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五章 傀士
南竹:“你确定司南府的人会来?”
之前在洞外,老十五突然醒悟说,婚事是司南府在做局,司南府也是冲古墓来的,他就有些懵,没听明白,不知哪看出来的,当时没来得及让解释清楚。
庾庆:“你想什么呢?连那女仙人都看出了云图被解开了,你怎么还在做梦?”拨手示意他让开,现在不是没完没了瞎扯的时候,再嘀嘀咕咕密谋下去容易让那女的怀疑。
有些事情他其实也不想解释,然而没办法,不是一个人行事,两位师兄是大活人,不把想法给统一了,心思不往一处走,容易被扯后腿。
他再次捧着地图一路琢磨对比。
三人可谓在这一带来来回回绕来绕去,南竹和牧傲铁也百分百肯定了,老十五这家伙就是在摸那山谷石桥在地图上的大概位置。
一时搞不明白在这绕来绕去也能理解,实在是这地图不容易看懂。
关键是那白衣女子不肯说出现在所在的地点,而这密密麻麻线路图上相似的地形太多了,他们拿着地图都愣是没搞明白自己在什么位置。
绕了好久后,南竹忽然喂了声,手指地上,“看。”
庾庆和牧傲铁顺势看去,只见地上的根须飘起了一排,一路远去。
三人跟随所指走到尽头交叉路口,只见指路的根须拐往了另一个反向。
“这是在让咱们跟着指向走呢。”南竹提醒一声。
庾庆眉头略挑,不听,什么指向不指向的,压根不理会,转身又回去了,又回到刚才的点,捧着地图继续揣摩。
他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已经把相似路线的地方排除的差不多了,焉能前功尽弃。
跟回来的南竹和牧傲铁算是服了这厮,这是公然和那女仙人对着干了。
南竹不得不低声提醒一句,“老十五,回头惹怒了她,真把柳飘飘他们给引来了,那可就麻烦了。”
庾庆瞟了他一眼,“你手上萤石能不能别搁肚皮上,能不能抬高点?”
南竹搁在凸出肚皮上的萤石又举了起来,帮助照明,口中不满一句,“这不是手一直举着有点累么。”
三人这次没走多久,被前面路口的人挡住了去路。
白衣女子又出现了,这次是站在一处路口等着他们。
三人毫不担心什么,直接凑了过去,反正对方不可能是柳飘飘那些妖修变的。
庾庆搂着地图拱手道:“仙人您怎么来了?”
白衣女子寒着一张脸,“你们在这一块绕来绕去在干什么?”
得,两位师兄心弦一绷,有点紧张了,这是算账来了。
庾庆抬了抬手中地图,“我们搞不清人在什么位置,正在对比琢磨。”
白衣女子:“已经为你们指了路,为何不从?”
庾庆立马翻脸,沉声道:“从什么?我们始终找不到所在的位置,连地图真假都搞不清楚,就蒙头蒙脑照你的话去做吗?你骗我们去死,我们也照做吗?就算你是仙人,也得讲点道理吧?”
两位师兄眼角余光碰了碰,之前人家给地图时,老十五这家伙没有任何质疑,现在倒是爆发了。
白衣女子默了默,走上前来,目光往庾庆手中地图上瞟了瞟,手指点在了一处黑颜色的交叉路口,这一点,点出了一滴绿汁黏液,“你们现在就在这个位置。”之后又退回了路口,往另一条路指了一下,“那些妖修还在第一层的区域转,你们尽快过去解决。”
捧着地图的庾庆却直接走到了她跟前。
白衣女子挥手示意他往右边走。
庾庆却偏要往前走,偏头示意她让开。
这是硬杠上了,南竹和牧傲铁刚松下的心弦又绷紧了,不知老十五究竟要搞什么。
白衣女子漠然道:“看我给你指的位置就知道了,这条路走不通的。”
南竹和牧傲铁迅速靠近,往地图上瞅,发现果然如对方所言。
庾庆:“我去看看又能怎样?你的态度让我怀疑,你指的方向才有可能画了真的路线图,不让走的方向则是假的。”
他既然这样说了,牵涉到合作诚意的问题,白衣女子还能说什么,慢慢让开了。
庾庆不客气,立刻走了过去一看究竟,没走多远,发现前方果然是一条死路。
然而他却暗暗感到奇怪,死路,对方还挡着干嘛?
遂又仔细观察着往尽头靠近。
就在快接近尽头之际,“笛笛笛……”大头又发出了一阵铿锵有力的鸣叫。
尽头有什么东西?师兄弟三人迅速相视一眼,庾庆给了个眼色。
后面的白衣女子一听大头叫唤,眼中神色就变了,很快又看出了不对,“站住”二字刚出口,南竹和牧傲铁已经是从庾庆左右闪出,左右同时挥剑横扫。
丁零当啷!
左右石壁上火星四射。
噗…
左右横扫石壁的双剑在前方尽头合璧,却出现了异常动静,石壁上溅出了绿汁。
石壁晃动,现出了原形,竟是一群“鬼胎”堆叠在一起,变化成一面石壁的样子,封堵了一座洞口。
师兄弟三人吃惊不小,没想到“鬼胎”还可以这样使用,这未免也太可怕了。
攻击下,一群“鬼胎”乱了阵势,后面的洞口也就隐藏不住了,暴露在了师兄弟三人跟前。
里面明显有白衣女子不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庾庆当机立断,喝道:“进!”
山中岁月,相处多年,师兄弟之间的默契是有的,南竹和牧傲铁闻声立刻趁机冲进了洞内。
“鬼胎”的战斗力很差,根本挡不住他们,不过还是追了进去。
外面的白衣女子衣袖一挥,追击去的“鬼胎”口发低沉声又慢慢退下了。
事已至此,已经暴露了,就没了拦的必要。
走过来的白衣女子和庾庆的目光已经碰撞在了一起。
女人的目光明显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的目光明显在问,这是不是通道?你地图是不是作假了?
出现了合作诚意上的考验,两人都没有吭声,眼前也只能是事实说话了。
白衣女子从几名“鬼胎”的尸体上迈步而过,庾庆跟了进去。
率先进去拿了萤石一照的南竹和牧傲铁似乎被吓到了,又快速退了回来,脸色都不太好看。
“怎么了?”庾庆问了声。
牧傲铁沉声道:“很多尸体!”
很多尸体?庾庆疑惑。
不等他发问,白衣女子衣袖又是一挥,点点星光再现,很快又波及点亮了一片很大的地下空间。
此地光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很多从上垂下的根须茂密。
每一簇根须下似乎都笼罩着一个人,被根须黏糊着。
唰!庾庆突然拔剑,走近了一个被根须笼罩的人,剑锋轻轻拨开黏糊遮掩的根须,露出了那个人的大概轮廓,竟然身穿戎衣,生前似乎是士卒。
“看脸。”南竹在旁提醒了一声。
庾庆剑锋拨开了尸体面部的遮掩根须,露出了士卒的面容,面色乌青,抬着头,嘴唇合不拢,竟然长了獠牙,有细细的根须上引导着一滴滴的红色液体进入其口中。
能嗅到血腥味,那红色液体是鲜血。
他放下剑,又挑了个看似不一样的查看,拨开笼罩的根须,是一名身穿铠甲的将领。
看甲胄的款式,不像是锦国的。
庾庆一连看了好些个,发现大多数的尸体似乎都被肢解过,像是重新被拼凑起来的,看着有些恶心。
每一只尸体的手上都还杵着武器。
这片地下空间内究竟有多少这样的尸体,因一道道垂须遮挡了视线,看不清,庾庆根据一排的目测可能数量估算了一下,这里怕是得有上万具尸体。
庾庆忽回头问白衣女子,“僵尸?你养的?你杀了这么多人?”
白衣女子:“我没杀他们,都是冠风扬三千年前的旧部,战死后陆续送到了这里安葬。”
庾庆沉声道:“于是一个个都被你炼制成了僵尸?”
白衣女子:“和一般的僵尸不同,叫做‘傀士’,他们生前愿为冠风扬尽忠,死后愿为冠风扬护陵。你父亲他们的那次入侵,就是以他们为主力击退的,但损失也是惨重的,几乎都被修士的刀剑给肢解过。”
师兄弟三人听的暗暗心惊,可以想象这上万‘傀士’在古墓中冲击的情形。
庾庆抬头,目光盯上了从上面根须上一滴滴顺下来的鲜血,“你又把他们的尸体给拼凑了起来,还给他们输血,莫非他们被肢解过还能重新活过来不成?”
白衣女子:“还差点东西,之前杀的那些人的血还不够,再有上百人的血量,差不多就可以唤醒他们,有他们和你们所谓的‘鬼胎’联手,你也就能轻松了。去吧,把剩下的那些妖修给解决了!”
庾庆:“要从长计议,不能硬来,我们三个不是他们的对手。”
白衣女子:“可以分批次一点点解决,鬼胎会配合你们的,鬼胎会化作你们的样子,不断的袭扰他们,等到他们疏忽了,觉得鬼胎的攻击力不过如此时,混入其中的你们正好偷袭!”
第一九六章 大喜
庾庆:“那得死多少鬼胎?会牺牲你太多的手下。”
白衣女子:“我不在乎。”
“……”庾庆无语回头,盯着她。
白衣女子也回头盯向了他,目光深沉。
庾庆扬起了手中地图,回了两个字,“不急,我再到处走走,确认一下地图。”
白衣女子:“有那个必要吗?你们能不能安然出去,在我,不在地图。”
庾庆:“当然有必要!确认地图不是目的,甚至第二个条件提不提都不重要,你我都清楚什么最重要,你我都清楚我们这次来是冲什么来的,小云间!
你说你告知的‘小云间’所在是真的,那是你说的,我们凭什么相信?
所以我提了第二个条件,就是这份地图。如同地图是真的,证明了你确实没有欺瞒我们,那你告知的‘小云间’所在才有可能是真的。反之,若连地图都是假的,我们还能指望你所说的‘小云间’是真的吗?
更重要的,是要证明你说的话我们能不能信,我们要证明你是不是真的会让我们活着出去,要证明你的诚信!”
他再次扬了扬手中地图,“所以,核准这张图是否真实无误,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只要确认了这张图没问题,什么都好说,你让干什么都行,干什么我们都放心。”
白衣女子静默了。
南竹和牧傲铁眼角余光碰了下,之前还担心老十五所谓的“拖着”,要怎么拖才能等到什么援兵来,现在才发现老十五之前早就埋好了坑在这等着,果真是要拖着,而且是要光明正大的拖着。
南竹嘴角翘起了一抹戏谑,发现老十五这小家伙的脑子还挺机灵的。
“你要核实多久?”白衣女子突问道。
庾庆:“照着图走一遍,需要多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白衣女子衣袖一挥。
“嗬…嗬…”
宁静的空间内突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嗬气声,恍如野兽伺伏。
庾庆三人回头四顾,只见室内左右两侧靠墙壁的位置,各站一排的“傀士”似乎正在呼吸,有淡淡的邪气从笼罩的根须中吞吐不定。突然,一簇簇根须中各出现了两点血红,左右两排“傀士”似乎睁开了双眼。
咚!居中一尊身穿铠甲的傀士手中长斧,突然拎起重重杵地一下,震的地面嗡嗡响。
两边石壁前笼罩的根须晃动,左右两排傀士开始迈步走出,一个个从根须笼罩中走了出来,一个个青面獠牙,一个个两眼赤红泛光如邪魔,一个个身上笼罩着淡淡的邪气。
众傀士止步后,持长斧的傀士身上突然邪气大振,一个箭步如飞,猛然腾空跳跃而起扑来,凌空劈斧斩向了几人。
师兄弟三人略惊,纷纷闪避,还以为白衣女子翻脸了,庾庆手中剑顺势出鞘,闪避之前,一剑将白衣女子给拦腰斩杀成了两截,绿汁飞溅。
一斧落空的傀士旋身将长斧横扫。
咣!牧傲铁双手推剑一挡,震的胳膊有些发麻。
不待三人再出手,长斧傀士已再次纵身跳跃而去,落在了另一边的那排傀士跟前,一个转身,咚,长斧杵地,突然安静了,一动不动,没了再动手的意思。
庾庆猛回头,盯向了洞口边上,只见一只候着的鬼胎身形变化,转眼又变成了那白衣女子。
她亦回头看向三人,“不是要核实地图吗?再磨蹭下去,我不敢保证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
师兄弟三人懂了,刚才的突发事件其实是在警告他们,这里也不是谁想闯就能轻易擅闯的地方。
庾庆忽冒出题外话,“柳飘飘的人分成了三伙,如今集中了吗?”
白衣女子略默,似乎有些没跟上他思路,想了想,回道:“没有。模仿他们敲击的声音,已将他们远远隔开了,不会让他们轻易聚集在一起。”
庾庆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逗留,挥手示意,领着两位师兄快速离开了。
三人到了洞口也只是再回头看了眼而已,洞内的光线在他们的视线中渐渐暗下,跑到洞口堆叠起来的鬼胎又变成了一面石壁,没有再见到白衣女子出来。
“没事吧?”南竹对牧傲铁关切一声,意指刚才挡那傀士一击。
牧傲铁摇头,“速度快,力气也挺大,少量的没什么,若是成群结队的冲击,还是能产生相当威胁的。”
庾庆:“若再有许多的鬼胎变化成这傀士的样子一起围攻…”
话没说完,那情景已经足够南竹和牧傲铁去想象,那样的话,对上的人都必然要将所有的鬼胎当做傀士去对付,出手将一直不敢松懈。
庾庆的心思似乎很快从那洞窟里收了回来,长剑归鞘,又捧起了地图。
这次没有再绕来绕去了,真的按照地图的路线走了起来。
稍走了一圈,那个未在地图上标示出来的山谷,他大概已经心中有数了,找到了其位置。
没多久,他把地图给了牧傲铁,让牧傲铁捧着图去核对,他自己则又点上了一炷香在手上。
途中,遇见岔路口时,他偶尔会出声,示意牧傲铁往哪个路线去走,并时常会催促牧傲铁走快一点。
别人搞不懂他在干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一直在督促一行往上风口走。
见此状,南竹那话痨又憋不住了,忍不住又扯住了庾庆,在其耳畔低声嘀咕,“这么赶做甚,你不是要拖吗?”
庾庆微声回道:“我说过,这地宫内肯定还有其它出口。等援兵只是多做一手准备,等来了援兵也是指望别人,能靠自己找到其它出口不是更好吗?”
南竹连连点头,当即不再啰嗦,只是两只眼睛看庾庆的眼神有点放光了,发现老十五这小子是越来越蔫坏了,这幅地图要的有够狠的,既能拖延时间,还能光明正大的在古墓迷宫里到处乱逛,明着去找出口。
他放下了心跟着跑,只是突然觉得有些无聊了。
有那白衣女子关照,不但是地宫内的妖邪不会危害他们,也不会撞上那些妖修。
地宫很安静,什么都不用担心,除了走路还是走路,确实有点无聊……
天色已近傍晚,山中光景绮丽。
峦州牧府送嫁妆的队伍到了,不愧是州牧嫁女的规格,担子就抬了上百台,每台都披红挂彩,在山路上迤逦而行。
乔装成领队的司南府行走金化海不断观察四周,发现这山中一路上都有妖修明里暗里盯着他们这一行的队伍。
当看到前行的人手发出了暗号后,金化海知道司南府事先侦查好的目标地点到了。
他快速走了过去,发现果然是一处好地方,就在一座山头的拐角处。山路在此内凹,山下看不全这里的情形,对面也没有相邻的山头可供人观察这里。
等到有做了标记的箱子到了,金化海立刻伸手拍一拍,嘴里喊着,“后面的跟上!”
箱子下面轻微一声咔嚓,立刻落下一名黑衣人。
黑衣人就地翻滚,迅速翻滚进山头凹陷处,单膝跪地一停,伸手就直接端开了一个连同板子的草丛,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他一个扑身就钻了进去。
前期的准备金化海并未参加,但看眼前这情形,就知道这口洞绝不是天然的,能在这里挖出能藏这么多人的洞,可以想象司南府前期是下了大工夫准备的。
“后面的跟上。”他又拍了拍有记号的嫁妆抬箱。
又一个黑衣人从箱子底下落下,就地翻滚,迅速矮身扑进了那口洞里。
“后面的跟上了。”
一个又一个的黑衣人落地翻滚进洞里消失。
抬嫁妆的人视若无睹,该聊天的聊天,该说笑的说笑,似乎什么都没看到。
当司南府前司执掌蒙破,也落地翻滚到了洞口旁后,金化海与之相视着点了点头,表示一切请放心的样子。
蒙破随后也钻进了洞内,又有黑衣人从洞内冒头,端了那蓬草丛盖在了洞口。
金化海用脚把地上草拨了拨,掩饰掉了地上被滚过的痕迹,又看了看四周,才随同送嫁的队伍继续前行。
周围观察的妖修依然在明里暗里的盯着,却不知司南府上百号精锐人手已经悄无声息的进了见元山。
见元山上大喜,敲锣打鼓声突然响起,开始奏乐。
嫁妆在上山,新娘子亦搭乘了飞禽从天而降。
众目睽睽之下,满面红光的山大王洪腾闪身到空中,亲手抱了新娘子落地。
头戴凤冠的新娘子,皮娇肉嫩,眸波似水,羞答答的样子,那叫一个千娇百媚。
“噢……”
一片欢呼叫好声起。
混在人群中的秦诀,跟着众人一起鼓掌,一旁的崔游对他嘀咕了一句,“还真是个媚态撩人的妖精,我见犹怜!”
秦诀淡淡一笑,还是觉得铁妙青更好看。
他对这婚礼也没兴趣,宁愿在古墓外面守着,然而没办法,获悉喜事要开始后,还是紧急赶来了。
碧海船行的执事右绫罗,亦在人群中鼓掌,不过目光一扫台阶下面上来的一群送嫁妆的人,嘴角便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意。
尽管金化海化妆了,可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因为以前就认识。
第一九七章 又来一批
对金化海本人来说,他只需乔装打扮装低调就行,才不管有没有人会认出他,前司大人已经交代的很清楚,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相关势力的注意。
新人到,吉时到,鼓乐喧天,喜宴开始。
金化海等送嫁妆的属于下人那个级别,主宴场地轮不到他们入座。
一群下人没资格和一群贵客同席,偏殿放下嫁妆后,就顺着台阶下去了,被人引到了半山腰喝喜酒。
他们一走,偏殿内立刻冒出数人快速检查抬箱,大掌目亲自带人搜查,然并未查出什么问题。
婚礼过后,一对新人准备敬酒时,洪腾抽了个空在角落里与大掌目碰头。
“大王,所有嫁妆箱子,都搜查过了,没发现什么。”
“那就是送嫁妆的这些人,要盯紧了。同时山中要加强警戒,若有人潜入务必及时察觉。”
“是,不敢有误。”
山腰一群招待客人的妖修中,一人伺机到了金化海身边,貌似热情招待的样子,实则堆笑的面容下说的却是另一番话,“整个见元山外松内紧,到处布置了耳目,洪腾派了一批人去古墓。”
这是司南府行事前策动的几个耳目之一,要行如此大事,不可能连点局面都不掌握就瞎眼闯进来,能在见元山的地盘上挖出藏那么多人的洞来就可见一斑。
金化海闻言略惊,按蒙破的说法,妖界有察觉到司南府的异动是在意料中的,所以外松内紧可以理解,这先派人去古墓是什么意思,难道已经被洞悉了计划?
他觉得不太可能才是,这批送嫁妆的人手里目前也只有他知道下一步的计划,他还没有暗中通告下去呢,当即追问:“去古墓干什么?”
满脸堆笑四处挥手招呼客人的妖修道:“不清楚要干什么,我知道的有限,洪腾那边也没对任何不相关的人声张,实在是不好打探。”
金化海默了会儿,嗯声道:“知道了。”
今天,大喜的气氛是注定彻夜难消的。
喜宴却没有彻夜,不过也搞到了半夜结束。
送嫁妆的一伙人是陆续退场的,有人离席后就回安排好的房间休息了,有人则借口赏月到处溜达去了。譬如金化海,溜达到没人的地方就悄然钻入了山林内,会不会被发现是次要的。
分批次离席,分批次消失,一半人回了房间休息,一半人遁入山林赶赴目标地点。
古墓外围,最先赶到的金化海等人,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近百号人才来齐了。
金化海一个手势,众人纷纷从隐藏处跳出,飞掠至洞口才发现封堵已经挖开了,也不知是不是洪腾派出的人干的,他也只能是带着人先进去了。
躲在暗处观察的人,发现上百号人就这么进去了,顿时各去报信……
司南府一行人手在古墓中一阵疾行后,金化海忽然抬手打住,察觉到了不对。
他之所以能担这任务,是因为他当年进过这座古墓,古墓内的全部情况是记不清了,但古墓入口地段的大概情况还是有点印象的。
这已经走了两三里路还没走到拐角是什么情况?
自己记错了?他再次挥手,一群人再次疾行。
随着探查的距离越来越远,金化海也越来越确定是撞邪了,古墓入口的一段通道不可能有这么长。
他意识到可能要出大麻烦了,顿时急了。
原计划中的他,只是个引人注意的诱饵,他带着人进来后立马要找地方躲藏起来,等到把相关势力引诱了进来,与古墓里的妖邪发生冲突后,他就要带着人退场离开。
并不是回见元山落脚的地方,而是趁人还没搞清是怎么回事就立刻跑人,外面有能混淆他们行迹的人接应,只要跑出了见元山就能证明他们只是刚好路过,并未进过见元山。
只要当场抓不到他们人,司南府就能死不承认擅闯过见元山禁地。
借相关势力的力量进古墓清场后,相关势力又以为司南府已经得手了什么离开了,待到古墓这边散场了,注意力又全部搅乱了,才是蒙破那批潜伏人员在内应的暗中接应下登场的时候,可从容进入古墓慢慢来勘察。
为了这一出,司南府前期可谓花了大心血去筹划。
现在却撞邪了,这要是在古墓里被逮个正着的话,那计划就破功了,外面的所有准备也就进行不下去了,让金化海如何能不着急……
青烟袅袅,庾庆一炷香在手,站在一堆塌方的碎石旁。
师兄弟三人途径这条通道,发现边上有坍塌之地。
地宫内类似塌方的地方不少,应该是发生过打斗还是什么的造成的。
稍有例外的是,庾庆稍作了逗留。
通过对手中烟气的观察,庾庆感觉到了微弱气流的侵扰,气流来自碎石间的缝隙。
这堆碎石后面很有可能就是另一个出口。
也就是说,这里不是什么一般的塌方,应该是被人故意造成的,有人在故意遮掩。
“为何停下?地图不核实了?”
忽有女人声音在三人身后响起。
三人回头一看,只见白衣女子又神出鬼没的出现了。
庾庆:“当然要继续,走!”招呼上师兄弟二人继续前行。
凭经验,在古墓入口封堵了的情况下,气流还能流通,就说明不止眼前这个出口,他不介意继续拖下去,顺便找到第三个出口。
再者,他感觉这个出口的塌方区域似乎有点长,凭他们三个想在被发现后、在干扰来到前清理出口子来逃走,不太有把握,不如另找出口多一手可能。
然白衣女子却喊住了他们,“又有一批人手进来了。”
三人止步转身,庾庆问:“什么人?”
白衣女子:“不知道,他们没声张,不是妖修。”
庾庆:“多少人?”
白衣女子:“百来个。”
庾庆一听就明白了,如果碧海船行没有增派人手进山的话,那就应该是司南府的人来了。
见对方直勾勾盯着自己双眼,不由问道:“怎么了?”
白衣女子沉声道:“地宫就这么大,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你再不出把力逐渐解决的话,一旦这地宫兜不下了,我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另找合作者…把‘小云间’的秘密告诉别人。”
摆明了在威胁。
南竹和牧傲铁相视一眼,庾庆深吸了口气,偏头问牧傲铁,“老九,这一路走来,地图路线可有什么差错?”
牧傲铁:“目前没发现什么问题。”
庾庆估计也没什么问题,否则对方也不会放开了让自己核对这么久,加之核对到现在确实没发现问题,当即对白衣女子道:“我是个坦荡之人,我说过,只要你的承诺没问题,我们也一定说到做到。”回头问了声,“你们说是不是?”
南竹应声,“是!”
牧傲铁则是点头。
白衣女子挥手示意,“那就开始吧。”
庾庆:“带路吧。”
白衣女子:“人员一共在四个地方,跟你们一起的妖修分成了三伙,各在一个区域流动,刚进来的上百人还在入口附近的通道内转悠,先解决哪个?”
庾庆:“先把人多的放进来。”
白衣女子:“不先解决少的,要先解决多的?”
庾庆:“为什么要我们亲自动手?过去后,你让一批鬼胎变化成我们和柳飘飘的样子,只要动手了,我们混在其中偷袭一下,他们两伙下次再见就好办了,诱使他们自相残杀不好吗?”
白衣女子目光微闪,稍颔首,立刻带队在前。
庾庆要了牧傲铁手中的地图在手,看了看地图,记下了现在的位置,才将地图收起……
堆砌的整整齐齐的通道终于断开了,终于出现了印象中下行的台阶。
走下台阶前,金化海回头凝望来路,眼神中有忧虑,再回头,领着一群人快速下了台阶而去,凭着印象去找能藏人的地方。
走到一条岔路口时,发现路口边上站了高、胖、瘦三人。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庾庆师兄弟三人,皆笑着朝他们挥手打招呼。
众人先是警惕,随后因三人的反应而惊疑相视,心道,这三人谁呀,熟人吗?
金化海是认识庾庆的,当年庾庆在古冢荒地失足归来,他还特意面见过了解情况的。
这厮怎么也出现在了这里?此地鬼胎变的不成?犯不着吧,鬼胎变这厮干嘛?
他没有理会,也希望自己的化妆有用,能让庾庆认不出自己。
也确实是一万个不希望被认出,真要是认出了的话,让他怎么办?杀了灭口吗?
灭口肯定是没错的,可问题是,这厮是地母弟子的未婚夫,尽管小年轻之间出了变故,但也轮不到外人管呐,外人动手杀了肯定就不合适,鬼知道地母弟子心里到时候会怎么想,有些事是不好沾边的。
一群人戒备着三人,跟着金化海拐进了另一条路口而去。
就在一行消失后不久,师兄弟三人体表蠕动,现出鬼胎原形,飞奔而去……
另一地,在前领路的白衣女子微微颔首,忽回头对三人道:“我就不陪你们了,你们按地上的引导去吧。”说罢恢复了鬼胎原形奔离。
师兄弟三人只好跟着地上的根须指引前行,庾庆似乎还挺积极的,主动表示再快点。
第一九八章 自己捅自己
途中,庾庆还是不时会拿出地图看看到了什么位置,总不能不知被指引去了什么地方。
趋势是一路上行,最后到了绿色路线区域,也意味着到了地宫的最浅层。
在绿色路线区域疾行了一阵后,白衣女子又出现了,已在前方等着他们。
说实话,师兄弟三人还真羡慕她,南竹啧啧:“你这个真方便,连路都省得走了,地宫内想在哪出现就在哪出现。”
言语略有浮夸,随地出现的前提还是要附近有鬼胎存在。
不过差不多就那个意思,也确实方便。
白衣女子直接说事,“这次来的这百来号人有点奇怪。”
南竹:“奇怪?怎么个奇怪法?”
白衣女子示意了一下庾庆手中的地图,靠近后在地图上指了指,“你们现在在这里,他们就在前面这个拐角后面的巷道里窝着,上百号人躲在那,不说话也不走动。”
庾庆狐疑:“什么意思?”
白衣女子:“不知道,所以我说奇怪。”
“跑进来躲着不动,那跑进来干嘛?”庾庆嘀咕自语着稍加琢磨后,挥手道:“走,去看看。”
白衣女子伸手拦了一下,又指着地图道:“我已经调集了上百名鬼胎在这里等着,待会儿化作那些妖修和你们的样子一起过去,主动挑衅进攻,你们混在其中稍加出手就立刻退开,鬼胎会为你们断后。你们到了这个就近的路口立刻拐进去,会有鬼胎化作墙壁封堵,应该足以避免让他们追上你们,所以你们大可以放心。”
“不错不错。”庾庆连连点头,不过随后却又摆手道:“先不要贸然出手,我们先过去看看,。”
白衣女子:“看什么?”
庾庆奇怪:“你不想知道他们为何躲在那不动吗?”
白衣女子默了默,回道:“不想。”
庾庆一脸无奈道:“你为什么总想着我们亲自冲上去动手?万一他们躲在那就是为了埋伏其他人呢?万一不用我们插手,他们就要跟其他一伙人拼个你死我活,那我们就没必要坏他们的好事,你说是不是?”
南竹斜眼看他,嘴角肌肉抖动了一下。
白衣女子又沉默了。
庾庆直接收起地图,绕过她先走,并挥手招呼了一下,南竹和牧傲铁跟上了。
白衣女子默默转身,跟在了几人身后。
他们离司南府等人躲藏的位置本来就近,不一会儿就到了。
到了拐角处,知道拐角的另一边就藏了一群人,庾庆估摸着那边已经听到了他们几个靠近的脚步声。
为了表示没有敌意,“嗯哼!”他故意重重的咳嗽一声,然后才迈步走了出去,并拐过了弯。
拐过去,手中的萤石朝那边一照,立马看到了窝在那的一群人,也看到了一堆指着自己的武器,更有一双双虎视眈眈警惕的目光。
待到南竹和牧傲铁跟着现身,司南府众人一瞅,发现又是之前那三个家伙。
庾庆凑近了些,正想自我介绍,目光忽一怔,盯在了金化海的面容上,感觉眼熟,想到这些人可能是司南府的人,立马想起了是谁,当即明白了金化海这个鬼样子应该是化妆了,立马笑道:“是金化海金先生吗?我,阿士衡,列州赴京赶考还是你护送的,我是阿士衡,想起来没有?”
猜到了来的是司南府的人,没想到还有老熟人,那就更好办了。
拐角另一边还没现身的白衣女子只能看到庾庆三人,看不到里面的司南府等人,闻言已是愣住了,惊疑不定地瞅着庾庆,不知道他究竟要干嘛。
南竹和牧傲铁也愣住了,发现这老十五还真是一副出去见了世面的样子,跑到坟墓里竟也能碰上熟人?
“阿士衡?”
司南府那边有人嘀咕了一声,继而是一阵骚动。
对司南府上下来说,“阿士衡”这个名字还真不容易被忽视,地母弟子的未婚夫嘛,当面不说,背后谁还没议论过。
更何况还是名扬天下的大才子。
金化海颇无奈,发现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傻鸟脑子有病吧,已经是装作不认识了,干嘛还要找死似的硬撞上来。
他现在很想问问庾庆,你让我怎么办?
“去,摸查一下,看是不是鬼胎变的。”金化海偏头示意了一声,他在这方面还是略有经验的。
当即过去了两人,庾庆主动伸手让两人查探。
就一人查探,另一人负责戒备。
白衣女子身子略一偏,背贴在另一边拐角的墙壁上,避免被出来的两人看到。
不仅仅是庾庆,将师兄弟三人都给检查了一遍,那二人才退回去表示是真人,不是妖邪变的。
金化海这才从人群中走出,到了庾庆跟前上下打量,没好气道:“你怎么跑这来了,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庾庆笑道:“我怎么跑来了?你们为什么跑来的,我就是为什么跑来的。怎么,你不知道钟家献给地母的云图是我给钟家的吗?”
在这见到了司南府的人,他就确定了,司南府确实已经解开了云图。
那边的白衣女子错愕。
金化海等人皆惊疑,云图?
他们皆不知司南府掌令手上已经拿到了云图。
此行,他们以为和云图有关,以为是来找云图,没想到云图已经到了掌令手上,那这次岂不是就是直接奔传说中的仙家福地来的?
庾庆看着他们反应,不由狐疑,“怎么,你们到了这里都还不知道?”
金化海忙抬手打住,“阿士衡,你给我闭嘴,我们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你也不要再说了。”
如此重大机密,听着都心惊肉跳,简直是在吓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回头真怕被人给灭口了。
几句话之前,他还打算将对方给灭口来着。
庾庆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说?我已经先你们一步找到了‘小云间’的所在了,你们确定没兴趣?”
“……”金化海彻底无语了,司南府一帮子皆懵了,如被天雷击中。
南竹和牧傲铁也傻眼了,很想问问老十五这是什么情况,吃错了药吗?竟然把如此秘密就这样告知了司南府的人?
后背贴墙的白衣女子也有种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感觉。
司南府众人懵过之后又皆惶恐。
见庾庆还要说什么,金化海立马推掌喝斥道:“闭嘴!不要再说了,小云间所在,见了掌令再说不迟!”
这么多双耳朵听着,真要说出来了,真要让这么多人听到了,那还得了?
庾庆当即击掌赞同道:“金先生说的没错,那就有劳诸位护我尽快离开此地。”
此话一出,南竹和牧傲铁皆神情抽搐,估摸着司南府一帮人得拼了命的护送了。
背靠石壁的白衣女子可谓彻底惊呆了,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跑到这里要死要活的人,皆是为了小云间而来,人性贪婪,怎么可能主动暴露宝藏与人分享?
她之前还以此要挟庾庆来着,谁知庾庆一回头就自己把自己给捅了出去。
震惊过后,她也骤然反应了过来,立马转身露面了,两眼死死盯着庾庆,一字一句道:“阿士衡,你竟敢耍我!”
那语气阴冷到让人如坠冰谷。
想到庾庆之前说的为何要先见这边人多的人,那理由是一套一套的,说的她都深以为然了。闹了半天,之所以冲人多的地方来,是因为人多力量大,是因为好当他的保护伞。
想到自己之前还一路指引他们过来碰面,白衣女子顿时气得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握紧了双拳。
金化海闻声露面,一看这女人,疑惑道:“这谁呀?”
庾庆:“她有可能就是冠风扬的老婆‘云兮’,用什么邪术活到现在的,我也不明白。”
“啊!”
为之吃惊失声的人不少。
不少司南府的人立刻跑了出来观看,都明白,若真是冠风扬的老婆,那岂不是活了几千年了。
见众人有所惊惧,庾庆特别强调,“大家不用怕,她现在是鬼胎变的,实力也没大家想的那么厉害,否则我们早就没命了。”
事到如今,金化海也不管其它了,沉声道:“走,离开这鬼地方,出去!”
连小云间的所在都搞到手了,把庾庆给带出去才是首位的,哪还需要管什么上头的任务,把人带出去就是大功一件,自然也不需要继续在此冒险了。
谁知庾庆却连忙拉住他,问他,“你们进来时没发现入口通道有点古怪吗?”
闻听此言,金化海停住,疑问:“是有古怪,你知道怎么回事?”
庾庆指了白衣女子,“入口彻底被她控制着,不知她施了什么搬运法,能快速操控那些石块,想从入口出去怕是困难重重。我知道另一条出口在哪,走,跟我走。”
一听这话,白衣女子立刻猜到了他所谓的另一条出口是指什么地方,庾庆三人在那塌方的地方停步时,她还特意现身干扰了一下的。
因早先庾庆手中拿着香火,神叨叨什么祖师爷显灵的说法,她有观察到过,多少有些担心。
如今看来,不幸成真,这家伙果然察觉到了。
最令她无法接受的是,找到出口的地图还是她自己亲手画出来提供的,念及此,顿有差点气得吐血的感觉。
第一九九章 损失惨重
白衣女子怒极反笑,“进来的,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抬手指向了庾庆,“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语气,那叫一个恨。
因当年袭扰所造成的损失,譬如那些重新拼凑起来的傀士至今也无法全部恢复过来,她才迫于情况掂量了个实力最弱的,以为拿捏的住,才现身见了,没想到就是这个自以为能拿捏得住的,轻易就把她给暴露了!
当年古墓第一次被掘开时,面对一群人的袭扰,她都未曾露面,是因为知道自己一旦暴露,后果将不堪设想,只怕外界将这座地宫给扒个底朝天也要将她给找出来。
古墓经过一次袭扰能无恙幸存下来,就是因为外界觉得不值得再大动干戈。
一旦获悉了她的存在,必将不惜代价,后果将不是她能承受的。
这次便如她所言,她是真发了狠了,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庾庆立刻嘲讽,“当年活着离开的人好像也不少吧?”
事实上一旁的金化海当年就是活着离开的人,既然还敢再次进来,就说明也不会太可怕,所以他对白衣女子威胁的话没什么反应,认为只要小心谨慎到位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受了气,又见嘲讽,白衣女子顿怒不可遏,也可谓是情绪失控,悍然扑向了庾庆。
唰!牧傲铁手中剑出,当场将她斩落在地,一剑两半,噗通落地。
地上,被斜劈对开的白衣女子一脸惨笑,对庾庆诡笑道:“怎么可能你一开口就告诉你真的,你知道的‘小云间’所在地是假的!”话毕现出了鬼胎的原形,没了动静。
庾庆无语,他一开始就不认为对方能竹筒倒豆子似的抖出来,这也是他果断放弃的原因所在,然而你别说出来呀,这一说出来摆明了就是要破他的功。
说白了,就是不希望司南府的人保护他离开,好弄死他。
果然,司南府上下一群人的目光齐刷刷盯向了他。
金化海问道:“她说假的,什么情况?”
庾庆也不是木头,自有话挽回,“金先生,真假我不敢保证,不过她这个时候说这个,挑拨离间的意图很明显,无非是不希望我离开,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问题交给了对方自己去回答,让对方自己去承担这个责任。
金化海嘴角绷了绷,明白了,不管真假,他都要把人给带出去,辨别真假的事不需要他操心,若不能把人带出去,那就是他的责任。
当即问道:“这地宫无异于迷宫,你确定你知道另一个出口在哪?”
庾庆拿出了地图,“我已经从那女人手上弄到了地图。”
金化海:“她怎会给你地图,她给你的地图岂能当真?”
庾庆:“不会有误,我顺着地图走了一趟,找到了出口的位置探查过。”
金化海立盯着地图问道:“出口的位置在哪?”
庾庆刚想指出,然忽又打住,“我带路。”
他还是想多留一手,保证越多,途中就越不可能被抛弃。
金化海没有勉强,却沉默了,目光闪烁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庾庆稍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反应,当即有点着急道:“金先生,不能犹豫了,快走吧。”
金化海忽叹道:“不能确定‘小云间’真假的话,我们便不能离去。”
什么情况?庾庆愣住,旋即惊道:“那女人摆明了在挑拨,你还当真了不成?”
金化海沉声:“你以为我们是进来玩的吗?你知不知道我们进来一次多不容易,我们身负重要任务,擅自离开的后果承担不起!”
究竟是什么任务,其他随行人员也不清楚,事先也不会知道真相,纯粹是奉命行事。
庾庆反问道:“你们来了这里,还能有什么任务,肯定是冲‘小云间’来的。”
金化海嘴角绷了绷,似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沉声道:“带路吧!”
庾庆松了口气,当即指了之前的来路,“这边走!”
一群人迅速转移,金化海不能让庾庆在前面冒险,派了十几人在前面开路,庾庆在中间指点便行。
在地图上的绿色路线区域穿行时,一切顺利,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然越是平顺,越是让庾庆提高了警惕,担心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出所料,穿行到红色路线区域后没多久,麻烦便来了。
“笛笛笛……”
一行刚走到一处四条通道交汇出的枢纽空间,一座较大的空间,大头的铿锵鸣叫声率先响起。
金化海等人正奇怪他身上是什么东西在鸣叫,庾庆已经先行喊道:“大家小心!”
话刚落,四条通道方向已经传来了一阵奔跑动静。
师兄弟三人往动静处一看,发现是傀士,数不清的傀士从四条通道蜂拥杀来。
敌我双方瞬间交战在一起,瞬间打了个轰轰烈烈。
庾庆此时才意识到,这上百号司南府人员居然都没有带武器的,竟在赤手空拳迎战。
尽管没有武器,可那些傀士对上他们大多还是不堪一击。
“小心,这些假僵尸中可能藏了真僵尸!”金化海大吼提醒,不是第一次进来的他,显然有些经验。
激烈碰撞的咣咣声,证明了他的话,其中确实藏了真的僵尸。
被人群拱卫在中间的庾庆提醒道:“这不是僵尸,是傀士。”
金化海回头问:“什么意思?”
庾庆:“我也不知道,也搞不清有什么区别,是那女人自己说的。”
也顾不上多说什么,局面突然间失控了一般。
只见大量真真假假傀士如潮水般涌入,鬼胎更是扑上来缠住便咬,就算再怎么不堪一击,也在数量上令现场一片混乱。
司南府派来的这群人的实力不弱,大量鬼胎在他们手下如同砍瓜切菜般被轰的乱飞,然却依然悍不畏死地冲来。
为了阻击闯入者,真正是不惜代价。
更恐怖的是,许多鬼胎竟化作了现场司南府人员的样子,趁乱涌入,顿令现场一片手忙脚乱,仓促间搞不清敌我。
金化海忽大喊:“尽量背靠石壁,减少受敌面。”
许多人闻言立刻照做,背靠在了石壁前抵御眼前的纷乱。
然而没一会儿,恐怖的事情出现了。
靠壁人员的胸口或腹部,陆续溅出血花,有利刃破膛而出。
伤者悲吼回击,将附着在石壁上的鬼胎给打现了原形。
仅这一次,司南府大部分人员便都倒下了。
紧紧护在庾庆左右的南竹和牧傲铁大惊失色,手中剑更是握紧了不时劈开扑来的鬼胎。
发现自己依然站在枢纽空间中间的区域几乎没怎么移动的庾庆,猛然回头看了眼身旁护着自己的金化海,眼神中有震惊,再看了看四周。
突然,不知哪冒出的触手,贴地钻来,卷了倒地的伤者就直接给拖走,撞翻了不少的鬼胎。
目光从闪动的人影缝隙间察觉到异常的庾庆大喊,“不要让带走尸体,她想唤醒更多的傀士,砍断触手!”
有人照做了,更多的是自顾不暇。
金化海另有说法,喝了声,“不要纠缠,走,冲出去!”
幸存者立刻开路,当即杀开了一条黏糊糊绿汁的道路。
那群混杂了傀士的大量鬼胎也阻拦不住他们,只能一路追击,追着追着最后也慢慢消停了……
一群人跑到路口,庾庆拿出地图确认所在位置时,看了看现场所剩的人数,发现除了他们师兄弟三人,司南府进来的上百号人竟然只剩下了十三个,包括金化海在内。
损失惨重!司南府人员脸上的悲伤显而易见,一群实力不弱的人,居然轻易垮在了一群实力不堪的妖邪手中,实在是太不该了!
观察了一下四周的金化海忽然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唤醒傀士是什么意思?”
庾庆盯着地图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南竹接话了,“之前我们在一个地方看到,停放的傀士好像达上万人之多,但几乎都在当年被司南府和千流山给杀死过,是重新拼凑修整起来的,想要重新唤醒的话,那女人说需要上百人的鲜血,之前还叫我们去弄来着。你们一下损失这么多人手,恐怕足够她唤醒近半的傀士。”
闻听此言,一名司南府人员沉声道:“既是如此,你们还记得停放的位置在哪吗?趁还没唤醒给毁了!”
南竹点头,“知道。”
金化海却抬手了,“那些傀士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反而是那些看似最弱的鬼胎,它们那千变万化的能耐随时能见缝插针,让人防不胜防,譬如之前…唉!
当年,大量人手进来时,我们发现这些鬼胎的变化能耐后,便采取了针对手段,同伙之间约定了暗号。谁知这些鬼胎竟在他面前变成你,又在你面前变成他,两边套取暗号,给我们造成了巨大损失。”
另一人道:“行走,难道就这样放任不管吗?”
金化海:“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打打杀杀,而是尽快离开这里。”指了指庾庆,表示他身上的秘密最重要。
其他人想想也是,只好憋下了报仇泄愤之心。
见说服了其他人,金化海又问庾庆:“确定了位置没有,离出口还有多远?”
庾庆伸手指在了地图上,“我们在这里,出口在这里,也不算远了。”
在旁帮忙照明的南竹和牧傲铁几乎同时愣住,忍不住相视一眼,看到对方反应,才知道自己并没有看错,老十五指的所谓出口竟然是初遇白衣女子的那个地下山谷。
第两百章 我的功劳
什么情况?
他们两人是不知道出口在哪的,因为庾庆之前找到了出口时也没有告诉过他们。
可若是说出口在那个山谷,两人就有点纳闷了,若在那山谷,那之前找来找去的说法算怎么回事?
记错了地方不成?
两人也觉得不太可能,老十五这家伙的脑子记东西,不说什么过目不忘,但确实还可以的,师兄弟几个都不如,不太可能记错才是。
更何况,那山谷在地图上的位置几乎就在整个地图的最中心点,能搞岔了?
搞岔了没关系,两人记得老十五说那山谷里藏有什么庞然大物,这要是撞上去还得了?
就在两人想提醒时,庾庆突然再次点了点地图,强调道:“我不会记错的,就在这里!”
他此举吸引了众人都往地图上瞧,而他自己却趁机甩了两位师兄一个眼色,皱眉示意。
两位师兄到嘴的话卡主了,懂了,老十五知道他们的担忧,心里是有数的。
也越发不懂了,明知那山谷里藏有危险,还想大家过去,老十五特么的想干什么?别吓人好不好。
然一些默契还是有的,知道老十五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害他们,估摸着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能是耐着性子提心吊胆的看情况再说。
见庾庆指出了出口位置,金化海的脑袋凑近了观看,想努力记住,不过看后却又疑惑,“你指的这个地方怎么是一块空白,连路都没有?”
庾庆笑了,“你觉得那女人给我的地图能画上逃生出口不成?有也不会画,没有画上,一片空白就对了。”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金化海也默默点头,皆深以为然。
南竹和牧傲铁又忍不住瞟了眼庾庆,也算是服了这家伙,应付人的话随口就能冒出来。
最让两人受不了的是,那厮应付人的话还总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胡说八道的话听着居然比真的还真。
见出口确实不远了,金化海沉声道:“既然不远了,那就快点赶路吧,别又被那些妖邪给缠上了。”
他说的算,大家立刻再次出发。
这一动手,庾庆又发现了不对,发现这帮家伙的手上居然都多了件武器,看武器已经整体泛黑的色,稍想便能明白,这帮家伙应该是之前从那些鬼胎和傀士手上夺来的。
他想起了那能从人体内开花的场景,想提醒点什么,可转念一想,又还是闭嘴了。
然一直到最后都未出现他担心的那种场面,想到司南府不是一次进古墓又释然了,人家某些方面的准备肯定有,就如同柳飘飘他们进来不怕一样。
众人一路急速前行,且警惕着四周。
接下来的一路,平顺的很,未再遇见任何妖邪的干扰,只有不知远处哪个地方隐隐会有隆隆打击声传来,庾庆估摸着是柳飘飘那些人。
走了很长的路,还是一路平安,一路坦顺到让南竹和牧傲铁不时目光碰撞,又不时打量四周的根须。
两人一点都不怀疑白衣女子已经看到了庾庆在地图上指点的出口。
所以,两人怀疑是白衣女子在故意给庾庆放水还是怎的。
这才是两人暗暗惊疑的地方,老十五又和那白衣女子默默配合上了不成?
当一行终于抵达了地图上的一小块空白区域时,一条地图上不存在的通道出现了。
走到通道尽头,那处地下空间,那处地下山谷,还有那座地下桥,又出现在了前方。
突兀的画风,与之前见过的地下环境截然不同。
金化海等人皆止步于尽头洞口,举着手里的萤石朝外面四处照明,奈何光线又照不太远,小心着朝外面东张西望。
嗤!金化海忽屈指弹出了一枚萤石,看着萤石远去,看着萤石化作一点微光落于深谷。
庾庆又抖出了地图给他看,“金先生,你看,我没说错吧,这里别有洞天吧,那女人故意不画的,是我无意中找到的。”
“是我多虑了。”金化海点头认可,环顾眼前空旷的漆黑环境,也有几分感慨,“当年也算在这地宫里到处钻过,没想到还有如此广阔的地下空间存在。”
庾庆玩味一笑,心想,那贱人若是不想让你们发现这个入口的话,只怕有从边上经过你们也未必能发现。
“出口在哪?”金化海忽问。
庾庆将地图收好,指了指下面,“就在桥下的山谷里,只是被堵死了,清理出来可能有点麻烦。”
金化海:“那就赶快清理,直接从这下去吗?”
“你们稍等。”庾庆扔下一句话,便挥手示意一下,直接带着两位师兄先上了桥而去。
稍等什么?其他人有点莫名其妙。
金化海正想也上桥跟过去,庾庆回头喊了声,“别动,桥的年头久了,不结实,负重不行,一不小心就得塌,一次性只能过两三个人。”
金化海将信将疑,慢慢收回了脚,盯着桥面嘀咕了一声,“不结实吗?不应该呀,这地宫里的东西都不容易腐朽才是。”复又抬头喊道:“你们干什么?”
庾庆:“等我到了另一头喊话,你们再三个人一组分批次过来。”
这边只好稍等,眼睁睁看着三人拿着萤石的身影渐渐远去。
师兄弟三人到了桥的另一端洞口,也是第一次到这边洞口。
稍微深入一段距离后,庾庆抬手示意停下,对着空洞洞的通道出声道:“女仙人,看戏还没看够吗?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南竹和牧傲铁心弦一紧。
“笛笛笛……”大头的铿锵鸣叫声又起。
前方黑漆漆的通道内出现了一个白影,近后正是那白衣女人。
白衣女人见面就问:“你什么意思?”
说实话,她也有点被搞糊涂了,不知道这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搞的她都不好再怒气冲冲下手了。
“什么什么意思?”庾庆两手一摊,“你不是要我解决那些人吗?不管过程如何,我做到了,大部分帮你解决了,剩下的也给你带来了。”
这次,连牧傲铁都有些绷不住了,喉结耸动了一下。
他和南竹都没想到,老十五这家伙竟然到了梁上吊绳、套了脖子后再睁眼说瞎话的地步,这不是找死吗?
白衣女人果然冷笑道:“你帮我解决了?明明是我麾下不惜代价解决的,红口白牙的怎么就成了你的功劳了,外界世风日下到了如此境况吗?”
庾庆嗤声冷笑,指了指自己脑壳,“想想,仙人,你再好好想想那些人是怎么死的,怎么突然瞬间就那么巧的都把后背亮给了你去捅刀子的。”
白衣女子略怔,被他这么一说,是感觉有些不正常,其实她之前也感到有些意外,百来号人突然就被她顺利解决了大部分,顺利到她有些喜出望外,本以为要付出的巨大代价竟然节省了。
当然,她依然冷哼道:“要凭一条三寸不烂之舌硬扯成你的功劳吗?”
庾庆大言不惭:“当然是我的功劳!我告诉你,就算你不发动那次进攻,他们后面也得出意外,也照样要死,而且会死的更多,上百人会死到只剩一个人!”
白衣女子:“继续编,我说过,会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你好歹活了几千年,怎还是满眼的妇人之见?我不用尝那滋味,也不需要编!”庾庆侧身,挥手指向黑漆漆的洞外,“点亮外面,我会用事实让你清醒过来。”
白衣女子与之对视。
外面突然遥遥传来金化海的呐喊,“阿士衡,好了没有?”
庾庆再指了指外面,示意快点。
白衣女子慢慢抬手,最后似下了决心,忽衣袖一挥。
于是很快,那座山谷再次变得光明且美轮美奂,宛若梦里仙境。
桥头另一端洞口的金化海等人瞬间满脸错愕,瞬间被眼前的美景给惊呆了。
此时他们也看清了另一个桥头洞口的情形,看到了走出来的庾庆三人,也看到了与庾庆并排而出的白衣女子。
见此幕,司南府众人大惊,立马感觉这个地方不对劲,金化海戳指向白衣女子,怒喝:“阿士衡,你作何解释?”
庾庆示意这边停下,与那边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后,方淡淡一笑,隔着桥大声回道:“金化海,多好的名字啊,黄金化成了海,奈何呀,依然止不住你的私欲贪心。为了得到‘小云间’的秘密,不惜亲手杀害司南府近百号人手,你还是想想你该怎么向地母解释吧!”
司南府其他人皆有些懵。
白衣女子和南、牧二人则明显有些疑惑,奇怪这厮不是抢功劳么,怎么又把功劳推给了别人?
金化海内心剧震,表面却勃然大怒,“阿士衡,竟敢在此信口雌黄,是何居心?”
庾庆:“你进过这座古墓,早年也跟古墓里的东西交过手。此地的鬼胎能幻化成石壁,待人靠近后,会趁机袭击人,这个你敢说你不知道?你身为号令者,为何还喊出那句‘尽量背靠石壁,减少受敌面’,以致手下瞬间大部惨死?”
司南府诸人顿惊疑不定。
金化海恨不得冲过去宰了他,然对方把他诱来这里,还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令他不敢造次,担心有什么陷阱,只能是激烈驳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早年进来并未见过鬼胎幻化石壁,战时背墙减少受敌面有何错?”
庾庆亦戳指大喝:“为何只让手下那般做,自己却无丝毫靠墙之意?狗贼,你分明是看到了独吞‘小云间’秘密的机会,在借刀杀人!”
说到这个,他肚子里也满是火气,自己本想借对方的势脱身离开古墓,谁知对方却起了歹心。
想也能想到的,最后就是让他吐出秘密、朝他下手了。
害得他为了自保没办法,只能是好马又吃回头草,心酸!
第二零一章 真身
为何让手下做,自己去不做?
这一句话便戳中了关键,司南府诸人皆动容,可谓又惊又怒又担心。
露了马脚,还被扯住了,金化海顿恼羞成怒,没想到那般纷乱情况下还有人注意到这个,但他不可能承认,尤其是身边十多人已对他保持了警惕,立大声道:“阿士衡,你与此间邪魔为伍是明摆着的,还敢故意栽赃陷害,真当我们是傻子吗?”
他这话是说给身边人听的。
庾庆:“没错,我是跟她为伍了,那又怎样?人心呐,有时候比妖魔鬼怪更可怕!我本想着采取其它办法对付你们,谁知往你们那一瞅,缘分呐,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见你金化海。
你我从列州赴京,长途漫漫,朝夕相处了数个月之久,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了。
见到你在,我立马就知道,只要让你知道了‘小云间’的秘密,你必然会想占为己有。一见到你,我就知道省事了,就知道你会帮我把你身边人都给除掉的,果然不出所料,你还真是手段高明呐,杀人于无形呐!”
说罢又回头对身边的白衣女子平常声音道:“能一下就轻松解决那么多人,你还觉得是你的功劳吗?就算你不出手,对面那家伙也会想办法把身边人都给除掉的。”
正常说话的声音桥那边是听不到的。
那边的金化海同时怒声大喊,“呸!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跟你很熟吗?”
当年赴京赶考的时候,他压根不会正眼去瞧这位,什么朝夕相处,什么清楚他的为人,简直扯淡,被气得够呛。
白衣女子明白了庾庆自诩的所谓功劳是怎么回事,也明白了庾庆为何会突然叛变,因为突然见到了金化海,知道了可趁机利用,当时的情况来不及跟她解释。
但她没那么容易相信,疑问道:“如此突兀转变,摆明了是叛变,明知可能会产生误会,为何连个暗示都不给我?”
庾庆反问:“暗示什么?我到哪知道另外的出口去,难道这古墓里真的另有出口不成?”
白衣女子沉默。
庾庆继续道:“人心贪婪,你太看得起对面的那个金化海,也低估了我的贪婪,你觉得我可能把‘小云间’的秘密拱手让给别人吗?
也不需要暗示,我说过,不可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要验证,我要知道你告诉我的‘小云间’所在究竟是真是假。
结果,你我都看到了结果,你告知我的‘小云间’所在是假的。”
他向白衣女子伸出了手,索要状,“给我,告诉我真正的地点在哪!”
一旁的南竹和牧傲铁内心已经是万马奔腾般,看庾庆的眼神那叫一个重点关注。
现在,两人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都惊呆了,墙头草还能做这么硬气的吗?
白衣女子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却看向了对面,“现在这些人怎么办?”
对面的金化海正和身边人交流,显然也在解释什么。
“你觉得他们还能一条心吗?已经是一盘散沙了。”庾庆嗤了声,似为了证明给她看,又朝对面大声喊道:“诸位,你们觉得金化海还能放你们活着离开吗?
一旦让你们出去了,一旦让你们将事发经过报知了司南府,他会是个什么下场,他比谁都清楚,他是不会留活口的。
何况你们也出不去了,不如联手诛杀此獠,纳个投名状入我们这边的伙,可保自由进出古墓,还可共享仙家洞府,诸位意下如何?”
白衣女子略瞥了眼庾庆,淡淡给了句,“你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在刚刚,外面又进来了不少人,只要你能办好我交代的事,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会告诉你‘小云间’的真实所在。”
司南府诸人面面相觑。
金化海则略略呲牙小心戒备着这些人,他突然发现自己没了退路,思之再三,只要能掌握小云间的所在,又何须什么退路,只要能躲进仙府,再出世还不知谁怕谁呢。
瞬间恶向胆边生,他突然一个飞身而起,扑向对面桥头的人。
庾庆眉头一跳,迅速后退一步跟两位师兄站在了一起,“仙人,靠你了,单打独斗我们不行。”
他知道自己在把金化海逼上绝路,早就防着金化海狗急跳墙。
也正要金化海狗急跳墙,他早就想看看白衣女子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人在桥上落脚一点,金化海正欲借力再起,忽一团黑影闪过,咣!直接将金化海给撞飞了出去。
桥对面的司南府诸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桥下突然蹿出巨大影子,一下就将金化海给击飞了。
“噗…”呛出一口血的金化海凌空翻滚,一剑划在山壁上,带出一路火星,最终悬空而停,剑插石壁,单手抓着,满眼惊疑地盯着那击飞自己后攀附在山壁上摸索的巨大触手。
巨大的黑色触手,其粗壮程度,估计得要十个人才能合抱的过来。
陆续又有细很多的触手,也在从山谷中顺着石壁蔓延上来。
既像是章鱼的触手,又像是树根,不知是什么怪物,但他可以清晰感觉到触手上迸发的巨大力道。
他可是玄级修士,竟被一击就给打伤了。
庾庆三人眼前一花,又听到身后有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巨大摩擦动静,回头一看,看清是什么玩意后,越发头皮发麻,发现连后面的洞口都已经被庞大的摩挲之物给封堵了。
金化海正惊疑之际,忽又猛低头下看,只见又一触手冲天而起,迎空甩鞭似的抽向他。
他一脚蹬壁,拔剑而出,旋身飞斩,噗一声,一剑斩断触手。
只一剑,他便试出了一定的深浅,此獠虽力大,虽攻击力凶猛,但肢体并非金刚不坏,锋利武器照样能破。
一条条触手从下弹出击打,金化海则在陡峭山壁上飞奔,躲闪飞快,手中剑连斩,一截截被斩断的巨大触手喷爆着绿汁砸落谷底,不断从山谷中冲出的触手竟奈何不得他。
面对触手的围剿,他一剑斩出一个破口,飞身翻滚而出,又落在了石桥上。
一道巨大黑影拍下,被他闪身避开,石桥被拍的轰隆垮塌,桥上的人纷纷坠落。
砸落深谷之际,牧傲铁一掌拍在南竹后背,将南竹送向了山壁,顺手捞住了南竹的脚踝,并一手抓住了庾庆的胳膊。南竹拔剑,一剑插在了山壁上,师兄弟三人一起下滑,很快便稳住了坠势,齐刷刷回头看向同样落下的金化海。
山谷中一群笋尖似的触手刺向落下的金化海,金化海却无丝毫畏惧,横剑口中咬紧了,双手朝下隔空连推,一道道青光掌影轰隆隆砸向刺来的触手,如连珠炮般,声势惊人。
一路落下,一路轰的触手炸出绿汁,竟硬生生突围落地,看了眼脚下,口中剑到手,一声怒喝:“邪魔歪道,也敢猖狂,今日我便灭了你!”手挥剑光,在谷底砍竹子似的一路杀去,一只只触手歪倒。
崖壁上跳下的师兄弟三人落地不稳,发现地面虚不受力,三人几乎同时摇晃而倒,再爬起,才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堆骸骨中,一堆色泽漆黑的骸骨。
师兄弟三人此时才惊悚发现,整个山谷底下竟然全都是人的骸骨,之前在上面看不清,这得是拿了多少人骨填出来的,才能铺满整个谷底?
庾庆随手抓了个骷髅头起来,一看,发现是个小骷髅头,一掌可控,这明显是一个小孩的头颅。
“笛笛笛…笛笛笛……”
大头的铿锵鸣叫声突然急骤而不止,有急切感。
金化海的横冲直撞,势不可挡,似乎激怒了什么,谷底突然如惊涛骇浪般涌动,淡淡邪气大面积喷薄。
有什么东西突然冲破满地的骸骨而出。
先落地的白衣女子也已现形,变成了鬼胎,于翻涌中蹦身而起,落在了一只巨大触手上升空而起。
“走!”庾庆招呼一声。
师兄弟三人有样学样,纷纷纵身而起,落在了一只巨大触手上,单膝跪在上面,一手运功吸附,帮助自己在上面落稳。
三人看向身下承载物的目光中也透露着震惊,是一只比之前见过的最大触手还要大数倍的触手,几辆马车可随便在上面并排跑。
被庞然大物的起身掀起的骷髅如雨般,哗啦啦落下。
聚集在洞口的十二名司南府诸人皆满脸震撼,眼前似乎是一只巨大的章鱼,只是触手远多过章鱼,大大小小的触手多如头发,攀附崖壁爬出,看的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无数触手中间,所有触手的中枢是盘状,白衣女子吸附在上面。
站在触手上的庾庆也看到了,因师兄弟三人就在吸盘上方四五丈远的地方。
看到白衣女子背后肉体与吸盘相连、生长在一起的样子,师兄弟三人瞬间明悟,白衣女子的真身出现了,这才是人家的真身。
金化海从山谷底下踩着石壁扶摇直上,一路所向披靡,无可阻挡。
然此时却突然有成百上千的触手同时捂了过去,瞬间将其扪在了石壁上。
轰隆隆一阵响后,大部分触手松开了,一只触手已将金化海卷在了中间,就剩肩膀以上在外。
“呀!”金化海忽一声怒吼。
轰!卷握的触手血肉模糊般炸开了。
他刚凭一身修为震开束缚,四肢刚张开脱困,四周上百只触手却握着不知哪来的刀枪齐齐杀到,当场将他刺成了筛子般。
庾庆的目光从他身上收回,又落在了白衣女子背后肉身和吸盘相连的地方,捏在手中一直没放的小骷髅头又拿了出来凝望,目光深沉,又慢慢看了看谷底厚厚堆积的骸骨。
他突然纵身跳了下去,空中松开了手中的小骷髅头,凌空拔剑,一剑斩向女子肉身与吸盘连接的地方。
“你敢…”陡然发现的白衣女子猛抬头尖叫。
“桀桀…”口鼻呛血的金化海发出狞笑,似无比畅快,似死而无憾般。
第二零二 生而为人
当然,他整个人也在快速干瘪下去。
一只插在了他身体上的触手,似树根,正在汩汩吸取。
可却无法阻碍他死前感受到的巨大惊喜,还有什么是比高兴、欣喜着离去更无憾的?
哪怕脸颊在快速干瘪下去,他仍瞪大着眼睛看着……
南竹和牧傲铁绷不住了,看到庾庆拔剑劈去的动作,两人眼珠子差点没蹦出来。
什么情况?
你干什么?
师兄弟两人心里在狂呼,就差直接喊出“住手”二字来。
不是要当墙头草吗?不是哪边强就往哪边倒吗?
这边明明占了上风,明明把金化海都给做掉了,你这个时候跳出去砍这边,老十五你究竟要闹哪样啊?
师兄弟二人那叫一个措手不及,庾庆出手前毫无征兆,连劝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们,突然就跳下去动手了,两人说不怕是假的,差点崩溃。
连金化海都不是对手,你这是出哪门子风头?
他们就想不通了,我们不过一个山野破观的野道士,干嘛老往大了玩,咱们玩的起吗?
几乎同时闪过同一个念头,若能躲过此劫,以后打死也不跟老十五一起出来了,年轻人太冲动了,太不可控了!
洞口的司南府诸人惊愕,也以为自己看错了,那位不是邪魔那边的吗?怎么又和金化海联上手了?
白衣女子的警告未能吓住庾庆。
刚发出两个字的警告,庾庆的剑已经到了。
她的体躯实在是太庞大了,重点是中枢部位都是触手的根部,反应比较笨拙,触手根本来不及救援。
她唯一能做的,边是快速侧身甩避。
然,剑光须臾间到。
等到她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庾庆本就是往下扑来,加之下坠的速度,剑光顷刻间划过。
白衣女子挥手阻拦,然而她并非修士,没有修为和法力抵御,这具人身比普通的血肉之躯强不了多少。
挥出的手被斩断。
剑光去势不竭,从白衣女子的后背过,直接将她整个人从吸盘上剥离了,爆出红绿混杂的汁液。
“啊……”
她整个人翻飞了出去,发出痛苦的凄厉惨叫声。
而那失去了人身的触手集团,也在剧烈抖动着,连整个山谷似乎都在跟着颤抖,有嗡嗡声回荡。
南竹和牧傲铁瞪大了双眼,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只见庾庆并不肯放过那飞出去的女人肉身,双脚在那吸盘上一蹬,扑身追去,挥手又是一剑狂斩。
噗!
红绿汁液爆出,白衣女子被一剑两半。
这次,她再也没有现出鬼胎的原形,眼中却满是对庾庆的恨,想起之前庾庆在自己跟前的种种,好恨!
恨自己不该信此獠的鬼话,以致失了防备让近了身。
“不愧是名扬天下的探花郎,嗬…嗬…”
眼眶深陷,干瘦如骨柴的金化海硬撑着看到了这一幕,强憋出几个字赞美一句后,脑袋一歪,带着笑去了,颤抖的触手也放开了他,身上插满了武器的他自由坠落深谷。
同样坠落深谷的庾庆凌空翻转,在漫无目的乱扫过的触手上接连借力,最终平稳落地在深谷。
被摇晃得站不稳的南竹和牧傲铁也蹦跳着借助触手落地。
忽然,异常变故出现,失去了白衣女子的吸盘创口在鼓包,不断有东西鼓起,犹如被一层厚厚的膜给蒙住了,明显能看出是一个人的轮廓,似乎要随时破壁而出。
庾庆嘴角抽搐,他估计那白衣女子是这邪物的中枢大脑,之前出手就是在赌,赌除掉那白衣女子就是砍掉了邪物的大脑,如今看来,似乎赌错了。
他不可能等到膜后人破壁而出,一旦恢复,只怕第一个就是要弄死自己,当即朝着崖壁洞口上的司南府诸人挥剑喊道:“若想顺利离开地宫,当除此邪魔,诸位随我齐心戮力共诛之!”
然洞口一群人见到邪魔又要重生,想到连金化海都被人家发作起来给弄死了,犹豫都是其次的,有人扭头便跑。
砸下了一句借口,“此地邪气太盛,我恐难持久,容我先去喘口气!”
一人带头,其他人也都二话不说,立马跑人,明显想趁这机会赶紧脱身。
“……”
把人给喊没了?师兄弟三人皆无语,发现司南府那些人也太孙子了。
眼看那邪魔越来越突出,随时可能破壁而出,庾庆挥手甩出了那张地图,之后毅然纵身跳上一只挥动的触手,举剑急速冲去。
南竹接图一看,发现是地图,顿时大惊。
“老十五,回来!”
“我们也撤!”
南竹和牧傲铁惊呼大喊。
“你们先走!”庾庆大喊着回了声,顺着巨大触手一往无前地冲了去。
他知道自己不能走,他若一走,邪魔恢复后立马要找他泄恨,一定会不惜代价阻止他脱身,他是跑不掉的。
他走了,师兄弟三个很有可能都走不了。
他留下拼死一搏还有一线生机,至少有可能令邪魔顾着朝他发泄,说不定能为两位师兄争取到一线生机。
“老十五,回来!”牧傲铁疾声连呼。
南竹嘴唇子都在哆嗦了,嗓子卡住了一般,喊不出来。
因为就在此时,高高在上的邪物中枢上的鼓膜破开了,一个女人破壁而出。
赤条条的女人,胴体曼妙,不着片缕,与千万触手的邪物连体在一起,令人生不起任何香艳感,反倒是给人无尽邪恶感。
破壁而出的女人和白衣女子长的一模一样,冷冷盯着冲来的庾庆,一脸怨毒。
庾庆也看到了她,对上了她的目光,任你怨毒,无畏,加速冲击,一声怒吼,“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生而为人,岂容你在人间作孽,天不收你,我砍你两剑!”
山洞口子上,突然出现一群人,为首的正是一身红衣手持双剑的柳飘飘,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也听到了庾庆的高喊,眼睁睁看着庾庆飞身冲上去。
还有朱明池和童春秋。
他们是被这边的剧烈打斗动静给吸引来的,也是因为幕后黑手出了意外,隔离他们的手段顾不上了他们,才让他们循着动静跑来了,结果被分隔开的三队人因此陆续碰面在了一起。
他们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一个到处有光亮的巨大地下空间。
没想到有这么一个大怪物。
没想到会看到庾庆抱着贱命一条、死不足惜的态度冲上去跟这么大的怪物对着干。
柳飘飘等人略愣怔,有点被庾庆高声呐喊的言语给震住了。
屹立在骸骨成堆地面的牧傲铁呲了牙,忽挥剑指去,“砍她!”
一个纵身而起,扒上闪过的触手,跳了上去,沿着触手一路飞奔而上。
“你妈的…”南竹歪了歪嘴,迅速将地图塞进了衣服里,亦挥剑喊道:“老十五,砍她!”
他翻身蹿起,一路蹬行着石壁往崖上跑,待到有扫过的触手,肥胖身躯立刻飞扑了上去,拎剑踩着触手往上嗷嗷叫的冲,到了这个时候嘴上声音还不断。
庾庆期待的白衣女子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的想法破灭了,一群触手精准抽打而来。
他立刻以游龙身法在其间穿梭跳跃躲避,手中剑不断挥舞连斩。
他没金化海的修为,一剑斩下,往往只能在触手上斩出剑身长度的伤口,释放的剑力无法将粗大的触手给直接斩断。
修为差距摆在那,哪怕是游龙身法也没有金化海的躲闪反应速度好用。
一只触手突如波浪般抖动一甩,直接将庾庆甩了出去。
继而一只触手又凌空拍来,庾庆翻空双手握剑斩出自救。
噗!扫来的触手斩折,大部分攻击力卸去了,余威却依然将人给扫飞了出去。
如同拍飞的苍蝇般,庾庆轰隆撞击在了石壁上,口中呛了口血,脑袋有点懵,感觉到了坠落之势,仍挥剑反插在了石壁上,将自己吊在崖壁上,眼前的景象有重影,被震的看不清了。
藏在他马尾辫里的大头也在撞墙时吃了亏,爬出马尾辫,顺石壁掉在了他肩头,挣扎着爬动。
至于南竹和牧傲铁,那就更不够瞧了,随便就被甩落了地面,掉在谷底,砸碎了一堆骸骨,摔的有苦说不出。
没有玄级修为,难以与这种邪魔正面交锋,师兄弟三人的修为和实力压根就不在这个量级上,和这种对手没办法打。
就在庾庆眼前刚恢复清明之际,一只触手已如雷霆般拍来,顿令他大惊失色,躲避已来不及。
同时一道寒光闪过,触手攻势一歪,砸在了庾庆身边的石壁上轰隆一声落下,爆开的绿汁倒是溅了庾庆一身。
感觉插在石壁上的剑在晃动,抓着剑柄的庾庆抬头看,只见剑身上站着一个人,一袭红衣,正是柳飘飘,手持双剑。
柳飘飘蔑视下看,讥讽道:“大才子说话就是不一样,听着挺提劲,就是手上没劲,不像个男人!”
庾庆无言以对,不为别的,人家明显救了他一命,他还能反驳什么?
再看四周轰轰烈烈的打斗动静,柳飘飘的那群手下已纷纷飞身而出参战,围攻触手怪。
白衣女子的主要怨恨对象显然还是庾庆,触手狂风暴雨般袭来,柳飘飘双剑如虹反击,人在崖壁和攻击的触手间反复来回弹射不断,不一会儿就斩断了数十只触手。
节肢在脑袋上扒拉了好一阵的大头似乎也清醒了过来,它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到了眼前的冲击力因何而来,只见邪气不断扑面而来袭扰,顿时怒了,身上红光骤然如裂纹般流转。
“嘶…”庾庆呲牙,感觉肩膀上骤然一疼,回头一看,只见大头发怒了,硬是把他肩膀上的衣服给烧出了一个窟窿。
还来不及骂,大头已经嗖一声飞走,直接朝庞然大物射了去。
第二零三章 克星
干什么?冲上去找死吗?
庾庆吓一跳,就大头那小不点,哪经得住如此庞然大物攻击力的拍打,还不随随便便就被拍蚊子似的拍成了渣。
不为别的,价值几百万两银子啊,他可不希望大头就这样没了。
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大头就已经冲上去了,扑上了一条摇摆的触手就咬。
就在大头那滚烫身体闪落在触手上的瞬间,触手便被烫的颤抖了一下,大头那嚼骨头的锋利口器一口咬下去,触手体表震颤出了淡淡黑烟,然后急剧挥舞欲甩脱。
因块头太大,而叮咬的大头又小,竟难以甩脱,另一只触手遂击打而来。
嗖!大头一个闪身就躲开了,两只触手轰撞了一下……
庞然大物突然改变了进攻方式,不顾自己的损伤,千手万手地捂向个别修士。
被攻击者顿时逃无可逃,奋力斩断一只只触手也无法顺利杀出重围,被捂住者立刻被触手卷握。
修为差的扛不住握力的,当场被捏的七窍出血,旋即被捏爆了。
修为好的,被捏住后,其下场如同金化海,随后便被四面八方刺来的刀枪给戳成了筛子般。
哪怕朱明池挥舞着大斧子冲上去急救也来不及,一斧子也只能砍断一根持刀枪的触手。
童春秋挥舞着链锤如旋风般在触手间穿插来回。
总共就剩下的三十多名妖修,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损失过半。
眼见弟兄死伤越来越多,柳飘飘双目欲裂,双剑斩断数根触手后,弹回,落在了庾庆吊挂的那支剑上,怒喝:“你吊这里发什么呆,还不快躲起来,我顾不上你了。”话毕一个闪身而去,这次是真的不管庾庆了,持双剑冲杀而去。
而庾庆确实在发呆,在愣愣盯着山谷中如红色流星般闪烁的光点,那光点还下雨来着。
是大头,发怒的大头身上发着红光,穿梭飞行在搅动的触手间,不断在那“哭哭哭”地吐着火星子。
重点是那火星子一落在搅动的触手上,触手就会颤抖一下,表面还会散出一层淡淡黑烟。
而那搅动翻飞的触手却愣是拿大头无可奈何,想拍死大头似乎有点够呛,怎能不把庾庆给看呆了。
其实也正是大头的搅和,才让触手怪异常了起来,吸盘上的女子脸上开始浮现急躁,才开始不惜代价扑杀其他人,专注在庾庆身上的仇恨似乎已经抛到了脑后。
柳飘飘的一声喊,令庾庆回过了神来。
而双剑在手,破坏力极强的柳飘飘放开手脚进攻后,也成功引起了触手怪的高度关注,刹那间千百条触手搅动包抄而去,瞬间将大惊失色急速突围的柳飘飘给包裹了进去,包裹的触手迅速收拢。
吊在崖壁上,正看向她的庾庆亦大惊,加之又看到了其它触手又抄起了刀枪移去。
瞬间意识到了柳飘飘要步金化海的后尘,庾庆当即指着那边,运功高声呐喊,“大头,哭一个,快去哭一个!”
空中闪飞不停的红点突然变化了方向,如流星般冲向了抱团的触手,一抵达便“哭哭哭”的火星子吐个不停。
成片的火星子降临,落在了抱团的触手上。
抱团触手颤抖出黑烟,纷纷收缩松开了,如花瓣绽放,快速露出了里面被卷的一脸通红的柳飘飘。
柳飘飘抬头望,看到了纷纷洒洒降临的火星子对纠缠自己的触手的影响。
趁着触手的松懈和瑟瑟颤抖,柳飘飘振臂一挥,爆开了纠缠,弹飞到了石壁上观望。
见指挥有效,庾庆大喜,立马又指向了吸盘中间那个赤条条的女人,再次高声大喊,“大头,哭一个,快去哭一个,去哭死她!”
他也不知道大头能不能听懂他的意思,但他知道指向了哪说“哭”这个字眼,大头就会跑去吐火星子。
柳飘飘错愕,回头看看他,又回头看看空中穿梭的红点。
吸盘上赤条条的女人闻声亦盯向了挂在石壁上的庾庆,发现又是这家伙,勃然大怒,骤然举起了千百根触手,要如利箭般射去,要毕其功于一役。
然目光一闪,顿又一脸惊慌,只见那发着红光的虫子已经嗖一声朝她射来了。
顿时,顾不上了攻击庾庆,几乎所有在外搅动的触手都紧急缩了回来,在身前舞动着防御,防御那只冲来的小虫子。
地上,在一堆骸骨中跑来跑去,疲于奔命躲藏的牧傲铁和南竹也松了口气。
那些攻打的妖修也在瞬间轻松了。
柳飘飘惊讶,她看出来了,如此庞然大物遇上这么一只小虫子似乎慌了,举止明显有些惊慌失措了。
“哭哭…”
“哭哭哭…”
“哭哭哭……”
冲进了纷乱搅动的触手中,穿梭飞舞的大头肆意喷吐火星子,于搅动的乱影中驰骋纵横,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注意。
但凡火星子碰到了触手,触手必然要颤抖出一身淡淡黑烟。
局势瞬间变得不可思议。
挂在壁上的柳飘飘当即飞奔而至,又落在了庾庆的剑上。
庾庆抬头看了她一眼,提醒道:“我也救了你一命。”
柳飘飘知道,但不跟他扯这个,问:“那虫子是什么东西?”
庾庆:“我的灵宠。”
可谓正式确定了大头的身份,不再是那只随时准备卖掉的虫子。
话毕,忽神色一紧,紧盯大头那边,柳飘飘见状亦回头看去,亦心惊,发现触手怪似乎被火星子给烧的受不了了,进入了狂暴状态,万千触手疯狂摇摆,疯狂绞杀大头。
然大头似乎也越发被激怒了,火星子的喷放量似乎加大了,每一口吐出的火星子明显增多了。
那火星子明显和一般的火星子不同,庾庆也是现在才发现,从空中飘落时,似乎不触及东西是不会熄灭的。
真正让触手怪抓狂的,恐怕还是大头的躲闪速度。
那么多玄级修士都抓不到的反应速度不是盖的。
任你万千触手疯狂绞杀,大头依然是来去穿梭自如。
其实这什么千万触手的,对大头来说压根就没什么威胁,因为触手的块头太大了,搅动闭合时是无法一下封闭死的,人也许躲不过,但只要稍有个拳头般大的漏洞,大头轻易便溜走了。
面对如此攻势,还能来去自如肆意放火,简直是猖狂。
这一幕愣是将一群人啊妖啊的给看傻了眼。
一群高手联手都难以抗衡的触手怪,却被一只小虫子给折磨的够呛。
“这小虫子竟是这邪魔的克星!”柳飘飘给出了自己得出的结论。
庾庆忽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趁机宰了她?”
柳飘飘醒悟,当即高声喝道:“肢解了她!”她自己率先冲了去,双剑挥舞,将一根根触手给砍断。
剩下的十来名妖修也冲了去进攻。
庾庆脚蹬石壁,拔剑扑了出去,亦跳上摇摆的触手狂砍。
南竹和牧傲铁亦联手出击。
借着大头制造的干扰,这边对触手怪发动了全面的反攻。
“啊…”吸盘上赤条条的女人偶尔会发出一声尖叫。
面临喷来的火星子,她紧急用双手捂面,然火星子触及到了她身体其它部位,依然能给她触及灵魂的痛感,颤抖,身体冒黑烟。
然大头却不顾及她的感受,偶尔穿过了触手封堵的缝隙,便会冲过来朝她“哭”两口火星子。
这让她感到莫名的恐惧。
她知道那虫子应该就是地火孕育化形的精灵,也知道能百邪不侵,但没想到能给自己造成如此大的恐惧感。
为人的时候,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怕一只虫子。
而那些修士又在趁她无法集中注意力反击的档口,趁机断她触手。
她触手再多,也经不住这样一直搞下去,又惊又怒之下,蠕动着庞大的体躯,“呀!”仰天发出了一声怒吼。
很快,地面下的骸骨在不断翻涌。
数不清的鬼胎爬了出来。
许多傀士亦爬了出来,数以千计,显然被唤醒了不少。
纷纷顺着触手冲了上去,然后又飞纵而下,扑击进攻的修士。
如此循环往复,不断爬上触手,不断扑击,那扑击场面如同下雨一般。
不一会儿,庾庆等人便在扑击之下全部落地了,在地面疯狂砍杀。
大头的火星子似乎吐不完似的,喷洒的火星子对前来袭击的鬼胎和傀士也同样有威慑力,火星子一沾,一个个身上便冒烟颤抖,口中发出痛苦的嗷嗷叫唤。
之前被人砍成两截的也没见叫唤过,却经不起一点火星子。
邪气如风云激荡,杀戮不见休止。
一路砍瓜切菜般杀来的柳飘飘及时提醒庾庆,“不行了,这里邪气太重,我的人手坚持不了太久,必须要去换口气了,要先撤了!”
庾庆惊道:“再坚持一会儿,这邪魔自己也说了,外面又进来了不少的人手,只要拖住她不让她分心应付外面,等大量人手闻声赶到了,这邪魔必死无疑!”
柳飘飘:“不急于一时,几方势力明里暗里都赶到了见元山,人手有的是,真正的高手也来了,她这次注定是在劫难逃!”
对话似乎提醒了吸盘上赤条条的女人,也是真的察觉到了大量人手正在逼近此地。
被火星子折磨的够呛的庞大体躯突快速下沉,甚至不顾碾压导致的鬼胎和傀士的死伤,快速没入了堆积的骸骨之下,很快便不知去往了何方。
纷纷纵身跳起的庾庆等人大惊,然却没人敢跟着钻入地下。
大头也没有跟着钻下去,闪身飞回,身上的红光熄灭了,攸地落在了庾庆的肩头。
没了办法,面对如潮汹涌的鬼胎和傀士的围攻,不宜久留,只能是先撤再说,纷纷突围而出,跳上了山壁,一路攀飞而上。
如潮而来的鬼胎和傀士亦爬壁追杀,然攀爬速度远不及众修士。
嗡隆隆!
整个山谷忽然震动了一下,继而给人地动山摇感,顶上的石头也开始哗啦啦落下。
众人大惊,不知怎么回事。
白衣女子的狞笑声忽在山谷中回荡,“谁也别想活着离开,都给我留下陪葬吧!”
第二零四章 坍塌
陪葬?
攀爬在石壁上的众人不知那邪魔哪来这么大的底气,环顾四周。
哗啦啦的落石不止,将地面数不清的鬼胎和傀士不断砸翻。
轰隆!谷底突然塌陷了一大块,骸骨、鬼胎和傀士掉下去一大堆。
更可怕的是大家攀爬的石壁嗡隆出现了一道大裂痕。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陪葬是怎么回事,这邪魔疯了,死也要拉一些人陪葬。
柳飘飘是颇感后悔的一个,悔不该讲出那邪魔在劫难逃的话来,估计被那邪魔听到了,当即高喊道:“快走,要塌了。”
一群修士纷纷走壁而上,途中不断击飞上方掉下的乱石,陆续钻进了上面的洞口内。
通道内也在摇晃,不时也有碎石稀里哗啦,甚至有裂缝出现。
“快走,快!”率先进洞的柳飘飘不时挥手,示意手下快走。
待手下都跑过去了,发现洞口还有一人,是庾庆,还守在洞口往下看,当即喊道:“阿士衡,你还不快走?”
庾庆亦回头喊道:“乱跑没有,她若真有办法搞塌这里让我们陪葬,我们进来的入口就在大山底下,那么一座大山坐下来,谁都扛不住,全部都得成肉渣!”
回头又继续关注下面还在爬的南竹和牧傲铁,两人修为最差,上来的最慢。
柳飘飘:“除了那个出口还能怎么办?”
庾庆:“就算是那个出口,你能在最短时间内穿过这个迷宫吗?若真要塌的话,还是跟着我赌一把吧!”
话毕,两位师兄也陆续钻了进来,他立刻伸手道:“地图,快给我!”
南竹迅速从衣服里面掏出了地图给他。
地图?这里面还有地图?盯着这边的柳飘飘一愣,旋即闪身到通道里面拐弯处,大喊道:“回来,快回来!”
庾庆回头看了眼那山谷,只见原本明亮的山谷已变得支离破碎,残破稀碎的光明也在慢慢黯淡。
再回头,他毅然决然,知道自己此时最大的责任就是想办法带着两位师兄逃出去。
他一手捧着地图,一手拿着萤石,领着两位师兄快跑,转眼就从柳飘飘跟前跑过了。
柳飘飘挥手招呼上跑回的弟兄,亦追了上去。
石头一路上在落,还不时有触手从洞孔里钻出来阻挠。
柳飘飘立刻让左膀右臂的朱明池和童春秋亲自在前面开路,遇见阻拦的触手就大斧子斩断,见到堵住的落石就用链锤轰开。
她自己则亲自护在了庾庆身边,但凡见到砸向庾庆的石头就打开。
“前面路口向左。”
“前面路口向右,见到台阶就上。”
“前面路口不管,直走到底右拐。”
一路疾行的庾庆不时看图,不时抬头向前提醒。
轰隆!
前方路口倒塌,烟尘扑涌,童春秋挥锤连轰几次听了响后,回头大喊道:“前面堵死了,过不去了。”
庾庆目光一扫地图,迅速道:“后撤,见路口左拐!”
一行迅速遵他的指挥调转方向。
类似被堵死的事情,途中遇见了好几次。
都是情况紧急,不敢磨蹭,迅速重新调整路线,有些地方真的是刚走过就轰然塌下了,晚一点就过不去了。
此路不通,立刻换。
此路不通,新路线再换。
总之绝不能被堵死活埋在此!
每次迅速重新调整了路线,南竹和牧傲铁都会忍不住相视一眼,这地图密密麻麻的路线,他们看的眼都花了,而老十五这家伙却能随便扫上两眼就能重新制定出新的路线,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简直了!
柳飘飘忍了好一阵,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这地下,我们见元山蹚过都没摸清路线,你们哪来的地下地图?”
庾庆注意力在地图上,没心思跟她扯这个。
南竹苦中作乐,嘿嘿一声,“这个说来就话长了,说出来你恐怕都不信。”
他现在想想都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就从邪魔手上拿到了地图呢……
地宫中确实又进来了不少的人。
大部分都是妖修,这次几乎都是直属于千流山的妖修。
数百之众,此时闯入,未赶上好时候,前路塌了,往后跑,皆被这地动山摇的动静吓得不轻,都感觉到整个地宫要塌了,钻来钻去不知该往哪跑。
最后被堵住了,在那拼命挖掘,欲挖出一条通道。
突然,一阵黑影盖下,淹没了所用光线,整条通道嗡隆塌了……
一直跟着庾庆跑的众妖修们,那真是一路乖乖跟着跑,多话一句都不敢讲。
四周不断有嗡隆垮塌声传来,地面震颤,洞壁摇晃,随时会被活埋,随时会前无进路后无退路。
多少次退路突然就没了。
多少次前路突然就被堵了。
多少次前路突然裂开成了沟壑深渊,要继续前行,庾庆说要跳过去。
真正是在绝境中找一条活路。
只有此时身在这地底的人,才能感受到那股皆保持沉默的压抑,全部老老实实顺着庾庆的话去做,把庾庆当做了唯一能带他们活着离去的指望。
外人是永远都无法体会这种随时会被活埋的恐惧的。
前方,通道下沉了三分之二,要猫着腰过去。
前面开路的朱明池和童春秋立刻钻入,旋即喊了声,“大掌卫,通的,可以过。”
一群人立刻钻入了,谁知就在这时,通道陡然再次下塌。
朱明池和童春秋立刻下意识用肩膀顶住了,拼尽修为全力顶住。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用力顶住了。
“上面的上面再塌下来是顶不住的,你们快过去。”柳飘飘朝庾庆急喊了声。
“快走!”庾庆则猫腰推了两位师兄一下。
不一会儿,三人迅速弯腰钻了出来。
两边有坍塌堆积物的狭窄处,甚至需要从朱明池和童春秋的胯下钻过去,现在也没人会在乎这个。
“大掌卫,你先过去。”朱明池喊了一声。
柳飘飘也不客气,迅速猫腰滚了出去,然后在外面用肩膀扛着塌下的巨石边缘。
庾庆三人也迅速回头过来帮忙。
谁知就在这时,数条触手循着钻来,扛着东西的群妖脚下突然被大力一拉扯,重心顿时全部失衡。
支撑力一歪,整个顶部压力再次变化,轰然全面塌下。
庾庆三人直接被巨大的力道给带趴下了,眼前爆出的烟尘中,还有鲜血爆出,溅了三人一脸。
石头下面没了任何动静,只有鲜血在三人眼前汩汩流淌出来。
柳飘飘还站着,她修为确实高,落下的大石块被她硬顶下了一大块,还扛在肩上,慢慢低头,看到脚下流淌的鲜血,忽然扔了石头,拍着塌方的巨石,大喊:“老童,老朱,老朱……”
声音里满是惊慌和凄凉。
哗啦啦,又有碎石落下,顶部出现了渐渐变大的裂缝。
“走!”庾庆喊了声,一个翻身而起,拦腰将柳飘飘给扛在了肩上,直接扛上了就跑。
两位师兄自然是配合默契地跟着跑。
“老童,老朱……”柳飘飘看着塌方之地又现轰隆动静,呐喊着,哭了,泪如雨下。
再晚一点,她也要被活埋。
后来庾庆把她放了下来,也不可能一直扛着她,对她说,“只要前面还有路走,我就要继续前行,要尽力带他们出去,不能为你耽误,你愿意留下的话,我不勉强,我应该不再欠你的。”说罢又捧起了地图查看,带着两位师兄继续前行。
抽泣一阵的柳飘飘还是快步追了上来,跟随了一阵后,问:“不从入口出去,我们能去哪?”
庾庆道:“我说了,那妖魔若真有办法搞塌地宫,进来的入口就在大山屁股下面,一塌下来,谁都扛不住。
这地宫在地下的覆盖范围远大过顶上的那座大山,越往边缘走,四周垮塌的速度应该会越慢,越靠近地宫边缘地带,支撑力越大,全面坍塌的概率越小,我们活命的机会也越大。”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后方坍塌的动静持续有,但是他们前进的方向似乎动静少有。
最终,庾庆在一处塌方地停下了,不再前行了。
这地方南竹和牧傲铁看着眼熟。
就在这时,大地突然剧烈震颤,天崩地裂一般,惊的四人不知如何是好,脚下连站都站不稳……
天已经亮了,孟韦从烟尘中飞出,飞快逃逸。
躲在四处观察的人员,也纷纷逃离。
不时回望的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坐石头大山轰隆沉下了好大一截。
见元殿内,衣服都没穿好的一条人影冲出,洪腾屹立在台阶上,远远盯着那烟尘四起的地方,也发现那座山矮了。
躲在地洞里的司南府前司大人,也忍不住顶开了伪装的草垛,往外探看动静来处,盯着烟尘四起的地方,惊疑不定……
庾庆四人面面相觑,剧烈动静过后,似乎变得万籁俱静。
洞顶偶尔还会落下一块小石头,但隆隆响的动静没了,坍塌似乎彻底结束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似乎经住了考验,只有不远处又塌了一段。
庾庆暂不管那么多了,指着眼前一堆碎石道:“挖,给我一直往外挖。”
南竹问:“干嘛?”
庾庆道:“这是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被堵住了,挖开了,我们就出去了。”
柳飘飘惊讶,却又猛然偏头喝道:“什么人?”
几人一起回头看去,举起了手中的萤石照探。
一个人影走近,那位白衣女子朝他们走来了,冷笑道:“你果然找到了另一条出口,骗的我好惨!”
第二零五章 云兮
“笛笛笛……”
大头又叫唤了起来,不知是不是之前抗衡过的原因,它竟直接从马尾辫里蹦了出来,落在了庾庆的肩上,盯上了走来的白衣女子。
庾庆等人的注意力也不在白衣女子身上,而是迅速观察通道两头,担心白衣女子还有帮手来。
白衣女子是从他们来的那个方向来的,另一头的不远处已经塌了,盯着来的方向警惕了一阵,未再发现异常,他们的注意力才慢慢集中在了白衣女子的身上。
对方就一个人来,坦白说,这里谁都不怕她,谁都能杀了她。
白衣女子似乎也挺忌惮大头,没敢太靠近,目光在四人身上扫了遍,忽哼了声,“连我都差点没能过来,你居然跑过来了,你居然能跑过来,都死了,你居然还活着,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南竹嗤了声:“这里除了你,没有怪物。”
柳飘飘不明所以,她只见过没穿衣服的,没见过白衣女子穿衣服的样子,质问:“你什么人?”
白衣女子慢慢抬手,看着自己的手,“说什么万法归宗,说什么殊途同归,我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变成人,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究竟还算不算是人。”
庾庆:“你究竟是不是‘云兮’?”
闻听此言,柳飘飘大为震撼,上下打量着对方,失声道:“云兮?你还活着?”
白衣女子低头打量着自己,近乎呓语,“若是让人知道我变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会让人很讨厌?”
这话无异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柳飘飘立道:“如此说来,你知道‘小云间’在哪?”
“小云间?哈哈,小云间,哈哈,又是一个在问小云间的,多少人为小云间而亡,为何都执迷不悟?”云兮突然笑的花枝乱颤,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指着柳飘飘,问庾庆,“你听,她在问我小云间在哪,阿士衡,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她?”
什么意思?柳飘飘立马看向庾庆。
庾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不说随你,关我屁事。”
云兮咯咯大笑不止,柳飘飘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笑的,来这的人探寻小云间的秘密不是很正常吗?
终于止住笑后,云兮对柳飘飘道:“我就是从那出来的,我当然知道在哪,但是我不告诉你,我就是不告诉你,我会严守着这个秘密,不会再告诉任何人。”说到这竟还朝庾庆抛了个貌似你心知肚明的眼色,才继续说到,“我不说,你也奈何不了我,如今没人能逼我,我就是不说,你能怎样?”
柳飘飘:“那就休怪我让你吃点苦头!”
南竹唉声叹气道:“大掌卫,没用的,这不是她的真身,那个触手怪上面赤条条没穿衣服的女人才是她的真身,这就是一只鬼胎,她不过是在通过一只鬼胎与我们对话罢了。”
柳飘飘不解,“你怎么知道的?”
南竹:“你再见我们之前,我们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个这样的她了,没用的。”
柳飘飘皱眉。
庾庆:“你若真是云兮,那我真的不明白,你有太好的条件,变成什么不行,为什么要走上歪道变成邪魔?”
“什么叫邪魔歪道?妖魔鬼怪人的区别,无非就是猪马牛羊狗的区别,非要分个高低贵贱,无非是谁为鱼肉,谁为刀俎的区别,弱肉强食罢了。”摇了摇头的云兮如此回答,忽又略显惆怅,带着继续思忆的样子道:“也许,如果不遇见他,也许我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吧。”
谁?几人皆好奇,南竹问了出来,“遇见谁?”
“当年刚离开小云间,顺江漂流而下,在一个码头停了,上了岸。那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初涉人间,也就是在那,我遇见了我的丈夫,他那时还是个小将,意气风发,见我不通世事,被人欺负,救了我…”云兮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神情痴痴的,明显陷入了往事。
庾庆三人却在面面相觑,顺江漂流而下,还码头?
柳飘飘也捕捉到了重要讯息,忍不住追问道:“哪条江,那座码头?”
云兮闻声醒神,又笑了,避而不答,答非所问,“世道纷乱,风扬因战功步步高升至大将军,然人生却满是悲喜交织,我的身体不行了。留恋人世间,肉身不能免俗,染病,确实是将死之人。
好在曾侍奉上仙,略通长生法门。不愿与夫君永别,遂让夫君将我送至此地,修炼起死回生之术,后病除,成就地仙,不死不灭,转眼已过三千年。”
几人的反应像是在听天书。
南竹惊疑:“变成了这邪魔般的样子,躲在地下不敢露面,就算是长生了?”
云兮不屑道:“我说了,万法归宗,殊途同归,不管你是什么,鸡也好,狗也罢,只要有方法,最后都能成仙。与夏虫语冰,能懂则懂,不懂又何须多言。”
庾庆注意到的重点是她说的那句‘不愿与丈夫永别’,问道:“你丈夫后来呢?”
云兮又走神了,喃喃自语道:“当年我肉身染上沉疴,久治不愈,世间已无救治手段,只得动用所知的仙家手段,方告知了夫君我隐藏已久的来历,但并未告知他我懂长生术。
因我知道,朝廷正值风雨飘摇,内忧外患之际,大厦将倾,我夫风扬乃朝廷大将,素有忠君报国之心,断不会为什么长生舍家国百姓而去,我这才制作了云图。赠图时,我才告知他,勘破云图便能找到仙家洞府,求得长生。
图中藏着我与风扬闲暇时的游戏,只要他有了闲心,我相信他一定能勘破图中隐藏的秘密来找我。整幅图,其实只藏了八个字的秘密…欲求长生,同穴之地!”
此话一出,师兄弟三人皆动容,若说之前还怀疑这白衣女子的来历,那么此时皆确信无疑了,这邪魔真的就是传说中的仙人侍女云兮。
“我相信等到时机成熟了,勘破了云图的风扬一定会来此找我的,那样的秘密又有谁能忍住不一探真相呢?而那时先行修炼了长生术的我,也有了能力勉强他与我一起同修。
谁知天意弄人,风扬压根顾不上云图中的秘密,而是为救家国征战沙场不休,到了真来找我的时候,已是战死的遗躯,是他的部从遵他遗愿,将他送来与我合葬的。人已经死透了,早已不知魂归何处,还如何修这长生术?”
说到这,她竟面有泪光。
众人皆唏嘘。
唯独南竹嘀咕小声了一句,“鬼胎变的人还能流泪的吗?”
庾庆和牧傲铁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发现这死胖子尽关心那些旁枝末节的问题,难怪总有说不完的废话。
庾庆:“谷底那么多骸骨都是怎么来的,是你杀的吧?”
云兮:“当年我肉身还没病垮之前就在做准备。战乱不断,流民四起,我让人在外面路旁以食物为诱惑,以行善为借口,说山中有地方安置,陆陆续续将流民给引到了此地。做什么都需要根基,于我的修炼方式而言,需要一批‘肥料’。”
此话一出,皆惊。
哪怕是妖修的柳飘飘也是后背冒出一股寒意,想想山谷里的骸骨数量,这邪魔得是杀了多少人啊!
庾庆已下意识握住了剑柄,沉声道:“那么多人命,在你眼里竟只是‘肥料’?你好歹也曾是人,怎忍心大肆屠戮?”
云兮道:“灾民还是人吗?那些流民就算我不杀他们,你以为他们又能有几个活下?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死无葬身之地?不如顺便有点作用,他们在我这里,死的时候很开心,没有痛苦。
你们口口声声称呼我邪魔,那是抬举了我,那些为一己私欲操夺权柄者才是真正的视人命如儿戏,那些人草菅人命,祸乱天下,导致生灵涂炭,和他们杀的人比起来,我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他们才是真正的邪魔!
你欲诛杀邪魔,你诛的了他们吗?
不是他们,我丈夫用不着常年征战,也不会战死,待我功成,必屠尽那些恶魔!”
庾庆:“这就是你也要杀那么多人的理由吗?你修炼多年功成了吗?不还是这个鬼样子!”
“哈哈!”云兮一阵自嘲似的大笑,转身了,走出不远又停下转身了,来回走动着,“当年风扬的心腹部从把风扬的遗体送来后,我特意让他们知道了小云间的秘密,想诱一些修炼的血食来,谁知那帮家伙知道秘密后竟然能为风扬守口如瓶,害我在此空耗了三千年。
后来我没了办法,才从通气的气孔内诱了只见元山的小妖进来,让他帮忙撒了诱饵出去,谁知竟直接引来了强敌,跑到我地宫内大肆烧杀。
本以为云图被人带出去了,云图上的秘密被人勘破后,自会有修炼的血食送上门。
为了应付那一天,我不断对地宫进行改造,以应付可能出现的强敌。
谁知得到云图的人竟如此蠢笨,竟迟迟无法解开图中秘密,竟让我空等了快二十年才有了动静。
若不是屡屡出了意外,我早已脱胎换骨修炼成功,又岂会被你祸害!”手指庾庆,咬牙切齿,恨意满满。
第二零六章 出来了
当然,她目光也落在了庾庆肩膀上的虫子上,目光里的恨意中又多了几分憋屈。
她能现身和庾庆见面,和这只虫子有莫大的关系,甚至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许是怕这只虫子会连同其他人给她造成威胁还是什么的。
结果和庾庆见面后,顿如同吃错了药一般,一步错,步步错,莫名其妙就走进了坑里,憋屈!
不知是不是气急的原因,她的面孔突然出现了扭曲。
众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因扭曲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
然而扭曲的情况却又反复出现,给人感觉时而变成鬼胎的样子,时而又变成云兮的样子,半似半不是的。
众人不知她怎么回事,总之非常古怪。
她突然发出怪笑,指着庾庆道:“我说过,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们还会再见的,一定还会再见的,我一定…”声音变得凌乱了,整个人突然瞬间变回了鬼胎。
似乎失去了操控,鬼胎立马本性毕露,张开獠牙大嘴朝几人扑了过来就咬。
唰!牧傲铁上前一剑,当场将其斩成两截。
看着噗通落地的黏糊糊尸体,柳飘飘沉吟道:“看来地下云兮的本体也已经是不堪重负了。”
都懂她的意思,被塌方压死了。
“谁知道呢。”庾庆不置可否,脑海里是云兮的那句他们还会再见,叹了声,回头又面对上了那堆塌方,挥手道:“开挖吧,这被堵的距离怕是不短。”
没什么好说的,既然有出路,自然要尽力,几人立刻动起了手,在庾庆的示意下,石头一个劲地往云兮来的方向扔,先把那个地方给堵住了再说,不然生怕又来捣乱的。
稍挖出个一两丈的距离就能看出,原来的确是有个成形的洞窟通道。
挖了十几丈深之后,为了省事,也是为了节省体力,后路会不会被堵住已经不管了,前面挖出的石头就往后面抛个四五丈远……
阳光出来了,涌动的尘埃却还未完全落地,石头大山的周围给人一种灰蒙蒙的感觉。
实在是大山坐下去的时候,涌起的烟尘太大了,冲天而起的喷薄之势,周围山林的树叶上都蒙上了一层灰。
尽管有烟尘,千流山的三洞主还是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三洞主坐不住了,终于从幕后走到了台前,现身了。
负手静默着面对那座大山,阴沉着一张脸,看着山上山下四周围绕查看的妖修。
山大王洪腾静悄悄陪在他边上。
山已经从几个方向裂出了好几个大口子,有些部位随时要垮塌的感觉,四周一圈已是大面积的塌陷。
稍后,大掌目来报,“三爷,据测估,整座山下沉了约二十丈左右的样子,目前不知下面的人有没有生还希望。”
三洞主目测了一下山的体量,心知不太可能还有幸存者,哼了声道:“下沉了二十丈,下面有那么大的下沉空间吗?”
事实摆在眼前,让人如何回答?洪腾犹豫道:“不知什么原因。”
正这时,一群人飞掠而至,不是别人,正是以蒙破为首的司南府人员。
接到报信,获悉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也躲不住了,亲自露面跑来了。
“怎么回事?”蒙破叱问。
三洞主瞥了他一眼,“蒙破,你跑来做甚?”
蒙破先发制人,“听说我司南府的人员被你们诱进了冠风扬古墓,被你们坑杀了,蒙某途径此地,焉能不来看看?”
三洞主:“途径?你途径我怎么不知道?途径也起码把身上的夜行衣换换吧?臭不要脸的,你还真敢倒打一耙。你司南府的人怎么偷偷跑来的这里,你心里没点数吗?论无耻,真没谁比得过你们人类。”
蒙破:“不要拐弯抹角,说,你到底把我们的人怎么了?”
三洞主:“你们的人跑来偷了东西,偷了我千流山一百亿两银票,畏罪潜逃了,你司南府不把偷东西的贼交出来,我千流山定不罢休!”
蒙破:“胡说八道,满口胡言!”
不远处,碧海船行的右绫罗不时往这边瞅上两眼,孟韦在旁禀报情况。
听完禀报后,右绫罗问:“你确定没有活口出来?”
孟韦:“看的清清楚楚,绝无活口,事发太突然了,里面的人怕是来不及出来。”
右绫罗抬头看了看如此巨大的山体,叹了声,“也就是说,下面是不可能再有活口了,那个名扬天下的探花郎死了?”
孟韦迟疑道:“应该是没了生还的可能。”
右绫罗唏嘘摇头,“怎么就死了呢?他敢进去,应该有所倚仗的呀。”
孟韦:“突然出了这般变故,再有倚仗也扛不住啊!”
右绫罗唉声叹气,“天妒英才呀,这下好了,回国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那位非要嫁天下第一才子的公主交代了。这好好的一座山,怎么突然就会塌陷了呢?”
孟韦能理解他的难处,人没了,若是能把事办好了也行,对上面有了交代,其他的都好办,这哪哪都没办好,那就不好交代了。
他也只能安慰道:“事发突然,谁也没办法的事。”
右绫罗除了苦笑还能怎样?
另一边,还有一大群因动静惹来的人,大多是前来贺喜的贺客,秦诀和崔游也站在一角观望。
看到见元山妖修也没头苍蝇似的,崔游唏嘘,“大掌柜,那位探花郎怕是没了,你说他在京城前途无量,好好的辞官干嘛,堂堂正正的路不走,非要钻地洞,这下彻底玩砸了吧。”
秦诀略摇头,多少也有些对人生无常的感慨,“也许这就是命吧!死了也好,也省了我们一桩心事,不然惹出事来还得连累我们鉴元斋。不过话又说回来,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才子就这样死了,确实可惜。”
崔游嗯声点头,心里却有嘀咕。
在他看来,就不能答应那位探花郎的那种过分要求,幽角埠商铺伙计的身份怎么能给不可控的人,这位纯粹是为那女人上头了……
石头缝隙间突然见到了光线,在前开挖的柳飘飘忽欣喜回头道:“见光了,到头了!”
后面三人顿欣喜,挖了起码有两里路了,确实有点累了。
见柳飘飘双掌摆出了架势,就要强行轰开的样子,庾庆立马过去摁住她小臂,“慢点慢点,轻点,还是轻点的好,不要让人发现。”
柳飘飘:“用不着偷偷摸摸。”
庾庆苦笑,“那是你,你在自己家里,当然不用偷偷摸摸,我们三个能一样吗?您受累了,一边歇着,我来,我来就好。”客客气气将人家请到了一边,自己赶紧把石头往后面抛。
挖到最后,到手的石头上都长了苔藓。
全面挖开后的洞口很小,蹲着都走不出去。
几人是一个个爬出来的,脱困后爬起,尽情呼吸那新鲜的空气,身上皆脏兮兮如乞丐。
出口在一处落差较大的山涧底部,到处是瘦骨嶙峋布满苔藓的朝天石,脚下还有薄薄流水汩汩,不知流往何处。
柳飘飘环顾四周,看了看山涧外面的山势,大概就知道了自己在见元山境内的什么位置,她对这里太熟悉了。
唰!趁人不备,她突然拔剑,剑锋突然架在了庾庆的脖子上。
庾庆一愣,师兄弟三人同时僵住,之前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了?
问题是,这真要动手的话,三人绑一块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柳飘飘问:“为什么不想让人发现,为什么想偷偷离开?”
庾庆干笑道:“这留下来未免也太麻烦了,其实你也看到了,我们也是白受一场罪,没任何收获,但是人家未必相信,怕是要被人讯问个不停。”
柳飘飘:“我没办法放你们离开。若只是见元山的事,就算我擅自做主,大王也要给我几分面子,可千流山的人也来了,一旦让千流山知道我私下纵放了你离去,我吃罪不起。”
庾庆:“其实你很清楚,抓不抓我们,对千流山和见元山没任何影响,你这也不算徇私。”
柳飘飘:“你应该知道我脱身后可能会对你不利,之前被邪气困住时,我甚至让你们三个去送死,为何还要帮我脱身?”
庾庆:“没别的,你救了我一命,要杀我的事便过去了。另外,我应该算是救了你三次,云兮手上救你一次,朱明池他们遇难时是我扛着你躲过了一劫,我带着你脱身到此,怎么的也算是又救你一命。刨除你救我那次,你还欠我两条命。”
南竹和牧傲铁的目光碰了碰。
柳飘飘手一翻,撤了剑,直接插回了后背,“先不要急着走,四周布置了大量暗哨,这个时候离开很难避人耳目,我带你们去附近能藏身的地方躲一躲,等风头过去了,我再安排你们离开。一次救你们三条命,连本带利还清了。”
“好好好。”庾庆连连点头,凭这位在见元山的身份,能帮忙脱身,那就绝没有问题,真是再好不过了。
柳飘飘让他们稍等,就此先去探了探路。
把附近情况摸了一下,做好了安排后,她才返回,将三人带到了一处隐蔽山洞安置,让三人等她消息再走。
临别时,庾庆喊住她,“云兮可能并未死,最好是让千流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除恶务尽!”
云兮那句他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话,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柳飘飘:“这个不用你说,只要知道了云兮活了三千年还没死,千流山就必然要挖个底朝天。”
庾庆:“还有,这次来贺喜的人当中,有一个叫秦诀的,你能不能顺手或想点办法…”抬一手指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第二零七章 赤兰阁
南竹和牧傲铁明白了,老十五这是要报仇了。
“秦诀?”柳飘飘默想了一阵,没印象,自然问道:“秦诀是谁?”
庾庆略怔,想起来了,秦诀等人另用了身份,应该没有用本名,然他也不知道改用了什么名字,遂解释道:“是幽角埠‘鉴元斋’的大掌柜,也来贺喜了,他这次假冒了什么开金铺的人来贺喜,应该没有用本名,你在贺客中一查就能查出。”
“幽角埠的人?”柳飘飘略皱眉,“无缘无故,我犯得着得罪幽角埠的人吗?再说了,就算是冒用了身份,只要没做歹事,送上了贺礼就是客人,见元山没理由不讲道理为难人家。”
庾庆立马换了个方式去说,“问题是那家伙知道我的身份,我没想到会在见元山和他相遇,他知道我来了,知道我进了古墓,他若不死,哪天发现我还活着,我是无所谓,我怕会连累你。”
柳飘飘:“能连累我什么?只要你不说是我放你们走的,你怎么从古墓里爬出来跑掉的关我什么事,谁规定我就一定要知道你们是死是活、是怎么出来的?一开口就要置人于死地,我看你是和他有仇吧?”
庾庆撇了撇嘴,老实承认道:“没错,是有仇,那家伙抢了我几百万两的银票。不过这家伙确实知道我的身份,让他知道了我还活着未必是好事,反正人家在你地盘上,又这乱糟糟的,要他死,还不是你随便搞搞的事,就当是帮我一个忙,怎样?”
“欠你的已经还了,我凭什么帮你?不过…”柳飘飘忽然话锋一转,又朝他马尾辫瞄了一下,“你若是肯告诉我那虫子是什么东西,我也许会试试看看。”
得,庾庆也不瞒她,“说到让你帮的这个忙,就和这虫子有关,这虫子不是别的,就是之前幽角埠发任务要找的‘火蟋蟀’,来见元山之前,我曾去过幽角埠,打算将‘火蟋蟀’给卖了……”
直接从火蟋蟀的交易开始,道出了他和秦诀之间的恩怨。
总之对被抢之事分外切齿,若不是被人给黑了那么多钱,他们也犯不着跑到这里来冒险。
柳飘飘却另有惊疑,“你的意思是说,你以六百五十万的价将火蟋蟀卖给了那个秦诀,得手的钱送了两百万给秦诀喜欢的那个女人,剩下的四百多万又被秦诀反手给暗中抢走了,是这样吧?”
庾庆:“是啊,如此奸诈小人,不除难消我心头之恨。”
柳飘飘狐疑道:“那火蟋蟀为什么还在你手上,你不是已经卖给了他吗?”
“呃…”庾庆愣了愣,看了看两位师兄。
南竹解释道:“我们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它自己怎么就飞回来了,路上走着走着,它忽然就飞你身上了。”
“真是这样吗?”柳飘飘的语气有点怪,“也就是说,人家花了两百多万什么都没得到,而你们则是什么都没损失,平白赚了两百多万,是不是这样?”
师兄弟三人看出来了,这位大掌卫明显怀疑他们三个才是诈骗犯。
逻辑很好联想,人家花钱买了东西,东西跑回了卖主手里,然后人家一怒之下就把钱抢回去了,这似乎更合理。
庾庆气乐了,“奇了怪了,这世道还真是没天理了,明明是咱们被人给黑了,反倒搞的抢劫的人更占理了,咱们这是有口都说不清了。”
柳飘飘:“这火蟋蟀明显是能压制邪物的宝贝,世所罕见,你几百万两银子就给卖了?”
“我…”庾庆发现还真是越抹越黑,越来越解释不清了。
“这样吧,我给你凑个整,我见元山出七百万两买了,如何?”
庾庆直翻白眼,叹道:“我之前压根不知道这东西能克制地宫里的邪物,现在我肯定不会再便宜出手了。
不是,你那什么眼神?我说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们是那种为了几百万两银子不择手段的人吗?
我是什么人?我有那么俗吗?我若真要为了钱,我就不会弃文从武了,我要赚钱太简单了,随便写点东西也能卖个几万两,天天坐在家里写写画画就有用不完的钱,我犯得着搭上自己的名声去搞诈骗赚钱吗?”
这话,令南竹和牧傲铁颇受触动,一个低头找大肚子挡住的脚尖,一个抬头看洞壁思索。
两人的样子突然都变得有些深刻和深沉了。
柳飘飘沉默了。
其它的说多了其实都没用,反倒是最后一段话更有说服力,让柳飘飘相信了。
柳飘飘稍加琢磨后,觉得确实如此,觉得凭这家伙的才华底蕴要赚钱动动笔就够了,确实犯不着搭上声誉去搞诈骗,自己那样质疑确实有点委屈了人家。
遂不再纠缠此事,“不说了,之前为了带你们来此,我找借口把这一带的耳目调离了,外面的人已经知道我从古墓出来了,我不能在此久留,拖久了肯定会有人来找。你们先在这呆着,等我消息。”
她扔下话就跑了,庾庆三人没办法,也只能是先等着看看情况再说。
“这女妖脑子有病。”庾庆嘀咕了一声。
他就纳闷了,说真话没人信,反倒被逼急了说假话才行,这叫什么事。
“唉,名声这东西就是好啊,老九,要是咱们两个也能去混个金榜题名就好了。”南竹感慨万分。
牧傲铁:“你想多了,你是逃犯。”
“老九,你这人真不适合聊天。算了,你还是别开口了。”
随着柳飘飘的归来,见元山内部震动。
千流山的三洞主自然是要亲自面见。
面谈之后,三洞主立刻让柳飘飘带路,一群人跟着柳飘飘到了她逃出来的那个洞口,并钻了进去查看了一番。
洞里出来,三洞主命洪腾安排一部人先从这个地方再倒挖回去看看,他自己则暂时消失了。
洪腾等人随后收到风声,千流山已传令,命峦州附近几大地域内的妖修向见元山集结。
再见到三洞主时,洪腾稍作打听,才知大圣要集结一万妖修将地宫给挖个底朝天。
同时,看热闹的秦诀和崔游等人被请回避。
至少他们自己以为只是被请回避,然回到落脚地后,一进院子,立马发现自己被围了,是柳飘飘亲自带队。
崔游大惊,秦诀沉声道:“大掌卫,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飘飘:“还要跟我继续装下去吗?京城那边来了消息,吴氏金铺没你们这几号人。”
秦诀拱手:“在下仰慕大王,又怕面子薄,只好冒用了身份前来献上贺礼,就算有不对之处,就算在下没资格前来送礼,也犯不着摆出这大动干戈的阵势吧?”
柳飘飘:“我侥幸从地宫脱身,之前在地宫内见到了三个人,一个自称庾庆,一个自称南竹,一个自称牧傲铁。你们是愿意束手就擒,还是要继续嘴硬逼我继续说下去?”
崔游脸色大变,擅闯妖界禁地,且被人发现了,这可不符合幽角埠中立的规则。
当初他就示意过大掌柜不要答应给那三个家伙身份,大掌柜为个女人上了头,这下好了,出事了吧。
秦诀脸颊紧绷,没想到那位探花郎死前还给他惹出这破事来。
他想辩解,不是他带来的人,是碧海船行带来的人,然而人已经死了,再把碧海船行扯进来没任何意义,首先是碧海船行不会承认,搞不好还要倒打一耙说是他安插进碧海船行的人。
说到底,碧海船行背后的势力不好惹。
柳飘飘挥手,“拿下!”
就在众妖围上之际,秦诀迅速翻手亮出了一块玲珑剔透的血色牌子,牌子上的图案是一朵兰花。
他并未反抗,任由拿下,但却提醒道:“我觉得还是不要伤了和气的好。这块牌子,大掌卫若是看不明白,不妨交给大王看看。”
柳飘飘已近前拽了牌子到手,入手冰润,一看就知道材质不凡。
她挥手示意先将人关押起来,之后快速去了见元殿。
殿内,洪腾与几人正在三洞主身边听话。
柳飘飘到后行礼,随后拿出了那牌子给洪腾看,“大王,那幽角埠的家伙身上有这个,这是‘赤兰阁’的牌子吗?”
“赤兰阁?”三洞主闻声有意外,不等洪腾接手,已伸手道:“我看看。”
洪腾只好先拿了,再转手奉上。
三洞主到手翻看后,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颔首:“这是‘赤兰阁’的进出腰牌,你们哪来的这东西?”
洪腾大概解释了一下,“幽角埠有家叫什么斋的商铺,居然假冒什么金铺的人,也跑来凑热闹了,还派了几个人进地宫搞事,阻碍了飘飘在地宫的行事,确实是有些放肆了,飘飘出来了肯定要找他们算账,此事已经交由了飘飘自行处置。”
三洞主哦了声,问柳飘飘,“你打算如何处置?”
柳飘飘:“是他幽角埠的人违规在先,杀了也不为过!”
“嗯,确实不为过。”三洞主颔首,那腰牌也扔还给了她,又指了指她手中的腰牌,“大圣和赤兰阁阁主的关系怎么说呢,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能有这腰牌的人,不是赤兰阁的人,也必然和赤兰阁有一定交情。我的意思是,对方如果没干什么太过分的事,就小惩大诫一下算了,通知幽崖过来给个交代,让幽崖把人给领走就行了。”
他都这样说了,柳飘飘还能怎么办,洪腾也在使眼色,她只好拱手领命。
第二零八章 取缔
秦诀一行四人修为受制,被关押在了见元山的地下水牢内。
灯火昏暗,铁笼里的水没到了半腰。
柳飘飘由木桥栈道上走来,停在了一间间的牢笼中间,居高临下盯着牢笼内泡在水里的秦诀。
秦诀亦抬头看着她,“大掌卫,如何,我那块牌子可管用?”
柳飘飘拿出了那块牌子,伸手在牢笼顶上,松手,牌子落下,砸在铁笼上当啷一声,落进了笼内。
里面的秦诀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又问:“可否放我等出去了?”
柳飘飘盯着他:“如此自信,难怪敢以假身份闯我见元山,这是认定了见元山奈何不了你。”
秦诀:“大掌卫言重了,绝无意冒犯,在下也不想伤了和气,所以,你看我等乖乖束手就擒,可曾有过半分反抗?”双手示意了一下自己关在牢里泡在水里的样子。
柳飘飘:“那你不妨反抗一个试试。”
好吧,秦诀只好服软道:“是在下言语不当,大掌卫恕罪,不知大掌卫如何发落我等?”
柳飘飘:“在这里呆几天吧,我们会通知幽崖的人来接你们。”
闻听此言,秦诀脸色骤变,旁边单间里的崔游亦哗啦贴近了笼壁看着这边。
“大掌卫,我等识得回幽崖的路,不必劳幽崖来接。”秦诀满脸客气。
柳飘飘:“三爷说了,小惩大诫,让幽崖给我们一个交代。”
秦诀脸色沉了下来,“大掌卫,咱们无冤无仇,没必要把事情做绝了,您说是不是?”
柳飘飘:“我说了,这是千流山三爷的意思。你如果觉得三爷的做法不合适,可以提出意见,看在赤兰阁的面子上,我保证帮你完整转告给三爷。”
秦诀呼吸凝重了一会儿,最终咬牙服软了,“谢三爷美意,就按三爷的意思办。”
柳飘飘转身而去。
牢里的四人目送着。
秦诀的脸色难看,他很清楚,这事只要捅到了幽崖那边去,鉴元斋便完了。
幽崖一贯的风格,才不管你在外面的烧杀抢掠,有本事做,就要有本事别让人抓住把柄,谁都不知道,那幽崖也就不知道,否则谁求情都没用。
他没想到赤兰阁的牌子都未能让妖界这边松口。
他不知道的是,原本有人是要他命的,赤兰阁的牌子已经保了他一命。
几天后。
狱卒打开了牢笼,把他们放了出来,他们终于从水里爬了出来。
再怎么修士,在水里泡几天也不好受。
到了外面,一名妖修头目帮他们解开了身上的禁制后,警告道:“从今天开始,见元山不再欢迎你们,以后不准再来,走吧,立刻滚回你们的幽角埠去。”
没见到柳飘飘,秦诀有点疑惑,试着问道:“不是说幽崖的人会来吗?”
头目道:“我们倒是通知了幽崖,可幽崖传来消息说,若掌握了真凭实据,任凭我们处置你们。若不愿处置,就让你们自己回幽崖去做交代,幽崖懒得来接你们。
对了,幽崖特别提醒我们,若放了你们离去,让我们务必告知诸位,从接到消息开始,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限你们三天内赶到幽崖,否则后果自负!”
一言不发,秦诀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一行急匆匆离开了见元山,赶往了就近的城池,联系上了飞行坐骑,花巨资,走海路绕一圈紧急返回。
幽崖既然限期三天,那他三天内就必须赶到,一刻都不敢耽误。
有一个说法,违背了幽崖的规矩,老老实实面对,老老实实接受惩罚就好,不要跑,也不要心存侥幸。因为从幽崖出现的那天开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逃脱幽崖的制裁。
没有任何例外!
仅凭这个没有例外,便是一种强大的震慑!
有人说,幽崖待人既宽容,但又绝不例外!
天高云阔,碧波无边,夜空星辰。
用不着三天,第二天,秦诀就赶到了幽角埠,然后便直奔幽崖。
面谈了没多久,半个时辰后他便从幽崖出来了。
外面那座大桥外,崔游等到他过来了,连忙问道:“大掌柜,裁决下来了吗?”
秦诀叹了声,“不幸中的大幸,人没事,铺子取缔了,幽角埠的房产罚没,里面的东西可以搬走。从今往后,幽角埠再无‘鉴元斋’,也不许我们再在幽角埠开铺。给了我们三天时间收拾东西,结清各种账款,三天后交出所有人的幽居牌走人。”
崔游叹道:“唉,二掌柜和三掌柜那怎么交代?”
秦诀苦笑:“他们连幽居牌都没有,反正只是挂名,鉴元斋对他们来说只是玩玩,没有了也影响不了他们什么,这事我自会跟他们解释。走吧,回去收拾吧。”
两人转身而行。
走了没多远,崔游忽道:“对了,大掌柜,盯着铁妙青的人说,妙青堂被取缔后,铁妙青和孙瓶就住进了客栈,看起来似乎没有要离开幽角埠的意思,他们也不好下手。”
没了幽角埠商贾的身份,铁妙青就失去了一层保护,鉴元斋这边已经没了什么顾忌。
不过说到这个,秦诀有点火大,若不是为了那个女人,鉴元斋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哼道:“幽角埠的客栈可不便宜,有本事就在这住一辈子别出去!”
两人回到鉴元斋后,立刻下令关铺,开始做最后的清点。
该送走的送走,该变卖的变卖,随便折腾折腾,两三天就过去了。
招牌一摘,门一关,鉴元斋就此消失了。
收集齐了所有人员的幽居牌,秦诀与崔游再赴幽崖。
两人进了幽崖下面的地窟,一圈熊熊的火光中,那个专门负责这方面事务的肥胖鸠皮老头,依然在长案后面打盹,似乎永远睡不够一般。
崔游过去敲了敲桌子,道明了来意。
老头睁开了眼,蓝色的眼珠子扫了二人一眼,顺手拿了拐杖,敲了敲桌上的簿本,“对应的东西放下就行。”
两人一瞅,发现鉴元斋的页面早已翻开好了在这等着他们。
崔游将袖子里的几十枚幽居牌丁零当啷倒出,“都在这了,您点点。”
老头蓝眼珠往幽居牌上溜达了几圈,拐杖又咚咚敲着桌子,“怎么还少了三枚?”
崔游叹道:“是少了三枚,那三人已经死了,按规矩,死人的可以不用上缴。”
老头:“不对吧,我大早上才看过鉴元斋的情况,现有的数量上,人都活着,没有死人。”
秦诀和崔游同时一愣,面面相觑。
秦诀随后上前一步,“蓝老,您确定那三个人还活着?”
老头:“在这里留过精血的人,人一死,与其匹配的幽居牌自然会与这里的法器产生相应感应,是死是活,你们糊弄不了我们,我们这里清清楚楚。”
秦诀皱了眉头,嘀咕自语,“没死?他们居然没死!”
“算了,铺子都取缔了,死活也不重要了,待会儿将你们的铺牌熔化了,那三枚幽居牌也就没了用,我就不为难你们了。”老头手中拐杖挥了挥,示意走人不要打扰他睡觉。
崔游拉了下秦诀的袖子,两人这才告辞离去。
“压在了那下面居然没死,他们没死……”
离开幽崖后,秦诀一路上都在自言自语琢磨这事,崔游也同样是匪夷所思。
幽兰轩馆。
算不上幽角埠最好的客栈,但绝对是最大的一家。
孙瓶急匆匆跑入了馆内,直闯幽庭深处的一栋小庭院。
庭院非常小,院子只有一间房那么大,一座小亭子就占去了近半的面积,角落里还有一棵树。
铁妙青坐在亭子里品茗,看到孙瓶的样子,问:“瓶娘,怎么了?”
孙瓶快步入内急报:“小姐,鉴元斋被取缔了,鉴元斋被幽崖取缔了。”
铁妙青讶异,“凭他们的经营实力怎会被取缔?”
孙瓶:“不知道,我听到风声连忙跑去查看,发现果然关了门,也摘了招牌,上面还有幽崖贴的转让封条。”
铁妙青奇怪道:“怎么会这样?”
“还不是被你那个探花郎朋友害的!”
外面陡然传来秦诀的声音,院门口随后也出现了秦诀的身影。
铁妙青顿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师兄,你想干什么?”
秦诀问:“师妹,我能进来跟你谈谈吗?”
铁妙青立刻拒绝:“不行,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请你立刻离开。”
护在她身前的孙瓶亦厉声道:“秦诀,你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
秦诀脸色略沉,但终究是不敢擅闯,这是住客的私人空间,未得允许擅闯的话,那客栈就要找他算账了,哪怕他现在也是这里的住客,也不能往别人住的地方乱闯。
客栈管不了他,还有幽崖,这里的买卖是受幽崖保护的。
“哼!”他最终也只能是一声冷哼甩袖而去,一副明显看孙瓶极不顺眼的样子。
铁妙青也不敢在小院里坐了,赶紧移步回了房间内。
尾随而入的孙瓶忽问道:“小姐,秦诀刚才的意思是不是在说,鉴元斋被取缔是阿士衡搞的鬼?”
铁妙青本有点惊魂未定,忽闻此言,略怔,“是阿士衡吗?”
孙瓶:“您的探花郎朋友还有别人吗?”
铁妙青想想也是,只是有点不明白阿士衡怎么能让鉴元斋被取缔?
孙瓶小心察言观色,试探道:“小姐,那位探花郎是不是在帮你呀?”
第二零九章 飞灰湮灭
铁妙青被问的一怔,反问:“你的意思是,阿士衡是为了帮我们才搞垮了鉴元斋?”
孙瓶眨了眨眼,“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铁妙青狐疑:“是这样吗?他并没有说过这事。”
孙瓶撇了撇嘴,“他突然送你两百万,那可不是小钱,之前不是照样没有透露过。”
此话一出,铁妙青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感觉对方话里有话,下意识想到了那天在自己房间的暧昧一幕,眼神有点心虚的飘了飘,一本正经道:“瓶娘,是借,说好了是借人家的就是借人家,是要还的。”
孙瓶:“嗯嗯,是的,是借。”
铁妙青安静了,实则有点走神,不知在想什么。
孙瓶等了会儿,又提醒道:“小姐,你还别说,如果那位探花郎真的愿意帮你的话,说不定咱们还真的是有机会重新开铺子,不,他若能把秦诀的问题给解决了,你就不用再窝在这地下了,就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了。”
铁妙青叹道:“你说的容易,事情可没那么容易,他年纪轻轻的…”摇了摇头。
孙瓶:“那可不一定哦,他虽然年轻,能力还是没得说的,不说是大才子,他在古冢荒地的能力咱们都看到了。
还有眼前,鉴元斋都被他搞垮了,这可是咱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那位的本事肯定是有的,就看他愿不愿意尽力了,他若愿意帮忙,小姐也就不用再一直委屈在这了。若是再能把东家的仇给报了,那小姐的心愿也就算是彻底了结了,也算是能给东家一个交代了,也可以重新开始了。”
铁妙青:“就算他能做到,这都不是小事,他凭什么那样帮我们?”
孙瓶支支吾吾道:“那我就不清楚了,得小姐自己拿主意。”
两人随后陷入了沉默。
二人住在这里的开销确实不小,地利和环境决定的。
可是没办法,两人不能就这样离开,朱上彪他们至今音信全无,不管还能不能回来,两人都不能一走了之。
最麻烦的还是没了幽角埠商贾的身份庇护,秦诀那边一直是虎视眈眈,没有绝对安全的办法,两人也不敢离开这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把妙青堂最后点家当变卖了还有点钱,加上庾庆给的那一大笔钱,足以让两人手头宽裕许久。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好一会儿后,孙瓶叹了声,“也不知那位探花郎如今去哪了。”说罢便起身出去了,回了自己的房间。
铁妙青看着闭上的房门,静坐了一阵,起身走到了梳妆台前,打开了自己的首饰盒,从最底层拿出了一张纸,摊开了看,上面字迹正是庾庆当初留给她。
“人间好…一顾人间酒菜好,恋恋不舍是人好…”
捧着字喃喃自语地念了阵,陷入意境中面颊又有几分羞红,又近乎呓语地嘀咕:“可真是为了我搞垮了鉴元斋吗?”
在外面一座斜对面的小庭院里,秦诀面沉似水的坐在亭子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和铁妙青耗到什么时候。
本来,他还可以徐徐图之。
最稳妥的办法也是徐徐图之,之前铁妙青的身份毕竟也在幽崖的庇护之列,来硬的也不敢让幽崖知道。
可古冢荒地之后,程山屏的败露,暴露了他谋害颜许的事,好在程山屏死了,死无对证。
不过从那以后,他就知道,待颜许死后再打动铁妙青芳心的计划进行不下去了,铁妙青哪怕有那个心也怕别人戳脊梁骨,她没能力报仇也就罢了,怎么可能再跟一个杀害她丈夫的男人?
于是他手段骤然激烈了,现在好了,鉴元斋和妙青堂都没了。
“阿士衡!古冢荒地的事就是坏在了他的手上,亏我之前还担心他又会坏我好事,还与他好生客气,结果是扯淡,又被他给搞了。柳飘飘怎么会知道他们三个的身份?肯定是他们自己说出来的。”
一番愤恨之后,秦诀对一旁的崔游道:“想办法确认他有没有死,想办法找到他,这笔账要跟他算。”
崔游提醒:“也有可能是他们被柳飘飘给抓了,不得已之下才交代了。何况您也说过,他背后还有一些势力背景,怕是要谨慎一些的好。”
秦诀:“古墓塌陷的情况你都看到了,他居然还能活着,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之前的猜测可能是对的,他可能掌握了什么情况,才能在古墓里躲过一劫,那他此去古墓的目的,你说有没有达到?”
崔游恍然大悟,点头道:“对,这确实很重要,要想办法印证一下!”
天际微微亮。
本该宁静的时刻,本该宁静的山林,动静依然在轰轰烈烈。
上万妖修,日夜不停的参与挖掘。
半个月,一转眼过去了,地下已挖出了一个大面积的深坑。
不少血肉模糊的尸体,或者成了肉渣的尸体,在这些日子里陆续被找到。
柳飘飘也几乎是日夜不停地守在这里,想知道有没有活口。
大量几乎被压的粉碎的暗黑色骨头渣子的出现,引起了她的注意。
后来又一个地下洞口出现了,一群妖修快速清理之际,发现了一团毛绒绒被黏液包裹的东西。
“这是什么?”有妖修拿着东西去触碰。
柳飘飘大喊,“小心!”
话刚落,毛猴子似的鬼胎已经蹦了出来,朝那妖修扑去便咬,结果反被一拳给轰飞。
现场已如同被捅了马蜂窝一般,数不清的鬼胎如潮水般涌出,冲向四面八方,见到活物就进攻。
其中还掺杂有拿着武器的傀士冲出厮杀。
好在妖修也多,当即展开了反击,加之实力远强过鬼胎和傀士,几乎算是一边倒的屠杀。
这里的动静,也惊动了千流山的三洞主和洪腾等人紧急赶来。
柳飘飘发现三洞主身边出现了一个陌生人,一个手拿折扇的白衣书生,也不知是什么人,在三洞主身边也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
太阳高高升起时,一场清剿才算是结束了,尸横遍野,到处是鬼胎和傀士的尸体,到处是黏糊糊的尸体。
待到阳光开始照进深坑时,但凡阳光照到的鬼胎和傀士的尸体,皆在发出“滋滋”声响,在冒烟,在阳光下消融,竟能消融到不见丝毫痕迹。
如此奇观,众人观望了好一阵后,三洞主指着那钻出邪物的洞口,喝道:“继续挖,扒开它!”
一群妖修立刻冲了上去,抡起重锤就轰隆隆狂砸一通。
随着洞口的扩大,发现下面是一个巨大的三角形的塔状结构,洞口就在塔尖位置,下面恍如深渊。
轰隆!
巨大的一块石头地面被重锤击塌后,一道阳光从缺口照进了深渊。
“啊…”深渊内传来一阵痛苦闷哼动静。
不少妖修立刻跑到了坑口往下观察,借着光线终于看清了下面的情形。
在深渊中,有一颗巨大到如山一般的藤条交织状的肉球,邪气森森,被阳光照耀到的部位也在滋滋冒烟,似乎被阳光给照的缩小了,缩小到了避开了那道阳光。
“这就是那个成了邪魔的云兮吗?”三洞主问一旁的柳飘飘。
柳飘飘道:“没见过她卷成球的样子,但应该就是。”
“怕阳光?”三洞主嘀咕了一声,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当即指着坑口遮挡了阳光的部位,“开了,彻底让它见见光。”
一群妖修立刻冲上来动手,一顿狂轰乱砸,坑口那处快速崩毁,加之太阳本身就在渐渐升高。
阳光穿过灰尘照耀下,下面滋滋冒烟的动静强烈。
“啊……”
一个女人在深渊里的惨烈痛苦哀嚎声持续不断,那份凄惨感,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开山的重锤还在砸,下面滋滋冒出的浓烟,浓密到似乎要遮掩住阳光。
当太阳渐渐直悬在了众人头顶,深渊里灰飞烟灭的浓烟才消淡了。
惨叫声也渐渐没了。
一个金灿灿的东西出现在深渊中,出现在阳光下。
是一口金色的棺椁。
在棺椁上,躺了一个赤条条的女子,披头散发蜷缩着身子侧卧。
在她的后背,还有一团章鱼触手般的东西附着,在阳光照耀下滋滋冒着黑烟,在慢慢缩小,最后消失在了她的后背,如同纹身。
女子的手轻轻抚摸着金色棺椁,似有些有气无力。
三洞主忽一个闪身飞了下去,洪腾和柳飘飘等人立刻跟随落下,落在了那金色棺椁旁。
“你就是云兮?”三洞主问了声。
柳飘飘认识,点头道:“就是她。”
云兮手抚着金色棺椁,像是在抚摸情人,一脸的痴恋模样,喃喃自语,似在对棺椁说话,“想让他们以为我死了,结果还是没能躲过去,我不能再陪你了。”
话毕,脸上露出了笑意,笑容渐渐变得牵强,是那种无力承受的感觉。
她用力蜷缩了起来,身子在剧烈颤抖。
“嗯……”极为压抑的痛苦声音从她喉咙里发出。
阳光下的她,身上突然冒出白烟,整个人似乎瞬间被阳光给照的通透了一般。
三洞主大惊,闪身而去,双手去抱,他意识到了是阳光的问题,欲将云兮给从阳光下抱离。
人是抱开了,但还未跑到阴影处,手上近乎通透的人影突然就分崩离析了,轻飘如絮飘起,升腾于空中散去成了飞灰,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