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零章 掌门来信
之所以敢下如此重手,是因为二房夫人说了,闻魁还不能死!
大概的意思是,有些东西还没找到。
也就是说,只要不把人弄死,怎么样都行。
什么叫下人?就是体察上意之人。
有些事情不需要讲明,这些做下人的某方面特别敏感,是能感觉到的,二房不喜欢闻魁,二房当家后是不会再让闻魁翻身的。
事实上已经摆明了,二房已经开始当家了!
一拳之后,不容痛苦的闻魁喘过气来,鞭笞声又继续响起……
“夫人,信已经送出去了,庄子那边已经派人过去了。”
二房厅堂内,贴身丫鬟匆匆回来,对闻郭氏禀报了一声。
闻郭氏微微点头。
信是闻郭氏的亲笔信,是写给自己娘家求助的信,她娘家虽比不上闻氏,但也是一方望族,她求助自己兄长派人赶往闻馨未来夫家,埋伏于去宇文家的路上,一旦发现闻馨,立刻秘密截下。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四周稍有风吹草动都会让人不安,她已经感觉到了闻馨身上有问题,不将问题掌控在自己手上寝食难安。她感觉闻馨逃往宇文家是最安全的,所以觉得那是闻馨有可能的逃跑方向,不得不提前做准备。
至于庄子那边,是她自己的产业庄子,本就是她自己出嫁的嫁妆,庄子里的人手都是她自己的人手,她现在要紧急调用一批自己的可靠人手过来听用。
至此,感觉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受了伤的身子倍感身心疲惫,熬到差不多天快亮,闻郭氏终于熬不住了,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只是一直沉浸在噩梦中。
结果浑浑噩噩的睡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又被吵醒了。
闻馨的丫鬟小红被抓回来了!
“你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
如同小鸡子似的被拎来的小红挣扎乱叫,她还没过渡到失势的状态,在她出走前的闻氏,沾了闻馨的光,哪有什么人敢对她这样,因而令她十分恼火。
最终被人掷于地上,摔出一声哎哟,再抬头,发现闻郭氏正居高临下站在她跟前。
遁离闻府的五辆马车,派出的人手倒是追查到了,其中四辆只找到了车,人不知跑哪去了,连车夫都找不到了。这令闻郭氏越发不安,尽管闻魁未做任何反抗,但她依然感受到了闻魁带给她的巨大威胁,意识到出了这闻府,离了她这主子的眼前,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闻魁对闻氏势力的影响力不是她能比的。
剩下的一辆马车,也就抓到了一个小红。
见是她,小红立刻要爬起行礼,谁知闻郭氏却一脚踩在了她的手背上。
“啊!”小红吃痛呲牙。
闻郭氏脸上闪过快意,以前的闻馨仗着老爷子的宠爱,连身边的下人都要压这边下人一头,连她见了都要对这么个小丫头客客气气,如今真正是踩在了自己的脚下。
她慢慢蹲下了,漠然问道:“说,闻馨在哪?”
小红手抽不出,痛着回道:“夫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管家安排我上了一辆马车,让我什么都不要问,让我跟车夫走便可…”
啪!闻郭氏甩手狠狠赏了小红一记耳光,“还敢嘴硬!”
说罢起身,偏头示意了一下,她的身边人立刻一拥而上,将小红死死摁在了地上,一人找来绣花针就往小红指甲里插,现场顿时响起小红的凄厉惨叫……
晌午时分,有一只大鸟从天而降,化作人形落入了闻府,千里郎到,送了信来。
信来自青莲山,收信人是樊无愁。
信是青莲山掌门的亲笔信,是收到了樊无愁的传讯获悉闻氏惊变后给的回信。
信上就两句话,首先是要求这边务必保护好闻馨,另则是掌门表示明天就会亲自率人赶到。
“师父,怎么了?”邹云亭过来问了声,他也是做贼心虚,想多掌握点动态。
樊无愁随手把信给了他看。
邹云亭看后道:“看这样子,掌门一行已经在路上奔波了。”
樊无愁嗯了声,心思依然在揣摩信上内容,信上就这么两句话,言简意赅,但他能感觉到,字越少事越大。
掌门要法驾亲临,而排在这事前面的却是保护闻馨,保护闻馨放在了首先重点强调的位置!
先是闻魁宁愿受制也不肯暴露闻馨,明显有保护闻馨的意图,如今掌门又在强调保护闻馨,他意识到了,这个闻馨身上似乎有什么非同寻常的意义。
也因此而醒悟过来,忽回头,对邹云亭沉声道:“你,亲自带人去二房那边,立刻把闻魁要过来,为师要亲自审讯。”
邹云亭顿犹豫,“二房那女人死了那么多家人,疯子似的,若是固执不给怎么办?”
“固执?”樊无愁甩头看来,冷冷道:“为师要亲自审讯,让你带人去要人,你听不懂吗?”
邹云亭顿时懂了,拱手一声,“是。”
樊无愁又道:“还有那个刚抓回的小红,也一并要过来!”
看到了掌门的书信,他的态度开始偏颇向某一方,开始保护闻馨那边的相关。
“是。”邹云亭应下,转身挥手招呼了几个人一起离去。
不一会儿,急匆匆的一行便闯进了闻氏的私家地牢,强行将闻魁从刑架上解救了下来。
闻魁人已经被折磨的不像人样了,给人奄奄一息的感觉,是用半扇门板给抬出去的。
折磨了闻魁一晚的那位,眼睁睁看着青莲山的人把闻魁给弄走了,满脸的惊疑不定,眼睛里也浮现出了恐惧感。
小红也是被半扇门板给抬走的,被解救下来后已经昏迷了过去,身上到处是血迹。
青莲山的人亲自出面了,闻府一些看家护院的也不敢阻拦,急匆匆赶来的闻郭氏也拦不住,她只能喝了声,“邹公子,烦请借一步说话!”
邹云亭也正想找她算账,当即挥手示意其他人先把闻魁给送回去,自己则随了闻郭氏去长廊那边漫步说谈。
边上没了外人,闻郭氏立刻问道:“什么意思?”
邹云亭沉声道:“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你说了放过闻馨的,为何还咬着她不放?”
闻郭氏答非所问,“我已经发了书信给我娘家兄长,让他们派人在通往宇文家的必经之路上拦截,总之不能让闻馨去宇文家,人一旦去了,那就真的成了宇文渊的女人,和你再无半分瓜葛。你若是不信,我现在就把我贴身丫鬟喊过来让你问话对质。”
邹云亭被她搞的一愣,大概懂了对方的意思,敢情这样做的目的还是为了兑现给他的承诺,然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沉声道:“那你为何要往她头上扣下毒的帽子?”
闻郭氏艳丽面容上翻出嘲讽神色,“你是不是傻?名不正言不顺凭什么动用闻氏的力量去把那位三小姐给抓回来?只要人回来了,很容易恢复清白,随便一查就能知道她根本不可能有能力干出下毒的事,她也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邹云亭尽管还将信将疑,但已经没了话说,长久以来无法摆脱闻郭氏的纠缠不是没原因的。
闻郭氏又道:“你难道不知道闻魁在闻氏的能量非同小可?你把他捞出去知不知道会是多大的后患?”
邹云亭冷哼,“你也有怕的时候?我倒是奇怪了,你居然没有除掉他。”
显然在嘲讽,你可是连自己丈夫和女儿都能下毒手的人。
闻郭氏咬牙,“姓秦的要查什么你不是不知道,老爷子不在了,知情者恐怕只有这老家伙。给不了姓秦的交代,他就算不敢暴露,所掌握的东西也足以让二房继承不了闻氏。”
邹云亭:“你不是答应了人家掌握闻氏后,要动用闻氏在泞州的势力帮他找到人吗?”
闻郭氏:“闻魁知道很多闻氏的秘密,家主信物也被他藏起来了,现在不要扯远了,快说,你师父突然把两人要走是什么意思?”
“可能和掌门的来信有关……”
邹云亭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来信内容告知了。
“保护闻馨!青莲山掌门让保护闻馨……”闻郭氏愣住了,口中喃喃有词,脸色渐变,咬牙道:“一个不谙世事的丫头,老爷子宠着她,闻魁拼死要保护她,青莲山掌门也要保护她,凭什么?代表家主的信物也不见了,这里面绝对有问题,这丫头不能留了。”
邹云亭脸色一沉,“你想杀她?”
闻郭氏明眸目光深沉盯着他,“你的话提醒了我,闻馨被如此重点保护,怎么会简单到就一辆马车离去,她的贴身丫鬟离开了居然也没跟她在一起,我们可能中了闻魁的障眼法,闻馨很有可能还藏在闻府内。府内必须要找找看,找到她,要么你杀了她,要么你带她运走高飞,要么坐等意外出现你我一起完蛋,那样你什么都得不到,你自己看着办。”
邹云亭脸颊紧绷,现在只想杀了对面这女人。
闻郭氏继续道:“和闻馨有关的人,我都在盯着,如今想来,你那个师妹很不正常,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能老神在在的一个人居住在玉园,凭她和闻馨的关系也不见任何着急,我现在怀疑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她是青莲山弟子,府内人手也不好对她怎样,你是她师兄,她又喜欢你,你对她下工夫比较容易。”
第二七一章 找到
两张门板放在地上,闻魁和小红各躺一张,前者奄奄一息状,后者昏迷中,有两名修士蹲在边上给二人进行救治。
闻魁身上到处是抽打到见血的鞭痕,肋骨断了几根,手指也断了几根,手指甲全被拔了,其它的伤就不说了,总之惨不忍睹。
樊无愁绷着一张脸在旁不语,眉头紧皱。
一旁的其他青莲山弟子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长老,那女人在搞什么,他好歹是闻府管家,羁押问话就问话,怎么还动上了刑,还把人给伤成了这样?”
说实话,这边所有人都没料到闻郭氏敢对闻魁这样干,往常哪个在闻魁面前不是乖乖的。
樊无愁嘿嘿一声,“天知道那女人的丈夫和女儿是怎么死的。”
之前,按照谁得利谁是凶手的理论来推断的话,很多人都怀疑过二房,但见二房的人也死成那样,也就成了将信将疑。现在,对闻魁等人下手的情形,给人迫不及待的感觉太明显了。
然而又能怎样?就算是人家干的,人家的目的也达到了,已经成功了,二房已经是唯一继承人。
这种事,没证据谁也不能“冤枉”二房。
哪怕是樊无愁,也只能是摇摇头,一声叹而已。
正常来说,青莲山坐镇于此的人除了下山历练,就是肩负看家护院的责任,负责青莲山和闻氏的联系,闻氏内部的具体事务都是尽量不干预的,否则还要闻氏干嘛?包括男女之情方面都和闻氏保持着距离。
没办法,大家族内部争权夺利很正常,你若不保持距离,有的是人看中你的影响力,会想尽办法把你给卷入。
谁是人,谁是鬼,很难分清的。
施救了好一阵,闻魁的气息总算是平稳了下来,药物控制住了来自肉体的痛苦。
樊无愁这时才蹲下,问:“魁子,闻馨究竟在哪?”
闻魁微微偏头一旁,不说话。
樊无愁从袖子里掏出了掌门寄来的那封信,抖开了,摊开在他的眼前,“你自己看看吧。”
闻魁看了一遍,终于开口了,“还是等掌门来再说吧。”
樊无愁:“你是怀疑这信有假,还是怀疑我有问题?”
闻魁:“除了宴席中的死者,其他活着的人都可能有问题,包括我在内。”
樊无愁翻了个白眼,懂了,也站了起来,啐骂了声,“早把话跟我挑明能省多少事,你这老小子活该遭罪。”
多话没有,知道再说也没用,人家不会说的,按人家的态度推断,整个闻府内,怕是要认为他这个青莲山长老才是最危险的人物,这人心呐,没办法说了……
玉园外的楼阁上,邹云亭将守卫打发下去后,自己悄悄站一扇窗后,通过窗缝悄悄观察着玉园内的动静。
青莲山弟子有自己吃饭的饭堂,他在饭堂发现师妹宋萍萍有让厨子做包子,说是想吃包子了。
厨子照做了,包子蒸熟了,师妹却没有在饭堂吃,装了一笼包子回去了,说是回玉园吃。
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自己的师妹吗?以他对师妹的了解,一听就知道有问题,遂来了这里盯着。
等了那么一阵,忽见玉园内师妹的房门开了,人也出来了,晃荡着衣袖貌似在玉园内散步,人在玉园内转悠了两圈,转到一处树木遮掩视线的地方后,似乎就停下歇脚了,好一阵都没再见人出来。
宋萍萍再次现身后,回了自己屋内。
直到傍晚时分,宋萍萍才又露面,这次离开了玉园,往青莲山弟子的驻扎区去了。
她走后没多久,邹云亭进入了玉园,四处观察一阵后,径直去了高阁观察玉园的死角位置,也就是宋萍萍之前消失过的地方。他将那块地域好好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是一座假山看起来比较显眼,也被他一处处查探过,厚实着,没哪块能移动,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略感奇怪,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然仔细琢磨后,根据他对自己师妹的了解,还是令他对这块区域保持了怀疑。
他没有久留,迅速离开玉园,也回了青莲山弟子驻扎区,打探宋萍萍在哪。
宋萍萍先去看望了闻魁,也只是远远看了眼,之后便坐在一处亭子里,趴桌上,双手撑着下巴,痴痴呆呆,不知想什么想的入神。
“这镯子挺好看,看着有点眼熟。”
耳畔忽传来师兄的声音,宋萍萍回头看,见正是师兄,顿时笑靥如花地站了起来,然后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一只如同琥珀色的镯子,下意识放下衣袖遮掩。
闻馨手腕上也有一只几乎一模一样的镯子,她手上的是闻魁不久前给她的。
“之前闻馨在的时候,借了闻馨的戴戴。”
宋萍萍找了个借口,这次对自己师兄也没有说实话,她向闻魁发誓保证了的,一定要保守秘密到掌门来到。
当然,她也确实喜欢借闻馨的配饰或衣服之类的穿戴。
邹云亭哦了声,道:“说到闻馨,刚才听说,二房那边好像发现了闻馨的线索,也不知找到了没有。”
宋萍萍瞬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我还有点事,回头再说吧。”邹云亭扔下话走了。
宋萍萍则不淡定了,在亭子里来来回回走动,焦虑徘徊。
好一会儿后,她又迅速去了饭堂,也不等厨子把吃食全部弄好,就匆忙装了点离去。
她匆匆回到了玉园,观察了一下玉园的情况,之后迅速钻回屋内,将吃食做了处理,打包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遮掩,而后又出了门开始在玉园内晃悠。
晃着晃着,就晃到了那座假山后面,迅速蹲身在假山脚下,伸手掏进了一处孔眼内,摸到了里面深处的一个铁环,拽住一拉,轻微咔嚓声响起,这边的一整坨山石如抽屉般拉开了,拉到了尽头停下,也出现了一个缺口。
宋萍萍一个闪身便钻了进去,抽出的整坨山石又缓缓自动归位。
就在机关对面的几排林木中,一棵大树的树杈上,躲藏在后的邹云亭半露面目,尽管有所猜测,但还是有所讶异,没想到玉园里竟有这样的机关入口。
他忽闪身而出,落在了假山旁,再观察四周,因为知道了机关入口位置才意识到,在外界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玉园,假山后面的这一块块地方,刚好是一处观察死角,可谓大巧不工。
他也蹲下了,伸了手进石头缝隙里摸索,摸到了铁环拉出了一声咔嚓,也慢慢拉开了那坨山石……
一盏孤灯昏暗,摆放在台阶上。
一个孤零零的身影也坐在台阶上抱膝,歪头枕在膝上,看着昏黄油灯,正是闻馨,黯然神伤。
哭的红肿的双眼怔怔,脑海里满是爷爷的音容笑貌,她一个人在黑暗中哭了好久。
油灯火苗微微晃动了一下,也令她慢慢醒神,慢慢回头看向台阶上方的黑暗处。
黑暗中除了火苗,她也不知道该盯着什么看,盯着黑暗看的话,她害怕。
一个人被扔在这黑漆漆的地下,她真的很害怕,有时候地道深处似乎还有奇怪的声音传来。
这一直盯着火苗看倒是看出了经验,每次火苗一动荡,她就知道有人进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便传来了脚步声,很快,宋萍萍的身影便出现了。
宋萍萍一到,便努力挤出笑脸给她,站在她跟前的台阶下,还从袖子里摸出了打包的食物,“馨儿快猜猜,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闻馨微微摇头,还是不想吃。
宋萍萍看看台阶上的食物,有早晨的肉羹,中午的包子,还原样摆着没动,不由叹了声,“馨儿,不要难过了,你就吃一点吧,多少吃一点,一整天不吃东西,身体会受不了的。”
闻馨:“萍萍姐,我不饿。”
“唉。”宋萍萍叹了声,又将打包的食物放在了台阶上,然就在这时,她突然一把握住腰间剑柄,盯着来路喝了声,“谁?”
闻馨顿时紧张站起,跟着看向入口方向。
呼,一股吹呼风声后,一点火光亮起,化作了一点火苗,照亮了一张脸,正是手里拿着火折子的邹云亭。
两个女人同时愣住。
“师兄?”宋萍萍也有点不知所措,不过手中剑柄还是松开了,很快也反应了过来,意识到了自己师兄是怎么找到这的,顿有些恼怒道:“师兄,你诓我?”
邹云亭一步步走了下来,走到了两人的跟前,看了看台阶上摆放的简陋东西,抬眼盯向了闻馨,发现这女人哪怕是憔悴的样子也依然是自己喜欢的样子,问:“昨夜一直到现在,你就一个人缩在这里?”
闻馨不语,略显紧张。
她脑海里依然记得死了好多家人的画面,还有爷爷临终的交待,令她意识到了有人可能要对她不利。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害你。”邹云亭宽慰一句,又指责宋萍萍道:“师妹,这事你为何要瞒着我,为何不告诉我,有什么事难道我还不能帮你吗?”
宋萍萍噘嘴,嘟囔道:“我也不想,是闻总管安排的,我答应了无论谁都不告诉的,连师父我都没说。闻总管说要等到掌门来才能让馨儿出去,我想,把馨儿交给掌门自然是不会有错的。”
她有她的理由,邹云亭不扯了,再看向闻馨,想到了闻郭氏让自己带闻馨远走高飞的话,心中竟忍不住一阵荡漾,目光又忽定格在闻馨的手指上,一枚古色古香的戒指如同戴扳指般套在大拇指上。
这戒指他认识,是闻氏家主一直戴在手上的。
现场安静了一阵后,邹云亭问:“馨儿,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宋萍萍不喜欢他对闻馨说话的温柔语气,因为对她不会这么温柔,当即帮闻馨接话,“当然是等掌门来呀。”
邹云亭不理她,继续对闻馨道:“馨儿,这豪门里的惊险你还没受够吗?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宋萍萍皱眉,“师兄,你说什么?”
唰!邹云亭忽拔剑回头看向来处。
很快,宋萍萍也听到了一群人的脚步声,也拔剑在手警惕着。
“你师兄的意思是,要与馨儿成双成对,要与馨儿远走高飞。”
黑漆漆的台阶上方,突然传来闻郭氏的笑声回答。
第二七二章 手刃
这声音,令邹云亭变了脸色。
几点火光相继燃起,四个男人手中拿着火折子,都是二房的护卫。
后面还有两个男人各扶闻郭氏的一只胳膊,扶着她摸黑下台阶。
宋萍萍不知道闻郭氏是好是坏,但对方出现在这里就是不对,何况她见到过被二房虐待过的闻魁,立刻看向邹云亭,急道:“师兄,是你带来的吗?”
邹云亭没答话,死死盯着闻郭氏,沉声道:“你跟踪我?”
一群不速之客止步后,闻郭氏从后面上前露面,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扫了眼邹云亭横在手中的剑,“是要感谢你。还是你了解你的师妹,一出手就找到了,你不把外面楼阁上瞭望的青莲山弟子给调开,我的人还真不好跟进玉园。”
事发后,为了找到闻馨,她第一时间就安排了人盯邹云亭的动静。
原因简单,邹云亭喜欢闻馨,干出帮闻馨脱身的事来完全有可能,她不得不防,于是就出现了眼前的一幕。
邹云亭咬牙道:“你跑来干什么?”
闻郭氏:“我不来,你怎么办?没有我的协助,你拿什么带着馨儿远走高飞?你带着个大活人想躲过青莲山的追查,可没那么容易。我来是想问问你,究竟是远走高飞的好,还是金屋藏娇的好,你不妨好好考虑。”
宋萍萍和闻馨双双震惊,邹云亭紧绷了脸颊不语。
宋萍萍更是急道:“师兄,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闻郭氏压根不理会她,目光盯在了紧张忐忑的闻馨身上,盯在了闻馨紧抓衣角的拇指的戒指上,认出了是族长信物,当即冷笑不止,“族长戒指竟然在你手上,闻魁居然说是自己藏了起来,那老家伙不惜如此百般维护…馨儿,族长临终前,你们究竟密谋了什么?你老老实实告诉二娘我。”
闻馨迅速将戴戒指的手放在了身后,摇了摇头,不说,或是表示不知道。
闻郭氏又向下走,伸手索要道:“馨儿,那戒指你留不住,你留着也没用,把戒指给二娘,二娘保你平安!”
闻馨摇头,她不傻,已经感觉到了这个平常对自己笑容可掬的二娘不是好人。
唰!宋萍萍忽拔剑在手,挡在了闻馨身前,单臂护着闻馨一路退向台阶下面,并剑指闻郭氏警告,“站住,不许再靠近,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闻郭氏根本无惧于她,不但不站住,还挺起胸膛往剑锋上顶去,“这里是闻氏,你身为青莲山弟子,不会忘了规矩吧?你拿剑指着我想干什么,你有胆子刺我一剑,看青莲山会不会放过你!”
宋萍萍被气得呲牙咧嘴,突然手中剑锋往石壁上一扫。
哗!剑锋在石壁上打出一片石渣。
“啊!”闻郭氏惊叫,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被石渣给打痛了。
几名护卫赶紧过来护着她。
宋萍萍冷笑,“我是没胆子刺你,但我舞刀弄剑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闻郭氏当即对手下人喝斥道:“还发什么愣,还不快将她给拿下!”
宋萍萍剑指几人,厉喝:“我看谁敢!”
二房几名护卫顿面面相觑,很犹豫,确实有点不敢,哪怕是对付闻魁都好说,对青莲山弟子动手就有些说不过去了,青莲山可是凌驾于闻府之上的。
宋萍萍护着闻馨下到了台阶底部,护着人拐向了地道里面。
“没用的废物。”
见到人快跑了,闻郭氏恼羞成怒地骂了一句。
她就猜到可能会这样,所以她才亲自跑来了,以便镇住场面,否则以她的身份也犯不着亲自往地洞里钻。
她回头盯向还在患得患失的邹云亭,“我还真是瞎了眼,怎么尽碰上没用的男人,姓邹的,你还发什么傻?你我勾结的事,你师妹已经知道了,你想让她出去告诉你师父吗?到时候别说闻馨你得不到,你将失去一切,包括你的性命!”
此话一出,邹云亭浑身震颤一下,见师妹人影已经消失了,立刻闪身而下,迅速追去。
一群人随后也护着闻郭氏匆匆追去。
台阶上,一盏孤灯还在,还有台阶上摆放的吃食,犹如敬献给鬼神。
地道里有凌乱脚步声回荡。
地道里疾行的闻郭氏环顾四周,能看出这地道是花了大工夫的,忍不住惊奇,“我十七岁嫁入闻氏,在闻氏生活了二十多年,竟不知闻府地底下还有下了如此工夫的密道…”
心里还有一句嘀咕的话没说出来,也不知闻氏究竟还藏有多少不为外人知的秘密。
宋萍萍带着一个大活人跑不快,何况修为也不如邹云亭,很快便被追上了。
师兄妹对峙上了,宋萍萍横剑拦在闻馨身前,与师兄四目相对,并喊出一句,“师兄,你不要逼我!”
邹云亭意图靠近,“师妹,你听我安排,我不会害你。”
宋萍萍大声警告,“站住!”
邹云亭怒道:“你瞒着师父偷偷将闻馨藏在地道里,还有理了不成?”
宋萍萍咬了咬唇,“我不知道闻氏发生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馨儿是好人,馨儿更是我好姐妹,我一定要保护她的安全。闻总管说了,等掌门到了,把馨儿交给掌门,交给青莲山,这安排肯定是不会有错的。倒是师兄你,跟闻郭氏到底是怎么回事?”
邹云亭深吸了一口气,忽抬剑,缓缓将手中剑收回了剑鞘内,亦如之前的闻郭氏一般,将胸膛送到了师妹的剑锋上。
“你…你给我后退。”宋萍萍又急又恼,手中剑愣是被血肉之躯给逼得后退了,生怕自己不小心伤了师兄。
邹云亭却趁机一把抓住了眼前的剑锋。
宋萍萍大惊,手中剑稍一反抗却又不敢妄动了,只见师兄握剑的手已是瞬间鲜血流淌,不由惊呼,“师兄,你…没伤到筋骨吧?”
邹云亭骤然运功发力,一把将对方手中的剑别脱了手,夺了对方手中剑,顺手甩了出去,当啷撞击在石壁上,又弹射了出去,咣啷落在了闻馨的后面,吓了闻馨一跳。
师兄妹二人已经是瞬间砰砰徒手过招,面对偷袭,措手不及的宋萍萍很快便难以动弹了,双臂交叉着,被邹云亭抓住双腕别住了。
两人较力在一块,地上落了两支还在燃烧的火折子。
宋萍萍悲愤挣扎,没师兄的功力深,无法摆脱,“你放开我!”
邹云亭道:“师妹,我说过我不会害你的,你为什么就不信?”
宋萍萍:“你的行为明显和师父无关,想让我信,那就先放开我,放我们走!”
邹云亭摇头:“师妹,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是我错了,一步错,步步错,师兄我再难回头了。师妹,恐怕要先委屈你几天了,等我远走高飞了,再放你回来。”
宋萍萍震惊道:“师兄,你到底做了什么?”
师兄妹纠缠在那叽叽歪歪,闻郭氏等人也赶到了。
见宋萍萍已经被邹云亭制住了,可邹云亭还在那婆婆妈妈,闻郭氏顿有些不能忍,对身边人偏头示意了一下,微声一句:“姓宋的贱人不能留了。”
随行几名护卫顿小汗一把,感觉这玩笑有点开大了,那可是坐镇闻氏的青莲山长老樊无愁的亲传弟子。
废物!闻郭氏暗骂一声,目光落在一人别在腰间的匕首上,身影一挡,顺手摸上去就拔了匕首在手,倒握在了宽大袖子里面遮掩,径直朝师兄妹二人走去。
“你这师妹打算如何处置?”闻郭氏走近后问了声。
邹云亭:“我自会处置,不容你操心。”
“是吗?”闻郭氏声冷笑,毫不犹豫地在宋萍萍后背亮出了匕首,寒光一插而没,然后迅速退开。
宋萍萍张大了嘴,瞪大了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很快,喉咙里有血呛出。
她的双臂还被师兄控制着,整个人被师兄的修为死死镇着。
邹云亭亦瞪大了双眼,忽然放开了师妹的双臂,将她翻过来一看,看到了那插在师妹后背心窝的匕首。
紧急退开的闻郭氏两手也在颤抖,她也是头回干出亲手拿刀杀人的事来,也紧张害怕。
可是她没得选择,她怎么可能再让宋萍萍出了地道回到闻氏,邹云亭说的什么远走高飞了再放宋萍萍回来的说法,简直是扯淡。你远走高飞了,我在闻府怎么办?她不可能允许那种情况出现的,趁机果断下了毒手。
她身后的一群护卫也惊呆了,这女人竟然手刃了青莲山长老的亲传弟子?
也许是因为这份惊吓的原因,一群人,一个个不时有哆嗦反应,包括闻郭氏,不时有微微颤抖迹象。
一个个的,不知不觉的,脸上神色皆慢慢变得有些诡异。
“师兄…”口中有血涌出的宋萍萍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看向师兄的眼神中是无尽的悲哀,还有许多的遗憾。
而搂着她的邹云亭,先是满脸震惊,继而震惊的神色中又掺杂了些许奇怪。
闻馨已是泪流满面,摇头着,张大着嘴巴无声泪流,连一个悲伤的字眼都无法发出。
眼前的一幕她无法接受,后退中脚下突撞出一声当啷,正是宋萍萍那柄被甩飞的剑。
连虫子都不敢踩死的闻馨,突然俯身捡起了剑,双手抱着剑带着无尽的绝望和悲伤冲了过去,长剑噗一声,直接从邹云亭的肋下捅了进去,剑锋从另一边肋下冒出了。
拔出剑后,她还想再刺邹云亭,却被喷出的鲜血给浇了一脸一身,整个人被血腥喷的哆嗦了一下,双手抱着剑在那颤抖不停。
第二七三章 造孽
中剑的邹云亭竟没什么痛苦反应,露出了连气息欲绝的宋萍萍也看不懂的神色,是奇异的诡笑。
“不要…”宋萍萍口中含糊出两个字,是说给闻馨听的,指闻馨刺向她师兄的那一剑。
闻馨没听懂,也没听进去,整个人的情绪都处在巨大的异常中。
师兄妹两人最终抱着倒下了,宋萍萍半压在师兄身上。
邹云亭也在呛血,脸上的诡笑依旧,想爬起来,身体却漏了力气,也在大量出血,被宋萍萍压的无法爬起,反复重复同样欲起的动作而已。
师兄妹两人身下很快出现大滩血水,嗤嗤,熄灭了地上两支火折子的光芒。
“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
一脸血的闻馨突然呼吸急促,声音在颤抖,抱着剑的手也在颤抖。
闻郭氏一脸诡笑地朝她走来了,那六名手上拿着火折子的护卫亦如此。
面对亲手杀害宋萍萍的闻郭氏,眼见逼近,闻馨呼吸越来越急促,她也没有退让,最终闭着眼睛用力推出了手中剑。
噗!长剑透穿了闻郭氏的胸膛,可闻郭氏并无任何伤痛反应,继续往前走。
闻馨已经是两腿发软,被一扑就倒,跌坐在地。
失衡的闻郭氏也扑在了她的身上,想站起来,导致像在闻馨身上爬似的。
闻馨两脚连蹬,看到那六名护卫又逼近了,她仓惶抓住闻郭氏胸膛上的剑柄拔剑,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双手挥剑乱砍一气。
被剑锋砍伤的六名护卫压根没做任何停留,脸上带着痴痴的古怪笑意,继续前行,哪怕是腿上的伤口在流血。
满手的鲜血,手很滑,闻馨握力本就不大,剑脱手甩了出去,当啷撞墙落地。
她又被攀附她而爬起的闻郭氏给摁翻了,于是她也立刻扭身爬了两步,重新抓起了剑,扭身跪起,对抓住自己裙子爬的闻郭氏又一剑刺了下去,刺进了她的后背。
拔剑,又一剑刺下。
闻郭氏不怕死似的,依然想抓住她为着力点站起。
闻馨哆嗦着,整个人傻掉了似的,双手拼命抓住剑,跪在那一剑又一剑地刺下。
刺到最后,闻郭氏已经彻底没了动静,她还在一剑又一剑刺下,捣蒜似的。
直到双手失力,已经没了力气再将剑拔出,整个人才跌坐在了地上。
六名拿着火折子的护卫一瘸一拐,带着火光渐渐远去。
血泊中要咽气的宋萍萍目送着,她似乎察觉到了六名护卫的异常,发出微弱声音,“馨儿…”
幸好地道内很安静,否则怕是听不见。
这一声唤,宛若天籁之音,也瞬间唤醒了痴呆的闻馨。
然眼前已无光明,一片黑暗,闻馨高喊了声,“萍萍姐。”然后摸着闻郭氏的尸体、摸着地上的鲜血爬过去,摸索着找到了宋萍萍,抓住了宋萍萍的手,“萍萍姐,你挺住,我找人救你。”
宋萍萍似以最后的全部气息发出了一声较为清晰的声音,“不要出去,等掌门…”
话没说完,便再无了声息。
“萍萍姐,萍萍姐……”
闻馨在黑暗中痛哭。
好一阵后,她站了起来,离开了血腥之地,然她自己已带了一身的血腥,在黑暗中摸索着石壁,凭着记忆摸索前行。
后面地上还有苟延残喘的动静,邹云亭还未死透。
再后来,她看到了光明,看到了台阶上的那盏油灯,已经快要熄灭的油灯。
她如蒙大赦,赶紧的,跌跌撞撞爬了上去,颤抖着手挑动灯芯,再次将灯火挑亮了起来。
她又在原来的位置靠墙坐下了,看到自己满手的血,于是在身上擦,可身上也到处是血,一双手怎么都擦不干净,也就不擦了,感觉冷,蜷缩靠墙,自己抱着自己。
她并没有因惊吓而跑出去,而是继续在这里等待,也看不到自己满脸血迹的狰狞……
次日午前,闻府大门外,数十骑哗啦啦冲过大牌坊,一色的青衣大袖兜风而来,气势非凡,来众直接在大门口下马。
樊无愁等人,还有衣服里面缠着绷带、脸上还有鞭痕的闻魁皆在门外迎接,可谓恭候多时。
为首器宇轩昂的长须老者,也是青莲山掌门任天降,跳下马看了看闻魁。
闻魁他是认识的,也没问其伤怎么样,而是直接问道:“闻馨怎样?”
闻魁:“无恙。”
“带来见我。”任天降扔下话大步入内,身后一群人随行而入。
闻魁躬身领命。
他没去玉园,而是去了正院,从家主的书房里进了密道内,他也是从这里将闻馨给送入密道的。
家主居住的正院与玉园相邻,所以离玉园出口并不远。
但他在地道内还是看到了尸体。
看到了背后插剑的闻郭氏,看到了背后插着匕首的宋萍萍,也看到了一脸诡笑躺那的邹云亭。
死的三个人让他感到吃惊是一回事,关键是密道里罕有会出现这种死法,按理说会死得干干净净的,怎么会死的如此血腥?
事情可能出现了什么意外,连宋萍萍都死了,他顿时急了。
缠着绷带的手端着油灯四处照了照,看到地上有靠墙离去的血脚印,像是女子的脚印,当即急慌慌往安置闻馨的地方赶去。
没多久,他看到了蜷缩在台阶上的闻馨。
油灯已经没油,从昨晚就没了,烧干了。闻馨记着爷爷、闻魁和宋萍萍的交代,没有乱跑,没有出去,尽管害怕,但依然独自缩在这漆黑的地下坚忍等待着。
放在台阶上的饭食她吃了,真的很冷很饿后,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吃了,包子全部吃光了。
闻氏的生活条件太优渥了,她这辈子还是头回吃隔餐剩下的饭食,满是血迹的手抓着包子躲在黑暗中慢慢啃着。
那一刻她想到了养紫龙的情形,饿到紫龙开口,也因此想到了那个很特别的人,不需要紫龙挨饿也能让紫龙乖乖进食的人。
头发上、脸上、衣服上,都是干后的血迹,差点让人认不出来。
闻魁差点以为她已经死掉了。
谁知闻馨眼珠动了动,看清了来人后,也没什么激动,而是小心翼翼且弱弱地冒出一句话,“魁爷爷,我杀了人!”
要不是男女有别,闻魁很想摸摸她,着急问道:“小姐,你自己没事吧?”
闻馨摇了摇头,双臂又抱紧了些自己,蜷缩在墙根,小声弱弱道:“我杀了二娘。”
其实说来说去,她就想说一件事,我现在该怎么办?
闻魁半跪在她跟前,柔声安慰道:“没事,没事的。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萍萍姐送了吃的来,后来邹公子不知怎么就闯进来了,好像是跟踪来的……”
闻馨思路很清晰,将整个事情经过有条不紊地讲述了出来,包括生死血腥时的场面也平静道出了,只是说到宋萍萍死时,她又流泪了,也把自己抱的更紧了,声音很轻柔。
听完后,看到她的样子,再对比她从前的样子,闻魁忽老泪夺眶而出,仰天一声喟叹,“老爷,您这是造孽呀!”
他突然明白了闻袤临终前为什么突然要安排宋萍萍给送饭,当时就觉得突兀。
既然要让小姐独自在这黑暗中呆着,也就没必要送什么饭,闻府还准备不起一两天的干粮饭食吗?搞个人送饭,摆明了是件容易暴露的事情。
满脸血迹的闻馨明眸忽闪,亮晶晶的,盯着他问,“魁爷爷,你怎么也受伤了?”
闻魁抬袖抹了把老泪,苦笑:“我没事,也是我多此一举,若按照老爷临终前的安排去做,也就没了这身伤,我这真正是自找的,还差点坏了事。”
看到了几人的尸体,再听了事发经过,他就明白了,自己做了节外生枝的事。
压根没必要安排五辆马车搞什么障眼法之类的。
意图对小姐不利的人,是不会对小姐公开乱来的,不会出现自己担心的情况,找到了地道入口又怎样?但凡偷偷摸摸潜入地道的人都得死。
进地道找到了小姐的人都不可能直接杀了小姐,必然想知道点什么,有这时间,地道内的玄妙足以抹杀任何不轨之人。
宴席下毒的事,老爷显然是到死都不相信会和青莲山的人无关。
宋萍萍送饭,其实就是老爷安排的诱饵,有为未来闻氏新主“清君侧”的用意,有几重用意。
他当时以为老爷临终前没能来得及做出妥善安排,才又补充了一些手段,结果害了他自己,也害惨了小红。
闻馨忽问:“魁爷爷,二娘和邹云亭怎会勾结在一块?”
闻魁叹道:“这事说来话长,郭氏和邹云亭几年前就在暗中有了私情。”
“私情?”闻馨惊讶,难以想象邹云亭怎么能和闻郭氏搞在一块,问:“爷爷知道吗?”
闻魁颔首,“知道的,至于为何不处理…老爷说了,不是不处理,而是不急于一时。闻氏依靠青莲山获利多年,其实青莲山内部一直有杂音,也不可能没杂音,有些当权者也有俗世子孙。坐镇闻氏的长老和闻氏保持距离是规矩没错,但是不能太清高了,那样对闻氏不好,樊长老对自己的弟子管教无方,一旦闻氏需要…小姐,有些事情很复杂,老奴一时也说不清楚,老爷在密室留给你的东西中应该都有详述的。”
第二七四章 管家
说到这事,他也纳闷。
现在种种迹象显示,下毒的事很有可能就是闻郭氏和邹云亭联手干的。
若真是两人干的,说得难听点,老爷捏着把柄引而不发留以备用,很有可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问题是,就算两人有奸情,现在也不到闻氏家主之位正常传承的时候,突然狗急跳墙似的干出这般悖逆之事,得冒多大的风险?
尤其是在闻氏获得祭神主祭之位的时候,万众瞩目时突然下这般杀手,闻魁真的想不通那对狗男女是怎么想的,好好的突然这么疯狂做甚,吃错了药吗?
闻馨又问:“二伯知道吗?”
闻魁:“不知道。老爷说,青莲山和闻氏都不会让这种丑闻爆出来,二爷知道了也无处申冤,无非是杀了那对奸夫**,何况本就没打算放过,只是晚一点再处死而已,没必要让二爷闹心,还能让闻氏利益最大化。”
闻馨默了一阵,问:“下毒的事是他们干的吗?”
闻魁已经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她以前的生活中是不存在问这方面问题的,回道:“像是,还需确认。他们已经死了,将与他们相关的人控制起来,应该很快就能查出结果来,郭氏的贴身丫鬟等人应该知道不少情况,出去了老奴会第一时间将他们控制。小姐,掌门来了,正在等你,有什么话出去了再说吧。”说罢俯身去搀扶,然他自己的手有伤,触及了伤处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魁爷爷,不用扶,我没事。”闻馨自己站了起来。
闻魁在前掌灯,陪着她一步步下台阶,没有带她从最近的玉园出口出去,还是要从家主书房出。
没走多远,又看到了地上的尸体。
只看了宋萍萍一眼,闻馨便潸然泪下,却没出声。
最近的经历,让她不知道把多少年的泪给流了。先是情殇,一个人躲在背后不知道哭了多少次。继而又是一家人那么多人中毒倒毙的情形,还有爷爷的死,如今最好的朋友为了保护她也被人杀了。
而且她还做了这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居然亲手持剑杀了两个人。
突兀而来的一段心路历程,难言。
“唉!”
闻魁看了她一眼,再看宋萍萍的尸体,也是一声叹。
有些话他也不好说,从闻袤决定了让宋萍萍来送饭,他就知道宋萍萍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倘若闻郭氏这次不杀她,让她知道了闻氏地道的真正秘密,将来会不会有人杀她灭口,那只有天知道。
闻魁在宋萍萍尸体前俯身,摘下了宋萍萍手腕上的那只类似琥珀材质的镯子,叹道:“小姐,走吧,待会老奴会安排人来收尸的。”
这句话的背后意味着又有人要死。
闻馨抬袖抹了泪,跟了他继续前行,看到地上的凌乱血脚印,她想起了什么,提醒道:“魁爷爷,还有六个人往前去了,不知去了哪。”
“没事的,小姐,未经允许擅闯闻氏地道的人,都得死,他们应该已经成了白骨。这也是老爷让您躲在地道的原因,这里才是保护您的最佳之地。”
“都得死?”
“小姐,这里是闻氏先祖开挖的地道。很久以前,还没有锦国,这片大地也没有一统,各方诸侯割据,经常有战争,随时可能会遭遇危险,闻氏先祖最早开挖这个地道的目的,只是为了修一条以防万一的脱险密道。
后来这密道根据各时间段的需求,越修越长了。再后来,为了防止有人发现密道,闻氏先辈想办法弄来了极为罕见的‘蜃蚁’。那是一种特殊的蚂蚁,能散发出一种无色无味的强致幻毒气,能浸入人体,谓之‘蜃气’。中招者,少有东西能化解,会被引诱去‘蜃蚁’的母巢,被群蚁覆盖的人不到片刻便会被啃成一具白骨。
‘蜃蚁’被闻氏先人采取了一种特殊的办法,约束在了地道下面,基本上只能在我们脚下的地砖下面到处跑动,散发出的‘蜃气’沉淀在地面,有人闯入地道内一走动,便会将‘蜃气’给搅动起来,然后便会被迷惑。
小姐手上戴的和这款差不多的镯子,便是取自母巢蚁后体内的一种结晶,戴在身上能清窍安神辟邪,能化解‘蜃气’的致幻效果。这些,老爷在密室中应该都留有记载。”
闻馨沉默了,意识到了闻氏密道防外人发现的办法,那就是将所有闯入者都给杀了!
“小姐,回头任掌门若问起您去了哪,地道里的事情您不用说,您就说您一直躲在书房后面的密室里,什么都不知道,剩下的一些杂事,老奴会处理好的。”
两人从家主书房出来后,闻魁立刻安排了丫鬟伺候闻馨洗漱,并不急着去见青莲山掌门。
待他再次出现在自己的堂屋小院,几名主事的心腹手下已经成排站在了正门台阶下,一个个束手而立,正是之前眼睁睁看着他被抓走的那些人。
闻魁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扫了几人一眼,正式宣告:“三小姐,是老爷生前和青莲山掌门共同指定的闻氏家族新的家主!”
此话一出,几名汉子皆惊讶抬头,三小姐?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年轻女人当闻氏家主?
闻魁:“不用怀疑,青莲山掌门稍后会公开宣布。跟着二房那边蹦蹦跳跳的人都看清了吗?”
正中为首的汉子拱手道:“府内及外面闻氏各行当跳出来的,已经发现的,名单已全部列好。”
闻魁:“闻氏家大业大,容易积灰,新家主要上位,也是该打扫打扫了。按照名单清场,该抓的抓,该处置的处置,各行当内造成的职位空缺回头列好了单子报我。郭氏身边的人一律抓捕,尤其是亲信,一个不漏,全部拿下,要活口!”
“是。”为首汉子拱手领命。
“时间久了,规矩松懈了,也该紧一紧了。”闻魁抬手,看着自己断指上的绷带,“这家伙,抓后,挖眼拔舌,砍掉四肢,装进缸里,地牢里给他一个长住的单间。告诉他,他的月俸照常发给他的家小,让他努力好好活着,他活着,他家小就活着,他死了,他家小便跟他一起去团聚。”缠着绷带的手一挥,“去吧,清场!”
“是!”几名汉子一起拱手领命,旋即转身大步而去,各行其是。
很快,闻府外突然出现数百号人手,分别从闻府四个门进入,很快便将闻府内部给搅的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西杂院,杂事房内,坐堂的冯长典靠在椅子上喝茶,一手捧着一本书慢慢翻看,优哉游哉的样子。
刘贵守在门口,趴门框边,露了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往外瞅,看那拿着武器的人来来往往,不时看到有被抓的人给押走了,都是认识的熟人。
他干咽了咽口水,扭头跑回了桌旁,紧张兮兮道:“管事,好像抓了很多人,好像随时会往这边来,您是不是也去拜见一下总管,把事情给解释一下?”
冯长典抬头,奇怪道:“解释什么?”
刘贵:“之前二房摆出当家的架势过来派活,咱们也听了那边的…”
冯长典听后不以为然,继续喝茶看书混时间,“不管二房吩咐,还是管家吩咐,老老实实的干好活就行。年纪轻轻,狗屁不懂,自以为是,瞎想胡想,别老想着站队。不要赖在这,眼里没活吗?出去看看,这乱糟糟的,哪里弄脏了立刻招呼人手去打扫干净了,干好自己的份内活,西杂院打理的区域不能看到脏乱差,这叫闻氏的体面!”
“现在?”刘贵一脸忐忑,看了看外面,“管事,现在外面刀光剑影的,还是等等吧。”
“瞧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现在,立刻,去干活!”冯长典抓起桌上一本册子兜头就砸了过去,砸的刘贵抱头鼠窜而去,而他自己则靠回了椅背,架起了双脚,继续喝茶看书悠哉。
……
闻袤静躺的遗体前,青莲山掌门任天降双手兜在腹前,静默着。
同来的随众,都在遗体前,一起听樊无愁报知事发的前前后后所有经过。
听完后的众人唏嘘感慨不已,都认识闻袤,没想到竟落得个这般下场,一大家子死这么惨。
任天降忽道:“闻魁怎么回事,让他带个人过来,怎么带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这里刚派人去问话,外面立刻有闻魁早已准备好的人跑过来答话,“三小姐躲了两天,弄的很脏,怕在掌门面前失礼,不得不稍收拾一下,还请掌门恕罪!”
这时,外面忽有零星打斗声传来,青莲山一群人迅速扭头看向门外,不知什么情况。
有驻闻氏的青莲山弟子快速跑来,禀报道:“掌门,闻魁突然召集了人手在府内进行大肆抓捕。”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哼道:“这闻魁搞什么,早不搞,晚不搞,搞给我们看的吗?”
任天降倒是偏头问樊无愁,“事发后,闻魁任由人抓了没做任何反抗?”
樊无愁:“没有,还在刑讯下虐了一身的伤,还是我接到掌门的书信后从牢里捞出来的。”
“看来是该跳的都跳出来了。”任天降负手身后,回头看了眼静躺的遗体,“你还真是找了个好管家。”
说话间,外面有人进了院子,闻馨来了。
闻魁落后一步,束手陪在一侧跟来。
第二七五章 举目无亲皆为敌
灵堂内的人颇多,给人乱糟糟的感觉,有对死者不敬的嫌疑。
虽然青莲山觉得自己比闻氏要高一头,但任天降还是主动先出去了,出门站在了台阶上,随行而出的人分列左右,一色的青衣大袖长袍。
众目睽睽下的闻馨款款走来,清素,白衣披孝,于台阶下止步,行礼道:“闻馨拜见掌门,拜见诸位高人。”
整个过程波澜不惊,看不到任何情绪变化,声音也很平静。
青莲山掌门任天降仔细打量后也察觉到了,当闻袤把自己孙女带上山说要把家主之位传给这个孙女时,任天降觉得是扯淡,觉得这玩笑开的未免太离谱。
闻袤自有说法,其中之一自然是让任天降自己去观察,所以任天降之前对闻馨是有深刻印象的。
记得当时,是个亭亭玉立、斯斯文文还容易脸红的姑娘。
此时看来,与印象中的人做对比,判若两人,视觉上的感觉就给了他很大的意外感。
别说他,经常接触闻馨的樊无愁樊长老也很意外,感觉这姑娘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前所未有的淡定。
殊不知闻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之前,沉浸在悲伤中,沉浸在紧张和忐忑中,沉浸在恐惧中,沉浸在自己亲手杀人的血腥中,沉浸在冰冷的黑暗中,漫长的孤独等待,当时的她是多么希望有一个人能出现,能给她呵护,能将她解脱出来。
想象之舟无以载人,苦海无边,不善泅者回头无岸,各种负面情绪将她给淹没。
各种负面情绪冲突煎熬下,如今爷爷的遗体还在里面屋内,让她怎么面对眼前这些人?
见到他们会紧张吗?见到他们会害怕吗?还是希望她见到他们依然会害羞?
都不会了,有了之前的残酷经历,有了眼前这平静面对一切的一刻,便回不去了,永远都不会再在他们面前像个小姑娘似的低头害羞了!
当然,她脸上有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憔悴,两天两夜没好好休息过,也是她此生头一回经历。
极度的疲惫能麻木她的负面情绪。
任天降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上的家主信物上,沉吟!
事到临头,他还是有所犹豫的,真的要把偌大个闻氏交到这么个年轻姑娘手中吗?
正这时,外面传来了吵吵声,披麻戴孝的二房少爷来了,闻言尚和闻言平联袂冲了进来。
两兄弟拱手见过台阶上的任天降等人后,立马转身指责闻馨和闻魁。
“我母亲从昨夜到现在,音讯全无,好好的怎会凭空消失?”
“我母亲不见了,馨儿你倒冒出来了,如今闻总管又开始对我二房的人大肆抓捕,若说你们没阴谋,只怕连老天爷都不相信。”
“说,你们把我母亲弄哪去了?”
“掌门大人,请您为我们闻氏做主啊!”
兄弟两个可谓后知后觉,中毒后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意识到什么,后来被下人一巴结,一看局势才明白,他们兄弟两个竟然成了闻氏的唯二继承人。这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的,以前还认为是他们父亲和大伯之间的竞争,谁想突然来了个隔代传承,天上掉下了个大馅饼砸在了他们的头上。
两兄弟之间正琢磨如何竞争之际,兄弟相残还没开始,突然又变天了,老娘不见了,一场针对二房的大肆抓捕也开始了。
当然,不到非必要,他们两个还是主人,闻魁也不好公然以下欺上。
二房有人被抓前向二人出主意,说闻魁打理闻氏多年,势力太大,不是他们能抵御的,好在青莲山掌门法驾已至,唯青莲山可克闻魁,让他们赶紧来,于是才有了这一幕。
青莲山众,瞅着眼前一幕,神色各异。
做主?任天降没做主,反倒神情寡淡的观察着闻馨的反应,待到闻氏兄弟哀求了好一阵后,才淡淡给了句,“闻氏的家务事,非必要,青莲山不干预,这是墨守成规的规矩。”
此话一出,闻言尚当场跪下了,哀嚎道:“掌门,闻氏这么多年,里里外外的人,大多都是闻魁经手的,他若心存歹意,必然欺主犯上,我等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闻魁见闻馨默默站在那不说话,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二位少爷,不要闹了,三小姐是老爷生前指定的家主继承人,一切自有三小姐定夺。”
至于闻郭氏的死讯,他这边暂时还不打算公布,暂时失踪就失踪了吧。
她是家主继承人?两兄弟愣住了。
从未想过这妹子能是他们的竞争对手,感觉这比他们两个突然成为家主继承人还更不可能,感觉做梦都不可能。
闻言平顿时怒斥,“馨儿一女儿身,即将外嫁之女,怎能成为闻氏家主,简直是天大的玩笑!”
闻言尚怒指,“闻魁,你险恶居心已暴露无遗,你分明是想挟馨儿以把持整个闻氏。”继而又朝任天降拱手哀求,“任掌门,您都看到了,闻氏已到生死存亡之际,青莲山不可坐视啊!”
闻魁也眼巴巴看着任天降,希望任天降能公告真相,说出闻馨也是青莲山认可的闻氏继承人。
然而任天降保持了沉默,并未说出他想要的答案,只淡淡观着闻馨的反应。
闻言平突然拉了一下自己兄弟的袖子,指向了闻馨的手上,闻言尚顺势看去,看到了闻袤长期佩戴的那枚代表闻氏家主地位的戒指。
忽然,跪着的闻言尚猛然爬起,直接向闻馨扑了去,抓住了闻馨的手就要抢夺那枚戒指。
见自家兄弟要抢得家主信物,闻言平顿时也急了,也立马冲了去,加入了厮抢。
闻馨顿时也有些急了,倒不是因为家主的位置,而是这是爷爷临终前给她的遗物,下意识攥紧了手想护住。
啪!
一记耳光响亮。
闻馨应声倒地,松开的手上,戒指已经失去,落在了争抢的兄弟二人手上,她脸上很快出现了一个巴掌印。
樊无愁皱眉,上前一步,欲言,一旁的任掌门却微微抬手挡了他一下,示意任由。
闻魁赶紧单膝跪在了闻馨身边去扶,痛声道:“小姐,您是家主,您是做决定的人,是希望这个家乱下去,还是希望这个家恢复平静,要怎么做,老奴等人都在等您一句话!”
两兄弟互抓胳膊已经较劲在了一块,一个觉得自己拿到了就是自己的,一个觉得自己是兄长,理应归自己。
青莲山等人真正是在看一场家丑笑话。
站起的闻馨看着这一幕,再看看一群看热闹的外人,目光落在了灵堂内,透过人群缝隙看到了爷爷的遗体,终于开口了,“不要让他们打扰爷爷的安宁。”
“是。”闻魁连连点头,回头招手道:“将灵堂造闹者拿下看管!”
没办法,他再是管家,也只是个下人,没有他做主拿主人的道理,何况还有这么多外人看着。
附近的看家护院立刻一窝蜂冲上来,当场将兄弟两人摁翻在地就给强行拖走。
“闻魁…”闻言平急得尖声呐喊,然话还未说完,便被人一把给堵住了嘴。
都是以前闻袤下令便立刻遵照执行的人,动作干净利落,让你安静,你就老老实实安静好了。
代表闻氏家主信物的戒指也从两人手上抠了回来,闻魁缠着绷带的手接了,又双手奉还给闻馨。
闻馨慢慢拿回,慢慢套回了拇指上,脸颊上还在火辣辣的疼。
任天降一步步走下台阶,直接从闻馨身边走过,未说什么,甚至没正眼去瞧闻馨,就这样走了,离开了灵堂去了青莲山弟子驻扎的地方。
一群青莲山人员亦如此,晃荡着宽袍大袖而去。
闻魁看着离去的任天降欲言又止,很想提醒他,应该宣布小姐为闻氏家主的。
只有这位代表青莲山正式开口了,才能真正平息闻氏的内乱,否则只会越来越乱,到时候闻氏跳出的恐怕就不止是闻言尚兄弟两个了。
然而这种事情,他的身份还没资格逼任天降表态。
任天降的态度让他也开始忐忑了。
灵堂这里瞬间安静了。
闻馨脸上带着巴掌印进入了灵堂,静静看着爷爷的安详遗体。
闻魁进来后,不得不在旁提醒道:“小姐,您务必好好想一想,老爷临终前是不是把闻氏交付给了您?
小姐,老爷临终前说,让您不要怨他,不是没有原因的。
您没能卷入这件事还罢了,如今您已经卷进入了,让一个外嫁女成为闻氏家主,整个闻氏上下是很难接受的。
同时,整个闻氏各旁支也看到了将老爷这一支给取而代之的机会,类似的转折在闻氏的历史上不止一次出现过。面对如此巨大的利益,就算二房兄弟两个不跳出来,闻氏全族也必将对您群起而攻。
说老爷传位给您,他们不信。若承认老爷没有传位给您,那就是您说谎。不管怎样,闻氏族人都不会放过您,不管谁笑到最后,都一定会坐实结果,是不会让事情再出现反复的可能的,定要置您于死地。
小姐,闻氏虽是您的家,但您在闻氏真的没有依靠了,如今是举目无亲皆为敌。
您站上了这个位置,若不能站住脚,若不能在闻氏站稳了,您的下场难言不说,整个闻氏家族内部也将大乱,您真的要将老爷的重托变成那样吗?”
第二七六章 交代
举目无亲皆为敌?
这句话震动了闻馨,脸上火辣辣的疼还在。
闻魁说过的再多的话也不如这一句带给她的震撼强烈。
“小姐,老奴年纪大了,在您身边站不了太久的。闻氏后面还有青莲山,老奴现在说两句话,下面人也许还能听听,时间久了,人心向背定成败,势若不在我们这边,老爷生前用的那些人手,迟早也会渐行渐远的,老奴的话迟早也会不管用的。”
闻馨看着闻袤的安详面容,“我做不来的。”
闻魁:“小姐,世上大多事情没有绝对,既复杂又简单,只要按照您认为是对的去做便可……”
累了,休息。
两天两夜没合眼的闻馨终于昏沉沉睡去了,这一睡便睡了个昏天黑地。
闻魁没打扰她,知道她太需要一场休息了,知道她需要充足的精力去重新面对和接受这一切。
青莲山的人也没有打扰,任天降压根不过问什么,就在青莲山驻扎的园子里看着,好像闻氏的事情真的和他们无关一般。
明眼人都能看出,平静的背后也许在酝酿什么。
暗暗感到惊疑的还有樊无愁,他两个弟子也不见了……
闻馨再次醒来后,又来到了灵堂,闻袤已被正式收殓进了棺椁中。
闻馨慢慢跪在了灵前,面对着灵柩,眼泪又差点下来,喃喃自语道:“爷爷,馨儿一定尽力做好,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馨儿。”
闻魁也在这个时候赶到了,对二房相关人员的审讯已经出了结果,把结果拿给了闻馨看。
闻郭氏的贴身丫鬟嘴很硬,面对酷刑一直在硬扛,闻魁知晓后把闻郭氏的尸体往她跟前一摆,再摆出了宽大条件,那丫鬟当即崩溃了,最终把什么都招了出来。
失去了顶梁柱,天已经塌了,没了希望,下面的人是很难扛住的。
基本确认了那夜晚宴下毒的幕后黑手就是闻郭氏,之所以能成功,邹云亭的协助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至于闻郭氏和邹云亭通奸的事,丫鬟虽没亲眼确认,但也能凭猜测确认,因她经常充当放风的角色。
在奸情这点上,闻魁手里捏的证据其实比丫鬟的多。
毒物的来源基本也能确定是来自秦诀,不过丫鬟并没有亲眼见到秦诀和闻郭氏来往,秦诀留了后手,与闻郭氏见面时是易容的。双方见面时,也没有外人在场,就秦诀和闻郭氏两人。
至于闻郭氏为何突然要下此毒手,丫鬟自己也不清楚,就是感觉闻郭氏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
丫鬟的话,找到了相关参与人员的证词佐证,譬如被派去客栈给秦诀送信的人。
爷爷一家子竟然是被自己儿媳妇下的毒手,闻馨想要坚强一些,可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闻魁在旁道:“小姐,这些证词,老奴觉得不宜摊开,还是收起来的好。真要摊开了,樊长老的弟子竟然参与了对闻氏的灭门,樊长老对弟子约束不利,难辞其咎,怕是要受门规牵连。如今青莲山对小姐执掌闻氏的态度暧昧,我们需要樊长老帮忙说话,还有将来一段时间,小姐要面对的许多事情恐不会那么顺利,所以不妨私下拿给樊长老看。”
闻馨抬袖抹泪,看着爷爷的灵柩,在这种事情上,她罕见地摇了头,罕见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神态间甚至有悲愤神色,“邹云亭参与谋害了我爷爷,害死我闻氏满门五十余口,樊长老难辞其咎!闻氏含冤不雪,还要帮其隐瞒,可有此理?”
唉!闻魁心中暗叹,发现还真是年轻人心性,当即劝道:“小姐,和青莲山坐镇闻氏的长老闹的太僵,真的不合适。”
闻馨态度坚决,“青莲山监守自盗,罪不可赦,当有人为此负责,以告诫后人不可再犯!魁爷爷,您不是告诉我说,只要我觉得对的就可以去做吗?”
“……”
闻魁哑口无言,被最后一句话给堵了嘴。
闻馨又道:“萍萍姐的遗体运出来后,要厚葬!”
“啊?”闻魁大惊,赶紧劝道:“小姐,万万不可,厚葬必然要兴师动众,到时候怎么向青莲山交代宋萍萍的死?闻氏地下的密道恐要暴露。”
闻馨:“魁爷爷,我说了我真的做不来家主,如果真的由我当家主,我必将萍萍姐厚葬。邹云亭和闻郭氏的坏事摊出,同时消失的萍萍姐无法自辩清白,恐被歪测玷污。萍萍姐为护我而亡,我岂能让她蒙受不白之冤?我若做主,必厚葬!
闻府下面有地道,大可大大方方的告诉青莲山,可明确告知,这里是闻氏密地,对外秘不可宣,青莲山弟子亦不可擅闯。魁爷爷,馨儿是不懂事,馨儿也不明白,难道立下规矩不比偷偷摸摸的强吗?
魁爷爷,馨儿真的是不明白,我闻氏屹立千年,难道真的靠的是地下见不得光的密道不成?闻氏若自强不息,没有密道又何妨?闻氏若无能,若无以自强,有千百条密道又有何用?
魁爷爷,您也说过,闻氏历史上,家主之位曾数次易位于旁支,我们这一支也曾是闻氏的旁支,正常来说闻氏其实早已败亡了许多次。可见,密道并不能保全闻氏,真正保全闻氏的是人!”
“……”
闻魁再次被说的哑口无言,真正是无言以对。
见她又搬出了‘做不来家主’的说法,他只好躬身道:“那就按小姐的意思办。”
如此决定后,一些事情反倒好办了。
闻郭氏的娘家来人了,来者是其兄长,听说自己妹妹失踪了,气势汹汹率人而来,要为妹妹讨说法。
闻馨亲自出面,从容待见,让人把闻言尚和闻言平两人给带来。
两人一见舅舅来了,立马喊屈,指着闻馨和闻魁的鼻子骂,要舅舅那边的郭氏家族为自己做主。
闻馨又让人把闻郭氏的贴身丫鬟给带来了,之后把相关证词和证据交给了他们看,让郭家的看看自己妹妹干了什么,让二房的两位哥哥看看自己母亲干了什么好事。
与人偷情,还下毒谋害了闻氏族长及以下五十余口,连自己丈夫、女儿及外孙都不曾放过。
核实询问过后,二房两兄弟可谓一头冷汗,郭家舅舅亦心惊肉跳。
仅凭谋害了闻氏族长就是天大的事情,郭家还跑来,是同谋吗?
仅与人偷情谋害亲夫这一条,就会对娘家家族带来巨大声誉方面的影响,一旦传出去,郭家嫁出去的女儿以后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郭家大哥问罪不成,改成了想要回妹妹的嫁妆,毕竟当年为了风风光光将妹妹嫁入闻氏,郭氏家族在女儿嫁妆上不想让人看轻,可是下足了血本的。
闻馨代表闻氏做出决定,闻郭氏的嫁妆充入闻氏,并罚没二房所有家产,将二房贬成闻氏旁支,然后划拨出闻郭氏的嫁妆给二房兄弟两个,供他们自生自灭。
外人不知情况如何,冷眼旁观的青莲山掌门等人也只见郭氏一群人气势汹汹来,又灰溜溜而去。
眼前,闻氏内部的家事,青莲山掌门还坐的住,后续来自外界不断侵袭而来的风波开始让任天降也绷不住了,碧海船行针对闻氏的打压开始让闻氏感到肉疼了,这直接关系到了整个青莲山的根本利益。
整个闻氏的经营网络也瞬间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这份压力也反馈到了闻馨的身上,接踵而来的事情几乎不给她任何喘息之机,可谓毫不留情地将她曾经的生活状态给击了个粉碎。
任天降当即招了闻氏的人要交代,首先起码得弄清是怎么回事吧?
闻馨和闻魁一起来的。
碧海船行的事先放一边,闻馨示意下,闻魁先把闻府遭遇剧变的事情给青莲山做了交代。
看完所有查证情况的青莲山掌门黑了脸,一堆证词直接拍在了樊无愁的身上,“樊长老,你不是找不到自己徒弟吗?自己看看吧!”
樊无愁莫名其妙,当即翻看,其他有资格靠近的人也围在了左右伸头看纸上内容。
没一会儿,樊无愁一张脸便涨成了猪肝色,干咽了咽口水,“这怎么可能?”
左右看过后的人亦脸色阴沉。
闻魁:“樊长老若觉得闻氏的交代有什么问题,事后可随便核查验证。现在且先交代碧波船行之事,碧波船行这次搞出的事,和那个秦诀所为,归根结底是同一回事,都是冲那个探花郎来的……”他就此把两波人陆续找来的经过说了出来。
听完情况,青莲山众人一阵哗然。
有人沉声道:“也就是说,青莲山同时对上了赤兰阁和碧海船行?”
“赤兰阁的阁主,那可曾是妖界大圣的情人,动了赤兰阁,只怕今后妖界的人都要对咱们青莲山另眼相看。”
“碧海船行的背后就是殷国皇家,闹翻了脸,更麻烦。”
“你们闻氏搞什么鬼,好好的招惹那个探花郎干嘛?那是敢在皇城摔冠而去的主,连皇帝的脸面都不给,据说还杀了京城守将,这种人得有多混?听说还得罪了地母的亲传弟子!把这种人惹进门,不是自找麻烦吗?现在好了,连青莲山都要被你们牵扯进去。”
第二七七章 出卖
面对青莲山众纷纷议论,还有明里暗里的指责,闻馨算是看出来了,无论是对上赤兰阁还是碧海船行,青莲山都没有去正面的底气。
她本柔弱女子,出生在闻氏的原因,青莲山在她心里的形象一直很高大、很强大。
但是这次,当她真正站在这些人的面前,真正与这些人一起遇上事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些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强大,有和普通人一样的一面。
她静静看着眼前的各种嘴脸,悉数纳入眼底。
任天降看了眼边上脸色依旧很难看的樊无愁,赤兰阁和碧海船行找上门的事,樊无愁之前是告诉过他的。
因一些顾虑,樊无愁只私下告知了以他为首的少数几人,并未宣之于众。
听了一阵众人的意见后,任天降抬手打住了乱糟糟的嘈杂,出声问道:“他们为何要追查探花郎的去向?”
闻魁:“不清楚,他们没说。”
现场一人道:“听说殷国公主放出了话,要嫁给探花郎,碧海船行不会是想把探花郎捉去殷国做驸马吧?”
此话一出,现场的凝重气氛变得有些搞笑。
闻馨微微绷住了嘴角。
“莫搞笑,碧海船行要找驸马,难道赤兰阁也要找男人不成?”
“掌门,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赤兰阁和碧海船行都盯向了探花郎,怕是别有所图。”
任天降捋须,再问:“他们要找的地方是哪?”
闻魁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任天降皱眉,“不知道的话,那姓秦的心里没点数能冒然下此毒手,真当我青莲山是摆设不成?”
闻魁:“探花郎临别前去了一趟闻氏的‘文枢阁’,不知在找什么,老爷之后去了‘文枢阁’,应该是查出了探花郎在找什么,不过并未告知老奴。”
任天降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文枢阁内能找到答案。”
“能找到答案就好,回头可以慢慢查。现在的问题是,赤兰阁的人参与了谋杀闻氏家主,杀了我们的人,难道我们青莲山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忽有人抛出了这么个尖锐问题,也许是许多人都不愿意去面对的问题。
现场瞬间又安静了。
稍后有人表示不同意见,“供词大家都看到了,问题是我们也没有证据,秦诀和闻郭氏接头没人见过真容,唯一的证人闻郭氏也死了,死无对证。”
两种意见,没有激烈碰撞,安静。
良久后,端坐的任天降又站了起来,沉声道:“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重要的是态度,赤兰阁欺人太甚,我青莲山岂能坐由?以青莲山的名义向赤兰阁传讯,要赤兰阁给个交代!”
众人态度模棱两可,反响不大。
这时,一直静静听着的闻馨突然出声了,“任掌门,青莲山可否不介入此事?”
此话一出,众人齐刷刷盯向她,本只把她当做摆设,没想到她会在这种场合表态。
别说他们,就连闻魁亦有些意外,不是说好了交给青莲山去处置的吗?这样无论结果如何都是青莲山做出的决定。
任天降哦了声,“你想怎样?”
闻馨嘴唇抿了抿,在这种场合表达自己心里的想法,尤其是代表整个闻氏的重大想法,她多少还是有些不自信,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道:“搁置恩怨,平息争端,先把闻氏从这场风波中摘出来,避免越陷越深,待闻氏置身事外后再从容计议不迟。”
众人闻言皆目光闪烁,这年轻姑娘的言辞能让他们打起精神。
任天降再问:“你想如何搁置争端?”
闻馨:“查出他们要找的地方,只要碧海船行停止对闻氏各地商铺的干扰和打压,闻氏便将地址告知。也无需和赤兰阁纠缠,给他们想要的地址,让他们走。”
众人一愣。
有人想问,杀害闻氏族长的仇人,你就这样放过?
然终究是没问出口。
有人道:“照你这样说的话,我们无异于在出卖探花郎,我们不知什么情况,搞不好是要害死探花郎的。闻馨,你可知道,探花郎背后的势力也不是吃素的,这样出卖合适吗?”
闻馨静静站那说道:“闻氏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有人还想提醒,任天降又抬手打住,盯着她凝视了一阵,徐徐道:“秦诀害死了你爷爷,你确定你要做出如此决定?”
闻馨脑海中浮现出爷爷的音容笑貌,也浮现出了那天在书房里激情拥吻的场景,那份似乎要融化身心的炽热,至今记忆犹新。她能感觉到,他是喜欢她的,但她无法接受他的欺骗行为!
当时若真的跟他私奔了,若真的跟他走了,也许闻氏便不会出现这场浩劫吧?
她心里如是想着,似乎又回到了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现,但还是一字一句的坚强道:“我要先保闻氏!”
这一刻,众人似乎从她的柔弱身段中看到了一种莫名的力量。
任天降缓缓松了口气,正式对众人宣布道:“既然闻氏自己都能以大局为重搁置仇恨,我青莲山还能有什么不能忍辱负重的?那就先从风波中脱身,置身事外后再从容计议!”
“是!”
青莲山众一起拱手领命,意见算是迅速统一了。
闻氏主仆二人则告退了。
离开这群修士的聚集地后,闻魁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小姐,任掌门既然决定要向赤兰阁要交代,您为何要阻止?”
闻馨眼中有悲伤,“他们连我的建议都不敢反对!硬来,他们做不好的话,就像之前的指责,错都是我们的。”
闻魁瞬间明悟了话中深意,指望青莲山为爷爷报仇是指望不上的,那么就回到了她之前的话,先保闻氏!
文枢阁,坐落在大大的院落中间。
闻魁在大门前叩门,闻馨在旁,任天降也带着两个人来了。
门开,门内少年往外张望,见是闻魁亲自来了,没多话,直接开了门。
众人入内,门又关了。
文枢阁门口屋檐下,一张躺椅,那个放浪形骸的老头依然躺在上面悠哉翻书。
另一个少年依旧在旁煮茶,看到有人来,少年也没什么反应,无礼似已习以为常。
闻魁带领众人来到后,拱手道:“文老,新任家主来见您了。”
对于这个说法,任天降不置可否。
文老挪开了眼前书,没注意其他人,目光直接落在了闻馨身上。
闻馨行礼,“文老。”
闻魁又指着任天降介绍,“这位是青莲山掌门。”
文老瞟了眼而已,依旧躺那未动,也没起身的意思,直接问闻魁,“来这么多人,有事?”
别说他,连煮茶少年都坐那无动于衷,专心做自己的事。
任天降的两名随行顿时恼了这老儿的无礼,一人喝斥道:“大胆狂徒,竟敢对掌门无礼!”
文老冷眼稍稍斜睨了一下,再问闻魁,“什么事?”
闻魁尴尬,被无视的怒者越发勃然大怒。
任天降倒是伸手拦了下,“算了。”
此来有事要打探,没必要节外生枝,他也早就听说过,困在这里看守藏书阁的人除了闻氏家主,不听任何人招呼。
闻魁此时才正式问道:“文老,探花郎进文枢阁那天,找什么你可知道?”
文老没回答,看向闻馨,问:“你想知道?”
闻馨点头,“是的。”
文老这才躺那慢吞吞答道:“在找一个地名,一个叫‘石矶湾’的地方。为了找到这个地方,他翻了许多的地方志……”当时的情况,在他口中娓娓道来,知道的就说,一副说清楚早了结的样子。
清楚明白的讲完了,让大家知道了他知道的就这些后,大家自然也就没了什么好问的,随后也就告辞了。
客人离开了,文老又抱了书看。
一旁煮茶的少年冒出一句,“师父,是闻氏家族史上第一个女家主吗?好年轻的家主。”
文老手中书盖在了胸口,看着关上的院门,“唉!”轻轻一声叹……
搞清了怎么回事,闻氏和青莲山这边立刻做安排。
先派人去见被羁押的右绫罗,释放出了交易条件,只要碧海船行保证且停止对闻氏的干扰后,闻氏便告知探花郎的去向。这也正是右绫罗对闻氏展开施压的目的,自然是应允答应了下来。
另一边,将羁押的秦诀一行给放了,以探花郎的去向换取秦诀以赤兰阁的名义立下了保证书,保证以后不再骚扰闻氏。秦诀本还想闻氏动用相关力量去石矶湾那边帮忙找人,被闻氏拒绝了。
秦诀离开的两天后,右绫罗再次登门闻府,他已经兑现了承诺,让闻氏兑现承诺是一回事,同时也想见见闻馨。
闻氏遇难的事情他自然也获悉了,好奇闻袤怎么会传位给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
宾主见面一番交谈,右绫罗见到了人,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急着追踪目标,无意久留。
主人起身相送时,闻馨忽出声道:“绫罗先生,有件事不要怪我闻氏没有提醒,赤兰阁来了一个叫秦诀的人,于两天前拿到了探花郎的去向。他以赤兰阁的名义施压,我闻氏有闻氏的难处,谁都不想得罪,也不想偏颇任何一方,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此话一出,一旁的青莲山掌门的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心脏也忍不住跟着突突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斜眼看向这斯斯文文看似柔弱的女子,发现其饱满额头光洁,明眸目光坚定有神。
第二七八章 葬礼
陪同在边上的闻魁随后也反应了过来,眼睛连眨,也悄悄看向闻馨,和印象中那个动辄脸红的姑娘真有些对不上号了,哪怕他是一直在边上看着的。
“赤兰阁秦诀?两天前…”
右绫罗被这消息给说愣住了,但也不算意外,探花郎在此的消息公开了,还有人再找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稍作嘀咕记下提醒后,心情着急了起来,怕人捷足先登,匆匆拱手谢过便告辞而去了。
管家闻魁前去送客,送客归来后,途中遇见了青莲山掌门任天降。
他见面行礼,任天降却在沉吟不语,前者看着后者,不知什么意思。
好一会儿后,任天降才道:“明天下葬,闻氏族人都通知了都会来吧?”
闻魁:“都通知了,各分支大概都会派代表来,近的已经到了,还有些在途中。”
任天降又沉默了,随后徐徐道:“闻氏分支族人到后,我会代表青莲山正式宣布闻馨为青莲山认可的闻氏当代家主,你们心里有个数,做好准备吧!”
闻魁一怔,旋即大喜拱手道:“是,即刻着手准备,准备好了会提前报知掌门。”
任天降嗯了声,随后径直转身而去。
闻魁躬身相送,可谓一躬到地,再直起腰板,已兴奋至满脸放红光。
本还担心明天的丧事后怎么办,届时闻氏族人聚集必然要问下任家主的事,让一个年轻女子当家,必然要炸锅,也必然要引来强烈反对,倘若青莲山当众表态的话,那一切都将平息。
之前青莲山的态度一直不明,令他好生担心,难道真要走到老爷生前说的那一步,有高手出现将小姐送往宇文家族避难,了此一生?
心中一颗重石卸下了。
喜讯!他当即小跑而去,赶紧向闻馨报喜去了。
丫鬟小红闻讯高兴到蹦了起来欢呼,反观闻馨却是波澜不惊,家里还停着十几具要下葬的尸体,她也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那些闻氏女儿、女婿及孙辈的尸体,都被各女婿家的人给接走了,嫁出去的女儿也已经成了别人家的人,死后要葬在别人家。
排除这些方面的原因,小红还是发现自己小姐变了,不但是脸上没了笑容,似乎也没了表情,搞的她有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在小姐面前说的话是不是太幼稚了。
面对喜讯,闻馨只交代了一件事,搬家!
她这次当仁不让,要直接入住正院。
闻魁立刻安排人手,将玉园的一应物品给搬来。
家主书房内,重新布置后,闻馨入内亲自巡视,看有无还要准备的东西。
兜兜转转,目光触及了书架上的一只金属圆筒,勾起了思绪,她伸手拿了下来,打开后抽出了里面两张纸。
摊开看过上面内容后,将闻言安生前重金买来的探花郎的那幅字递给了小红,交代道:“交给魁爷爷,让他按照爷爷生前的吩咐,裱好挂到文枢阁去吧。”
“嗯。”小红双手捧了离去。
闻馨又摊开了手上另一张字查看,是庾庆在杂物院练字时写的,脸上浮现断舍离的复杂神色,最终卷了起来,一头递到了油灯火苗上,点燃了掷于火盆内,亲眼看着烧成了灰烬。
没有在书房内久留,她现在很忙,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要学习的事情也很多。
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闻氏各大行当内被清洗出来的空缺位置要重新安置人手,闻魁每天都在跟她讲解各种相关情况,人员、账目、商业架构等等都是她要接触学习的,甚至是要拍板做出决定的。
她整个人以及身心,已经从一个世界彻底跨入了另一个世界……
次日,闻府里里外外白幡如云,丧事极尽哀荣。
闻氏族人代表从各方云集,产业各行代表云集,各地友商纷至沓来,连泞州州牧也亲自来上了一炷香,虽未逗留,但已经是给了闻氏极大的面子。
一直和闻氏别苗头的万氏族长万擎涛也来上香了,倒不是来闹事的,确实是来上香的。当然,也是想看一看闻馨,他已经收到了消息,闻袤临终前似乎将闻氏家主的位置传给了一个黄毛丫头。
这令他十分好奇,不知闻袤是老糊涂了,还是小丫头真有什么过人之处,故而前来一观。
见到闻馨本人时,万擎涛暗暗称奇,发现闻家子孙位上无人,二房活着的人也没有露面,只有闻馨一人代表家属接受来宾慰问,代表家属答谢。
回头在来宾席坐下后,万擎涛跟身边管家嘀咕了一声,“这女娃娃不是什么善茬,手上是见过血的,老夫若没走眼的话,十有八九亲手沾过人命!”
其管家讶异,抬眼瞅去观察,观闻馨的外貌,有点不太相信。
忽然,门口云集的宾客微微骚动,众人目光看去,只见一家四口人出现,有见识的一眼便认出了为首器宇轩昂的老人家正是文坛宿老宇文老先生。
后面跟来的是他的儿子和儿媳妇,再者就是二人的小儿子,也是闻馨的未婚夫,宇文渊!
宇文渊还有兄长之类的,不过这次没有来。
一家人给死者上香后,陆续到了闻馨跟前,请闻馨节哀。
当宇文渊走到闻馨跟前时,乍一见到素颜朝天披麻戴孝的闻馨,当场就有些许愣愣走神,那是瞬间映入心帘的冰心倩影,仅这初见的一幕便会永存在他心中。
自己的未婚妻,他听说过,听说长的挺漂亮,据说还是个琴棋书画皆通的才女,说是能配得上他,不会辱没他之类的。听的多了,却未曾想到竟是如此的美丽。
见他失态,一旁的闻魁不得不提醒一声,“宇文公子。”
宇文渊猛然醒过神来,有些尴尬,忙道:“节哀!”
与之四目相对的闻馨波澜不惊,欠身表示谢过。
旁有下人领了宇文一家子去一旁落坐歇息,宇文渊依然是心旌荡漾,有种意外之喜的感觉。
此时的闻馨,除了美貌,大家闺秀的气质中还多了一份遭遇惊变磨砺后糅炼出的一种别样气质,落落大方,不管来客是什么身份地位,都能够保持不卑不亢的从容,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在这么大的场合竟有种能镇住场的气度。
宇文渊虽也算是颇有见识的,但哪见过这种气质的女子,何况还兼具美貌,瞬间暗里着迷。
他的母亲却是另一种担忧,在丈夫耳边嘀咕,担心自己儿子将来镇不住。她刚才对上未来儿媳妇,与对方目光对视时,自己竟下意识莫名含了腰。
待到主要宾客都来的差不多了,青莲山一众终于登场了。
掌门任天降带头,亲自率众于灵前上了香,转身后偏头示意,旁有一人立刻过去请闻馨。
待其过来拜见后,任天降从身边人端着的托盘里拿出了那枚代表家主信物的戒指,当众亮给了所有人看,施法朗声道:“当初你爷爷闻袤带你上青莲山时,他就已经决定了将家主之位传给你,本座与门中宿老经过慎重考量后也同意了,故而当时赠送了一只灵宠于你,以示器重!谁说女子不如男?今日,本座代表青莲山认可你闻馨为闻氏当代家主,望闻氏与青莲山能保持精诚合作,共续千年传奇!”
说罢,亲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枚戒指交给了闻馨。
闻馨欠身后,转身面对众人将那枚戒指戴在了手指上。
“啊,女家主?”
现场顿时如同炸了锅一般,闻氏族人更是面面相觑。
在座的宇文老爷子皱了眉头,其子和媳妇凝噎无语,难道要让儿子娶闻氏家主不成?
宇文渊也有些惊呆了,自己的未婚妻是锦国南部三大家族之一的闻氏家族的家主?
惊爆的现场未能阻碍仪式继续进行下去。
吉时到后,照常出殡!
过程之隆重,轰动全城,无数百姓与街道两旁围观,无数纸钱一路飞舞。
待到一应棺椁在家族陵园内下葬完毕后,闻馨回到闻府已经是晚上。
正堂,在爷爷的灵位前上了一炷香后,闻馨出门与闻魁碰面在一起,“魁爷爷,有件事希望你能帮我处理。”
闻魁:“您吩咐便是。”
“我今天在灵堂看到了宇文渊。”
“呃,是的,小姐想做什么?”
“他赴京赶考得两年后,就算中榜了,回来完婚也得是三年后。时间太长了,我等不及了,我想尽快完婚。”
“这…”闻魁差点被她说红了老脸,什么叫等不及了,哪有女人家这样说话的,不过看她的反应似乎另有用意,当即疑惑道:“小姐的意思是?”
“闻氏有太多事要处理,我未嫁之身,出入及行事多有不便,你帮我找宇文家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提前完婚。
其实我能看出,宇文老爷子对我做闻氏家主似有不满。也能理解,自家媳妇是别人家的家主,前所未有,未免荒唐,我想宇文家对这门婚事怕是已经有了悔意。既如此就没必要拖拉,把提前完婚的意思转告。
提前的意思是,宇文渊没必要再进京赶考,他已是举人的身份,大可在这泞州首府为他某个一官半职。若能答应,宇文渊今后再娶,纵是三妻四妾,我也定不干预,每年闻氏再赠送相应财物答谢。
若是不答应,宇文家若真觉得这婚事不合适,那也不必勉强,悔婚就悔婚吧。和宇文家断了婚约后,您再帮我物色一名合适的男子,入赘闻氏做我丈夫,总之尽快成亲就好。”
一旁的小红惊呆了。
闻魁红了眼眶,颤声道:“小姐,何至于如此委屈自己?”
“魁爷爷,您觉得我如今的情况还能做个正常的女人去相夫教子过日子吗?”
第二七九章 一船行
天与地,长河长,长河之上乌篷船。
阴天乌云,下着靡靡细雨,站在船头的牧傲铁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掌舵,驾驭着整艘船随波逐流。
乌篷下,并不宽裕的船舱内,南竹盘膝打坐,庾庆则在那死不瞑目似的抱头躺着,怔怔看着棚顶发呆。
师兄弟三人轮流驾船。
本打算骑马快速赶到目的地的三人,终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变成了慢慢来。
没办法,途中突然遇到大量军士拦路检查,搞的三人心里很没底,也不知是不是冲他们来的。
有点担心是不是心怀不轨者针对他们的手笔。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沿途驿站换马也不安全了,军方通过驿站很容易就查到他们的去向。
好在这一带的水网密布,水路多,师兄弟三人干脆弄了条船。
一人驾船,两人躲船舱里,不容易被发现,不失为一个办法。
途中遇上检查什么的,另两人迅速从船尾摸进水里,吊在船底混过去,总之不让外人发现是三人同行。
“如果地图上没弄错的话,前面的三角地带就是石矶湾了。”
站在船尾掌舵的牧傲铁看着前方提醒了一声。
南竹睁开了双眼,偏头看向庾庆,发现这位小师弟躺那无动于衷,像没听到似的,不禁唏嘘摇头,“这厮的性子,单相思不至于让他如此,看来和闻馨之间确实有过什么。”
掌舵的牧傲铁低头看了看乌篷里,“像被那个闻馨勾了魂。”
两人已经察觉到庾庆和闻馨之间有问题了,没办法,庾庆居然在睡梦中喊出了闻馨的名字,真可谓把两位师兄给惊了,两人自然要逼问怎么回事,奈何庾庆打死不承认。
昨天,船靠岸边,南竹去了一个小镇采购,听到了闻袤已死,闻馨继承闻氏家主之位的消息。
这消息实际上已经在整个泞州传遍了,只是三人甚少接触外人不知道而已。
南竹把这个消息带回来后,大家都很感慨,没想到闻氏一转眼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一下被毒死了几十口人。
庾庆只说了一句,“可能是冲我们来的,不要在有人的地方上岸了。”
话毕后,基本上就变成了这样。
两位师兄大概也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闻氏的灾难可能是他那个‘探花郎’的名声带去的,很可能有人正在经由闻氏追查他们的下落。
实在是事情发生的太巧合了,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刚好发生在他们离开之后,想不多想都难。
最起码的,他们也该提高警惕了,谁都不敢保证闻氏不会出卖他们。
“喂,石矶湾快到了。”
盘膝坐的南竹放出一条腿,朝庾庆胯部跺了两下提醒。
“嗯?”庾庆这才醒过神,爬了起来,半爬到了船头去看外面。
南竹也半爬了过去向外张望,只见船已经到了两条河流的交汇处,根据地图上的标示,河流奔腾而去的方向是大海。
此时,外面有不少的船来船往,三角水岸明显是一处码头。
不时有船从边上经过,庾庆和南竹立刻缩回了船舱,并放下了乌篷帘子,尽量避免让人知道这船上有三个人。
噗!庾庆一根手指在拱棚戳了个洞眼出来,趴洞眼前向外张望。
南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有样学样,也戳了个洞朝外探望。
水流原因,牧傲铁不再掌舵,而是操起双桨奋力朝码头划去。
船并未靠岸,只是靠近了从码头旁过而已,码头的牌坊上赫然写着“石矶湾”三个大字。
码头边上,有一块巨石,据说枯水期像是一只巨大的青蛙趴在水里,此时只露了一大块在水面,上面还有渔翁在巨石的回水处冒雨垂钓。
根据地方志记载,此地之所以叫“石矶湾”,就是因这块巨石。
终于找到了云兮说的那个“石矶湾”,三人都很亢奋。
南竹闭目,回忆着说道:“云兮说,出入口在白云深处群山间的最高峰,山下有激流,乘木筏漂了半个时辰的样子看到了一座四周有很多山茶花的小镇,然后又漂了小半天才见到这座叫石矶湾的码头。”
睁开眼后,他又摸出了途中搞来的本地地图,摊开后,上面用炭笔圈过的位置正是石矶湾,他伸手点出的地方确是离石矶湾较远的一片山脉,“大概估摸着,距离可能差不多,又有最高峰的地方,也只有这个地方了。”
没办法,拿到实际地图后,才发现逆流溯源的寻找方式不现实,因为一路上交叉汇入这条主河道的支流太多了,无法判断出当年的云兮究竟是从哪条河流乘木排漂过来的。
三千年了,支流河道也极易改道。
想将一条条河道逆流或顺流走一遍,不说时间问题,也着实够呛。
他们只好估摸着从大概的流速上来算小半天究竟能飘多远,地图上找到了差不多的山脉区域,决定先找到所谓的最高峰,然后再按照云兮说的行程来试试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有很多山茶花的小镇。
如果找到了最高峰,乘木筏漂半个时辰的样子就能看到茶花小镇的话,那应该就没错了。
趴在拱棚洞眼前观察外面热闹码头的庾庆道:“这个石矶湾能存在三千年,是因为地形便利,天生的好码头,山中的一个小镇只怕未必能延续那么久,我们只怕未必能找到。”
南竹靠在壁上,“如果小镇真的不在了,找不到小镇也没关系。小镇可以消失,适宜的植被物种却没那么容易消失,大概的位置如果有大量的山茶花存在也算是个证明。
如果找不到证据,那我们就赌那条山脉的最高峰便是,仙人洞府,既然在山顶,应该不会选矮一头的地方吧?先找到最高峰守到明年第一个朔日试试看。实在不行,咱们大不了花一年的时间,一条条河流来来回回飘着试试看。”
庾庆转过了身坐下,“云兮能告诉我们仙家洞府所在,我总感觉有什么问题,总感觉不对劲,她不会是故意从记忆中捡了个地名出来耍我们吧?”
南竹:“真要是这样也没办法,我们可以不来,可以不被她耍的,是我们自己风里雨里非要往这跑的,没任何人勉强,能怪谁?行啦,老十五,来都来了,做都做了,且行且看吧。
总之,要么发大财,要么白忙一场。你不是发奋要成为修行界的高手吗?没修炼资源你怎么成为高手,没钱你哪来的修炼资源?抢劫咱们也打不赢人家呀!以前是咱们命贱,一直没有发财的路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焉能不试试?老十五,咱们都已经走到了这里…”
庾庆伸手打住,“行了,我就随便说说,你不要再说了。”
这话痨他是服的,一逮住机会就在那一本正经地对人展开说教,能啰嗦个没完没了,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南竹摇头,一副年轻人不听老人言的样子,回头伸手到一旁的水桶里抓了舀子,舀了清水倒进一旁的茶壶里,敲了敲茶壶,对趴拱棚晾衣横木上的大头喊道:“来,大头,过来烧壶茶。”
横木上的大头歪头看了看他,又歪头回去,一动不动,压根不理他。
看反应是听到了南竹招呼的。
南竹眉头一挑,转身伸手到角落里的布袋里一阵掏,抓了把灵米出来,往船板上一放,咚咚敲了敲。
横木上的大头歪头一瞅,立马飞了下来,扑向灵米。
砰!南竹翻手一掌捂住了那一小堆灵米,朝茶壶抬了抬下巴,“不干活也好意思要吃的?先烧茶!”
大头歪头看了看他,转身一个跳起,落入了茶壶里。
南竹歪嘴一乐,忽想到什么似的,对庾庆说道:“老十五,你发现没有,这放屁虫子好像比以前聪明多了,好像会动脑了,开始懂得讨价还价了,现在好像慢慢能完整听懂人话了。难道,是慢慢长大了不成?”
庾庆一愣,长期在大头身边不觉得,经这么一提醒,还真别说,这一路上和以前比起来好像是有不小的变化,莫非真是以前还小,现在长大了?
咕嘟嘟,茶壶里很快冒热气了,水烧开了,大头又爬了出来。
南竹涮了涮,倒掉热水,再往壶里填满了清水,茶壶一敲,大头自己又跳了进去。
一壶水烧开后,爬了出来的大头直接扑向了灵米,嘎嘣嘎嘣吃了起来,南竹这次没阻拦,让它吃,摸出茶叶往茶壶里扔。
外面,斗笠蓑衣在细雨中的牧傲铁甩开了膀子操持双桨用力向上游划去,具体怎么走他也知道的。
说是三人轮流划船,可实际上大多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在划,庾庆和南竹只是在他需要休息恢复的时候才会轮流接手一下。正常情况一般的体力活也都是牧傲铁在干,人自号‘武痴’,把干活当成修炼来的,自己愿意就没办法了,另两人自然不会客气。
“老九,悠着点,别划太快了,容易惹人怀疑。”
拨开帘子的南竹给牧傲铁递了杯泡好的茶出来,同时提醒了一声。
第二八零章 洞府入口
乌篷船离石矶湾码头越来越远,船上人不但没有停靠,甚至尽量避免了与石矶湾的人照面。
获悉闻氏的变故后,担心有心人会来石矶湾追查他们,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在石矶湾露面,不在石矶湾留下任何线索,令有心人无处可查。
逆水行舟,一路前行。
傍晚前,乌篷船在主河道的一处山脚下停了,师兄弟三人将所有物品装了三大包袱背上,就此钻入了人迹罕见的山林。乌篷船得了自由,摇摇晃晃随波逐流而去,师兄弟三人则在山林中一路前行。
通往目的地的方向其实有路,毕竟那边还散落着村镇,自然有通往村镇的道路。
可师兄弟三人为了避人耳目,宁愿慢一点,也不肯走正路。
因改走水路,进度太慢,耽误了行程,导致来晚了,不得不处处小心谨慎。
天黑了就夜宿在山林内,天亮了就继续前行。
幸好天晴了,加之他们是修士,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走山路的速度也快,第二天傍晚师兄弟三人就于莽莽山麓中看到了夕阳下那巍巍高耸的最高峰。
广罗山脉,是地图上对此地山脉的标示名,那高耸的山峰便是广罗山脉的最高峰了。
云霞光影艳丽多彩,师兄弟三人也不管天黑不天黑,先去山顶看看再说,心情已经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等他们爬到最高峰的半山腰,天色已经大黑,登顶后面对漫天的星光灿烂,张开双臂似乎就能拥抱星汉。
风呼呼,山顶温度很低,山巅也没什么植被,连草都没有,只有几株虬龙般顽强生长的大树,挣扎不屈,怒向苍穹。
三人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云兮说的仙家洞府入口的那处山顶,趁着漫天星光到处看了看,没看出有任何不寻常处。
眺望夜幕下的群山,像无数静伏巨兽。
牧傲铁指了向山脚泛光处,“河流在那。”
三人记下了方位后,南竹看着四周乐呵,“这山顶一般人上来得花不少时间,普通人上来了呼吸也够呛,若真是此地的话,还真不用怕什么闲人会来打扰,直接躲在这山顶熬到明年第一个朔日来到便可。”
庾庆:“这里温度太低了,呼呼吹冷风,不好熬,下面一点那个山坳,可以先去避避风,其它的明天天亮了再说。”
三人遂下了山,窝在了山坳里,避开了寒风果然暖和了许多。
大头则还是缩在庾庆的袖子里不肯出来……
次日天亮,听到脚步声,盘膝打坐的庾庆睁眼看,看到了起身走开的牧傲铁,他扫了眼四处光景,愣了一下,也站了起来。
云海,极为壮观的云海,如滚滚波涛。
他们所在的位置高度,云海就在他们脚下,远处是绽放万丈金光的太阳。
此情此景,令人心旷神怡。
“能见如此壮观美景,也不枉在山上熬了一夜。”
南竹凑到两位师弟身边,由衷赞美了一声。
欣赏了好一阵,庾庆转身道:“下山吧。”
两位师兄也去捡了包裹,三人很快就走入了云层,被茫茫雾气所困。
到了山脚视线反倒清晰了,头顶雾茫茫一片,阳光难以穿透,水汽浸湿了三人衣裳。
三人不在乎,山脚湍急的激流令三人相视见喜色,这和云兮说的山脚有激流相吻合。
没二话,三人同时回头,卸下包裹就开始砍伐树木,编造木排。
以三人的实力,木排很快便编造好了,藤条捆了个牢靠紧实,往岸边一搁,随时能掀翻下去。
三人稍作交流,最终还是决定由庾庆乘坐木排走一趟,看沿途所见能不能符合云兮的描述。
地图上也显示这一带的山中有小镇,然而这种制作粗糙的地图,标示物的距离远近是不太靠谱的,只是相应位置的一个名字而已,譬如眼前这条激流在地图上都没有显示。
这地图不会详细到每条小河都会标示,尤其是山野深处的小河,只会标示一些主要河流。
庾庆解下了腰间的佩剑扔给两位师兄保管,戴好了毡帽,一脚将木排掀翻到激流中,待沉水的木排浮起,他沿岸边奔跑而去,一个飞跃跳入河涧,落在了木排上,乘着激流快速颠簸而去。
之所以由他去,还是因为南竹和牧傲铁的身材太显眼了,避免被山中居民看到。
可以想象,山中肯定还有村民居住的村落,只是地图上不会详细显示而已,从这片山麓还归属人间范围就可以想象,还在五十里之约的范围内。
小小山涧河道内走一遭,愣是走出了惊涛骇浪的感觉,不时有激撞的水花扑面而来,这些庾庆还能轻松应付下来,心中默默掐算时间。
约莫半个时辰后,湍急的河流渐渐变得平缓了,木排好像进入了一处世外桃源一般。
穿过一处山峡,能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处气候温润的山谷,入眼便是粉粉、白白、红红簇簇的烂漫山茶花。
有男人站在岸边往水里撒网捕鱼。
有妇人光着脚蹲在河边石板上洗东西。
有小孩在河边追闹嬉戏,还有小孩在放牛。
也有人撑着竹排靠岸,竹排上装了一些货物。
这里的男男女女都包着头巾,似乎受外界纷乱世道的影响不大,可能是因为偏僻,总之都好奇地看着这个从山里乘木排飘出来的人。
庾庆下意识压低了一些自己的帽沿,尽量不让这里人看清自己的面容。
很快,更多的人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也有更多的建筑,像是一个村落,但从山路上背着篓子来来往往云集和疏散的情况来看,确实是一个很小且很简单的小镇。
一些山壁上还有岁月斑驳的古老刻字。
后来,他看到了小镇的牌坊,上面写着“又马镇”三字。
这个镇名他在地图上看到过,在地图上的位置和那座高山严重偏离,图上更靠近外界的官道。
但这并不妨碍庾庆心中的狂喜。
最高峰山脚下有激流,对上了。
乘木排在激流中漂浮了半个时辰的样子,能看到一座长有许多茶花的小镇,也对上了。
高峰、激流、漂流半个时辰、茶花小镇,几个条件都吻合了,说明云兮没说谎,说明他们策划的寻找方式没有错,很顺利,一次性成功了,真的找到了仙家洞府的入口位置。
剩下的什么漂流小半天到石矶湾,已经没了必要去验证。
木筏漂流到拐弯处的山脚时,趁着无人看见,庾庆突然从木筏上蹿起,钻入了一侧的山林中,再次遁入山中,沿着来时的河流逆向返回。
没有全速疾行的状态下,翻山越岭返回的时间竟没有乘激流的速度快。
耗了双倍的时间,差不多一个时辰后,他才回到了广罗山脉最高峰的山脚下。
师兄弟三人再次碰面,南竹急问:“怎样?”
庾庆点头,“云兮没有说谎。地图有问题,漂半个时辰的小镇就是地图上的‘又马镇’。”
南竹顿兴奋到头皮发麻,用力握了握双拳。
哪怕是一向淡定的牧傲铁也激动了,“也就是说,仙家洞府的出入口真的就在这山顶?”
南竹亢奋道:“应该是没问题了,只需等到洞府开启的那天便行了。全天下找断了腿,连司南府和大业司都找不到的地方,反而被我们找到了。妈的,看来我们师兄弟三人才是真正的天命之人呐!”
庾庆:“也别高兴的太早了,不到最后谁也不敢保证能不能顺利进入。还有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我们不宜到处乱跑,躲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最安全,无论如何得熬过去,先找个合适的地方安身吧。”
两位师兄深以为然,三人再次背起行囊,又开始往最高峰上爬,在山上绕来绕去,兜兜转转地寻找,陆陆续续在山上找到了几个山洞,最终挑了一个条件最好的,位置大概在半山腰。
入住下来时,天差不多又黑了。
三人带来的大包裹里,装有足够的食物,至少够他们三个修士轻易扛过三个月。
之后的日子里,三人适应此地环境后,发现确实没人来扰,可谓在此安心修炼。
早晨上山看看云涛雾海,傍晚上山看看晚霞。
住了些日子后,三人大概明白了此地的仙家洞府为何叫小云间,发现此地经常是有漂亮的云雾缭绕。
某天,庾庆和南竹到山顶看过云海旭日后,下来一路闲聊,畅想着有钱发财了要干什么。
两人美梦做的正好,途径一处山坳,看到了光着膀子的牧傲铁,正扛着一块重达千斤的巨石,又在那练蹲起虐自己,那一身的腱子肉,看着有些晃眼。
庾庆看的牙疼,忽想起一事来,当即招呼了二人一声。
牧傲铁放下巨石走了过来,浑身是汗,问:“什么事?”
庾庆正儿八经道:“忘了告诉你们,我得到了一套绝世剑诀,反正现在也闲着,不如趁这机会传给你们也修炼修炼。”
老七和老九相视一眼。
拿着毛巾擦汗的牧傲铁忽问,“封尘剑诀?”
“呃…”庾庆愣住,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小师叔告诉你的?”
南竹接话道:“小师叔说,你弄了套未经验证的剑诀,很有可能会拿我们两个当试验,让我们心里提前有个数。我们以为你不至于如此,现在看来,我们真的是高看了你。”
庾庆顿时瞪眼怪叫,“什么叫拿你们做试验,我是那种人吗?我修炼至今,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叫的越响越心虚,当初被小师叔一讲,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草率,搞的他都不太敢勤快修炼下去了,有点想让两位师兄先帮自己蹚一下路,若发现不对,自己就赶紧停下。
南竹问:“整套剑诀你彻底修炼成功了?”
庾庆嘴硬道:“哪有那么快。”
牧傲铁转身就走,懒得理他。
南竹亦转身而去,对身旁人道:“开口就是‘绝世剑诀’,这厮真不是个东西。”
牧傲铁:“畜牲!”
第二八一章 躲了个寂寞
两人没掩饰声音,庾庆又不是聋子,当即朝两人喊道:“我是掌门,我能害你们吗?”
对他这说法,两位师兄连头都不回,不给与任何回应就是最大的回应,让某人自己反省去。
世人大多看不到自己的缺点,只盯着别人的错,庾庆如今的心性难以免俗,自然也是如此,嘴里对两位师兄骂骂咧咧一阵,发泄了一顿自己的不满。
当然,心里也颇怨怪小师叔,自己好歹是个掌门,小师叔怎么跟防贼似的……
日子一天天过,躲在比玲珑观还偏僻的地方,山高路险,普通人正常情况下也不会来这里,师兄弟三人倒是混了个自由自在。
有了空闲,修炼还是首位的。
南竹长期盘膝打坐,他的修为已经快要突破到上武境界,因而比较勤修。
牧傲铁经常光着膀子炼体。
庾庆则继续修炼自己的“绝世剑诀”。
虽然有些担心可能会出现小师叔说的那种问题,可还是忍不住想尝试修炼,确实觉得这剑诀比较高级是很重要的原因,他也已经感受到了其中的好处,就这样白白放弃的话,未免有因噎废食感。
他倒是想找个人当试验品,然又不甘心白白给外人,万一真是没问题的好东西,岂不是便宜了外人?所以他想让自己人当试验品,谁想自己人防他如防贼,拒绝做试验品。
想来想去,只好自己悠着点来,暗暗告诫自己,发现什么不对劲时,就立马停止这方面的修炼。
奈何这剑诀,他练来练去短期内难有寸进。
三十六剑合一,他目前只练到了一息之间配合游龙身法的六剑封杀。
别小看了一息之间封杀六剑,当初离开幽角埠被人抢劫时,他一息之间封杀六剑曾将一玄级修士给逼了个手忙脚乱。
尽管那位玄级修士是因为小看了他,结果被他闹了个措手不及,但也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倘若再多斩出一剑呢?
不是随便多斩出一剑,而是必须要在一息之间、要在短促的时间内多斩出一剑,否则多斩出的一剑是没有威力的。
一息之间多出一剑,就意味着对手要在一息之间多抵御一剑。
这多出一剑的攻击,往往是致命的。
一息之间封杀六剑能挡,倘若一息之间是多出两剑三剑四剑五剑呢?或者说一息之间便是三十六剑呢?
真要是练到了三十六剑合一,庾庆自己都难以想象那是什么境界,一息之间三十六剑,岂不是周身处处是剑,既能护体又能伤人?
而这还是练成剑诀的第一招而已。
第二招化繁为简,十八剑合一。
第三招便只剩了九剑合一。
第四招精简到三剑合一。
第五招,剑出便只剩一剑了。
第六招,无往不剑!
这第六招的剑诀上只写了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不临近那个境界估计也看不懂,反正庾庆是没搞懂什么叫做“无往不剑”,他能想象到和能理解到的只有第五招,想象那一剑出即可御敌是何等的气魄!
唰!剑一拔就了事了,想想都爽。
然而也只能是想一想,他如今连第一招的三十六剑也只能一息间封杀出六剑而已,正在朝第七剑努力。
就这般日复一日的修炼了近个把月后,他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第七剑的门槛。
暂时来说,他修炼的还是剑诀的基本功,修炼的还是配合身法的出剑速度,这个阶段只要反应速度快,只要勤修苦练就能达到。
正因为这般勤修苦练,庾庆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倘若真练到了一息三十六剑的地步,他整个人与剑的融合上不说超凡脱俗,也一定是非同凡响的,那时人与剑之间的互相了解应该也能到另一个境界。
这天,他也光了膀子在山中练剑,忽见南竹晃晃悠悠东张西望走来,当即停了下来问,“怎么了?”
南竹也不知他修炼的剑诀是什么鬼东西,同样的路数翻来覆去练了一个多月,也没看到练出了什么花来。他张望着四周奇怪道:“大头又不肯烧水了,给灵米也不吃。”
庾庆哦了声,“可能又想啃骨头了,找点骨头给它换换胃口就行。咱们也好久没尝过肉味了,你去弄点野味吧。”
南竹:“我在找啊,奇怪的是,你有没有发现,咱们这座山上好像没有飞禽走兽,甚至连蛇虫鼠蚁都看不到。”
庾庆:“你眼睛没毛病吧,不是经常看到鸟飞来飞去吗?”说话间,他往斜下方的山头指去,指向了一只正飞来飞去的鸟,二人眼看着那鸟落在了山头大树上。
南竹:“不算附近的山,我说我们在的这座最高山。我们在这呆了这么久了,你在这山上看到过飞禽走兽落脚吗?”
庾庆:“应该经常看到吧?”
南竹反问:“你确定你看到过?”
被这么一问,庾庆也有些不敢确定了。
之后自然想核实一下,两人遂叫上了牧傲铁一起,一起在山上四处转悠。
上上下下到处走了走,逛到天黑了,才有了总结,半山腰以下是有动物的,半山腰以上就看不到了,而且真的是连蛇虫鼠蚁都没有。
之前觉得有看到过,其实是自己的错觉,看到的都是周围其它地方的。
三人回到洞里后,也没闹明白是什么原因,他们自己也没感到身体有什么不适,只能怀疑与仙家洞府入口有关……
又个把月后的一天清晨,薄雾渺渺笼罩于山间,庾庆背个手晃晃悠悠下山,准备去山脚的激流里抓两条鱼来煮汤喝。别说大头,人也一样,偶尔都想换换胃口的。
走着走着,他背着的双手放下了,人也停下了,凝望着袅袅飘荡的山间雾气,随后人又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再次凝望观察了一阵后,调头就跑,快速往山上赶去。
跑回山洞,见到正在洞口溜达的南竹,赶紧招呼一声,“有人来了,快收拾东西撤。”
南竹一愣,“什么人?”
庾庆:“不知道,反正来人不少,成群结队向山上来了,我们先挪窝回避,看看情况再说。你收拾东西,我去通知老九。”
南竹忙道:“好。”
他手忙脚乱地忙了起来,庾庆则赶到了牧傲铁练功的地方,发现这位九师兄果然在跟大石头过不去。
同样的情况一讲,师兄弟两人迅速返回。
南竹已经帮忙把东西收拾好了,三人把包裹一背,迅速翻过山头,换了个方向跑人。
然而还没跑到半山腰,庾庆又抬手打住,盯着山间雾气凝视一阵后,低声咒骂了一句,“妈的,这边也来了好多人,走,换路。”
南竹和牧傲铁惊疑不定,不知他何以断定这个方向也有人,但还是跟着他跑了。
这次没有翻山头,就是想绕开,想找个没人的方向下山。
然而绕了大半圈也没能找到见缝插针的机会,师兄弟三人不但没能下了山,反而被逼得往山上去了。
“我说老十五,这到处乱跑,跑的喘成条狗似的,你到底想搞哪样,你确定…”
喘着粗气的南竹话说一半,还没说完,发现庾庆停下了,他也闭嘴了,和牧傲铁也停下了,只见山上已经站了群人。
一群灰衣人,一看穿着,师兄弟三人就明白了,是司南府的人。
看那人手陆续上山的阵势,起码来了上千名司南府的人。
为首之人,身形消瘦,脸颊瘦到没肉,犹如骷髅,肤色暗沉,眼睛炯炯有神,正是司南府执掌前司的蒙破。
见元山之后,他再次亲自率人赶来了。
他身边站了一男一女,庾庆认识的,男的是徐觉宁,女的是唐布兰。
徐觉宁指着庾庆,在蒙破边上说了几句什么。
庾庆能猜到在说什么,肯定是在指证自己就是“阿士衡”呗。
这里还没缓过神来,后方又是一大群人冲上来的动静。三人回头一看,是一群穿着打扮各异的人,其中两人他们三个竟然都认识,碧海船行的执事右绫罗,及其手下孟韦。
不过很明显的,两人在这群来人中都不是能做主的人,为首一名笼罩在斗篷里的人显然才是为首的。
面对大量司南府的人员,这群人没有再往前冲,右绫罗也在对庾庆三人指指点点,明显在向为首斗篷里的人禀报。
紧接着,空中突然掠过大量巨型飞禽,足足有上百只,阵势惊人,飞回后又徘徊在了上空。
旋即山头另一边又冒出了大量人手,一看穿着打扮就知道,应该都是妖修。
为首的正是曾在见元山出现过的那位来自千流山的三洞主,在他边上的一位红衣女子竟也是庾庆三人的老熟人,见元山的大掌卫柳飘飘。
柳飘飘一副跟他们没什么交情的样子,也在指着庾庆跟那位三洞主禀报什么,摆明了也是在指证庾庆。
师兄弟三人有点懵,这天上地下的场面摆明了就是冲他们来的。
三人一看就懂,这次,他们就算是插翅也难逃了。
问题是,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卑微、很弱小的,对付他们三个渣渣犯得着动用这么大的阵势吗?
这场面吓的他们够呛,大气都不敢喘了,一副眼巴巴、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们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么多人知道他们在哪,而且还是司南府、殷国和妖界的都一窝蜂跑来了。
师兄弟三人发现他们自己就是白痴,自以为是的躲了这么久,原来躲了个寂寞,放眼看看四周吧,他们的藏身地这得是被多少人知道了?
第二八二章 没有说谎的资格
三伙人齐聚高山上,差点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师兄弟三人围在了中间。
现场的情况有点说不出的古怪,有点安静。
三伙人马互相戒备之余,又几乎都在静静打量庾庆三人。
安静的状态持续了那么一阵,心惊肉跳不已的南竹有点熬不住了,嘴里忽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冲我们来的吗?”
废话!庾庆看他一眼,没回答,让他自己猜去。
南竹又微声道:“怎么办?”
庾庆也想知道该怎么办,犹豫良久后,朝众人拱手道:“诸位,敢问这么大阵仗是什么意思?”
无声,三方势力都没人回话,依然是要么盯着他们,要么依然是互相戒备着。
见此状,庾庆对左右两位师兄道:“他们还有事,这里不是我们该呆的地方,我们走,不要打扰他们。”说罢朝三方拱了拱手,继而转身向山下走去。
牧傲铁立刻跟着转身。
“是是是,你们忙,你们忙。”
南竹的一本正经变成了点头哈腰,朝周围一阵客气后,也迅速跟着去了。
现场还是没什么反应,三人小心肝怦怦跳,朝司南府和殷国人马中间的空档穿去,希望没事,心里再三希望没事。
眼看就要走到空档了,殷国那边的右绫罗出声了,“站住。”
三人当即止步,皆向他看去。
右绫罗忍不住笑了笑,“还记得我吗?”
南竹哈哈道:“看起来是有点眼熟。”
右绫罗:“这回不扮苦力了?”
南竹顿时吱呜不语了。
另一头,千流山三洞主出声了,“那边的路不好走,你们三个还是从我这边离开吧,我保你们平安无恙。”
师兄弟三人顿感脚下千钧重,继续向前不是,回头去妖界人马那边也不是,也不好问人家的保证是不是真的。
司南府的前司执掌出声了,蒙破道:“你保他们平安?天羽,你不好好呆在千流山,率领群妖擅出妖界闯入我人间是何道理?”
天羽正是三洞主的名字。
师兄弟三人是不认识的,但对有些人的名号却是听过的,听到“千流山”,又听到“天羽”这个名字,一个个心惊胆战,妖界大圣手下的心腹之一,半仙之下的顶级人物,这种人也亲自来了?
三洞主天羽,闻言冷笑:“蒙破,你上次带司南府的人擅闯我妖界见元山的事还没交代清楚,今天特来找你要个交代!”
司南府的前司先生蒙破?师兄弟三人心中又是一阵突突。
庾庆见过司南府的后司先生,还一起下过棋,知道这位前司先生和后司先生是一个级别的人物,也是仅次于地母那个级别的。
蒙破立马扭头看向殷国那边蒙在斗篷里的人,“向兰萱,莫非你率大业司的人闯入我锦国,也是为了见元山的事来向我要个交代不成?”
蒙在斗篷里的人,双手从裹身的披风里伸出扒开,露出一双白皙纤手,掀开了罩着脑袋的帽子,露出一张精致的女人面容,烈焰红唇,貌美如花,明眸流盼间的韵味显得有些轻佻。
殷国大业司?师兄弟三人讶异,没想到殷国那边领头的居然是个女人,人长的蛮漂亮,就是给人流里流气的感觉。
大业司的向兰萱,这个名字师兄弟三人就陌生了,没有听说过。
不过可以肯定,能被蒙破直呼其名并对等的人,绝对相差不到哪去。
向兰萱咯咯发笑,目光直勾勾盯上了庾庆,“什么见元山,老娘可没兴趣。我又不是妖修,怎么,从锦国过一趟也不行吗?我来没别的,为他来的。”她直接指向了庾庆,“我们公主看上了他,我是来提亲的,难道不行吗?”
此话一出,其他人的反应不说,庾庆自己首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发现这帮人的脸皮还真有够厚的,睁眼说瞎话都是随口就能来的,他岂能不知对方只是拿他当借口,实则是冲仙家洞府来的。
南竹和牧傲铁下意识看向庾庆,觉得如果这位献身给殷国公主能让大家躲过这一劫的话,也未尝不可。
向兰萱已朝他勾下巴,“喂,探花郎,听说你是天下第一的大才子,你现在若是能写一首赞美我的诗送给我,我保证保你平安,如何?”
写你断子绝孙没男人!庾庆心里骂,表面上面无表情道:“在下不是什么探花郎,早已弃武从文,此生也不会再为谁写什么诗。在下如今的名字叫做庾庆!”
他现在很不喜欢别人再把他当做阿士衡,如今可谓极度反感。
“哼!”蒙破忽一声冷哼,“放着好好的官不做,偏学人舞刀弄剑,闹鬼的毛病,我看你爹得亏死得早,否则定会被你给活活气死!”
庾庆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对方的语气,让他感觉似乎和阿节璋比较熟悉。
没错,蒙破一直在一线参与寻宝的事,和虞部的直接合作多,当年和阿节璋也算是老熟人,以长辈的语气说几句不算过分。
说到这里,蒙破话锋突然就顺这个方向来了,“我和你爹是旧友,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不能看你这般一直堕落下去。跟我走吧,我在京城那边还能讲上几句话,看能不能让你复出,我尽力争取,让朝廷重新启用你!”
师兄弟三人无语,还以为这位真站在长辈的份上来关心晚辈,闹了一圈和其他两家是同一个意思。
向兰萱咯咯笑道:“人家都已经在锦国京城摔冠而去了,锦国皇帝可是个记仇的小人,否则也不至于把他的状元给拿掉。活生生把人家给贬成了探花郎难道还有假不成?好不容易在锦国京城保下了一条命,傻子才会再跑回去。阿士衡,还是跟我走吧,以你的才华,想在殷国当官也行,做驸马也没问题,何乐而不为?”
蒙破:“阿士衡,这女人就是只毒蜂,随时会蜇人的,她的话不可信。”
向兰萱:“难道我说的有假吗?听说他父亲被罢官后,阿家几乎被灭门,你猜这血案会不会和锦国皇帝有关?”
蒙破冷哼,“贱人,少在这挑拨离间!”
“我说你们两个啰嗦完了没有?”三洞主天羽有些不耐烦了,插话道:“如果不怕嘴干,那你们就继续。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二位,今天任你们嘴上说出花来,谁也别想单独把他们给带走!”
闻听此言,蒙破和向兰萱皆沉默了,只因人家说的没错。
也就是说,不管谁得到了这三人,都要面临另两家的联手攻击,谁有把握从另外两家的联手下带走大活人?
见话有了效果,天羽这才盯向了师兄弟三人,淡漠道:“探花郎,说吧,你们三个在这里干什么?”
师兄弟三人眼角目光互相碰了碰,庾庆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既然被人家当做了探花郎,他也不想弱了探花郎的范,硬邦邦回道:“想在此隐居。”
天羽顿时一声冷笑,“喊你一声探花郎,你还真把自己当什么大才子了?我告诉你,大才子也好,小才子也罢,对我们来说,都只是这世间的一朵点缀而已,随手一掐的事。
我最后郑告你,在我们面前,你连说谎的资格都没有,但凡有一句和我们查明的对不上,错一句你们肉体上就得少一样东西。敢糊弄我们,我们保证这世间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地。我再问你一次,你们三个在这里干什么?”
师兄弟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因为知道人家这话还真不是吓唬,就凭他们三个,在这三伙势力面前确实连撒谎的资格都没有。一旦这三伙势力回头要收拾他们,天大地大也难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沉默了一阵后,庾庆问道:“我说了的话,你们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天羽:“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们给你保证,若食言让我遭天谴。”
蒙破:“不错,保证你平安离开,今后只要你们不自找麻烦,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们。若食言必遭天谴!”
向兰萱笑道:“是这么回事。不过做驸马可是桩美差,我们公主可漂亮了。当然,也不勉强你,但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考虑。若食言愿受天谴!”
庾庆看了看四周,“你们的意思是,要我们当众说出来吗?”
此话一出,三位领头的四处看了看,天羽率先对身后人喝道:“你先退到山腰去。”
于是后面的一群妖修开始撤退。
“你们也退下吧。”向兰萱回头下令。
蒙破也向身后抬手示意了一下。
很快,三伙人马全部撤下去了,而三位领头的也走了过来,站在了师兄弟三人跟前,等着。
庾庆嘴角紧绷了好一阵,最终还是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如果没弄错的话,小云间的入口就在这山顶。”
见说出了真相,南竹和牧傲铁皆忍不住微微垂首,神色间皆有不甘和黯然。
刚找到这时,南竹还高兴大喊来着,说他们三个是天命之人来着。
如今看来,什么狗屁天命之人,纯粹是自己想多了,压根轮不到他们。
也就半个来月了,仙家洞府的大门可能就要打开了,如今却要拱手让给别人,此情此景师兄弟三人的内心说有多凄凉就有多凄凉。
然而两人也知道,老十五这也是没了办法,在这些人面前压根没有任何反抗的实力,事到如今就算他们不招,他们也休想得到仙家洞府里的宝物了,而且还可能丢掉性命。
两害相权取其轻,既然洞府里的宝贝已经得不到了,那也只能是以保命为先了。
第二八三章 老实交代
传说中的小云间入口就在这里?
骤闻此言,三方领头震惊。
向兰萱和天羽还好,这两方都知道庾庆曾在见元山出现过,结合冠风扬古墓,已在怀疑庾庆有了小云间的线索。
司南府那边则全然不知庾庆曾经去过见元山,能跑这里来纯粹是被另两家给惊动了。
过程既复杂也简单。
三家的消息网都非同一般,探花郎出现在泞州闻府的消息自然会有所耳闻。
但一开始真正怀疑庾庆在找小云间的只有殷国大业司,因碧海船行的原因,大业司知道庾庆进了古墓,结合阿士衡的家世背景自然也就知道了庾庆进古墓的目的,本以为庾庆死了,没想到还活着。
然这三方势力没有哪个是不盯另两家的,就如同司南府谋算见元山,七拐八拐搞出个州牧嫁女的事也还是被另两家给盯上了一样。
探花郎出现在泞州闻氏,闻氏忽然又出了那么大的变故,碧海船行介入了其中,这已经是引起了另两家的注意。若碧海船行和闻氏之间仅仅是普通的商业行为也倒罢了,若庾庆能被碧海船行秘密找到也行,可问题是庾庆没那么好找,师兄弟三个又不傻,一路躲躲藏藏的。
碧海船行在泞州的人手有限,实在没办法,大业司不得不秘密出动了大量人手暗中介入。
尽管是秘密行动,可一旦出动了大量人手,就很难瞒过司南府和千流山的眼睛。
找探花郎,说为了殷国公主都解释的过去,可大业司是干嘛的?为什么会惊动大业司介入?
这三大势力,多少年来,一直在互相渗透,一直在互相安插眼线,谁家若是没个别人家的卧底反倒是不正常了,另两家自然要发动安插在大业司内的眼线去打探。
就算没这个原因,司南府和千流山之后也陆续暗中介入了闻氏,都在向闻氏了解情况。
这可真是让闻氏有点“受宠若惊”,感觉事情的背后似乎远超闻氏的想象,而闻氏新家主闻馨的策略倒也简单直白,如今的惊涛骇浪不是闻氏能承受的,还是那句话,要把闻氏给摘出去。
闻氏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来问,我就老实告知真实情况。
获悉了庾庆来闻氏是在打探一个叫“石矶湾”的古地名,加之大业司又出手了,司南府和千流山立马连毛都竖了起来,还能忍住不亮出爪子才怪了。
三家的眼睛都齐刷刷盯向了石矶湾。
恰好这时,千流山在大业司的内线传来了打探到的消息,说庾庆三人曾化作苦力跟随碧海船行的人进入过见元山古墓,千流山闻讯立刻派人去了见元山核查此事。
古墓里的幸存者只有柳飘飘,首先找到的便是柳飘飘,问她在古墓里有没有见过那三个苦力。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柳飘飘不得不承认自己见过,说就是那三个供出了秦诀是鉴元斋的人,只是没想到地下那般惊变那三人居然还能活着。
到了这个地步,她依然没说出庾庆是探花郎,也不敢说了,否则必然要被追责为何隐瞒?
也是因为这个,因为她正面过庾庆三人,接触过三人,能认出三人,所以直接被千流山给要走了,目的是为了见到人时能核实出来。
见元山自然要问,此去要多久,柳飘飘毕竟是见元山的大掌卫,掌管着见元山的防卫,他们这里也要好做安排。
这种事情,千流山哪说得清楚,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都是有可能的。
千流山懒得啰嗦,你们见元山也不用掂量了,另选贤良,柳飘飘这个人,千流山直接调用了。
偌大个千流山,想安排下一个柳飘飘太容易了,只会更好,所以你柳飘飘大可放心,只需好好办事便成。
柳飘飘自己做梦也想不到,本以为此生也就只能窝在见元山了,没想到竟能进入妖界圣地。
她是又惊又喜,喜的自然是能进入千流山,惊的是不知道庾庆他们在搞什么,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她。
这也是柳飘飘为何会出现在此的原因。
大业司找探花郎,另两家自然也要发动力量寻找,等他们的力量触手都摸到了石矶湾时,庾庆三人早已经轻舟而过,稳当当躲在了这座山中,任由外界找翻了天。
然而师兄弟三人还是小看了这三方势力的恐怖,或者说对三方势力的力量还没有深刻的理解,他们那点手段搞错了对象。
以为躲躲藏藏不留下线索就找不到你们了?
实力强大到一定的程度,某种情况下是不需要线索的。
只要锁定了目标区域,人家明里暗里的力量就像是一张筛子,像是一张细密的网,完全有能力将整个区域全部给过一遍,大不了多花点时间。
找了这么多年的仙家洞府即将出现,三家发动的力量是很恐怖的。
石矶湾找不到,那就扩大范围,反复筛,反复过一遍,就不信挖不出你三个人。
退一万步说,除非你们三人永远不要在这世上露面,否则必将追查到你们死为止,吃进去的也能让你吐出来。
也就在数天前,相关力量的触手开始摸到了这一带。
司南府的人找到了山中的又马镇,找到了镇中居民详细了解情况,询问有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
山民发现有人乘坐木排从上游来的情况引起了司南府的注意,导致司南府立刻集中了一批人手暗中向这边来排查。
这也算是司南府倚仗了地利的优势,此地毕竟是在锦国的地盘上,连地方官府都要配合他们。
于此同时,妖界发动的“走山兽”和“巡天禽”也已经秘密搜查到了这个区域。
首先搜查到和发现到师兄弟三人的正是妖界力量。
师兄弟三人在山上晃悠,在山上修炼,以为可高枕无忧,殊不知都被看到了,甚至还被飞禽走兽抵近侦查了。
如此力量的追查,就算他们躲在山洞里不露面,也是躲不过去的。
与他们认知不匹配的财富,不属于他们。
就算现在拿到了,也未必能守得住。
一方的力量扑来,另两家立马被惊动,于是就出现了眼前的一幕,就差直接开抢了。
对庾庆来说,这已经是自己第二次被大规模围捕了,第一次在京城之外未能逃掉,这次又落网了,他除了抬头问候老天爷已经是无话可说。
“何以确定就在这里?”
蒙破不解问。
事实上直到庾庆开口之前,司南府还不知道庾庆是在找小云间,因为到现在都不知道庾庆进过冠风扬古墓,阿节璋生前参与的类似事情比较多,是不好确定的。
纯粹是鲨鱼闻到了血腥味,凭着本能冲了过来。
庾庆一时间想不出别的理由来解释,只能交代道:“我在冠风扬古墓里见到了云兮,是她告诉我的。她说小云间的出入口在群山中的最高峰上,具体在什么位置她也不清楚,她说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降临人间。
她只记得山下有急流,乘木筏半个来时辰就看到了一座到处是山茶花的小镇,又漂了小半天后,才在一个叫做‘石矶湾’的小镇上岸了。再具体的她也记不清了,实在是时间太长了,她只记得是在泞州境内。我就是按照这个线索找的,起先以为在泞州,找来找去找不到,后来才发现‘石矶湾’已经在岁月长河中划到了敖州境内。”
这个他必须交代,不然一系列的问题他是没办法编圆的。
人家能找到石矶湾来,他已经可以肯定,是闻氏那边出卖了他,这让他的心情很复杂。
三方领头听的都很认真,生怕错过每一个字的样子。
听后,蒙破惊疑不定,“你进过冠风扬古墓?你什么时候进的?”
“就上回,他假扮成碧海船行的苦力混进去的。”向兰萱淡淡插了一嘴。
蒙破越发吃惊,“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庾庆:“你们没经历当时地下的情况,天塌地陷的,没人能有逃生的计划,吓都吓死了,总之是见到洞就钻,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钻出来的,反正跑出来后就跟着一群被驱离的贺客一起离开了。”
这说法是当初和柳飘飘商量好的,一旦被发现还活着,肯定要有个说法,混在驱离的贺客中离开是最好的说辞。
向兰萱:“云兮为什么要告诉你小云间在哪?”
庾庆两手一摊,“我哪知道,我遇见了她也不认识她,她说自己是云兮,我就问她小云间在哪,然后她就告诉了我。说实话,我自己都不太相信,觉的来得太轻飘了,出来后完全是抱着试试看的目的。我架着木排在山脚漂流着试了下,果真是半个时辰后见到了一个小镇,才感觉可能是真的。”
天羽扫了眼四周,“这个地方,别说我妖族,你们大业司和司南府先辈中寻山踏浪之人肯定也来过,哪来的什么仙家洞府。”目光落在庾庆脸上,“真有入口的话,你们为何不进去?”
庾庆叹道:“云兮说了,洞府出入口不会轻易开启,要每年第一个朔日的子时,站在这个山顶才能看到开启的洞府入口。总之她是这样说的,真假我也不清楚。”
三方头领现在大概明白了这三个家伙为什么要躲在这了,看样子是在等明年的朔日来临。
南竹和牧傲铁眼角余光碰了下,两人知道老十五稍作了保留,有一个情况没说出来,两人记得云兮说过,要有月光才能看到洞府入口。
第二八四章 朔日
几人再次观察了一下这座山顶,除了比周围的山高以外,实在是没看出这山顶能有什么特别的。
天羽目光回到庾庆脸上,“你也不清楚?这就算是交代了不成,让我们如何相信?”
南竹和牧傲铁被问的暗暗紧张。
庾庆却再次两手一摊,应付的话随口就来,“三洞主,云兮突然告诉我这个,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更不知她是何居心,事情弄到这个地步,我们已经是在赌命了。一旦到了所谓的洞府开启之日却没有开启,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们是能打赢你们,还是能跑掉?就算能跑掉一时,一下得罪了你们三家,以后怎么办?”
闻听此言,三方领头想想也是,这已经是对方唯一活命的机会了。
蒙破忽道:“好了,该说的都已经让他说了,他是我锦国人,我先带回去。你们三个,跟我走。”挥手朝庾庆三人示意了一下。
“慢着!”天羽喝住,警告蒙破,“骷髅头,你少跟我来这套,跟你走?我怎么知道他有没有说真话,怎么知道他避开我们后会不会又跟你多说什么?”
向兰萱亦咯咯笑道:“蒙破,你这样做就不对了,不说我殷国公主是不是钟情于他,起码我们几个可是发了誓的,若他说的是真话,可是要保他平安的,被你带走了,他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岂不是要遭天谴?”
天羽嗯声点头,“是这个道理,大家都起了誓的。”
向兰萱又道:“一碗水摊平,还是把他们放在我们大家都能看到的地方,这样大家都放心。”
蒙破沉声道:“你们跑到我锦国来抢肉吃,还敢啰里啰嗦提条件?”
天羽:“骷髅头,下面人不在,这里就我们几个,你那大道理就别跟我们瞎扯了,这样的事情你司南府在我妖界也没有少干。现在事情就摆在这,要么大家一起等机会看谁手快有本事,要么我们两家打你一家,你自己看着办!”
这话说的,太直白了,搞的师兄弟三人怪不好意思的,生怕知道的太多被人灭口了。
蒙破阴着一张脸不说话。
向兰萱笑眯眯盯着庾庆上下打量了一阵,忽喂了声道:“探花郎,写首诗夸夸我呗。”
庾庆心里立马咒她以青楼为家,低眉垂眼,面无表情道:“在下庾庆,不是什么探花郎,也不会写诗。”
向兰萱咯咯一笑,见他就是不肯,也就不勉强了,揶揄道:“年纪轻轻的,干嘛留两撇那么难看的小胡子?”
庾庆怀疑她的眼光有问题,抬手摸了摸自己小胡子后,发现是有点长了,当即回道:“长时间没修理而已。”
向兰萱:“嫩秧子装什么老茬,还是刮掉吧。”
庾庆略有不满道:“我胡子不影响你们找仙家洞府吧?”
“行了,你们两个别扯淡了。”天羽听不下去了,抬手一指最高峰顶,“上面,你们三个就住最顶上,洞府开启日之前,谁也不许离开顶峰半步。”
蒙破抬头看了眼,微微点头,这样也好,三家都随时能看到这三个家伙,谁也无法单独带走。
向兰萱也同意了,“行吧,这样大家都能放心。”
师兄弟三人却变了脸色,庾庆第一个反对,“上面风吹日晒的,你们知道这高山顶上的昼夜温差有多大吗?光秃秃的连个遮挡都没有,是住人的地方吗?”
天羽皱眉道:“有你讨价还价的资格吗?想舒服就别辞官。”
向兰萱咯咯笑道:“行啦,行啦,给你们搭个窝棚,吃喝全包了。”
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没办法,师兄弟三个最终还是被轰到了山顶上去晒太阳。
不过随后也有人拖了一堆砍伐的树木和树枝来,还真的就在山顶上搭了个棚子起来。
就一个棚子,四周连遮挡的地方都没有,好让三方势力的视线随时能看到他们。
于是师兄弟三人就在这四面通风的地方住下了。
“真要是因此找到了仙家洞府,那我们真的是亏大了。”
盘膝坐下的南竹小声嘀咕了一句。
说到这个,三人心在滴血,抱在一起痛哭一场的心都有了。
太委屈!
这又是被人抢劫,又是做苦力,又是跑去古墓里犯险,差点连命都丢了,还愣是跑去做了几个月的家丁,这一路风里雨里东奔西跑的何止万里迢迢,花了多少心血去谋划呀,眼看果子要成熟了,却成了别人的。
凭什么呀?你们那么大本事自己去找呀,干嘛抢我们这些小人物的?
关键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找不到,还不敢反抗,如人家说的,没资格。
不,还得期望别人能成功顺利摘到他们的果子,否则他们可能会小命不保。
师兄弟三人坐在一起,高胖瘦的靠在一起看窝棚外的山景,回想往事,回想一路的艰辛,皆一副死了爹娘的样子……
新的一天,又是个好天气,阳光普照。
又马镇,一座依山而建的祠堂,两个包着头巾的山民打扮的人被押了进来。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秦诀和其手下崔游,假扮山民被识破了,被抓了。
某种程度上,庾庆师兄弟三人一路上确实有够小心的,到了石矶湾都没有上岸,只是远远确认了一下坐标而已,便立刻离开了。
他秦诀本身也没什么人手,甚至不算是赤兰阁的人,只是与赤兰阁内的某人有关系而已,仗着这层关系在外面小小利用一下赤兰阁的招牌便于行事而已。
就他那点人手,根本没办法找到师兄弟三人。
大业司知道了他的存在,都懒得理会,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暗中盯着,看他有没有办法而已。
他的人手没发现师兄弟三人的动向,反倒发现了司南府的动向,因司南府最近的动作颇大,于是跟来了这边,想乔装打扮混来摸摸情况。
他没想到的是,又马镇暂时已经被司南府暗中戒严了,跑这来凑热闹,等于是一头撞进了网里,一来就被抓了,束手被擒。被突然冒出的一群司南府人员给围了,也不敢反抗。
祠堂内,一名灰衣人负手而立,待二人被押到跟前,灰衣人绕着两人转了圈,再回到两人正面后,问:“你们什么人?”
秦诀道:“这是一场误会,我…”
啪!灰衣人抬手就是一记措手不及的耳光。
崔游惊了。
秦诀也被打懵了,瞪大着眼,怔怔看着对方,嘴角已有一丝血迹。
两人一身修为都被制住了,暂时也无能力反抗,只能是硬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灰衣人再问:“你们什么人?”
秦诀憋着怒气道:“你们真的误会了…”
啪,又是一记耳光。
“你们什么人?”
秦诀这次学乖了,也算是被教训到位了,人家的意思很简单,问什么答什么就好,哪来那么多废话,立刻伸手从怀里掏出了那枚血玉牌子递出,沉声道:“在下赤兰阁的人。”
灰衣人接了血玉牌子翻看后,眉头略挑,继而手掌一握,当着对方的面,咔嚓一声,直接将牌子给捏成了碎渣,散落一地。
“你…”秦诀大惊大怒,这块无往不利的牌子,还是头回撞上如此无礼之人。
啪!又是一记耳光。
“此乃赤兰阁…”
啪!又是一记耳光。
脸已被打肿了,连大牙都被抽掉了两颗的秦诀,嘴角淌血,终于安静了。
灰衣人问道:“赤兰阁是干什么的?”
秦诀憋着满腔怒火道:“不干什么,一方修行之地。”
灰衣人:“听说阁主曾是千流山老妖头的情人?”
秦诀想反驳或提醒对方放尊重点,但对上对方那没有表情的眸子,又不得不忍耐了下来,“是。”
灰衣人:“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秦诀:“应该是司南府的人。”
啪!又一记耳光。
秦诀抬手捂着脸,不知道对方为何又动手,自己已经是老实答话了。
灰衣人:“不就是陪老妖头睡过吗?胆子不小,竟敢跑来探司南府的底。拖下去严审,通知赤兰阁过来领人,告诉他们,若不给个交代,那就派人来收尸吧!”
“是。”
立马有人过来揪了秦诀和崔游的后颈押走。
此时秦诀才反应过来最后为何还挨了打,人家压根没把赤兰阁给放在眼里,敢放肆,打的就是你赤兰阁的脸。
能通知赤兰阁来领人,已经算是给了面子。
司南府的蛮横和霸道,他这次算是领教了,压根不跟你讲理。
地上有血,还有几颗大牙……
半个多月转眼过,又马镇的山民不管外界的什么是是非非,照样热热闹闹的庆祝新年来到。
新年第一天,朔日的夜晚,漫天繁星不见月,山民聚集在篝火旁载歌载舞。
远处最高峰的山顶上,住在窝棚里的师兄弟三人过足了住山顶上的瘾,晚上下雨的时候,高山上的寒风吹那叫一个过瘾。
也许是知道他们过足了瘾,闪来几人帮他们把窝棚给拆了,直接扔往了山下,免得碍事。
师兄弟三人看看山头下,三方人马不少人手都在整装待发,等待仙家洞府开启的那一刻到来。
稍候,三方头领又来了。
碰面后,向兰萱忽然问道:“探花郎,有件事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介入泞州闻氏的文会暴露自己?若不暴露,今天倘若仙门开启,除了你们三个,别人也无福分享。”
别说她了,南竹和牧傲铁也搞不懂老十五这傻鸟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