了就该撤了,遂朝众人拱了拱手道:“我等虽未共事,但也算是同穿了一件衣裳,今朝一别,盼诸位前途顺遂,童某就此别过!”
话毕,言尽于此让大家好自为之的样子,毫不犹豫,转身就走,无丝毫顿停之意,走的决绝。
众人怔怔目送,情愫别样,都说天积山人心险恶,却也有这样的是非分明的好汉,可见凡事无绝对。
面对这么一个侠义之人的离去,众人心头倒真是一时空空。
坐靠在门口的龚自庭,眼睛眨了又眨,目光闪了又闪,也有点搞不懂童在天唱的是哪一出。
茉莉上前一步,凑近庾庆耳边道:“我们对天积山的情况知之甚少,正好缺个有点经验的人。”
不用她提醒,庾庆已经在斟酌了,听了她的话加快了决断而已,朝着离去的背影朗声道:“先生留步。”
背对众人离去的童在天闻声止步,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知道事情成了。
他此来的目的无它,就是奉段云游之命打入这些人当中。
段帮主的意图很简单,既然这边有高手,一时无法争锋,那不妨顺势而为,先让这些人帮忙找找看,己方大可以玩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要想达到这个目的,自然要在其中安插眼线,掌握情势,避免失去对事态的掌控,而他童在天就是那个眼线。
这也是他把徐凤及带来杀害的原因所在,要以徐凤及的血来换取这些人的信任,要以徐凤及的鲜血来铺就他打入其中的道路。
这也是没办法,他一个人冒然前来投靠,人家未必会接受他,所以只能拿徐凤及的性命来铺路,换取这些人的好感。
说飞鹰帮揪集其他势力在找龚自庭,就算没看到龚自庭,他也会把话题往这上面引,为的是在某种程度上施压,让这些人掂量掂量,让他这个知道龚自庭下落的人离开究竟合不合适,会不会泄密。
既有好感铺陈,又有利弊权衡,这些人会怎么决定,基本上已经在掌控中。
就算做了这些依然是一厢情愿,这些人依然不挽留他留下,段帮主还做了第二手准备。
那就是他一离开这里就会发现飞鹰帮的人,之后被追杀的逃回这里向这些人报警。
外面有了危险,他自然就不好再轻易离开这里,接下来自然而然的就要融入这些人当中。
当然,不到非必要,他和段云游都不想启动第二手准备,能简单就没必要麻烦,事搞多了容易节外生枝。
总之,段帮主对他最大的要求就一点,不能主动要求留下入伙,而是要被动入伙,要被这些人主动邀请入伙。
所以他现在离开的很决绝,没有丝毫留下来的意思,这也是段云游授意他时,跟他讲的一张一弛之道。
现在听到庾庆的喊话,他知道帮主的计划奏效了,心中也不得不暗暗赞叹了一声,帮主的手段果然是高明!
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后,他转身了,问道:“这位小兄弟还有事?”
以他的年纪模样,喊庾庆一声“小兄弟”,那真是一点都不为过,这里看起来就庾庆最年轻,假设是不知情的人,确实看不出庾庆是这些人当中的老大。
庾庆喊话道:“阁下一番厚意,我等领受了,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童在天哂笑道:“无名小辈,不值一提。”
庾庆拱手道:“不管真名假名,下次若有幸再见,总得有个称呼,也不枉相识一场。”
童在天默了默,大声回道:“童在天是也。”
“原来是童先生。”庾庆又拱了拱手以示尊敬,放手后问道:“不知童先生此去欲投往何处?”
童在天又默了默,沉吟着说道:“当年两手空空而来尚能立足,何况如今已厮混多年,我就不信没了蝎子帮在天积山就混不下去。”一副杀了徐凤及一点都不后悔的样子,还不忘提醒眼前一群人,“倒是你们,我能帮你们的也仅此而已,今后自求多福吧。”
庾庆:“先生既然还在这天积山厮混,何故舍近求远,与我等共谋前程不好吗?”
话说到这个地步,一群新蝎子帮的人都看出来了,帮主是要拉此人入伙了。
大家对眼前这位侠义心肠的人颇有好感,没人反对。
童在天一副想都没想过且很意外的样子道:“和你们一起?你们初来乍到,稀里湖涂就被人给骗了,你们自己立足都未稳,我跟你们在一起干嘛?”
庾庆也不绕了,直接坦白道:“曹定昆未能跑掉,已经被我们宰了,既然别人的帮派靠不住,我们自己便成立了一个帮派。”手指了指左右一起的人。
童在天错愕,这次是真的很意外,段云游那边观察这边动向,估摸着因为那个宝物线索已经抱团了,否则不会还凑在一起干活,没想到是直接成立了帮派。
范九出声道:“童兄,这天积山,谁还不是从新来的开始的?原来的蝎子帮败在了飞鹰帮手上,而飞鹰帮却被我们打跑了,试问别人能行,为何我们就不行了?”
手请向了庾庆说话,“打败飞鹰帮主,慑退飞鹰帮的正是这位朱兄弟,如今已被我等共推为了帮主。”
茉莉也出声道:“童兄,你也知道我等初来乍到,正缺一个经验老到之人。以童兄的经验,再有帮主的实力震慑,何愁没有前途。”
“是啊,既是帮主邀请,童兄就一起吧。”
“童兄,不要到处跑了,加入我们吧。”
一群新蝎子帮成员不少人纷纷发出了邀请,大家也确实需要一个有经验的可靠之人,眼前遇到了现成的,自然欢迎。
童在天好生犹豫掂量了一番后,走了回来,走到众人跟前拱手道:“诸位如此盛情,童某若再推却,那就是矫情了。童某愿入伙贵派共襄盛举,还请诸位收留!”
“言重了,以后就是自己人。”范九上前拍了拍他肩膀乐呵道。
童在天又面向庾庆行礼,“童在天拜见帮主!”
庾庆也挺高兴的,双手虚扶,示意免礼。
一群人热闹成一团,可见童在天之前以人性命铺就的人设有多好。
看到这里,门口的龚自庭似乎看明白了点什么,看的眼皮直跳,想想童在天原来在蝎子帮是干什么的就知道了。
热闹之际,童在天问了声,“对了,还不知道我们帮派的名字叫什么?”
此话一出,热闹的现场瞬间安静成了一片,众人面面相觑。
童在天一脸错愕,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用词,应该没什么问题呀。
一直冷静在旁的牧傲铁也维护了自己表面上的耿直人设,突兀冒出一句,“还叫蝎子帮。”
蝎子帮?童在天愕然四顾,要不是有“还叫”两个字,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看众人默认的尴尬反应,还有庾庆那澹漠无情的样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讳,心弦惊的略绷,遂也尴尬一笑,赶紧改口道:“名字不重要,名字真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作为。”
庾庆嗯了声,点头道:“童先生这是老成之言,果然是比大家有经验。”
反击了一句大家之前的反对之言,转身又朝大家挥手,“都别瞎愣了,什么要紧都清楚,赶紧干活吧。”
随后又对范九指点了一下,示意其将童在天带去安排,也是想让范九私下把情况解释清楚。
一伙人散去,该放哨的放哨,该干活的干活。
经过神殿门口时,走过的童在天与残疾坐地的龚自庭意味深长的互相对视了一眼。
该来的终究要来,该面对的也终究是要面对的。
不以老人自居,积极主动参加劳动的童在天,在扛沙子出去的某趟时,发现前后无人靠近,返回经过门口时,终于停在了龚自庭边上。
尽管自己此举引起了正在壁刻前的庾庆扭头看来,他对着庾庆微笑的同时,还是低声给了龚自庭一句,“帮主让我来救你。”
这话他必须要告诉龚自庭,必须稳住龚自庭,怕龚自庭误会,避免龚自庭出卖自己。
没办法,他现在又不能突兀之下杀了龚自庭。
龚自庭嘿了声,亦轻轻啧了一声,“帮主不愧是帮主,这么高明的手法,我一看就知道是他的杰作。”
见庾庆大喇喇盯着不放,何况还有其他人会进出,两人也没多说什么,将事情交代清楚并把人安抚到位后,童在天就离开了门口。
只是从庾庆不远处经过时,弓腰看壁刻的庾庆忽直起身喊了声,“童先生。”
童在天停步一愣,旋即走了过去,问:“帮主有何吩咐?”
庾庆朝门口的龚自庭努了下嘴,似笑非笑道:“童先生看起来跟那个什么左护法很熟?”
童在天一脸生气,冷哼道:“很熟谈不上,只能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之前跟随飞鹰帮袭击蝎子帮时,杀了我不少老弟兄,见他落得如此下场,不落井下石嘲讽两句如何能解气?恨不能手刃此贼!”
第七百章 崩塌
“原来如此。”庾庆连连点头,对他这话,一脸的赞赏意味,顺便给了句,“好,就让你手刃此贼泄恨,去吧!”
“……”童在天当场哑在了那,两眼瞬间瞪大了几分,有难以置信的意味,怔怔盯着似乎很认真的帮主,最终果断点头,“谢帮主成全。”
转身就要朝龚自庭去,已打定了主意,不给龚自庭开口暴露他的机会,务必一击致命。
其实来此之前,段云游便有交代,龚自庭已经泄密,虽情有可原,却也可恨,若还活着,务必稳住,能救则救,算是给帮众一个交代,若实在救不了,可见机行事,允许杀之灭口。
简而言之,他此行的任务为重,已经泄密的左护法没有他的任务重要。
刚才稳住龚自庭是因为不便突兀下杀手,现在这位新帮主既然给了机会,他正巴不得如此,以绝后患。
门口那边的龚自庭也正盯着这边观察着。
见童在天决绝行事的背影,庾庆突然笑意浓郁,似乎读懂了什么,赶紧快步上前,拉住了他,笑道:“不急不急,就算让你杀他泄恨,也不是现在,未能确认这里的所谓线索情况前,还不能杀他。再等等吧,以后会给你报仇雪恨的机会。”
童在天又是一怔,旋即忙欠身道:“没事,我不急,大局为重,容后再办也不迟。”
庾庆:“就知道童先生是明事理的人,果然不让我失望,你先去忙吧,这事回头再说。”
“好。”童在天规规矩矩应下,一副很尊重帮主的样子退下了,拖着工具转身时,轻轻松了口气之余,又颇感遗憾,本是个以绝后患的好机会。
庾庆目送着,刚好见到牧傲铁扛了一堆沙从低处出来,遂也尾随跟了出去,经过门口时多打量了一下龚自庭。
到了外面,等到牧傲铁将沙给倒了后,庾庆将其招到了远一点的地方,问道:“你觉得童在天这人怎么样?”
牧傲铁:“分钱的时候,你不是还夸他不错吗?”
之前自然也是将徐凤及的尸体给搜刮了一下的,弄到了几百万两。按理说,这是童在天一人的收获,然童在天却不肯独吞,说他能杀徐凤及,也是因为大家吸引了徐凤及的注意。
最后,童在天只拿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由大家平分了。
“有吗?”庾庆怀疑,想了想当时的情况,有钱分,大家自然都高兴,自然也都觉得童在天人不错,自己好像是感慨着夸了一句,但也正因为如此,越发让他感到恼火。
他也没必要当牧傲铁的面不好意思,郑重提醒道:“我们上当了,那家伙是飞鹰帮的人,是段云游派来的内奸。”
牧傲铁一愣,“他是蝎子帮的人没错的,我之前在蝎子帮那边见过他。”
庾庆反问:“能来我们这当内奸,就不能在蝎子帮当内奸吗?蝎子帮被人干垮,大当家被杀,昨晚又被人精准扑杀,输的这么惨,怕是和这厮脱不了干系,可怜徐凤及那老娘们,只怕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牧傲铁狐疑,“你怎么知道他是段云游派来的?”
庾庆懒得绕着解释,直接撂干话,“他刚才借机接近了龚自庭,我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牧傲铁肃然,“那得提醒大家小心点。”
庾庆挑眉道:“怎么提醒?又被人当傻子般耍了一回,才来两天,就被人耍了两回,还死了这么多人。这天积山是有够邪门的,暗箭躲不了,明枪也防不住,简直是防不胜防,事关生死,这些个人里,你能轻易相信哪个?”
他单独把牧傲铁给叫到边上来说,就是要提醒牧傲铁小心的。
牧傲铁脸色也沉了下来,“他能那样杀了徐凤及,我就能用同样的办法做了他,我来处理!”
扔下话就走。
庾庆一把拉住了他,瞪眼道:“提醒你小心,别着他的道,谁让你去杀他了?”
牧傲铁惊疑,“之前那个蝎子帮的下场你没看到吗?这就是条躲在暗处的毒蛇,你还想留着他咬咱们不成?”
庾庆:“我们已经发现了他,他还躲个屁的暗处,现在不能杀他,确实要留着他。”
牧傲铁不解,“留他干什么,杀段云游?”
庾庆凑近了他,鬼鬼祟祟道:“你没听龚自庭说吗?段云游手上有一本古籍,乃是古时的势力勘探天积山制图时的手记,谁能想到这废弃的破庙会和麒麟参有关,谁能知道这破庙原来就叫麒麟殿,他不都是从那本手记上看到的吗?
由此可见,那本手记记载的不仅是天积山的地域情况,可能还涉及到一些岁月掩埋的历史,说不定有三足乌的记载。”
牧傲铁目光一亮,“你想把段云游手上的那本古籍手记弄到手?”
庾庆:“块垒城城主聂日伏手上的天积山图我们弄不到,几大顶尖强者手上的我们也没资格触及,这个病秧子段云游我们还不能动他一动吗?
他又打不赢我,咱们的实力摆在这,需要顾忌吗?好东西有能者居之,这不就是天积山的游戏规则吗?”
牧傲铁微微点头表示认可,但还是皱了眉头,“人家不可能轻易给我们,怕是没那么容易弄到手啊!”
庾庆:“段云游不是喜欢玩阴的吗?当谁不会是的,咱们奉陪!所以这个奸细的事,只能是你知我知,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一旦走漏消息,或被对方看出了端倪,那还真不知道是谁算计谁了。”
牧傲铁明白了,问:“你想怎么做?”
庾庆:“不急,先干咱们自己的事,不能因为锅里掉了只苍蝇就不吃饭了。只要不给童在天暗算我的机会,只要我还在,段云游就不敢与咱们硬碰,人家安插了内奸在此,也不会着急,应该不会有人打扰我们,我们可从容行事。”
虽说如此,轮值警戒四周的人手却不曾放松过。
这天积山的凶险已经领教过了,没人敢放松警惕。
童在天也会轮值警戒,看似跟其他人的待遇没什么区别,庾庆却有意调整了牧傲铁跟其同一班,让牧傲铁暗中提防,防备敌人摸到了跟前都不知道。
庾庆这个帮主也依然是最轻松的那个,别人都在不停的轮流放哨和干活,他是唯一一个趴神庙凋刻前不断研究的。
一群人又挖到次日下午,才算是将整个神庙内部大大小小的空间全部给挖掘了出来。
庾庆也将神庙内大大小小空间能看清的凋刻都给查看了一遍,足足有上万幅凋刻图画,还不包括那些被岁月侵蚀的看不清的,可见这神庙内的凋刻曾经有多辉煌。
不少图是有其内容在的,可庾庆不懂这些内容的背景,所以也看不懂凋刻的是个什么意思。
能看懂的部分,根据一些相似重复的画面,他也总结出了几处特点。
譬如他眼前的一幅凋刻图桉,画的就是几个侍女正在花草上采集露水,然后奉给麒麟饮用,类似场景他看到了几次,画面虽不同,意思却是一样。
所以他总结出,麒麟喜食朝露。
还有,喜流瀑,喜欢在瀑布中接受飞流的冲击。
喜顽石,不少画景显示,喜欢在奇峰秀石间出没,嶙峋奇石的画面背景很多。
喜腾云驾雾,凋刻中有不少腾云驾雾的画面,喜欢在云山雾海的山巅迎朝霞、看日出。
喜食鱼虾,不少画面中有踏波觅食鱼虾的场景。
整个神庙内,他能看懂并能总结出的特点也就这些,看不懂的无须说,其它一些零碎繁杂的他一时间也没太上心。
他也有他的方法,寻找麒麟参,不就是摸它的生活习性,那些演绎不知哪一界故事的画面记下来估计也没什么用,上万幅画他也做不到全部记下来,只能做一些筛选。
此时拿着荧石照明的不止是他,还有帮中其他刚刚干完活的人,一个个两眼放光,抚摸着凋刻图纹查看,都想参破麒麟参的秘密。
唰唰唰,三个扛出最后一堆沙子的人也急匆匆返回了,顺着倾斜的地板直接滑了下来,心态迫切。
虽是大白天,但一到下面就暗了,都得摸出荧石才能看清,可见神庙被埋在底下有多深,也可见将这里堆积的沙子弄出去有多不容易。
“咦,这铁环是干什么的?”
高长台从倾斜墙面上扒拉开了一坨余沙,露出了一个衔环的麒麟兽首,拨拉了一下金属环,有些意外的问了声。
庾庆走近瞅了眼后,“没什么,应该是神庙原本的饰物,相对应的其它位置也有,不知被谁摘走了。”
他之前看到了几处类似的麒麟兽首,牙口都崩了,看到这衔环他就明白了。
“哦,那这衔环说不定有些什么名堂,这牙口间无缝隙,也不知怎么放进去的。”
眼睛放光的高长台啧啧两声后,也不客气,抓住衔环施法用力一拧,咯嘣一声,石凋兽牙崩飞,铁环到了他手中。
他正拿着铁环摩擦查看时,面对的墙壁上突然传来“卡”一声脆响。
声音不大,却很是触动人心。
众人纷纷看去,高长台举起荧石往石壁上一照,只见兽首上方的墙体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纹,显然跟他刚才的强行掰取有关。
众人瞬间鸦雀无声,屏气凝神,真可谓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然怕什么来什么,众人感觉整个神庙似乎都搓动了一下,然后墙上的裂纹更大也更长了,上方还噼里啪啦往下掉石块。
“神庙要塌了,快走!”
庾庆忽一声高喊,紧急闪身逃离。
一想到这神庙深埋之处被四周沙山崩埋的场景,一个个脸色剧变,纷纷紧急逃窜。
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从神庙正殿后面拐出,奋力冲出来。
坐在门口左顾右盼的龚自庭也意识到了什么,好在茉莉信守承诺,拉了他一把,将他顺带着拽了出来。
轰隆!
天崩地裂般的震响在沙漠中荡开。
第七零一章 拓印
气浪带着沙尘溅起,同时又如沙漠中出现了一个漏斗,一群人飞踏着倾斜而下的流沙,奋力挣脱倾泻之力,下方还接连传出巨大的轰隆动静。
一群人飞掠远了些才落下,拖着个人最后飞掠而至的茉莉扔下了龚自庭,回头望,惊魂未定。
她和高长台答应过龚自庭,只要他说出寻宝的秘密便给他活路,至少目前还没打算食言。
众人眼睁睁看到一朵巨大的“浪花”冲溅起,然后又哗啦啦落下,如狂风暴雨骤停,万籁俱寂,偶有呼呼风声。
一群人怔怔看着,沙漠中的神庙就这样突兀消失了。
确定没了动静,大家才尝试着回到了神庙的位置,哪还有神庙影子。
又岂止是神庙,那些挖出来的,大量堆积在神庙外的沙堆也不见了,瞬间在沙漠中抹去了一般。
不少人跺了跺脚下,心有余季,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也不想想神庙四周的沙漠压力有多大,他们居然敢把神庙里面的积沙给掏空了,这神庙显然是被巨大的压力给压垮了。
庆幸吧,若是没及时发现要垮塌,只怕大多数都要被活埋了。
崩塌而下的若是石头,凭大家的修为也许还有冲出来的机会,这般大量倾泻而下的沙子把人给埋了反而难以脱困。
“辛辛苦苦挖掘这么久,刚挖出来,就没了?”
范九面对众人怔怔发问。
茉莉忽盯向了高长台,怒斥道:“就是你,乱动个什么劲?”
众人也齐刷刷看向了高长台,都皱了眉头,大家挖了两天才挖出的东西,就这么毁了,不高兴是肯定的。
高长台无言以对,偏偏他手上还拿着那只从兽首上硬拽下来的衔环,罪证确凿,没办法抵赖,只能是一脸的尴尬,心虚不已模样。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还是盯向了庾庆,想知道帮主的意思。
范九走到了庾庆边上,问:“帮主,接下来怎么弄?”
庾庆沉吟不语好一阵,目光才慢慢扫向众人,在童在天身上稍微顿了顿,扫了一圈盯在了脚下,不知在琢磨什么,忽见跺了跺脚道:“再挖!”
还挖?众人面面相觑,范九道:“帮主,那神殿是石凋的,这一崩塌,壁凋怕是毁的差不多了。”
庾庆:“应该不会毁的那么彻底,应该还有保留下来的。”
闻听此言,众人或沉默,或皱眉,都不知这样白忙下去还能有什么意义,又没人先开口质疑。
庾庆看出了大家的想法,当即提点了一句,“经过这两天的琢磨,神殿内部的石刻壁画,我已经看出了点端倪。”
此话一出,众人精神一振,眼睛一亮,亮闪闪盯着他。
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庾庆又补了一句,“但还有点疑惑,之前时间不够,还没弄明白,我还需要找到一些壁画左证,要好好参照琢磨一二才行。”
众人略松出一口气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是白忙了,众人也都期待了起来。
童在天此时终于忍不住问出一句,“帮主,我们究竟在找什么?”
属于明知故问,虽然段云天为了便于他行事已经告诉了他,但这边并未告知。
当初茉莉和高长台抓了龚自庭回来,之所以愿意把秘密告诉大家,是因为自己势单力薄吃不下,一帮人掌握这个秘密后便不想再轻易外泄了,哪怕是对童在天有好感。
不能说的不说,不该问的别问,跟着做就行,事成后分你一份。
庾庆还是那句话,“现在不便说,回头你自然会知道。对了,正好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童在天立道:“帮主尽管吩咐。”
庾庆道:“劳烦你跑一趟块垒城,买上一些纸张,我要拓印一些挖出来的壁画,有大用。”
童在天愣了一下,问:“挑山郞那买的也能用吧?”
庾庆:“可以,你如果能就近买到,自然就不用跑太远。”
“好,这事简单,我这就去。”童在天应下,拱了拱手,又向众人拱了拱手,转身快速飞掠而去,经过龚自庭身边时,两人又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
而回过头的庾庆则对众人道:“之所以让他去,是因为他不知道我们在找什么。”
众人微微点头,表示能理解,龚自庭嘴角则勾起一抹嘲讽意味。
之后,在范九的组织下,又再次展开了挖掘,有了确实的话,都干的很起劲。
牧傲铁则找机会凑到庾庆边上问了句,“特意让他去是什么意思?”
庾庆摸着自己的小胡子道:“不给他离开的机会,他怎么报信?”
确定他心里有数,牧傲铁也就没有再多问了,也干活去了。
暴晒的太阳下,坐在炙热沙地中的龚自庭,那真是一个痛苦不堪,一身修为受制,不能施法抵御。
太阳渐渐西下时,沙漠外的一片山林树荫下,童在天见到了段云游。
段云游直接将他从众人眼前带开,咳了一阵后,皱眉问道:“你怎么跑回来了?”
童在天道:“帮主放心,不是偷熘出来的,不会有事,那边让我去买纸。”
“买纸?”段云游不解,“买什么纸?”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纸,那个朱庆从壁画上看出了点名堂,想拓印一些。哦,对了,神庙崩塌了……”童在天把神庙垮塌的经过讲了遍,再到为何要买纸拓印,也告知了那些人已经重组了蝎子帮。
对于庾庆当蝎子帮帮主的事,段云游并不意外,毕竟实力摆在那,就是帮派名字还叫蝎子帮确实出人意料。
真正让他后怕的还是神庙的崩塌,说实话,他之前命人挖掘时,也没有考虑到沙漠对神庙的压力,他这边挖掘作业的人更多,动静更大,真要是崩塌了,后果不敢想象,如此说来,那帮家伙还真有可能是帮自己这边挡了一劫。
情况就这么个情况,童在天将事情禀报后,段云天的计划没变。
现在也没办法变了,神庙都崩毁了,未必还能从神庙提取到有用线索,而那位新蝎子帮主却掌握到了相关线索,只能指望人家了,而人家又不可能主动交出线索,所以执行原计划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童在天迅速离去,继续找地方买纸。
他没有去块垒城,找到一个挑山郞买到了,在天黑时就回到了神庙沉没地点。
现场又挖出了一个大坑,也已经挖出了一些石头,还用大石板搭出了几个简易的休息点。
龚自庭躺在其中之一,经过白天的煎熬,现在已是昏睡了过去,若不是茉莉喂了丹药,只怕连命都丢了。
一群人照常轮流干活,轮流警惕。
后半夜时,拿着荧石蹲在一块块石板前观察的庾庆似乎有所发现,陆陆续续拿出纸张拓印下了十几幅保存还算完整的石刻壁画,然后凑在了一起,对着光亮查看许久后,忽一声大喊,“行了,不用挖了。”
众人闻声而停,身在坑里的人也迅速蹦了出来,纷纷聚集到了庾庆身边观看。
搞出祸事的高长台试着问了句,“帮主,可是有什么发现?”
庾庆心里滴咕,毁成这样了还能有个鬼的发现,只能随便挑几幅凑数了,嘴上却嗯了声,“我大概心里有数了,不用再挖了。”
众人顿时兴奋不已,也都想从拓印上看出点端倪,然庾庆却迅速扯了一张张纸堆叠折起收了。
范九颇为谨慎,“帮主,若真不用再挖了,那这些东西是不是该毁掉了?”指了指刚才拓印过的石板。
庾庆嗯声道:“也好,你看着处置吧。”
于是范九亲自动手,不但是拓印过的石板,几乎所有有完整图样的石板都被他给毁了,之后又召集人手回填沙坑。
沙坑挖的时候困难,回填却简单多了,将堆积的沙子往里推便可,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处理的干干净净了。
活干完后,一帮人围坐在了沙漠中,围坐在庾庆的身边,显然都想从他口中听到宝物的线索。
庾庆看了看众人的反应,心知肚明道:“大家轮流休息吧,明天天亮再出发。”
茉莉试探着问道:“去哪?”
庾庆沉吟道:“暂时还不知道该去哪。”
众人相觑迟疑,茉莉又问:“你不是心中有数了吗?”
庾庆:“我只知道目标可能会出现在什么样的地形环境中,但却不知道相关地形环境会在天积山的什么地方,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只能是去块垒城慢慢打听了。”
陪在一旁的牧傲铁瞅着庾庆唏嘘感叹的做作样,太了解彼此了,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估摸着又要念什么经了,故而冷眼旁观着,还不时打量一下大家的神色反应。
童在天试着说道:“我对天积山的情况知道的可能比你们多一些,帮主若是觉得方便,不妨把所谓的目标地点环境说给我听听,兴许我听说过那样的地方也不一定。”
众人沉默不语,倒不觉得这说法有什么问题。
庾庆摇头:“首先,同时具备相关特征的地方怕是不好找,跟你说了也未必有用。其次,为了防止走漏消息,我不会随意告诉任何人,不会张扬到每个人都知道,我只会私下联系几个人,让其参与打听。记住,参与其中的人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你参与了。总之一句话,没参与的人不要打听太多,有好处不会少你的。”
此话一出,众人错愕相视。
庾庆又转头盯向了童在天,“童先生,你加入的晚,有些情况不便告知你,这次打探消息的事,你就不要参与了,也是免得出了意外让人误会你。”
当众直接将童在天排除在外了。
童在天愣了一下,旋即哈哈笑道:“没事,又不差我一人,能轻快,还能同样分好处,何乐而不为?自是遵命。”
庾庆点了点头,表示谢谢体谅,又对众人感慨道:“我也不想搞这么复杂,可惜咱们没有城主手上的天积山图,那东西我们也不可能弄到手,所以也别想了。
要怪其实还是要怪我自己,之前就不该让飞鹰帮的那个帮主跑了,若是宰了他,咱们就没这么麻烦了。”
童在天听的心惊肉跳,多少有点做贼心虚,也有些疑惑,这和段云游有什么关系?
众人同有此疑问,范九问道:“杀了段云游有什么用?他也不知道地方。”
庾庆提醒众人,“你们莫非忘了?段云游手上有一本古代手记,若是杀了他拿到了那本手记,说不定其中记载就有与线索吻合之处,岂不省事?我感觉可能性还挺大。”
众人恍然大悟,想想也是。
童在天目光连闪。
庾庆又摸上了小胡子,貌似自言自语道:“按理说,段云游应该不会轻易舍弃这神庙线索。我现在倒是有个想法,我们干脆在这里等下去,段云游迟早会过来,届时再将他拿下!”另一手做了个握拳的动作。
冷眼旁观的牧傲铁面无表情,看他在那瞎扯挖坑,感觉老十五不咬一口回去怕是不甘心。
第七零二章 亲叔叔
童在天以为朱大帮主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谁知帮主大人说着说着突然一副开了窍的样子,抬手一拍大腿,改弦易辙做出了决定,就在这里等段云游送上门,谁劝都抬手打住,搞起了一言堂。
一帮新蝎子帮成员不赞成也不反对,毕竟确实是个办法,就是感觉打打杀杀毕竟危险,不如去块垒城打探安全。
童在天则实在是无语,有点受不了这位帮主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德行,段云游不想跟这边硬碰了,所以派了他来做内奸,现在这位决定坐等段云游硬碰,这算怎么回事?
劝又劝不了,他这个内奸也只能是保持沉默,默默想办法。
盘膝打坐在沙漠中静默的他,貌似在休整,内心实则无法安宁,坐等到换值放哨,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转身离去时多看了庾庆一眼。
他一走,同样盘膝打坐闭目的牧傲铁也睁开了眼,看了眼他离去的背影,同样也扭头看了眼庾庆。
之前他是和童在天一起当值放哨的,担负着监视童在天的职责,这次庾庆故意把两人调整开了,也就是不再监视了。
他问过庾庆,这样做有用吗?
谁知庾庆说不知道,有枣没枣先打三竿再说。
今夜依旧有月光,只是不时有大团大团的云飘过,这般光景让人感觉远处隐藏着什么。
神庙没了,没了登高望远的地方,几个方向散开戒备的人员都跑到了各自方向较高的沙丘上警惕一方。
童在天亦如此,趴在沙丘后面的他,心思不在前方,而是不时回头看向后方的集结地。
此时的沙子温度已经降下来了,气温也降了下来,沙子入手冰凉,他一只手插进了沙子里面,身子挡住了后方集结地的视线,确认应该不会有问题后,才从沙子里慢慢捅出一只拳头,指缝里慢慢张开出荧光,用另一只手捂挡着,向前方的影影绰绰处发出了信号。
每隔段时间打出一次信号。
没等太久,一条人影悄悄摸了过来,摸到了沙丘的另一边,慢慢爬到了他跟前,低声问:“有何吩咐?”
这是段云游派来监视这边的人员,也肩负着与童在天联系的任务。
童在天收好了荧石,回头看了看,才低声回道:“我要见帮主,但我现在不能离开这里,请帮主移驾过来一下,就说我有重要情况告知。”
来人道:“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给帮主。”
童在天:“这事我需要面禀,速去。”
来人微微点头,不再多言,轻轻辞别沙丘飘了下去,顺着沙沟,借助地形的掩饰躲躲藏藏而去,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段云游也没有让他久等,没太久便来了,不过依然是之前的那个人先到童在天边上探了探情况,确定没有异常后才退下招了段云游出现。
从前方沙丘后面冒出的段云游迅速到了童在天跟前,两人在“人”字形的沙丘左右,近前碰面了。
段云游扫了眼四周,低声问:“什么事非要让我过来?”
这样会面,对他来说,其实挺危险的,很容被埋伏。
童在天低声回道:“帮主见谅,这边出了点状况,我也是没了办法,加之现在难以从他们当中脱身,只好出此下策。”
段云游:“行了,人都来了,说事,出什么状况了?”
童在天先禀报挖掘状况,“这边已经再次开挖,也找到了相关线索,那个朱庆从石刻上拓印了一些图纹下来,我用心留意过,还没看懂他就收起来了,还让人毁了石刻,并把挖出的坑给回填了。”
一听真的找到了线索,段云游目中也不禁闪过振奋神色。
“现在的问题是,朱庆盯上了帮主您手上的一本什么古代的手记,您手上真有这东西吗?”童在天目中透着好奇意味,眼前的帮主告诉了他麒麟参线索的事,却并未提及什么手记。
段云游脸色略沉,“看来咱们那位左护法交代的还真够清楚的。”
童在天:“为了保命也是没办法,应该也未招供太多,否则我也混不进去。”
段云游不解,“关手记什么事?”
童在天:“他大概知道了麒麟参会在什么环境中出现,但一些地形环境的综合因素太多,不知在天积山什么地方,他需要一些东西做参考,他觉得帮主手上的手记能帮上他。他甚至惦记过聂日伏手上的天积山图,然终究是不敢造次。
所以他把注意打在了帮主身上,他认为帮主不会放弃神庙里的线索,必然会再次找来。
他已做出决定,要顺势而为,要在这里死等帮主出现,说是不会再让帮主跑了,要抓住帮主抢夺帮主身上的手记。”
段云游:“他脑子有病吧?我就算再惦记这神庙,要来也会先查探清楚情况,他在这里,我怎么可能轻易撞上门?”
“唉!”童在天叹道:“还年轻,还没定性,您是没看到,整个就是一个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主,仗着自己能打,在帮中说一不二,也不知哪冒出的杂碎。”
段云游:“手记不可能给他,你想办法唆使他去找线索。告诉他,地形环境之类的可以去块垒城打探,如此一来,你也便于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样的地形环境,好及时报知我。”
童在天唉声叹气道:“真要去块垒城打探的话,恐怕就和我没关系了,不会让我知道要找的是什么样的地形环境。”
段云游皱眉,“怎么回事,你感觉自己暴露了不成?”
“暴露倒没有,那个朱庆一开始考虑的就是去块垒城打探,但直接把我给排除在外了,当众明着说的,因为我是后来加入的,一些消息不好扩散……”童在天把庾庆的一些说辞回忆着讲了一下,说完又忍不住叹了一声,“这帮家伙,至今都不让我知道在找的是麒麟参,偏偏我也得装作不知道,生怕自己说漏了嘴会露出马脚。”
说罢自己都忍不住苦笑摇头。
段云游有些无语,皱眉琢磨了一阵,忽问道:“你有没有机会暗杀他?我们里应外合,做了他,再拿他身上的拓印图。”
童在天愕然道:“帮主,不仅是我没看懂那图,我跟那些蝎子帮人员议论时,大家都迷湖着,都没搞懂那些个图是什么意思。现在唯一解开并掌握了石刻秘密的就是朱庆,把他给杀了,您确定还能挖出咱们想要的线索来?”
段云游讶异道:“除了他,其他人全都不知道吗?”
童在天:“没错。这边人少,之前除了他那个帮主有闲心看那些壁凋图纹,其他人都在不停干活,压根就没空琢磨,目前就他一个人知道,其他人撬开了嘴巴也没用。”
这还怎么刺杀?段云游凝噎,过了好一会儿,似做出了什么决定,深吸一口气后,沉着一张脸问道:“龚自庭还活着吧?”
童在天不知他话题为何会转到这上面来,如实回道:“活着,双腿没了,伤的不轻,就算能一直活下去,也是苟活。”
段云游面无表情道:“他其实是我的亲叔叔。”
童在天一怔,什么鬼?是你的亲叔叔还让我酌情可以杀了灭口?
杀了灭口也没什么,关键是,既然做出过这般残酷的决定,那便是丑闻,岂可外扬?
尤其是他也没有问过,何必主动告知?当即惊疑道:“帮主,是我听错了,还是您在开玩笑?”
“回头,如果有可能的话,你把这个身份告诉龚自庭,让他配合,免得坏事……”段云游滴滴咕咕了一阵,方离去。
童在天恍然大悟状,终于明白了是什么意思,目送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唏嘘一声。
直到天蒙蒙亮时,他这个后半夜当值的人才换了班,回去后,也没避讳什么,直接去找龚自庭,想去言语“羞辱”龚自庭一顿,谁知龚自庭元气损耗的厉害,还在呼呼大睡中。
他干脆踢了一脚,直接把龚自庭给踢醒了,出言辱骂时,他背对其他人亮出了掌中的字迹给龚自庭看。
龚自庭看后内心颇为激动,表面却很镇定,倒下了继续睡自己的,扭身背对着。
童在天知道他看懂了,又朝他屁股上踢了两脚,才甩袖而去。
天亮了都在各自活动的人见状后大多不以为意,毕竟龚自庭杀了这位童先生的不少朋友,唯独庾庆和牧傲铁见此举后眼神中透着意味深长。
两人从大家身边走开后,牧傲铁低声问了句,“又针对上了龚自庭,应该不是无的放失,什么意思?”
庾庆:“不知道,看样子事情已经有了进展,似乎比我想象的还快,变故可能就在龚自庭身上,多盯着点,我倒要看看那病秧子要搞什么鬼。对了,老七那铺子里不是有一些布匹吗?太阳要出来了,弄点来搭棚子,就当是花钱买来的,算进帮派的开销里。”
牧傲铁嗯了声离去。
庾庆则走上了一座沙丘,眺望越来越辉煌的天际。
大太阳升空后,牧傲铁也扛了几匹布和一捆树枝来,会同众人搭出了一片凉棚,却妨碍不了温度的一路升高。
当然,遮阴凉快不是主要目的,庾庆要的是摆出一副长久逗留的态度。
直到中午时分,一名放哨的人员忽紧急飞掠回来,同时大喊道:“来了,飞鹰帮的来了。”
蝎子帮成员迅速动作了起来,纷纷拔出了武器。
庾庆环顾左右嘿嘿一声,“我说的没错吧?飞鹰帮肯定不会放弃这里。”
很快,众人的视线中出现了两名探路的人员,落在了前方的沙丘上张望,胸前的飞鹰绣纹清晰。
庾庆却抬头看向了空中,只见空中有两只老鹰在翱翔。
很快,远处又有人起起落落飞掠而来,一行五人,居中为首者不是别人,正是段云游。
见到他来,庾庆笑了。
帮众们却是如临大敌,帮主再能打,也得一个一个来,那晚见到的飞鹰帮成员可是不下于百人。
第七零三章 帮主英明
有人心中已经开始埋怨庾庆这个帮主,明明可以去块垒城打探消息,偏偏要等在这里跟人玩硬的,你有本事自保,我们怎么办?
世事本如此,共患难不易。
好在四处看了又看,也未看到有很多飞鹰帮的人来,只看到前方那几个人,两名探路的和以段云游为首的五人。
什么意思?蝎子帮众惊疑不定,不敢放松对周围的警惕。
同样羊装警惕的童在天则在暗暗观察庾庆的反应,只见庾庆面带从容微笑,一副艺高人胆大的模样。
而牧傲铁则在暗暗警惕着他,防止这位暗杀徐凤及一般突袭庾庆。
两名探路的停在了原地,以段云游为首的五人则直奔蝎子帮众而来,于四丈外停下,稍保持了一些安全距离。
庾庆率先开口喝了声,“段云游,我没去找你,你就该偷着乐,胆子不小,还敢主动送上门来!”
段云游也假模假样的惊疑一声,“神庙哪去了?”
庾庆嚣张跋扈道:“只要你束手就擒,你想知道什么都行,我统统告诉你。”
段云游的目光却盯在了蝎子帮众后面的龚自庭身上,“探子报,说神庙消失了,如今看来,这一趟倒是没有白跑…”声音突然大了许多,嚷着说道:“左护法,我们找你找的好苦,没想到你已经落在了他们的手上。”
一群人闻言纷纷看向了龚自庭。
龚自庭悲声大喊着回应,“帮主,救我!”
这一声也不知是演的还是真情流露,确实悲动人心,语气中饱含凄凉。
段云游大声回,“左护法,不是本座不肯救你,而是现实情况你也知道,你落在了不该落的人手里。”
龚自庭叫喊,“帮主莫非要见死不救?”
段云游:“不是见死不救,而是无能为力!我也终于明白了他们为何会逗留在这神庙,怕是和你脱不了干系吧?”
言下之意很简单,在质问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东西。
总之是话毕甩手转身,一副要走人的样子。
蝎子帮众顿看庾庆反应,毕竟这位等的就是段云游,要抢人家手上东西来着,都感觉大战一触即发。
然庾庆却并未急着动手,反而冷眼旁观的样子瞅着。
他也确实不着急,人家既然在他意料之中的来了,那就没什么好急的,倒要好好看看在搞哪一出。
结果也轮不上他急,龚自庭已经怒吼道:“段大帮主,你连你亲叔叔的死活也不管了吗?你今天若敢见死不救,我定让人向你爹传个消息,我看你回去怎么跟你爹交代!”
段云游转身的步伐陡然顿住。
“亲叔叔?”
“这家伙是段云游的亲叔叔?”
蝎子帮这边顿响起了一阵惊哗,窃窃私语起来。
亲叔叔?庾庆有点懵,愣愣回头看向义愤填膺状的龚自庭,又回头看看背对这边似乎定住了的段云游,他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了龚自庭一声,“你是段云游的亲叔叔?”
龚自庭愤声道:“没错,他爹是我亲兄弟!”
庾庆意味深长的哦了声,恍然大悟状,一直搞不懂姓段的那边要怎么搞,没想到人家会搞出一个亲叔叔来,顿时明白了段云游的把戏,嘴角的一抹乐意有些憋不住了,发现那位段帮主真有够能的,还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别说这边,就连对面飞鹰帮的人也感到震惊,做梦也没想到左护法居然是帮主的亲叔叔。
他们顿感这事麻烦了,左护法说要告诉帮主的爹,以左护法目前的状况,还能让谁去告诉帮主的爹?肯定是交代给蝎子帮的人,也就是说,左护法要把帮主父亲的住址透露给蝎子帮。
从另一个角度而论,无异于是要把帮主的老底给掀出来。
大家来天积山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发财。
富贵险中求,绝大多数人都是隐瞒了来历和出身的,不想把仇人招惹回家。飞鹰帮成立至今,手上的血债可不少,譬如徐凤及之流,一旦知道了帮主的家在哪,那还得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关键是,这怎么救?总不能把自己性命给搭进去吧!
飞鹰帮众都开始为帮主感到头疼了。
范九麻利闪身一动,将龚自庭给提熘到了前面来看管,如此重要人物自然不能离大家太远,以免有闪失。
庾庆目光从龚自庭身上挪开,又慢慢偏头盯向了段云游,脸上差点乐开了花,一口白牙乐的绽放出来,小胡子两边翘了又翘,他想看段云游怎么演下去。
见人家演技好的过分,被震惊的迟迟不转身的样子,不愿磨蹭下去,当即叫了一声,“段帮主,你叔叔喊你呢。”
背对良久的段云游终于慢慢转身了,阴沉着一张脸,对龚自庭喊道:“左大护法,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坐在沙地上的龚自庭指了指自己的双腿,大声回道:“我为护你,成了这样,你觉得你该说些什么?”
段云游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庾庆身上,“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庾庆笑道:“朱庆。”
段云游颔首,“原来是朱兄弟,幸会!说吧,朱兄弟要怎样才肯放人?”
庾庆嘿了声,“放人?我看你现在要考虑的是自己能不能脱身。”
段云游澹定道:“我们这些人四散而去,你确定能追上我们所有人吗?分散去追吗?你们要不要猜一猜我在哪个方向安置了伏兵?我既然敢亲自过来看情况,自然有所防备。”
庾庆:“管你有多少伏兵,追上你一人便够了。”
段云游不屑摇头,“动手,我承认自己可能不是你的对手,若论跑的速度就未必了,且不说你未必能追上我,就算你能追上又怎样?很显然,我们这位左护法已经泄露了我飞鹰帮的机密,然你们知道了机密又怎样?只要我们这里跑掉了一个,只要把消息放出去,后果你自己想去。所以没必要冲动,有什么是不能好好谈的?”
此时坐在沙地上的龚自庭既期待又紧张,不知道帮主能用什么办法救出自己。
庾庆沉默了一阵,似在考虑对方的话,良久后问出一句,“我们能有什么好谈的?”
段云游:“我们其实无冤无仇,没必要你死我活,什么都可以谈。我先说我的条件,只要你把人放了,我便保证不会泄露你们的秘密。”
庾庆呵了声,“红口白牙的承诺谁不会说,你说我就信吗?”
段云游:“多虑了,我们费尽心思找到这座神庙,自不会轻易放弃那个宝物,你们肯定也是如此。所以我甚至无需承诺什么,只要你们不把我逼得走投无路,我也没必要泄密,你们想要宝物,我们也想要,大家回头各凭本事,你说呢?”
庾庆:“那说起来还是我吃亏了,你的人在我手上,我凭什么白白给你?”
话刚落,范九凑近他边上,低声提醒了一句,“帮主,他手上的那份手记。”
庾庆斜他一眼,心想,这还用你提醒?
不过这么多人看着呢,也权当是得了这提醒吧,微微点头。
段云游:“他该说的已经说了,你们留着他能有什么用?”
见他还在那演戏,还在那绕,庾庆不愿跟他绕了,直言不讳道:“少废话,要他可以,拿东西来换。”
段云游皱眉道:“过分的要求我们不可能接受,你想要什么?”
庾庆:“你这位叔叔说你手上有一本有关天积山的古代手记,过分要求我不提,人我给你,那本古代手记你给我,这交换是你赚了。”
听到要那本手记,龚自庭有些心虚的低了低头,他还不知这是段云游预料中的事情。
段云游此时倒也干脆,“好,就依朱兄弟,你先放人。”
“先放人?”庾庆挑眉,呵呵冷笑道:“我把人给放了,你不给东西怎么办?”
段云游:“朱弟兄多虑了,我若毁诺,还带着一个人跑,能跑快吗?那我岂不是找死。我身边这几人,谁又有本事带着一个大活人脱身?”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册油纸包,打开亮出,正是一本老旧的羊皮书,“放了人,我就给你。”
庾庆忍不住朝他竖了竖大拇指,真的由衷而赞,发现这家伙还真是个人才,难怪能在天积山拉起飞鹰帮的旗,嗯,这能力跟自己有的一比了。
不过他还是摇头道:“万一你并不想救人,只是想防他说出你家的情况,被你灭口了怎么办?我还是先验一验那本手记是不是真的吧。”
段云游略默,朗声道:“朱兄弟,最好不要食言,否则麒麟参的秘密可就真的保不住了。”认真提醒后,油纸包好羊皮书,施法一甩,直接飞了过去。
庾庆一把接到手,当场翻开了查看,发现果然是一本古代手记,不像是作假,时间上应该也不够,重点检查了一下有没有页面被撕掉的迹象,直到翻到最后一篇内容看了看后,他才偏头示意,“送龚护法回去。”
范九立马拎起了龚自庭,直接一掌推飞了出去。
对面的段云游亲自出手,接住了龚自庭后顺手给了手下人搀扶,朗声回话道:“我倒要看看咱们谁能先找到宝物,朱兄弟,后会有期。”
目光从童在天脸上扫过,未做任何停留,直接转身,带着人飘然而去。
童在天暗暗唏嘘感慨,帮主不愧是帮主,手法一如既往的高明。
茉莉倒是松了口气,她答应过给龚自庭一条活路,正不知要不要毁诺,如今好了,自己也算是遵守了承诺。
被搀扶离开的龚自庭却有些惴惴不安,之前想着获救,此时真的获救了反而有些害怕了,看了看帮主的脸色,忐忑道:“帮主,手记的事,我当时为了活命不得已…”
段云游出声打断了,“算了,已经过去了,我既然能告诉你,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是我说出来在先,错也是我先错了,你也是不得以。”
话虽如此,眼中却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机。
事已至此,他也确实是想通了,一本手记而已。
整本手记,真正有价值的还是上面的内容,他之所以从昨晚折腾到今天此时才出现,就是为了把手记内容给誊抄一遍,毕竟不能一下记住全部内容。
当然,毕竟是古董,心中多少有些惋惜,但若是能顺利让那些人帮自己找到麒麟参的话,那也算是值了。
目送其远去的庾庆忍不住啧啧两声,看了看手中的古老手记,为了送这么个东西,为了不让人起疑心,这位段帮主把事情耍的那叫一个滴水不漏。
先有童在天混入他们蝎子帮那出,又来了眼前这出,他对远去的段帮主的行事风格算是印象深刻了。
回头还是对牧傲铁晃了晃手记,不无得意的炫耀道:“看到没有,东西就这样到手了,主动送上门的。”
牧傲铁死人脸,面无表情。
谁知却换来范九等人不整齐的一片赞美,“帮主英明!”
“哈哈,哈哈……”
庾庆忽仰天大笑不止,笑得恣意而猖狂,笑声中满是得意。
童在天嘴角撇了撇,心中鄙夷,至于笑成这样么,果然是年少轻狂,回头有你哭的时候。
第七零四章 神憎鬼厌
看别人像傻子一样在自己跟前装模作样演戏的感觉,真的很可乐。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庾庆很快便收了乐不可支的模样,迫不及待的抱了那本古代手记细看。
大太阳底下,布匹搭建的长棚遮阳,庾庆坐在一块石板上,左右和身后都聚着没当值的人,皆伸着脑袋“沾光”,想看看这古代手记上究竟记载了些什么。
哪怕是童在天,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打量,想知道段帮主的私藏里有什么秘密。
然庾庆自私的很,直接将一帮人给轰开,就自己一人慢慢看。
他这样搞,帮众就有些不乐意了,有人当场质疑道:“帮主,你这是想独吞吗?”
庾庆本想说,这是老子用计搞来的,跟你们有屁的关系,然内奸就在边上,暂时还不能说破,只能强行镇场,“事关机密,为防泄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帮主,你这样说就没劲了,现在神庙的线索就你一人知道,我们看看这手记怎么就能扯上泄密了?”茉莉直接表达了不满,最后还重点提醒了一句,“龚自庭是我和高长台抓来的,这手记是拿龚自庭换来的,怎么说都有我们两个一份吧?”
高长台立刻点了点头附和,“没错。”
庾庆冷笑,想告诉她,真以为龚自庭有那么重要不成?就算没有龚自庭,段云游也得用别的办法把手记送给老子。
然还是那句话,现在还不能说破,当即玩起了横的,“干嘛?想内讧是吗?大家毕竟相处一场,自相残杀就没必要了,要不这样,从现在开始,蝎子帮就地解散,大家爱去哪就去哪。”
古籍直接往怀里一塞,一副老子就是要独吞你们能怎样的样子,转身朝牧傲铁挥手示意一声,“老九,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们走!”
此话一出,蝎子帮众当场集体傻眼,什么鬼?
有人忍不住往棚子外面瞅了瞅,外面那大太阳底下,那么高温度的沙漠中,还有四个同帮弟兄在为蝎子帮放哨呢,这里就这样趁人不备把蝎子帮给解散了?
童在天更是当场震惊了,两眼都瞪大了,之前就觉得这个帮派成立的过于草率,从帮派名字上就能看出来,结果更草率的事情发生了,好歹是个帮派,怎能一言不合说解散就解散了,这才成立了几天,让他这个费尽心机打入其中的内奸怎么办?
段帮主刚把那本古籍给你,你这里就解散帮派跑了,算怎么回事?回头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段帮主非得吐血不可。
他看向庾庆的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发现这年轻人真的是太任性了。
他不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稍回神,立马闪身拦在了庾庆前面,连连拱手作揖道:“帮主帮主,息怒,帮主息怒,几句口角而已,解散帮派还不至于,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不能商议?”
回头又朝帮众们连连使眼色,并喊道:“你们说是不是?”
是什么是?蝎子帮上下此时的真实想法是,想当面问候这位帮主的祖宗,更恨不得一刀捅死,太特么可恨了。
不过表面上一个个却又都唯唯诺诺了,一副瞬间低头的样子,纷纷称是。
没办法,不服软不行,孙子似的挖了几天的沙,偏偏辛辛苦苦挖出的宝物线索只有这狗帮主一人懂,这样散伙了岂不是白忙了?关键是动手也未必能打赢人家,联手一起上也未必,没办法逼人家吐出来。
范九也赶紧上前拱手道:“帮主,误会了,没有内讧,大家来天积山不就是想得点好处么,见到好处想分润一点也能理解,大家就是想理论一下,帮主如果觉得那古籍的内容应该保密,那也没什么错,暂时不公开就不公开好了。”
他也回头对一帮人道:“你们说是不是?”
蝎子帮上下倒也能屈能伸,陆陆续续说了声是。
见他们如此,庾庆也就转身了,问大家,“都知道自己错了?”
这厮还蹬鼻子上脸了?一帮人火大,但还是憋住了内心的不满,口是心非的再次说是。
庾庆当即冷笑道:“不是我要跟你们死赖在一起,我其实不想当什么帮主,是你们非要我做这个帮主的,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有本事在身的人,就算离开了你们,去哪都能混得好,凭我的本事想在天积山另拉个帮派起来还不容易吗?”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欠揍?牧傲铁冷眼斜睨,感觉又回到了玲珑观大位传承的时候,师兄弟争掌门之位闹的不可开交,那时候的老十五就是这股神憎鬼厌的劲。
夸完了自己,庾庆又指指点点着跟前一群人,“而你们呢?不是我说你们,一群乌合之众,离了我,你们能有什么用?”
蝎子帮上下感受到了一股被人指着鼻子羞辱的味道,不少人低头憋着怨火,气抖冷。
童在天怔怔看着,心中直摇头,一帮之主居然如此肆无忌惮的羞辱自己所有的手下,简直是奇葩,大家都已经给你台阶下了,还这般不依不饶,这不是逼下面人跟自己离心离德吗?哪有个帮主的样,又如何能服众,就不怕被人在背后捅上一刀?和段帮主的风范比起来真的是差远了,年轻呐。
他庆幸自己只是来卧底的,否则给这种人效力如何能坚持下去?
“咳咳。”范九忽然干咳一声,一脸尴尬的辩解了一句,“帮主,我们也没你说的那么没用,那天晚上的大战,我们遭遇的是数倍于己的围攻,我们每个人都是从数倍于己的围攻中活下来的。”
庾庆不否认这一点,一个个能从围攻中活下来确实是经历了淘汰的,但还是立马朝他喷,“少给自己脸上贴金,若不是我,你们那天晚上就已经死光了!”
范九顿时被他怼的哑口无言,你要这样说的话,我还能怎么说?只能是干瞪眼了。
“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救命之恩?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知恩图报?我不指望你们知恩图报,但也不能恩将仇报吧?才刚开始,才一本破书而已,就要跟我翻脸,还怎么搭伙过下去?一群小人……”
庾庆这骂人模式一开启,颇有南竹话痨的风范,那叫一个喋喋不休,简直是把帮众当孙子来骂。
在外人眼里看来也许可恨,可对他自己来说,却是有意为之。
他也不是第一次当帮主,本就是一派之尊,是有这方面经验的人。他经历过门派内部之争,很清楚奠定话语权的重要性,根据他在玲珑观的经验,话语权之争就没什么好商量的,讲道理没用的,要不讲道理才行,干就完了,不是你压倒我,就是我压倒你,否则后患无穷。
等到人家想跟你讲道理的时候,你就赢了。
师兄弟几个人的玲珑观就有过那样的风波,更何况这各怀异心的十多个人。
他今天就要让一帮人明白了,他是不好惹的,以后大家想跟他商量什么,要先学会在他面前夹着尾巴。
至于会不会怨恨他,他不在乎,他没本事大家才会怨恨,否则有什么好怨恨的,他又不是针对哪一个人羞辱,他羞辱的是一群人!
说白了,这个蝎子帮成立以来,他这个帮主还是头回竖规矩。
蝎子帮上下,一开始被骂,大家还挺憋屈、挺气愤的,后来时间一长,心里就只剩唉声叹气了,有人想东张西望,有人甚至想打哈欠。
好不容易等到换班放哨的时间到了,有四人赶紧借机跑了。
换下来的四人一回来就见到帮主把大家当孙子似的骂,且骂的无人吭声,有点懵,不知怎么了,皆老老实实在旁听着。
等到帮主大人的头次训话终于结束了,一帮人赶紧散场,赶紧离帮主大人远一点,要不是外面太阳太大,他们能跑棚子外面去。
走到棚子角落的茉莉忍不住对范九小声滴咕了一声句,“年纪轻轻,泼妇一样。”
范九莞尔一乐,却竖一根食指在嘴边,悄悄示意噤声,暗暗往后指了指,暗示不要让某人听到了,否则又要被唠叨。
茉莉悄悄吐了吐舌尖,也不吭声了,左右扭动着脖子,刚才低头低太久了。
庾庆再次掏出那本古代手记翻看时,周围终于没人再围着了,终于可以安安心心仔细翻看了。
将整本手记看完后,他皱起了眉头,抬头后扭,看向了牧傲铁,对其微微摇头。
牧傲铁留心到后,懂他的意思,这是没有从手记中发现任何有关三足乌的线索,环顾四周的沙丘,也皱起了眉头,不知该往哪去寻找了。
他们最大的问题是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寻找。
庾庆又再次把手记往前翻,翻到了记载上的几个地方再次查看,既然暂无三足乌的线索,只好先找找麒麟参的线索了。根据神庙内的麒麟彷生图,他从几处记载上提取出了两处可能性最大的地方。
也不可能同时去两个地方,必然要先来个二选一,再三琢磨后,还是觉得“吃”是首位的。
决定先从吃的地方下手后,他回头嚷了声,“童先生。”
正与帮众闲聊的童在天闻声回头,然后赶紧跑了过来,问:“帮主有何吩咐?”
庾庆指着翻开的手记,毫不掩饰道:“这上面记载了一个湖,说是天积山境内少有的生活有大量鱼虾的地方,而且湖中还插着一只巨大的金属柱子,柱子顶端凋刻有一只断了只翅膀的鸟,你听说过这个地方吗?”
众人闻声纷纷看来,也又纷纷走近了些。
童在天愣了一下,“说的是铜雀湖吗?”
庾庆:“我哪知道,这手记上没记地名,可能有这记载的时候天积山各地还没有被命名。”
童在天迟疑道:“有如此明显地标的地方,除了铜雀湖,应该不会有第二处了,也是天积山境内最大的一处湖泊。”
庾庆:“知道在哪个位置吗?”
童在天:“知道。”
庾庆立马起身,对左右道:“行了,都收拾一下吧,去铜雀湖看看。”
童在天忙伸手拦住,“帮主,那地方最近被块垒城管制了,不能随便前往游玩,恐怕要过段时间才能重新开放。”
庾庆担心这家伙在蒙自己,遂问道:“为何?”
童在天:“铜雀武事!”
第七零五章 铜雀武事
“铜雀武事?”庾庆品味了一句,没琢磨出什么味来,干脆直接道:“听不懂,什么东西?”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是一脸的疑惑。
童在天看了看大家的反应,心道,果然是一群初来乍到的,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当即解释道:“不是东西,是一件事。帮主刚才说的没错,铜雀湖生产鱼虾,可问题也正出在这里。”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
范九忙虚心请教道:“怎讲?”
童在天:“有水域的地方有鱼虾本是很正常的事,但这天积山就是和外界不一样,这天积山的地形和气象复杂,甚至一些流域的水里还有毒,也不知当年的仙人往这里扔了些什么,像铜雀湖这样有鱼虾的水域很罕见,何况一些鱼虾还是铜雀湖的独有特产,外界是吃不到的。
天积山本就水产稀缺,铜雀湖那资源独有的湖鲜,捞起来可就是钱呐,可比到处翻找宝贝方便多了,于是长期以来各种厮混在天积山的各路帮派为了抢夺铜雀湖的地盘可谓打打杀杀个不停。
就算有人占了地盘也没用,湖域不小,偷偷胡乱捕捞的现象管不住。长期大肆捕捞之下,铜雀湖的湖鲜也渐渐稀少了,又因产量稀少导致价钱越来越高,反之大肆捕捞的现象也越发严重,恶性循环。
直到几十年前,聂日伏接掌了块垒城后,直接插手了铜雀湖,才一扫铜雀湖的弊病。
铜雀湖在天积山是为数不多的直接被块垒城插手的地方。不过块垒城向来也不愿经营什么势力,怕惹麻烦,所以对类似铜雀湖这样的地方也不会直接派块垒城的人亲自过去掌管,而是指给了帮派打理,这个指定过程就是‘铜雀武事’。
也是个挑选的过程,不可能随便冒出个帮派就把铜雀湖给接管了,也要看帮派的能力,在天积山这种混乱之地,没点能力也管控不好铜雀湖,总之就是想占据铜雀湖的各大帮派要进行一场比试。”
说罢摊了摊双手,表示就这么个情况。
可众人却意犹未尽,庾庆又问道:“不管什么帮派都能参加吗?”
童在天:“对块垒城来说,大大小小的帮派一视同仁,不存在什么亲疏有别,只要愿意去块垒城报名的就可以参加。”
庾庆又问:“都有些什么样的比试?看哪个帮派能打吗?”
童在天:“武力如何肯定会纳入块垒城的考量中,但肯定不是唯一,能打不代表能掌控好铜雀湖,毕竟天积山最强的武力就是块垒城,接管了铜雀湖后,背后有块垒城撑腰,敢直接以武力挑衅的怕是不多。
至于怎么个比试法我也不知道,每届的‘铜雀武事’比试方法好像都不一样,还不是块垒城想出什么题就出什么。反正不是个人的比较,都是帮派与帮派之间的团体比试…”
说到这忽然愣了一下,他感觉庾庆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对,不由试着问道:“帮主,你不会是想参加‘铜雀武事’吧?”
庾庆略挑眉,反问:“参加如何,不参加又如何?”
“……”童在天哑口无言的看着他。
而其他人则完全是不知轻重,反而都在看着童在天,看他怎么说。
童在天又瞅了瞅众人的反应,最终哭笑不得道:“帮主,不是我看不起咱们帮派,但涉及这种巨大利益的事真不是咱们能玩的,咱们真的玩不起。”
这话别说庾庆了,就连牧傲铁的神色中都颇有一股不屑,跟他们的经历比起来,区区一个铜雀湖真不算什么,大得多的事他们都玩过。
庾庆也乐呵了一声,“巨大利益?能有多大,比麒麟参还大吗?”
童在天苦笑道:“得到麒麟参这种天材地宝级别的灵物,已不仅仅是钱的事,但麒麟参的事公开了的话,咱们也没资格玩呐。参加‘铜雀武事’的帮派,那都是天积山最顶级帮派之列的,起码也是一些一流帮派,帮派成员动辄都是数百人的那种,实力可想而知,咱们这十几个人对上了,没有抗衡的实力,无异于找死。
帮主,还有诸位,‘铜雀武事’里面既然有个‘武’字,那就平和不了,是要死人的。”
抬头面对一群不懂的众人,一副郑重劝告的样子。
庾庆沉默了,经过认真考虑后,抬起手上的古代手记晃了晃,慢悠悠道:“这上面记载的各处地点,我为何不提别的地方,而要提铜雀湖?麒麟参的藏身之所可能就在铜雀湖!”
“什么?”
“在铜雀湖?”
“何以见得呀?”
众人顿时如同炸了窝一般叽叽喳喳。
庾庆也给出了答桉:“神庙壁刻上有一个重要线索,那就是麒麟喜食鱼虾。”
有人当即质疑道:“帮主,那是指麒麟,这是麒麟参,本体是植物,能吃鱼虾吗?”
对此立马有人鄙视道:“谁说植物就不能吃肉了,有的吃苍蝇虫子,有的连人都吃,很多植物根部埋上点死尸长的更好,你这个说法简直不值一驳。”
童在天却问出一句,“帮主,铜雀湖水域很大,除了这一个线索,还有别的吗?”
庾庆:“有,你觉得我能公开说出来吗?”
“呃…”童在天摸了摸鼻子,干笑了笑。
沙漠边缘的树荫下,“当自在”商铺的门口台阶上,南竹坐那摇着大树叶当扇子,除了牧傲铁送来过东西,在这里一单生意都没有做成过。
他不时抬头看看不远处的树冠中,百里心躲在了那里眺望观察,他感觉比他这个做师兄的更在乎同门的安危。
百里心也是没办法,沙漠里大白天的温度太高了,长时间趴在沙漠中偷偷观察确实吃不消,才会如此这般。
忽然,她从树冠上一跃而下,飞速蹿到了商铺跟前,躲进去之前扔下了一句话,“蝎子帮的人来了。”
南竹立刻起身,跳到了屋顶上张望,果然看到蝎子帮的人飞赴而来,也并未光顾他的商铺,从不远出离开了,他看到了庾庆和牧傲铁在其中。
这是要走了?他赶紧跳下屋,钻入铺子底下,收了脚柱,迅速扛着铺子追去。
百里心也又钻了出来,先一步追去,免得把人给追丢了。
途中,南竹发现一群人飞速从他身边经过,一眼便看出了是飞鹰帮的人。
他扛着东西的速度慢,被一群人追上了,呼啦啦百多号人从旁经过,没人注意他这个挑山郞。
要死要活的一通赶路,直到大晚上,扛着铺子的南竹才终于停了下来,停在了巍巍块垒城下,与等候的百里心碰面在了一起,尽管累的够呛,流着大汗,他还是努力摆出一副别看我很胖但是身体很棒的样子。
四处没看到蝎子帮的人影,问了声,“人呢?”
百里心:“进城了,飞鹰帮的也进去了一些。”说着主动伸手了,“给我一万两。”
南竹哑了哑,但还是利落掏了钱出来给人家,问:“你也要进去吗?”
“是。”
“那我一个人怎么办?放心,没事的,就在这里等吧,飞鹰帮也不敢在块垒城乱来。”
百里心没任何回应,迅速转身而去,在入口买了“一日芳”花朵当入城的资格,旋即便消失不见了。
怔怔目送的南竹很无奈,不过回头看到自己的铺子顿时又来了精神,有一批货可以出手,得想办法变成钱揣进自己的口袋才好。
百丈庭,块垒城内最繁华的地方。
蝎子帮众抵达后,庾庆立刻拉着大家到了角落里,小声交代道:“大家都散了,记得去帮忙打探个消息,还记得之前跟你们提过的看到有挑山郞收购三足乌吗?”
众人纷纷点头,但又不解其意。
只听他解释道:“还真是巧了,根据神庙图刻上的记载,麒麟和三足乌之间有牵连,我现在想找到三足乌,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众人恍然大悟,童在天目光闪烁,没想到这位帮主又透露出了一个线索。
范九道:“帮主放心,这么要紧的事不会忘。”
庾庆:“打探消息时不要张扬,免得惹人怀疑。以‘一日芳’的花期为限,大家有事没事的在这里等碰头。”
“好。”帮众们应下后,陆续散去。
看着离开的这么些人,庾庆忍不住叹了口气,十多个人进城,就是十多万两银子,费用说是算作帮派的开销,其实不就是掏自己的腰包,然而没办法,让人办事自己不掏钱怕是不行。
边上没了旁人,牧傲铁滴咕道:“你觉得他们能打探到三足乌消息的可能性有多大?”
庾庆:“打听的人多,总比打听的人少好,飞鹰帮人更多,他们若能打探到相关消息…段云游能把手记送给我,三足乌的消息自然也不在话下。”
牧傲铁:“难怪你不肯处置那个内奸。”
“飞鹰帮那么多人,又都比我们熟悉这里,不用白不用。”庾庆嗤了声,转身道:“走,去打听打听那个‘铜雀武事’究竟是个什么名堂。”
有关“铜雀武事”的相关情况,童在天也只知道个大概,也都是听人说的,具体的并不明了。
另外,帮众们都不赞同参加“铜雀武事”。
第七零六章 更像是头
不赞同的原因明摆着,这哪是他们这种十几个人的小帮派能吃下来的事,参加的都是天积山的顶级帮派,童在天也说了,是会死人的。再怎么找麒麟参也没命重要,没人愿意明摆着去找死。
然庾庆和牧傲铁师兄弟两个同他们的心态是不一样的,顶级帮派?在昆灵山那种门派面前算个屁!
那些所谓的顶级帮派,他们会尊重人家的实力,但也不会畏惧害怕,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心态上是能从容面对的。
当然,牧傲铁也觉得没必要硬来,他看出了庾庆对帮众的松口只是缓兵之计,老十五这家伙显然并未放弃铜雀湖,跟上了庾庆游荡的步伐后,低声提醒道:“事不可为就算了,不要硬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们的主要目的还是三足乌,老七手上的牌子比麒麟参的价值大,解开其中的奥秘最重要。”
他们根据那块牌子被触发后的反应来看,估摸着是一件传说中的仙家法宝。
试问掌握一件仙家法宝是什么概念?
有仙家法宝防身的话,谁都不怕,到时候就能明目张胆的去找天泉和人权,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偷偷摸摸了。
出一趟门就要换一个名字的日子,他们真的是过够了。
躲在幽角埠地下的新鲜劲也过了,现在渐渐都有了些暗无天日的感觉,外面的花花世界多好。
当然,有了仙家法宝的实力,钱应该也不是问题了。
应该还有好多美人投怀送抱吧?
掌握仙家法宝的诱惑力是他们无法抗拒的,这才是他们此行的重要目的。
庾庆暂停步伐,没有往人多的地方走,怕被人听到彼此的谈话,“你以为我现在冲铜雀湖去,只是为了那狗屁麒麟参?”
牧傲铁不解,“难道神庙留下的线索中,三足乌真的和铜雀湖有关不成?”
庾庆观察了一下四周,转身面对他,问:“从目前的种种迹象看,你觉得三足乌好找吗?”
牧傲铁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但还是认真思索了一下,徐徐道:“不好找,目前为止似乎连三足乌的老巢都没人见过,凭青牙的消息获取面,也不知道三足乌的确实来处,综合来看,也只能是估计三足乌来自于天积山的可能性较大。”
庾庆又问:“凭我们这些人就一定能在天积山找到三足乌吗?老九,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们这些人折腾来折腾去都找不到呢?”
牧傲铁狐疑,“你到底想说什么?”
庾庆:“天积山的情况太复杂了,也太混乱了,我们在这里的消息打探能力真的有限。”
牧傲铁疑惑,“和铜雀湖有关系?”
庾庆:“是铜雀湖和块垒城有关系,是铜雀湖和聂日伏有关系。”
牧傲铁还是满头雾水,不满道:“有屁就直接放出响来。”
庾庆翻了个白眼,再次反问道:“在天积山,有谁能比块垒城的消息更灵通,有谁能比聂日伏的消息更灵通?”
牧傲铁顿时恍然大悟,“你想通过铜雀湖搭上块垒城,再借用块垒城的知情能力?”
庾庆抬手揪住了唇角一小揪揪胡子拧巴着,“聂日伏如童在天说的那般,过于谨慎,坐镇这天积山却不发展自己的势力,可能真的是怕惹麻烦,加之天积山来来往往的人员构成太复杂了,根据咱们已知的块垒城行事风格,咱们主动找上去,若是身份背景没有个清楚明白的交代,块垒城不太可能会跟我们有什么牵连。
问题是,我们的身份背景一旦交代清楚了,聂日伏只怕未必愿意跟我们有来往,回头还不知要被多少双眼睛盯上。
若是代块垒城打理铜雀湖就不一样了,两边多多少少总得有来往吧?一来二去的熟悉了,自然就能找到机会请人帮忙了。有了铜雀湖的背景,我们自己在天积山行事也方便了。当然,若是能顺带找到麒麟参,那是美事,何乐而不为?”
牧傲铁思索着微微点头,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但不得不面对现实,“想法倒是不错,关键是能做到吗?还不知道聂日伏会出什么样的考题,论帮派实力我们上不了台面,论个人的实力,我听说一些顶级帮派的帮主甚至是上玄高手,你这个朝阳大会第一去单挑也吃不消的。”
庾庆:“先弄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如果行,那就试试,大不了中途认输退出。”
牧傲铁泼冷水道:“我觉得不用试,基本没有赢面。”
庾庆:“你若这样想,那咱们就什么都别干了。何况赢不了也没什么,别人能赢也行,大不了解散蝎子帮,投奔那个赢家去,想办法拐个弯和块垒城搭上也行,至少比直接联系块垒城容易吧?当然,自己胜出,自己能在铜雀湖做主是最好、最方便的。”
牧傲铁缄默不语,发现年轻就是好,还真是敢想敢做。
庾庆挥手示意继续逛。
两人东逛西逛,在一铺子外面看到一堆人聚集看热闹,里面闹哄哄,其中有一人明显穿着蝎子帮的服饰,庾庆上前拍了拍那人肩膀,那人回头一看,见是帮主,忙转身打招呼,正是范九。
问看什么热闹,范九说有人遭遇了剧毒妖兽的攻击,正在医馆门口求救治,然身上的钱不够,于是医馆拒绝为伤者救治。
庾庆和牧傲铁当即挤进人堆里瞅了瞅,发现一名趴在台阶上的汉子正在向医馆哀求,身上的肤色已经变得乌青,腿上的伤口流出的已经是黑血,且散发着恶臭,真是靠一口真气吊着续命了。
医馆视若无睹,爱莫能助般,这里的医馆自然是属于块垒城自身的医馆。
于是伤者又转而求大家解囊相助,说之后一定加倍偿还之类的。
一群围观者纷纷后退开了些,陆续散去,庾庆也没有发扬当年救灾民的精神,也事不关己的转身离开了。
性质不一样,来到这里的人并非是没有活路,大多都是不满足于现状,想追求更多的财富资源,都是铤而走险的人,不值得同情。他们师兄弟自知自己也一样,真要倒在了这里,不值得同情。
既然遇上了,范九也就跟上了师兄弟二人同行。
途中突然呼呼风起,大大小小的洞口都在呜呜作响,商铺外面挂着的各色灯笼,如摇摆的霓虹一般,来往者的衣袂也被吹的翻飞,可见外面一定是狂风大作。
这也算是块垒城的特色,山体里面也能随外界一样风起。
风后就是一场突兀而来的大暴雨,城内的人起先感觉不到外面在下雨,毕竟上方有层层遮挡物,后来城内开始出现了一条条大大小小的溪流,城中人方知下雨了。
一条路上,庾庆三人驻足看着前方,只见一道瀑布垂挂前方哗哗流淌,而他们的脚下却干干如也,瀑布流水顺路边分流而去,或灌入了其它石头缝隙中。
三人没走多远,又见一家酒楼里面在往外流水,站在门口就能看到里面有一条浅浅的水沟,汩汩流水边有一桌客人互相举杯,听流水而吃喝,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
三人估摸这里面吃一顿很贵,能在这里面吃吃喝喝的都是有钱人,遂转身离去。
一路上,他们看到不少流水从商铺里面钻出的奇观,有些则直接在商铺的外墙上流淌,正常同行的路上倒是少见有湿的地方,都算是大开了眼界。
一场雨令块垒城的风情别样。
一处滴滴答答的水幕后面,童在天和段云游站在了一起滴滴咕咕,两人身上的帮派衣裳都换了,实在是身上的标记太过明显。
“铜雀湖,三足乌…”
听完禀报,段云游起先是振奋的,终于窃取到了麒麟参的线索,然很快又陷入了沉吟思索状态,滴咕自语着。
好一会儿后,他才微微摇头道:“铜雀湖的范围太大了,又是水域,加之背景在那,不好找。还有这三足乌,到底和麒麟参有什么关系,他也没说清楚,就算咱们找到了三足乌又能怎样?”
童在天:“他态度很明显,应该还有重要线索没透露出来。”
段云游自言自语,“打‘铜雀武事’的主意…”
童在天:“那厮任性的很,对大家的劝说敷衍的很,搞的大家心里都没底,感觉应该还没放弃。”
段云游抬头看着水幕,若有所思道:“我跟他交过手,十几个人包括左右护法都不是他一合之敌,连我都被他一个照面给逼退了,实力非同小可,在初玄境界中绝对是顶级的存在,此獠在修行界绝非无名之辈…他若非要打铜雀湖的主意,未必是不自量力,他既然敢为,让他在前面为我们开路有何不可?”
童在天点了点头,“那我反对的时候就不用太坚决了。”
段云游颔首,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叠银票,不管童在天的客气推诿,硬塞给了他备用……
石心居顶层的露台上,连鱼一只赤足后勾,翘臀趴在扶栏上,看百丈庭内的旖旎光景,各路流水将各色灯笼的光彩折射的霞光璀璨,她这个位置也是百丈庭内最佳的观景点。
虎妞大喇喇从屋内走出。
连鱼头也不回道:“不要扰我心情。客栈的事,我说了,只要不是大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就行。”
虎妞在旁笑道:“那个张之辰回来了,有些有意思的事,老板娘要听吗?”
连鱼歪了歪脑袋,“若是没意思,小心我收拾你。”
不提醒的话,她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有关注“张之辰”那个人。
虎妞笑着说道:“之前在外面,一些情况不好打探,来了城里便容易监控了。据打探,蝎子帮覆灭了,那些个新人又重组了蝎子帮,他们说自己的帮主是其中一个叫范九的人,可据我们的人观察,张之辰更像是他们的头,范九倒像是个跟班。”
“哦!”颇感无聊的连鱼终于有了兴趣的模样,回头,眸光闪烁道:“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是首脑,想干什么?”
虎妞:“张之辰去了‘贡山堂’,正在那边打探与‘铜雀武事’相关的事宜,好像是对‘铜雀武事’有兴趣,可他那蝎子帮的实力实在是不堪,帮中成员的人数也达不到报名的要求。另外,蝎子帮里面出了内奸,刚刚还与飞鹰帮的帮主在暗中勾连,不知在密谋什么。”
第七零七章 想要随时能有
说到这,似乎怕连鱼搞不清什么意思,她又特别补了一句做提醒,“重组前的蝎子帮正是被飞鹰帮给灭的。”
略作思索,连鱼站直了腰板,“你的意思是说,原来的蝎子帮被灭,可能和这个内奸有关?”
虎妞:“怀疑有这个可能,正在确认那个内奸是不是原蝎子帮成员。”
连鱼也只是把这事在脑子里过了几趟,思绪一转,又滴咕自语道:“对‘铜雀武事’感兴趣。”回头又问虎妞,“‘铜雀武事’的参赛资格,好像也要不了多少人吧?”
虎妞道:“现在的蝎子帮只有十四个人,包括那个可能是内奸的人。”
连鱼:“再招点人应该也不难吧?”
虎妞:“临时凑点人,能有实力参加‘铜雀武事’的竞争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意欲何为?还有,那个冒充挑山郞的也一直尾随在蝎子帮的后面。”
连鱼想了想,微笑绽露贝齿,“连挑山郞都敢假冒,还觊觎‘铜雀武事’,看来这个张之辰的背后暗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这个人,咱们怕是不好招用了。不过还是要把人紧盯了,倒要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是。”虎妞应下,复又迟疑道:“老板娘,凭咱们的‘眼力’想盯住目标里里外外的动静很困难,这个张之辰连挑山郞都敢假冒,怕是所图不小,要不还是报由城主去处理吧?”
一听城主,连鱼立马变了脸,拧头转身,又盯向了外面百丈庭内稀里哗啦的流水,面无表情道:“人家说了,他是他,我是我,不该捏一块的就不要硬捏,不愿呆了可以走。人家把关系拎的清清楚楚,咱们有必要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吗?”
虎妞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城外山脚的“当自在”商铺内,外面大雨倾盆,南竹悠哉在内,一脸贼笑的清点着手上的一沓银票。
刚才做成了一单大生意,一下卖出了整二十把武器。
大主顾是他敞开嗓门喊来的。
“天积山最便宜武器售卖!”就这么反复大喊了一阵,结果还真被他从大雨中喊出了一队人,从城里出来的,特意到他这里看了看,瞧了瞧刀剑之类的质量后,一口气买了二十把走,不知去了哪,反正扔下钱就消失在了大雨中的城外。
银票正美滋滋的数着,外面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他抬头一看,发现不是别人,正是百里心,乐呵道:“回来了?”
百里心点了点头,她并未在城中久呆,找到庾庆后,互不相识的样子擦身而过,滴咕报知了一句飞鹰帮跟来了。
倒不是认为飞鹰帮敢在块垒城乱来,就是为了及时提醒庾庆和牧傲铁一声,方便他们早做决断,以免有误。
此时的她,看看南竹手上的银票,又偏头看看墙上挂的“天积山最便宜武器售卖”的字样,大概明白了这些银票是怎么来的。
未多说什么,她四周看了看,才迅速闪身躲进了里面。
南竹也就随便客气了两句,暂时也没心思在百里心面前哈趴,那些买东西的人连点清钱的时间都没给,扔下钱就走了,神神秘秘的。
稍后,把钱反复点了几次,确认整整六十万两无误后,他方摸出了账本,在那摇头晃脑哼着小曲的记起账来,写下了出售兵器二十把,进账二十万两的字样。
然后,他从六十万银票中点出了二十万放下,剩下的银票全部塞进了自己的私人腰包,最后账本将那二十万两银票一夹收起,准备留作后面对老九和老十五交差用。
谁知起身抬头时,发现百里心刚才就坐在一旁过道的架子上,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且满脸狐疑的样子。
他心情瞬间惆怅,没想到这种女人居然会干出窥探他隐私的事来。
不过转念间心头又泛起喜悦之情,这是不是在意和关心的体现?
两人对视了一阵,南竹眼珠子滴熘熘转动,正想着怎么解释时,百里心出声捅破了,“你在做假账!”
“看你这话说的。”南竹先尴尬了一下,然后快速一本正经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出来办事不需要花钱的吗?别的不说,就说你眼前进趟城,那就是一万两,谁出的钱?你觉得他们两个能给你这钱吗?你以后出门不用花钱了?若是连我这里都没有钱了,你好意思向他们两个开口吗?”
百里心顿时沉默了,不管对方的道理是不是牵强,现实方面她也确实缺钱,确实也只有这胖子会给自己钱花。
南竹察言观色一番后,又趁热打铁,“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能这样做,我之所以这样做,真的是为了你好,那两个家伙的吝啬程度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放心,这鬼地方,买主买了东西很难再见到,只要你我不说,他们两个不可能知道我们卖了什么价。”
百里心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是觉得这位做假账捞钱未免也捞的太狠了些,竟直接先私吞了三分之二,回头剩下的三分之一怕是还要跟另两位平分。
贡山堂,位于块垒城最顶端那块条石下的最高处,乃是块垒城处理对外事务的一个中枢。
庾庆、牧傲铁和范九从中走了出来,后者的脸色颇为忐忑,他发现果然没错,帮主还惦记着“铜雀武事”。
刚才,庾庆当着他的面,向块垒城的人员打探了“铜雀武事”报名参加的详细情况。
其实也没有什么复杂要求,只要是在天积山内厮混的帮派都可以报名参加,块垒城也不管报名的帮派是不是臭名昭着,更不管各帮派的实力如何,实力如何也不是谁自吹就有用的,块垒城自会考校。
就是有一些小要求,帮派人数起码要在五十人以上,帮派人数太少了没用,管不好那么大的水域。
还有就是报名费用要一千万两,一旦缴纳,不管成功与否,概不退还。
参加的帮派还要在报名时签一个约定,一旦竞夺成功,帮派三年内不能解散,相关帮派成员也不能退出帮派。三年期满后,你们爱怎么样都行。也就是说,一届“铜雀武事”只能执掌铜雀湖三年,三年后又要重新竞夺。
竞夺成功过后,每天要向块垒城供应一定数量的免费湖鲜,还有湖鲜对外出售的价格不能低于块垒城给出的标准之类的,防止为了走量胡乱捕捞。
总之,若有违约,块垒城会进行制裁,要命的那种制裁。
面对这些个要求,走出门的庾庆和牧傲铁脸色也不太好看。
其它的条件都还行,只是这光报名费就要一千万两,未免也太夸张了一些,重点是不管成败与否都不会退还给你,对两人来说,简直恐怖。
然而人家块垒城的人说的也有道理,只要人数出现乌泱泱扎堆的情况,就要有规矩,不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想来碰运气都行,过程太庞杂也监管不过来,一个帮派连一千万两都花不起,还敢说有实力掌控铜雀湖吗?
所以很显然,无论是要求的帮派人数底线,还是报名费用数额上,都说明这看似没什么复杂要求的报名从一开始就已经在进行一场淘汰和甄选。
三人走到僻静处后,范九喊住了他们询问,“帮主,真都要报名参加‘铜雀武事’吗?”
庾庆澹定道:“有什么好怕的,实在不行的话,比试途中可以退出。”
这么一说的话,范九倒是愣了愣,想一想,好像是没什么问题,危险就退出嘛,不过他还是艰难道:“帮主若非要参加,我也不反对,但有一点,报名时不能用我的名字充当帮主报名。”
之前让他冒充帮主,没事的时候他还能接受,毕竟无关紧要,这顶着帮主的名头参加“铜雀武事”怎么行?出了什么事,问责蝎子帮时,首当其冲的就是帮主,他才不担这个责任。
庾庆想了想,点头道:“范先生不用多虑,如果真要参加,报名的时候写我是帮主,对外张扬的时候说你是帮主,可好?”
之所以有这么奇怪的要求,还是在防备南竹知道他和老九私吞了钱财。
范九哑了哑,他就不明白了,报名时都已经对块垒城写明了你是帮主,已经暴露了,还有必要遮掩吗?
想不通,但还算能接受,只能是苦笑着点头应下了。
而师兄弟两个还有话要私下商谈一下,安抚范九几句后,也就把他给打发走了。
没了旁人,师兄弟两人钻到了一个角落里滴咕。
“一千万两啊,我们赢面本就不大,赢不了就没了,之前在神庙那边拢共也才弄了一千多万,总不能转眼就全砸这里面去吧?”牧傲铁表达了强烈的担忧。
“妈的。”庾庆也摸着小胡子骂娘了,“咱们赚点钱那么难,这帮家伙赚钱怎么就那么容易,什么都不做,光报名费就不知道要赚多少。”
让他砸一千万去干并无绝对没把握的事,他也肉疼的不行,发现之前想象的再美好的计划,也敌不过“钱”这一关,没钱居然连玩的资格都没有,感觉太扯澹了。
牧傲铁又道:“还有人手,最少要五十号人,连这边的十几号人都不愿意参加,到哪去找五十号愿意跟我们去“铜雀武事”冒险的人?”
庾庆放弃了嘴角的小胡子,摆了摆手,“人手的事不用担心,想要随时能有。”
牧傲铁:“像曹定昆骗我们一样随便拉一些乌合之众?带一群乌合之众去跟那些顶级帮派竞夺,是帮忙还是拖后腿?”
庾庆嗤了声,“不用去骗新人入伙,飞鹰帮有那么多整合好的现成的人手。”
“……”牧傲铁有当场傻眼的感觉,拉一群飞鹰帮的人当手下?好一会儿才惊疑道:“你确定能行?”
“有什么不行的,回头把招揽人手的事交给童在天就行,威胁他,招不到人就让他滚蛋。只要我们表现出参加就一定能找到麒麟参,这么好的把大量人手安插在我们身边的机会,段云游怎么舍得错过?
都是他关照安排好的人,不能跑来扯后腿,可能比咱们自己蝎子帮的人还好用,有什么危险事就安排他们冲在前面,死光了也没关系,反正以后缺人就找飞鹰帮借。”
第七零八章 富豪的奢华
居然是这样搞,牧傲铁嘴角略有抽搐,发现老十五这家伙实在是有够损的。
“算了,人的事简单,就是这钱的事有够扯,能赚得回来吗?走,再找人打听一下。”庾庆唉声叹气的挥手,招呼上了牧傲铁一起走人。
这个问题,刚才他也问过了“贡山堂”的人,然而人家懒得解释,一句不知道就把他给打发了,他还不敢有脾气。
好在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两人花重金换了身衣裳,在城内熘达了没一会儿便搞清了这报名费到底值不值一千万。
他们路上看到一个比较话多,言谈间好像又对块垒城比较熟悉的老头,当即请了这位路人的方便,拉到了一旁请教。
老头一听问题,便哈哈大笑道:“相较于收入,这点报名费一点都不贵,关键在于对大多数帮派来说,参加了也不可能拿到第一,这笔钱就等于是砸水里了,没必要。小老弟,你们也不想想看,能让天积山顶级帮派竞争的利益,回报怎么可能是小数目。
你们算算看,就铜雀湖特产的那种鱼,块垒城规定的售价是不能低于一万两一只,一天只要能卖出一千只,就有一千万,少一点也没关系,三年累计下来是什么概念?”
一听一天的进账可能就有上千万,庾庆和牧傲铁可谓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都瞪圆了。
庾庆忙问道:“每天都能卖到一千只吗?”
老头捋须道:“那我就不知道了,赚这种钱的人也不会张扬,不过可以想象,这玩意可不仅仅是在天积山境内出售,是面向整个天下出售的。那些在铜雀湖起起落落的‘千里郎’,据说都是天下各地的有钱人雇来采买的,路费比鱼贵多了,但对那些真正的有钱人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
这么一说,师兄弟二人心里就有数了,开始咬着牙根在心里默算,就算一天进账百万,一年下来也差不多是四个亿,何况是三年,若是一天进账千万的三年,那收入简直恐怖,就算大部分要分摊给帮众,剩下的也不得了啊!
心里有了默算出的数目后,师兄弟二人面面相觑,突然感觉麒麟参好像也没那么香了。
老头继续道:“除了帮众人力上的开销,也就是每天为块垒城提供一些新鲜湖鲜,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成本投入,这若是连一千万都赚不回,那就有点开玩笑了,少于一百个一千万,历届的‘铜雀武事’都不可能让那些顶级帮派拼命。”
他的语气和那调侃的意味好像都在嘲讽年轻人眼皮子浅。
庾庆干咽了咽口水,问:“历届的‘铜雀武事’,除了那些顶级帮派,有没有小一点的帮派胜出过?”
牧傲铁一听老十五这话就知道是在为蝎子帮抱了一丝希冀。
老头哈哈道:“应该是没有吧,基本都被实力强的大帮派垄断了。”
庾庆多少有些不甘心,“小帮派难道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老头如同听了笑话般摇头,“胳膊拗不过大腿才是常态,除非能事先知道比试的考题,提前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否则怎么可能胜出?”
提前知道考题?庾庆当场愣住了,目光中露出了凝思意味。
老头也从两人反应上看出了点异常,狐疑道:“我说,你们恐怕不是随便问问那么简答吧,难不成也是想参加‘铜雀武事’?”
庾庆忙道:“初来乍到,就是好奇。”旋即又拱了拱手,“谢前辈指教!”
老头默了默,想想也是,前来参加“铜雀武事”的人,怎么可能连这些个都不知道,感觉确实是自己多想了。
客气两句后,老头也就慢悠悠去了,庾庆却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牧傲铁抬手拍在了他肩头,也很惋惜的叹了声,“老十五,算了,我们确实没胜算,为此砸一千万进去不值得。”
庾庆抬眼问:“咱们见过的大场面多了,这些个什么顶级帮派算老几,我们犯得着怕他们吗?”
牧傲铁:“见钱眼开没什么,不知死活就不对了,这和怕不怕有什么关系?实力的差距确实摆在那,不怕归不怕,无法逾越就是无法逾越,撞上去照样是找死。”
庾庆又问:“这参与的门槛不高,咱们明明能迈进去,不参加是不是有点对不住自己?”
牧傲铁嘴送到了他耳边,“一千万,一千万,一千万,那是一千万,一脚迈进那门槛就没了,吃力不讨好。”
之前在神庙那边搜刮到了一千来万,被两人对半分了,真要参加的话,意味着还要掏他的口袋,他这辈子还是头回有这么多属于自己个人的财富,让他吐出来哪能甘心,何况还是为没希望的事吐出来。
庾庆也伸手勾了他脖子,掰了他耳朵过来,“如果咱们能弄到这次‘铜雀武事’的考题呢?”
他是干过类似事情的,深知提前弄到考题的优势,虽然那次在锦国京城的结果很尴尬。
牧傲铁震惊,扭头,瞪大了眼睛盯着近在眼前的小胡子脸,放低了声音,“真的假的?能从块垒城弄到考题,还需要参加什么‘铜雀武事’吗?直接让那关系帮忙打听‘三足乌’不就行了。”
“那不是一码事。”庾庆摆了摆手,继续神神秘秘道:“想不想体验一回富豪的奢华?我请客。”
牧傲铁以审慎的目光盯着他,这位掌门师弟对同门不是一般的抠,主动请客,还是体验富豪的奢华,听着都不像真话,怀疑有坑,干脆摇头道:“不想。”
“别呀,走,真的我请客,若有半点假,你再拒绝也不迟。”
庾庆滴滴咕咕的,强行挽了牧傲铁带走,后者满眼的惊疑不定。
石心居,百丈庭内最豪华的客栈,也是天积山内最豪华的客栈,同时也是最安全的,住在这里连城主府的人员都不敢擅自来打扰。
太阳刚刚跳出地平线,炫丽而辉煌,向东的露台上,坐着一个细长眼的浓眉中年汉子,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着日出。
这间有露台的客房和一般客房不一样,不仅仅是有露天的露台可看星辰和日出,另一边还有内部面向百丈庭可看块垒城内繁华的露台,石心居内这样的客房不多,也是最豪华的,自然也是最贵的。
能坐在这里喝茶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正是前任铜雀湖的执掌人,山海帮的帮主顾人山,上玄境界修士。
心腹手下卫吉从屋内走出,抬手搭棚挡了挡刺眼的阳光,到了顾人山身旁,俯身道:“帮主,那边的老熟人给了话,目前还只有我们五个帮派报名。”
顾人山拨弄着手指上的金属戒指,“报名截止期还剩七天,看来,除了预料之外的‘镇山帮’,其它门派再参与的可能性不大了。”
听到“镇山帮”,卫吉轻轻叹了口气,因那个帮派就是从“山海帮”分裂出去的。
看两个帮派的名字,一个叫“山海帮”,一个叫“镇山帮”,就知道双方的关系不合了。
镇山帮的帮主名叫魏约,原是山海帮的二当家,修为也在一年前突破到了上玄境界,再加上一些对帮主的不满,在这次铜雀湖三年期满后,拉了近半人马离去,自立了门户,如今更是报名了“铜雀武事”,要和山海帮竞争。
都是老熟人,卫吉感觉有点同室操戈的味道。
更重要的是,分化了山海帮原有的实力,令山海帮这次的比试处在了不利的局面。
然而事已至此,没办法。
听到他的叹息,顾人山顺口问了句,“魏约那边什么情况?”
卫吉迟疑道:“报名后,静悄悄的,几乎不见任何举动。”
顾人山哼声而笑,嘴角的笑意中带着嘲讽,“不见任何举动,不代笔没有举动,他惯喜欢在背后做动作。”
卫吉:“对了,镇山帮那边也在这定下了一个房间,他应该也要住进来了,报名的五个帮派的帮主算是要到齐了。”
顾人山对此没表示什么,端起了茶盏慢品,意料之中的事情,都知道这客栈是城主聂日伏情妇的买卖,竞夺“铜雀武事”的关口,大家来这边捧场很正常,他自己不就来了么……
百丈庭,石心居大门外,师兄弟二人虽不是头次来此,但还是乡巴老似的抬头仰望。
稍后,牧傲铁扭头看向庾庆,惊疑不定道:“干嘛带我来这,几个意思?”
庾庆嗤了声,“都把你带门口来了,你说几个意思?”
牧傲铁难以置信道:“这里住一天最少要十万两,你不会是想住这里吧?”
庾庆拍了拍胸脯,“难道我们住不起吗?说了让你体验一把富豪的奢华,就不会有假。”说罢挽着牧傲铁就往里带。
“等等,等等。”牧傲铁赶紧两腿撑住地,抗拒向前,并与之低声耳语道:“你说的考题不会和这里有关吧?你千万别告诉我说,你想打聂日伏情妇的主意。”
庾庆:“不然呢?你还有别的更好的路子吗?”
第七零九章 美男计
还真被自己给猜到了,牧傲铁惊了,赶紧再次压低了些嗓门,“你疯了,这要是被聂日伏发现了,咱们能有好下场?”
庾庆反问他,“你连昆灵山都敢搞,还不敢搞他?”
“……”这比方令牧傲铁一时无言以对,他本就不是什么能说会道的人。
于是就这样稀里湖涂的,被庾庆给强行带了进去。
进去后他才反应了过来,老十五这家伙这次干嘛愿意这么积极的花钱请客,还让他体验什么富豪的奢华,怎么看都感觉不对劲。
已经有上下打量的客栈伙计迎了过来,他有什么话也不好再说了。
他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裹,装了两人换下的蝎子帮衣裳。
内部大堂,空高明阔,有沁人心脾的幽香,四壁凋刻精美,灯光衬托出富丽堂皇。
师兄弟二人正初来开眼界的模样,伙计已经走到了二人跟前彬彬有礼道:“二位,有什么吩咐吗?”
想到自己是来大把撒钱的,庾庆瞬间有了趾高气昂的气势,抬头挺胸道:“住宿。”
这派头像是大客户,伙计笑容变得越发温和,欠身邀请:“二位贵客请这边来。”
师兄弟二人跟着他到了柜台前,掌柜的翻开了一份图册,指点介绍着各房间的所在位置优势,让两人挑选。
庾庆目光一扫房间价位,发现最便宜的已经是整十万,价位更高的令人惊心动魄,他也没眼去看,随手指了间最便宜的类型,就此办了入住。
倒是一旁的伙计忍不住略微鄙夷了一眼,之前那架势,还以为是来了大客户,虽然看起来不像是有钱人,但这里毕竟容易出前来体验的暴发户。
收了有钱人气焰的庾庆装作看不见他。
另有伙计过来,领了两人去内堂的绳梯处。
到后,抬头望,是一处大型深井,一道道绳索宛若从天垂下,井道点缀有大量荧石,还有一道道垂链般的各色灯笼,下方的地坑里有四只目含红光的熊妖,守在一只只搅轮前。
唰!上空突然有一物套在绳索上迅速滑落,在下方的地坑里砸出“叮”一声响,是一块类似金属砝码的东西,就近的熊妖看了眼砝码上的数字,立刻摇动搅轮,相应的半敞开的绳箱迅速升空而去。
伙计也打开了一个绳箱,请了两人入内后,关上框门朝下喊了声,“七楼。”
脚下的绳箱一动,迅速载了三人升空,稳稳停在了七楼的环状楼道前,伙计开门领了二人走出后,指着扶栏凹槽内标示着各种不同数字的砝码,拿了一块标示数字“一”的出来,卡在了跟前的一条垂绳上,随后松手,砝码唰一声顺着绳子滑落了下去,于是绳箱也很快落了下去。
伙计指教道:“放了‘一’下去,绳箱就回到了一楼。”
他又拿了个“七”出来,又卡到绳上滑了下去,绳索震颤下,那空着的绳箱又回到了大家跟前,又再次指教道:“进入绳箱后,想去几楼,放几楼的数字下去就行。”
师兄弟二人点了点头,算是开了眼界。
伙计随后带两人到了他们选定的客房,门一开,入眼就是满满的高级感。
装饰如何是其次,内有大房间和小房间,有书房还有厅堂,沐浴间能淋浴也能泡澡,窗户上是一片片打磨平整的水晶,拉开窗帘就能将外界看个清清楚楚。
有一拉就能招来伙计伺候的拉环,各处荧石照明之类的也能靠一根拉环解决,机黄设计的颇为精巧。
石壁上还有暗藏冰魄的暗箱,随时能满足客人吃喝的冰镇需求。
桌上已经摆放了一些免费的水果和酒水,想吃别的也能尽量满足,只不过要收钱,庾庆看了下单子上的价格便不再做多想。
打开后门还有一个露台,站在露台上如站在悬崖峭壁上,离地面的距离颇高,可饱览天积山风光。
缺点是没有面向百丈庭的露台,这个楼层面向百丈庭会显得很低,听了掌柜的介绍,他果断选了露台在外的。
打发走了伙计后,牧傲铁又拿起了餐饮单子瞅了瞅,直摇头,“这哪是吃东西,简直是在吃钱,比吃钱还夸张。”
“唉!”庾庆也忍不住叹了声,“想当初我十几万两在俗世能活数万人,结果在这修行界还不如人家住一晚的开销。世间那么多穷困之人,有时候真不明白,那些身家百亿千亿的人,花的完那么多钱吗?他们的钱能救太多太多人了,却不肯为,这是何故?”
“也许等你也有了千百亿的时候,就会明白吧。”牧傲铁一句话将这话题岔开,回归了此来的正题,“你怎么确定这位老板娘就一定能弄到考题?”
庾庆:“不能确定,但总得试试吧。”
牧傲铁满脸惊疑的指了指四周,“花十万两就为个试试,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大方了?”
庾庆反问他,“你难道不知道铜雀湖的利益有多大?对比几十上百亿的可能,十万两都不肯投入吗?就算明知道打水漂也得试试。有了那么多钱,你还需要在女人面前装冷酷吗?直接拿钱砸就好了。”
前面一半话说的还算有理,牧傲铁还算是听进去了,后半段却让他黑了脸,沉声道:“我什么时候在女人面前装了?”
庾庆忙干笑摆手道:“打个比方,我就是打个比方。”
牧傲铁不跟他废话,“人家凭什么帮你弄考题?”
“我也毫无头绪,先看看情况再说。”庾庆说着说着抱臂胸前,支棱一只手捻着嘴角小胡子,开始围着牧傲铁转圈,目光反复上下打量。
牧傲铁被他看的心里有些发毛,越发明显感觉到了不对,沉声道:“干什么?”
“老九。”庾庆一手拍在了他的肩头,“你说那老板娘若是看上了你,咱们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牧傲铁一把挥开他手,没好气道:“胡说八道什么?”
庾庆:“我只是说万一,目前情况未明,美男计起码也可以当做一个方向,万一她好这口呢?”
美男计?牧傲铁瞪大了眼,嘴角直抽搐,自己都感到好笑,努力低眉垂眼道:“你看我这大块头的样子,像是能和‘美男计’挂上边的人吗?依我看,你比我更合适,这‘美男计’还是你自己来吧。”
“大块头怎么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说不定人家就好你这一口呢?”乐呵呵的庾庆两手一摊,“只要她能看上我,我绝对没问题呀,本就没指望你一个人,咱们两个都上,两个选项摆在她面前,不管她好哪一口,成功的可能性总是要高一些的。”
话虽这样说,他其实是没做自己打算的,觉得自己跟那种女人没可能性,这样绑在一起说,只是为了宽牧傲铁的心,便于促成牧傲铁同意。
他确实把牧傲铁那健壮的雄性肉体当做了可能性之一,而之所以有这想法,是因为南竹那边带有从镜花仙苑搞出来的蜂蜜,在幽角埠测试过,确实被销魂花粉给污染了,以后就算想卖钱都不方便。
所以他觉得可以当做一个办法试试。
当然,最重要的是,在这客栈老板娘的身上用这手段挺合适,都做人情妇了,他不会有心理负担。
牧傲铁皱了眉头,“我说老十五,你这是什么馊主意,我们至于堕落到干这种事吗?对得起历代先师吗?”
“分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甭管是什么馊主意。”庾庆在他耳边反复提醒道:“上百亿啊,那可能是上百亿啊,那位又不是什么良家,值得我们放弃上百亿吗?”
牧傲铁一听,愣住了,想想也是,又不是什么良家,但还是迟疑道:“只怕未必有用。”
庾庆没说自己准备下药的事,怕老九这家伙矫情的刚烈劲又上来,劝道:“试了还有点可能,不试连机会都没有。咱们两个,让人家自己挑,看上了我就我上,看上了你就你上。你要是实在不愿意,那你就去老七那接管铺子,换老七过来,说不定那女人好那口,万一喜欢胖子呢?”
牧傲铁嘴角再次抽搐,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
庾庆不愿等他慢慢琢磨,“答不答应就一句话的事,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一旦成了,铜雀湖的分成没你的份。”
牧傲铁澹漠道:“行了,试试看吧,反正我觉得你这办法不靠谱。”
石心居顶层,连鱼躺在躺椅上抱着一卷书慢慢翻看着,妩媚中绽露出了文雅气息。
静谧之际,匆匆脚步声传来,虎妞快步而到,直接半跪在了躺椅旁,笑道:“老板娘,那个张之辰来了,居然住进了咱们的客栈。”
连鱼挪开眼前书,偏头看向她,意外道:“他不是在关注‘铜雀武事’吗?怎么突然跑这入住了,难不成也是个想从我这弄考题的?”
这些年为了利益,想尽办法钻营的聪明人可不止一个庾庆,类似方面的事情她经历了不止一两回,只不过处理起来都没有对外公布而已,这里毕竟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不能纯靠背景,多少得有些和气。
第七一零章 红心球
被人不止一次的打过这方面的主意,所以连鱼对这方面很敏感,稍有异动就会往这方面去做联想。
虎妞迟疑道:“以他的条件,那得多想不开,才敢打老板娘您的主意?”
连鱼手中书卷轻轻敲打着躺椅扶手,“跑到这天积山以命搏财的,有几个是能想得开的?随便拎出一个放在俗世,那都是富甲一方的存在,却依旧是不甘心呐。”
虎妞唏嘘:“也是,已经是朝阳大会第一人了,不会缺钱用了,还不满足,还要来天积山,但愿是我们想多了。”
连鱼轻言笑语道:“是不是想多了,试试便知。”
虎妞狐疑:“怎么试?”
连鱼莞尔,“给他一个接近我的机会看看便知。”
虎妞问:“您想怎么做?”
连鱼抬手捏了捏额头,似乎有点头疼或无奈,“海市的那位梁家大少一直在邀请我喝酒,又不好得罪,一直拒绝下去也不是个事,干脆了,来者都是客,把那几位来捧场的一并宴请了吧。”
虎妞想了想,点头道:“好,我这就安排。”
于是就在庾庆师兄弟二人琢磨怎么接近连鱼时,他们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牧傲铁打开门一看,只见一名伙计在门外满脸笑意的问好。
牧傲铁狐疑问道:“什么事?”
伙计笑道:“是这样的,鄙店老板娘今晚要设宴款待一些贵客,顺带请其他住客搞个抽签,将邀请幸运者一同赴宴。这事不勉强,只是通知一声,您看你们有没有兴趣参加,若是愿意,就麻烦抽个签。”
说罢退后几步,伸手往楼道那边示意了一下。
此时的楼道深井内也有绳箱在上上下下。
牧傲铁当即走出了门,往围绕深井的环形楼道打量了下,见到还有其他客人也被敲开门请了出来,几位伙计抱着一个箱子,逐一找住客,请抽签。
当然,也有对这个没兴趣的住客,看了下情况便直接回屋关了门。
能花钱住在这里的,确实有些人也不会把石心居老板娘的宴请当回事,很正常。
听到要抽签,庾庆闻声也快步出来了,他可是抽签能手,先看了看外面的情况,然后与牧傲铁面面相觑,正琢磨该怎么接近那位老板娘,没想到就遇上了人家设宴,正是接近的良机。
然这良机要靠抽签来决定,那就未必是良机了。
对此,庾庆还有些疑惑,喊住了要离去敲下一间客房的伙计,问:“你们客栈以前也搞过这样的抽签吗?”
伙计笑道:“也不经常,偶尔吧,老板娘想请客的时候,一年总有那么几次的。”
这并非虚言,下面人甚至搞不清老板娘为什么要请客,感觉纯粹就是看老板娘的心情,有些事情是能看出来的,有时兴起请客的老板娘纯粹是因为空虚寂寞。
至于为何要采取抽签的方式,是因为老板娘和住客基本上都不熟,来者都是客,不好厚此薄彼,抽签决定最好。
听到以往也会这样搞,庾庆的疑虑顿消,若是头回这样弄的话,他们刚来就能遇上是不是巧了点?被人“埋伏”了这么多次的他想不警惕都难。
抽签的箱子一间间客房端过来,抽过的住客看到结果,不是无语关门,就是摇头一笑,总之跟伙计都没了什么交流,看样子结果都不怎么样。
不一会儿,三名联袂而来的伙计将箱子端到了他们的面前,左边伙计解释道:“抽中的若是白心球,则未抽中,抽中的若是红心球,则恭请参加我家老板娘的晚宴。”
庾庆问了声,“里面有几个红心球?”
左边伙计道:“五个红心球,二十个白心球。”
庾庆:“要邀请五个中签的赴宴?”
左边伙计:“不一定,看运气,抽过的球还要扔回箱子里,大家的机会都是均等的。所有住客走一遍,五个红心球可能有二十个人抽中,也有可能一个中的都没有,总之中了多少人,就请多少人。”
庾庆呵呵道:“你们老板娘还真是性情中人。”
中间伙计再次稀里哗啦晃了晃端着的箱子,“二位,请吧。”
师兄弟两个相视一眼,牧傲铁主动让贤,“你手气好,你来抽吧。”
这还真不是客气和恭维,朝阳大会那几连中的本事岂是一般人能比的,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接触那老板娘,自然要让老十五这会抽签的人去抽。
然庾庆看了眼抽签箱子后,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来,整个就一看不透的黑箱,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无从下手,他的观字诀也没用。
谁知右边伙计道:“二位不用谦让,只要是住客,都能抽一次。”
既然是这样,庾庆也就不客气了,伸手插进了蒙布圈口内,在里面乱摸了一通后拿出了一个黄褐色的木球。
之前看到过楼道里其他客人抽签的样子,有样学样,当场对半拔开了木球,结果立见里面的鲜红涂层。
真的假的?庾庆心里怪叫一声,两眼瞪大了几分,眼睛都看直了,难以置信,慢慢亮给三名同来的伙计看,“这是?”
三名伙计同时笑了,右边伙计拱手道:“恭喜,稍晚些会有人来请贵客赴宴。”
“那敢情好。”庾庆干笑着慢慢合上对半分开的木球。
见他一出手就中,牧傲铁看向庾庆的眼神中透着古怪,同样难以置信,这也能抽中?再想到朝阳大会抽签的情形,他算是心服口服了,以后有抽签的事让老十五出手准没错。
心中念头翻转之际,忽听老十五干咳了一声,目光下意识定格在了老十五的动作上,盯在了拿起了要放回箱子里的木球上,只见木球朝向自己的那一面,有一道清晰的划痕。
他立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有些无语,本以为自己没机会去赴宴了,毕竟自己手气不好,没想到老十五会顺手来这一手。
冬隆,木球落回了箱子里,收手的庾庆负手在后,面带微笑的让开在旁。
哗啦啦,黑箱再次用力摇晃了几下,然后送到牧傲铁跟前,“请。”
牧傲铁也不客气,伸手插进了蒙布圈口,手在里面一阵快速摸索,忽然手势一静,他看了看眼前的三位伙计,又看了眼庾庆,慢慢将手抽了出来,摸出了一颗木球,然后当着几人的面打开了木球,低头看了眼,发现结果不出意料,遂又亮给了三位伙计看。
只见木球里面是鲜红的涂层。
庾庆笑容可掬道:“不会吧,我们运气这么好吗?”
另一边同样被敲门请出来等待抽签的客人讶异盯着这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三位伙计面面相觑的样子后,皆惊叹摇头。
端箱子的啧啧有声,“前面那么多人,一个抽中的都没有,二位居然能接连抽中,手气真不是一般的好。”
牧傲铁面无表情,心想,手气好个屁,老十五会作弊而已。
三位伙计接连恭喜后,请两人先回房休息,表示时间到了会有人来引领赴宴,然后便继续找下一个住客去了。
回到屋内,门一关,牧傲铁立马问庾庆,“怎么做到的?”
庾庆知道他这没头没脑的一问是什么意思,摊手苦笑道:“后面是帮你作弊了,但前一手真的是运气好。”
牧傲铁将信将疑,脸上神色证明明显还有些怀疑。
爱信不信,庾庆自己也懒得解释了,关键这解释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可信,朝阳大会时自己不作弊就靠手气抽中过免战牌,这次又说是手气,任谁都会怀疑。
好在牧傲铁也不是扯住话题不放的人,尽管心头存疑,也没有多说什么。
抽签的黑箱在所有愿意抽签的住客那逛了一圈后,最终摆在了虎妞跟前的桉上。
虎妞将抽签口的板子拿掉后,哗啦一声,箱子倒扣,静止了一会儿才端开了箱体,桉上剩下了二十五只貌似一模一样的木球。
拿起一只木球对半打开,里面是红心,双双翻转倒扣在桉上。
又拿起一只打开,还是红心,依然翻过来倒扣。
全部木球打开后,根本不见白心球,全部是红心球,对半打开后全部倒扣。
良好的光线下,她盯着一个个半圆球体仔细审视,很快便挑出了那只有划痕的半圆,挪开单独摆在了一旁。
并未就此放过其它的半圆球体,她调整着角度反复仔细观察后,转身回头了,“老板娘,看来不用等到宴后了,您的怀疑应该没错。”
坐在不远处喝酒的连鱼慵懒起身了,赤足踩在厚绒地毯上,扭着水蛇般的腰肢款款走来,俯身拿起了桉上的那个半圆球,扭身一屁股坐在了桉上,翘动着脚趾,醉眼迷离的审视着圆球上的那道划痕,喷吐着酒气戏谑道:“又来了个聪明人。”
类似抽签活动正常情况下确实和她的心情有关,但那只是正常情况下。
虎妞:“晚宴要多一位帮主了。”
连鱼把玩着手上木球,咯咯笑道:“参加‘铜雀武事’的六位帮主在我这凑齐了,想必今晚会很有意思。”
第七一一章 自惭形秽
天色渐暗,临近赴宴前,庾庆亲自给牧傲铁整理着装。
先是让牧傲铁好好洗了个澡,甚至恨不得让牧傲铁把脸皮再搓白一点,还亲手帮牧傲铁梳理头发,把人给打扮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身上的衣裳更是拉紧了,腰带也勒紧了些,可以彰显出牧傲铁的胸肌和健硕身板,凸显其雄性特征。
这让牧傲铁感觉很不自在,但庾庆非要这样干,说他的身材是他的最大优势。
对于这个说法,牧傲铁是承认的,所以也就默默接受了现实。
至于庾庆,他才不干洗澡打扮这么恶心的事,面对牧傲铁的主动要求帮忙,他直接拒绝了,“不用,凭我的‘姿色’用不着这么打扮。”
说什么两个人一起施展美男计,纯粹就是湖弄牧傲铁的,以便唆使牧傲铁勇敢舍身。
其实他很清楚,自己虽说长的还算可以,但也达不到能施展美男计的地步,自己没这方面的优点,洗漱干净了也达不到什么效果。至于老九,长相还不如他呢,但人家老九的身材好,雄性特征明显,那块头,那一身的肌肉,有卖点,完全可以推出去试试看,实在不行再找机会上蜂蜜。
他嘴上自恋,动作上更是自恋,凑到镜子跟前,手指沾水抹了抹自己的两撇小胡子,眼睛里是有光的,一副面对小可爱的怜惜样子,尽量让小胡子稳定在符合自己审美的形态。
牧傲铁看的直翻白眼,对这家伙的审美能力实在是不敢恭维,嘲讽道:“你确实不用打扮,你若是不把你嘴上两撇毛给刮干净了,再打扮也没用。”
他也清楚这家伙的病态审美是怎么来的,和他们几个师兄脱不了干系,争夺掌门之位时,开口闭口抨击这家伙太年轻了之类的,好嘛,于是这家伙开始留胡子了。
原来以为这厮只是把那两撇胡子当成了成熟的象征,没想到如今已经发展到了自以为魅力的地步。
庾庆呵了声,“你一大块头懂什么叫好看?”
牧傲铁不善于争辩,哼了声,便懒得说了,扭头看向窗外,心情有点惆怅,估摸这次的美男计可能真的要靠自己了。
他一开始就没指望庾庆,在他自己看来,师兄弟几个,也就他自己有点男人的魅力,所以也就没有过度催促庾庆打扮,认为其打扮了也是做无用功。
师兄弟二人收拾好了没多久,敲门声响起,前来引领赴宴的伙计来了。
宴请地点在石心居较高的一处露台上,朝外的一座露台,本就是给住客用来宴请的地方。
露台朝东,如同在万丈悬崖之上,夕阳在西,东边暗下的天空半染夕阳余晖。
庾庆和牧傲铁到时,主人和其他客人都没有到,只有他们两人,让两人感觉到自己被轻视了,但也只能先在这里等着,就当先看看这里的环境。
尽管天还未彻底暗下,露台上的灯光已经亮起,没有灯笼,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发光的水晶柱子。
两人细看之下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水晶柱子里面塞满了荧石,内有纸筒,想要什么颜色的光亮就用什么颜色的纸筒,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水晶柱的光线柔和且明亮。
上空也用绳子吊着一颗颗用各色纸张包裹的荧石,宛若七彩星空。
露台上的环境设置的很优雅,有赏心悦目的美感,一看就很高级的样子。
错落摆放的台子上是各种果盘、糕点和饮品,在旁伺候的伙计表示他们可以随意享用,师兄弟两个也不客气,知道这里吃的这些东西都便宜不了,不吃是吃亏,想吃什么赶紧拿什么尝尝。
不多时,里面又走来一个白衣男子,手里摇着折扇而来,这德性看着眼熟,庾庆差点以为是龙行云来了,后来才发现是龙行云也比不了的人,因为长的比龙行云那小白脸还好看。
皮肉那叫一个白嫩,真正一个唇红齿白的玉面郎君,尤其是那一双丹凤眼,睥睨间的目光撩人的很,估计哪个女人被挑上一眼就得心弦一颤。
师兄弟两人下意识相视一眼,看到这个人,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小师叔!
只不过这人身上没小师叔的那种风华和潇洒感。
当然,两人的眼神中也藏着尴尬,感觉自己的美男计有点不上档次。
眼见人家走了过来,嘴里还包着吃食,手里还拿着快子的二人连忙挤出笑意点头致意。
谁知白衣男颇为清高,只是澹澹瞥了两人一眼,压根不予任何理会的走了过去,独自走到了露台扶栏前负手远眺,那风采比他们两个高级多了。
庾庆两撇小胡子抖动,嚼着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呸”了声表示不屑,轻轻的,没敢大声。
牧傲铁则低声问了句,“是不是长的好看的男人都喜欢穿白衣服?”
“小白脸一般都中看不中用,咱们什么人物没见过,什么玩意。”嘴里滴滴咕咕的庾庆转了身,继续下快子找吃的。
稍等一阵后,见人家一直背对这边,他又走到一旁找了个伙计,问了句,“那人谁呀?”
伙计回道:“梁般,梁公子,老板娘的贵客。”
庾庆又细问:“什么人呐?”
伙计多看了他一眼,点到为止的给了句,“海市梁家人。”
庾庆神色瞬间僵住,能被称为海市梁家的,大概也只有那一个梁家了,千流山大圣的心腹管事,表面上的地位是仅次于千流山几位洞主的存在,而实际上,只怕几位洞主也不愿轻易得罪梁家。
这样的人家,那真是世间顶级豪门的存在了,难怪能成为聂日伏女人的贵客。
号称什么人物都见过的庾大掌门,突然发现那位美男子真的是他绝对惹不起的人物,还在嘴里回味的一些酸言酸语老老实实吞了回去,吞的干干净净。
人也回到了牧傲铁的身边,将贵客身份告知了他。
惊闻如此来历,牧傲铁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人家的背影,明白了,难怪人家刚才都不愿拿正眼瞧他们,这世间能让人看上眼的确实不多。
之后庾庆又小声滴咕了一句,“长的好看,身世背景还好,这人跟人真的是没办法比。”
师兄弟二人正老老实实龟缩在一角自惭形秽时,又有人陆续来到。
先是一个形貌平平看似平庸的壮汉,天虹帮帮主,申无空。
然后是一个体态微微发福,肤色发黑的汉子,金蝉帮帮主,沉金蝉。
再是一个两鬓霜白的老妇人,星月帮帮主,姑阳。
还有一个细长眼的浓眉汉子,山海帮帮主,顾人山。
最后出现的是一个满脸乐呵呵的大圆脸的络腮胡子,镇山帮帮主,魏约。
这些个人的名字和身份,都是庾庆师兄弟二人守在现场伙计身边一个个问的。
第一个登场的就是海市梁家那般身份的人,两人还以为后面出现的客人肯定也是贵不可言的那种,谁知冒出的都是天积山的什么这个帮主那个帮主的。
就在两人颇感意外时,一个婀娜身姿的女人身影出现了,美貌不说,光看那行走的仪态,便叫一个风情万种,一颦一笑的那股风韵真叫一个撩人。
这次不用伙计介绍,师兄弟两人以前在石心居门口见过她,一看便知是老板娘连鱼。
牧傲铁的目光下意识从她身上挪开,迅速扭头看了眼白衣梁般的背影,突然对自己的魅力失去了信心,暗骂老十五尽出馊主意。
身上穿成了紧身衣般的衣裳让他感觉有些不自在,想抬手松一松。
在场的,不是顶级豪门的贵公子,就是各帮的帮主,就连老十五大小也是个帮主,唯独他什么都不是。
于是本打算施展美男计的他,又恢复了以往惯有的清高模样,生人勿近,微台下巴独自看着别处就是不看人的样子,连正式现身的连鱼都不拿正眼去看了。
“让诸位久等了。”
登场的连鱼欠身客气,含笑的语调带着些许慵懒意味,声音又好听,如猫爪在人心里懒洋洋挠了下,像是在撩拨,让人心痒痒。
扶栏处的梁般回头了,一见她来,立刻笑着走去打招呼,“连鱼。”
连鱼笑着对他点头,一笑便是风情万种。
“老板娘。”
一群帮主们也赶紧凑了过去打招呼,庾庆也从善如流,不管认识不认识先跟着客气,唯独跟在他身后的牧傲铁一声不吭,依然是那副傲上而不辱下的样子。
庾庆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多少愣了一下,发现老九那好不容易慢慢改变的劲头,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了,有病吧?人家设宴款待你,你凭什么连句客气话都没有,人家欠你的吗?
有时候吧,他是真觉得老九这狗不吃屎的样子很欠揍。
好在群声恭维中的连鱼似乎也并未在乎这个,目光倒是在庾庆的脸上多逗留了一下,与之对视时露齿灿烂一笑点头,对于牧傲铁算是目光略顿,便一扫而过。
之后连鱼亲自领路,带领众人从一旁的石梯上二楼。
其他人都跟在后面,唯独梁般跟连鱼关系不一般似的,与连鱼并肩而行。
一群多少自诩身份的帮主,之前见梁般不想理他们,也就没热脸往上贴,此时不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不知道梁般是什么人。
第七一二章 不值一提
二楼布置出的尊享典雅气息更胜一楼,只是没了那些花样繁多的零嘴,数张桉,桌上已摆满丰盛而精致的菜肴。
跟在后面上楼的师兄弟二人扫了眼席位,发现只有九张桉桌,每一桉只配了一张椅子。
而眼前包括女主人在内的宾主刚好只有九人,那个摇着老虎尾巴的半妖怪显然是随从,不可能与主平起平坐。
这次的晚宴人数已经到齐了?
再没有了其他人?
师兄弟二人相视一眼,多少有些疑惑,他们已经从伙计口中知道了那个梁公子是老板娘连鱼宴请的贵客,难道其他抽中签的刚好都是些帮主之类的?
还是说,是他们少见多怪,住在这里的帮主之类的本来就多?
身为主人,转身邀请客人们入席的连鱼注意到了师兄弟二人的疑惑,回头问了句,“就我们这些人吗?”
梁般闻言摇着折扇戏谑道:“连鱼,你请客连有多少客人赴宴都不知道吗?”
虎妞赶紧配合着示意了一下师兄弟二人,解释道:“这次抽签中的人很少,抽签下来,只有他们二人抽中了。”
师兄弟二人再次相视一眼,都有些意外,原来就他们两个抽中了,也就是说,其他人都是老板娘原本邀请的客人,只有他们两个是意外。
说到这个意外,师兄弟二人心知也不完全算是意外,若不是他们作弊的话,能中签的人恐怕只有一人。
此时此刻的牧傲铁越发感觉自己有点多余,不过表面上并无任何异常,依然是冷酷模样。
几位常在天积山的帮主倒是不以为意,因为知道这石心居的老板娘经常搞这种抽签宴客的事。
连鱼哦了声,抬双手邀请道:“来者都是客,不分尊卑贵贱,诸位请随意安坐。”
说是随意,她自己却款款走到主位坐下了,也没人会那么没眼力价去抢主人的位置坐。
九张坐席摆放的紧凑相连,如同一个方框少了一边,北、西、南各并排摆放了三张,唯在东边空了缺口,正可供宾主们放眼看,欣赏夜景。
此时东边的夜空已渐显灿烂银河,影影绰绰的天积山中偶有流光晃动。
于是西边就成了主位方向,连鱼坐在了最中间的桉前,也是理所应当之举。
摇着折扇的梁般一点都不客气,直接靠近了连鱼坐,坐在了连鱼的左边。
其他人可没他这么自信,分别往北面和南面的一排座位落座了,庾庆自然而然也一样。
一帮人基本都坐下后,忽然发现连鱼右边的位置空着。
不是九个人的位置刚好合适么,怎么还能空出位置来?
有的人抬头目光一扫,看向了庾庆那边,而坐庾庆那边的人包括庾庆在内皆回头看,只见牧傲铁面无表情的站在庾庆身后。
在大家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就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在牧傲铁的脸上一闪而过,等到大家注意到他时,那丝尴尬已经被他的冷酷神情给掩盖。
大家都是帮主之类的,他什么都不是,所以没挤在前面落座,是在众人最后面的,想照常跟着庾庆去坐,谁知这一步慢,导致步步慢,有人一屁股坐在了庾庆的边上,他再想走向其他位置时,发现大家也都不疾不徐的入席了,瞬间把他架在了这,令他的脚步难以再移动。
现场倒是还有个位置,就在连鱼的右边,可那是什么位置?他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过去坐。
于是就出现了眼前这一幕。
偏偏庾庆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还冒出一句:“站我后面干嘛?去坐呀。”
说完还感觉老九这家伙有点莫名其妙,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本已经渐渐有所改变了,来之前也说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又变成早前那副狗不吃屎的德性了?
好在主人也及时发出了邀请,连鱼右手示意一旁的位置,笑语盈盈地邀请道:“若不嫌弃,还请这里坐。”
牧傲铁也没让别人看出自己有尴尬,爽快迈步,应邀而往,直接绕到连鱼右边坐下了。
尽管找到位置坐下了,可他还是看出了自己坐在这里不应景,主位一袭澹绿裙裳的连鱼风情万种、妩媚动人,左边的那位贵公子白衣如雪,是个玉树临风的玉面郎君。
而他呢?外貌方面就不说了,不但没什么身份地位,就连身上的衣裳也是普通的料子,比不上其他人。
衣服料子也不能说是比所有人的都差,他看向了庾庆,庾庆身上衣服是和他一起买的。
这里的衣服价钱实在是太贵了,贵的离谱,两人舍不得花那冤枉钱,就买了最便宜的那一种,料子和做工自然是非常非常的普通。
也就是说,他和庾庆身上的衣服是一样的廉价,然看老十五那德行,居然是一副寻摸的样子好奇打量跟前的新奇酒菜,似乎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跟不上这里人的档次。
老十五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他感觉带出来有点丢人,怕是连带他都要被人看不起,就这德行还好意思来这里施展美男计,来出丑的吧?
因为他发现连鱼似乎正盯着老十五的反应打量。
针对庾庆稍作打量,连鱼的目光又转到了身边的牧傲铁身上,笑问道:“还未请教二位尊姓大名?”
她自然是知道师兄弟二人在天积山这边的名字的,纯属明知故问。
闻声,庾庆抬眼看来,正要回答,谁知牧傲铁一脸冷酷,目不斜视的冒出一句,“无名小辈,不值一提!”
什么?庾庆差点被这话给惊掉了下巴,很想问问他,大哥,你搞什么搞,连名字都不肯告诉人家,还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你搞鬼的美男计呢?
全场也跟着一怔,在人家老板娘的地盘上,居然还这么不给面子,这位什么来路?
连鱼也确实被这话给噎了一下,很是意外。
虎妞赶紧上前俯身在连鱼身边解围,“这位名叫张随,那位名叫朱庆。”
说的是两人在客栈登记的名字。
其他旁观者想了想,好像没听说过这两位人物。
连鱼哦了声,又是满脸笑容,“原来是张兄弟和朱兄弟,失敬,失敬。”
她也许是抱着来者是客的态度来款待,能容忍,谁知一旁摇着折扇的梁般却有些看不惯似的,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既知自己不值一提,又不愿赏脸,还跑来赴这宴做甚,莫名其妙,脸摆给谁看呢?”
闻听此言,牧傲铁毫不犹豫的蹭一下站了起来,庾庆大惊,怕他发作。
谁知牧傲铁一句话都没有,就是那么的冷酷,直接挪步离位,众目睽睽之下就这般大步而去了。
什么意思?愣神的众人很快反应了过来,这是直接走人了不成?
怎么回事,是我们没看懂什么吗?众人面面相觑。
连鱼檀口微张,脸上的妩媚神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神色,不是要蓄意接近自己的吗?
梁般也有点懵了,一声不吭就跑了,自己这是一出声就把主人的客人给赶跑了吗?
庾庆也傻眼了,不知老九这家伙又在犯什么劲,说的好好的事情,不管能不能成,这都还没开始,满桌的美味佳肴连尝都没尝,你自己就把场子给砸了是什么鬼?
有所图而来,他赶紧站起,出声挽救道:“我去看看他干什么去了,你们先用。”
连连拱手赔罪的样子,转身赶紧小跑着离开了。
连鱼想不通是怎么回事,目光也落在了梁般身上,叹道:“梁公子,我宴客,你把我客人赶跑算怎么回事?”
一开席就弄跑了客人,梁般多少也有些尴尬,但却不屑,“不给你面子,你还请他干什么?跑了就跑了,有什么意见让他冲我来,我顺便看看是哪冒出的彪呼呼,这么有个性!”
“唉。”连鱼惆怅一叹,也不好多说这位什么,偏头对虎妞示意了一下。
虎妞立刻快步而去了。
连鱼又对众人道:“诸位,实在对不住,要不,我们再等等?”
她这辈子还是头回碰到这么奇葩的事情。
众人目光互碰,心想这还能回来吗?不过一个个都点头附和,表示愿意再等等,唯独不吭声的梁般摇着折扇,依然是一副不屑模样。
庾庆终于追上了牧傲铁,拉住了他胳膊,牧傲铁却甩臂不从,执意要离开的样子。
庾庆朝他直瞪眼,又左右看了看,见到有客栈伙计在,不好说话,遂直接问伙计要了个方便的地方,强行将牧傲铁给扯进了一间石室小屋内说话。
虎妞很快也到了这里,发现没看到人,也问了就近的伙计一声,“刚才出来的两个人往哪边去了?”
一伙计赶紧指了地方答话,“要了那边的小客厅,似乎有私下要谈的话。”
虎妞立刻朝那边小客厅走去,然并未走出几步,忽脚步一顿,目光略有闪烁,又骤然转身,迅速闪身去了别处。
整块石头开凿出的小客厅内,一张长桉,摆着随时能用的文房四宝,俨然是一张书桌,四周还有几张椅子和茶几,再就是一些雅致的陈设。
一眼能看全的场所,并无什么复杂的东西,庾庆将室内匆忙而快速的检查了一下,确定没藏人后,拉了沉默以对的牧傲铁,低声问道:“你搞什么?”
牧傲铁漠然道:“没搞什么,人家既然不欢迎,为什么还要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