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于露的烦恼
“我是来调查的，但我没有超过限额，而且菜品我都尝过，所有的评分项目我都仔细观察了。”
“那你有没有仔细看规章制度？知不知道调查员要一个人独立完成就餐体验，你还仔细观察？仔细观察你女朋友怎么吃的吗？”
“您误会了，那是我亲妹妹。”
于露的面色冷若冰霜，示意高飞不必再说下去，“不管她是谁，公司规定调查员独立就餐就是为了全程深度的体验餐厅，你带个人你怎么能保证自己没有分心？还有，制度就是制度，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天过海？每次报销的流水单上都有具体的时间，谁服务谁出单，一清二楚，餐厅还有监控，随便一调查就知道你是不是不守规矩！我还以为你会很珍惜这份工作，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直接打辞职报告！”
“不，主管，这次是我不对，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请您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高飞没想过这件事会这么严重，他想着自己尝过味道不超限额，就没问题了。
看到高飞紧张的连双唇都有些颤抖，于露动了恻隐之心，一个山村里走出来的孩子确实不容易，之前高飞传给她的调查报告让她对高飞的感观还是不错的，高飞看起来不像那种耍小聪明的人，也许真的只是单纯吃好的就想带上妹妹。
“你这次的就餐不做数，这家餐厅你要另找时间来体验写报告给我。”
“好。”高飞应答道，虽然餐费很贵，但在错在自己。
“等下我会让服务员把你这桌的餐费转到我这里来结。”
高飞赶紧拒绝，“不行，主管，我自己来付。”
“你不用管了，我有餐饮补助，这件事我来处理，不要让别人知道今天的事，回去吃饭吧。”
于露转身回了餐厅随便找个了服务员交待了一下把高飞那桌的帐转了过来。
“那是谁呀？”闺蜜好奇的问道，吃饭吃一半于露就把她一个人撂下了。
“公司一个同事。”
“同事？你这同事挺帅，看着好年轻，刚毕业？”
“还没毕业呢。”
“大四实习生？”
“大一。”
“啊？你们公司要倒闭啦？招大一的干什么？”
于露剜闺蜜一眼，“你别胡说了行吗？”
闺蜜嘲笑道，“你看看你那样子，以前我说你男朋友都不见你这么生气，工作而已，公司是别人的，你那么上心干嘛？赶紧把你的人生大事解决了才是正经事。”
“你能不提他吗？”于露的上一任男朋友劈腿被捉才分的手，那个渣男她想来就觉得恶心。
闺蜜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错了，不过你公司这个小帅哥和你一样敬业，和女朋友约会都要来自家店。”
“那是他亲妹妹。”
“妹妹？”闺蜜眼睛转了转，“你回头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能不能接受姐姐，介绍给我啊？”
“你神经病啊？！赶紧吃，等会儿不逛了，我要回家看材料，明天公司有早会。”
“无趣。”
于露买单时高飞远远的向她点了一头表示感谢，于露没有回应，和闺蜜离开了。
高玉听哥哥说那个女人是领导时便十分羡慕，读了大学便可以变成那样的女人，那么漂亮，那么自信，那么骄傲。
“哥，你的领导好像很凶。她平时会骂你吗？”
“不会，她人很好，只是比较严肃。”
数年以后高飞回忆起这件事才明白，于露真的是个内心很柔软的人，她完全不必“教训”他一通，可以悄无声息地的离开，可以通报公司，也可以默不做声等公司发现这件事，总之她可以不必沾手，职场内讲的是规则，规则之内行事谁也不能道德批判你。
可是带着这份柔软终究不适合行走职场。
高飞送高玉回工厂时坐的是公车，毕竟要重新来做调查，打车时间要对得上才行。
高玉今天很开心，高飞带她买了两件衣服，还给她带了一本书，回工厂时工友们都很羡慕她有一个在绿城读大学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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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上一次的意外，高飞再次到乐喜苑时提前做了充分的准备，这次他点了糖醋松鼠鱼，这道菜是否按时上桌，口感如何，绝对可以看出后厨的团队状态。
高飞点了一份玉米汁，这个季节点玉米汁的人并不多，因为是热饮。
一人一顿饭绝对吃不满两百，最后，高飞点了一份炒饭打包带走做晚餐，回学校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调查报告写好发给于露。
于露的头很疼，下午开会时她们组分管的区域业绩增长的数值不太好看，经理终于逮到机会把她数落一顿，还趁机抽走一间西餐厅到别的组，要知道每个组的绩效奖金都是和餐厅流水挂钩的，少的一西餐厅，一个月的流水差不多要少上一百五十万，上面有个打压你的上司，下面还有等着跟你吃饭的组员，这种日子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呀。
她打开邮箱看到高飞的邮件，这小子效率还挺快，上次见他也没过去几天，希望他真的好好反思了。
看到那份杨州蛋炒饭时于露有些哭笑不得，高飞点的菜倒没问题，只是那份炒饭是用来打包的吧，这孩子真会过日子。
虽然调查员是免费吃喝，但公司里的人还是要面子的，这种点炒饭打包的事情估计只这个傻小子干得出来。
随便他吧，报告里能自圆其说就行。
于露滑动着鼠标，目光停驻在最后具体建议那里，高飞建议菜单应该根据时节调整饮品，撤掉玉米汁。
通常市场部不会提出撤菜品的建议，因为市场部要的是流水，多一种菜品就多了一分流水增加的可能。
炎炎夏日，高飞在餐厅就餐时发现选择点可乐的顾客不在少数，一个可能是会为了降暑，一个是因为价格最便宜，点好的可乐就是普通的听装直接上桌。
在西餐厅每份可乐加冰都会溢价，为什么中餐厅不这样做？
普通的饮料加冰，提升顾客体验，又可以溢价，插片柠檬做装饰更具有高级感，如此，顾客因为得到了相对应的服务，未必会对溢价有太大感觉，而餐厅也不会增加什么成本，不过打开饮料倒进杯子里放些冰块而已。
016 一饭之恩必尝
于露看着这段文字两眼放光，她立刻打开手里餐厅的销售帐目，调出可乐的销售记录。
一家中餐厅按一天一千听计算，价格上浮十元，一天流水就多一万，一个月三十万，她分管区域之外的店因为她的方案获利也会计入她的流水业绩中，15家中餐厅一个月增加的流水就是四百五十万，还没算其他的碳酸饮料。
于露心跳的节奏加快，这个方案一出绝对是今年市场部最浓重的一笔。
于露双手在键盘上悬空着，她的脑子飞快的运转着，她如果把方案出了，经理会是什么反应……
经理会不会把方案压下来？于露双手抽离了键盘，这次一定要出奇制胜，可是公司没有越级上报的传统，怎么办呢？
于露沉下心思，她看着屏幕，心中有了主意，也许会剑走偏锋，但她得试一试，她能不能顺利地迈过职业生涯的这道坎儿，就看眼前这个机会了，真要是输了大不了就离职走人，经理逼得她都快神经衰弱了。
打定主意后于露给高飞发了一条短信。
“晚上有课吗？”
“没有。”
“五点半来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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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飞按约定时间到了写字楼，于露接到电话下楼让物业人员放高飞进来。
这是高飞第二次来公司，第三次见于露。
进了公司，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人早就下班离开了。
于露让高飞这个时间来，就是要避开公司里的人。
“坐吧。”于露随意指了一位置。
“今天叫你来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你的调查报告我看了，做得不错。我想根据你的调查报告做一个企划案，你愿意和我一起做吗？”
“当然，但我什么都不会，我怕给您添麻烦。”
“不会就学，我愿意教你，只要你什么都听我的，不会给我添麻烦。”
“谢谢主管。”
“不必谢，有条件的，作为回报，你要为我做件事，做了以后大概率你会有功，如果失败了，你便是有过，可能会影响你的工作，所以你要考虑清楚。”
高飞抿下了薄唇，“那我要做了，是不是您也会有功？”
于露点点头，她不打算跟这个学生绕圈子，“而且会是大功，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就当今天没来过，正常上你的班。“
“那如界输了，你是不是也要有大过？“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回去想几天然后告诉我。“
“我愿意。“
“不用这么快答应，我知道你很需要这份工作，还是想清楚再答复我。”
高飞当然需要这份工作，但是想到上次于露不只没通报公司还帮他买单，这个恩情总是要还的，“没事，真的输了我还可以继续回去做服务员。领导，到时有事你就往我身上推。”
于露看着高飞，觉得这孩子真是傻的可爱，真要有事，高飞这种小鱼虾最多是被殃及，而自己估计会经理整个儿吃了，脱层皮都不只，经理恐怕连根骨头都不会吐出来，但于露也有些欣慰，总算自己有些识人之明，这个嫡系就算是收下了。
高飞不懂什么是嫡系，而于露现在不急于教他这些东西，现在得先教他怎么作方案，这个方案的细节高飞必须要和她一样一清二楚才能成事。
于露将高飞带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调出数据记录，“会用EXCEL吗？”
“不太会。”
于露有些头疼，算了，从头教起吧，“我现在教你基本的操作，你好好看着，首先我们要把所有乐喜苑的饮品数据数调出来，做个柱状表。你做表单，我来企划方案。”
于露边操作边讲解，高飞基本都记住了，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制作表单。
忙了三个多小时，于露才感觉到饿了，很久没在办公室加班了。
“今天就到这里了吧。”于露把没做完的文案保存好。
“主管，我还没做完。”
“一天是做不完的，明天有课吗，要是没课还是同样的时间来公司。”
“没课。”
“行了，走吧。”
高楼按了一楼，于露按了负二。
“做企划案的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包括你妹妹。”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电梯到一楼高飞先离开了，于露到了地下二层找到自己的车，也不知是因为压力还是没按时吃饭，于露感觉得胃有些痛，从包里拿出常备的胃药，用矿泉水送了下去。
缓了好一会儿药效起作用了，于露翻开仪容镜，拆下盘发的夹子，按了按头皮，理了理头发才起转动方向盘驶离公司。
回到家于露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就打开笔记本继续写企划文案，职场女性看似光鲜，但想要崭露头角却要比男性承受更大的压力，当然，有些女同事并不求工作有多出色，有份体面的工作就好，可是自己想要的比别人要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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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高飞依然来公司继续昨天的制表工作，在于露的指导下又学会了制曲线图，他对公司在绿城的营业额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面对这些数字高飞的内心是震憾的，仅仅是绿城一个城市公司收入就有这么多，那一个省呢，全国呢，整个亚洲呢？
这个数字对他来说是模糊的，也是强大的。
“明天你不用来了。”
“没有别的工作要我作了吗？”
“不必了，剩下的我来完成，我需要将文案和图表做成一个PPT。我现在要和你谈谈需要你做的另一件事。”
高飞点点头，他已经准备好迎接各种困难。
“PPT做完以后，我会发给你，到时你要做好两件事，第一，PPT的内容你要倒背如流，第二件事，你跟我来。”
于露带高飞走到到一块记事板面前，上面有各种通告，旁边有一张名单，按部门和职位分类，记录着每个员工的工作邮箱和公司座机号码。
017 一字之差定生死
于露指着最上面蒋顶峰的名字，“这是蒋总的邮箱，你这次能进公司也是他的意思，你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写封邮件给蒋总，将这份你和我一起完成的PPT企划案作为你在公司第一份工作成果汇报给他，感谢他提携你。”
“就这么简单？”
“你以为这很很简单？听好了，职场的第一条铁律就是不可以越级通报，你这个新来的呢，说好听了叫不懂规矩，说难听了就是不守规矩。一字之差，可定职场生死。少年，你发的这封邮件就是你自己的生死符，明白吗？”
高飞大概明白了于露的意思，但他还是不解，“那主管，你为什么不自己发呢？反正你和我都算是越级，我比你还多越了一两层？”
“少年，你越级还有一个不懂规矩的后路，而且你是蒋总钦点进来的人，跟他汇报一下也说得过去，我可就不同了，如果是我给蒋总发邮件，即便企划案能启动，蒋总也有心提拔我，可是众目睽睽，蒋总也不好徇私，到时我在公司也没什么前途可言了。这件事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高飞摇摇头，“主管你放心，我会做好这件事的，万一蒋总生气了我会告诉他是我擅自做主，和你没关系。”
“这些以后再说吧，你给蒋总发邮件前先把邮件内容给我过下目，回去等我消息吧。”
高飞坐在回学校的公车上，回想着于露说的职场规则，“生死符？”
在高飞认知中，在这个写字楼里工作，应该是积极向上，团结再助的景象，为什么于露的言谈间那里是如龙潭虎穴一样的地方。
但是自己的工作如果真是这个蒋总安排的话，写一封感谢信也是应该的，必竟非亲非故。
高飞也有一点私心，作为一个年轻人多少都会对机遇有所期待，如果这份方案得到了蒋总的认可，对他以后的求职路来说肯定是有益无害的。
来过几次公司以后，这里工作环境让他心生向往，如果毕业后可以直接在亚胜集团工作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连着两天去公司，加上还要准备辩论赛，高飞温书的时间骤然减少了很多，上学期的成绩不是专业第一这件事像紧箍咒一样让高飞越来越有压力。
晚上寝室到了熄灯时间后高飞打开了充电台灯继续看着书。
陈磊翻来覆去一下子坐了起来，“都熄灯了，你不睡，别人还要睡呢！”
高飞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握紧了手中笔。
韩文昊早就睡着了，听着他那呼吸声睡得还挺沉，没被有被吵醒。
杨晨不知道是睡是醒，也没吭声。
高飞关上了台灯。
上床躺下后高飞手臂搭在额头上，心绪起伏，他不明白陈磊为什么总是针对他，他和陈磊接触并不多，这种莫名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算了，以后早点起床去教室自习。
高飞闭上眼睛却睡不着，之前和母亲通过电话，听声音母亲的精神似乎还好，也有可能是强撑着，但母亲说吃了药就不痛了让他安心了一些。
他已经想好了，期末一考完试他就回家，七月的调查报告他走之前就弄好，八月回学校时再写好八月的报告，这样并不会耽误工作，他只想多陪一下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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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飞把写给蒋总的邮件草稿发给了于露，于露电话和他沟通了一下后，两人约定明天早上高飞会把给蒋总的邮件发送出去。
于露开早会时当然提出了这个方案，不出意料的受到了打压。
“一杯可乐提价十元，你以为我们公司是路边的小餐厅，价格可以随便浮动？一间中餐厅一个月几百万的流水，你去跟顾客争这点钱？如果顾客因此不满意，不再光顾，就因为这十元钱，就要损失几百元的单，你入职这么久怎么还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心态怎么跟小市民似的，哪里像个企划部主管？”
市场部经理陈杰敏当着其他组的主管面把于露冷嘲热讽了个够，见于露一句话都不反驳，陈杰敏的心里才稍微舒服了一些，这个方案真是妙啊，可是她不能用，这个于露是怎么想到这招儿的？！
于露做主管这两年的业绩真的是不错，虽说也是她带的兵，可是她手下的人只是当兵，如果有越过这条线的可能她就得防备，所以在不影响整体业绩的情况下她最近都压着于露，规则内的事儿于露也只能忍着
其他几个主管用眼神相互交流着。
“杀鸡敬猴啊？”
“可不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于露会不会受不了辞职啊？”
“她要是辞职了你猜她的位置会提谁上来？”
“别从我组里提就行。”
经理敲了敲桌子，几个人的眼神交流才收敛了一些，这种眼神交流大法也算是职业必备技能，学会了以后会多不少乐趣，关键的时候还能对对供词。
散会后于露看了看手机，蒋总这个时间应该还没空看邮件，耐心等等吧，也许是一天两天之后的事了。
然而没等到中午，高飞就给她打来了电话。
“于主管，蒋总给我回邮件了。”
“他怎么说的？”于露有些紧张。
“他问我什么时候有空，让我去公司，我告诉他我今天下午没课，他让我两点钟去。”
“好，我知道了，少年，祝你和我都好运。”
挂了电话于露嘴角浮起了一抹微笑，她当然会好运，只是她好运了，自然有人就要倒霉了。
那个企划案的数据预测她做得很充分，绝对可以实现目标，一分钱不投一个月就等于多了一间中餐厅的流水，只有陈杰敏那种笨蛋才会为了办公室斗争压下这个方案。
说起来也是她走运，她之前放了高飞一马才有这样一个擦边球的机会，让蒋总看到企划案。
中午下班前市场部的主管都接到电话下午两点和蒋总开会。
陈杰敏心里有些打鼓，市场部的事一向是她亲自和蒋顶峰沟通，这次没头没尾的怎么突然让秘书通知市场部开会呢？
018 也许你只是个零
难道和早上于露的企划案有关？
不可能，就算于露私自把企划案递上去，以后也别想升职了，总不至于是于露想和自己鱼死网破吧？
陈杰敏有点后悔，早上的话是不是说重了，她大脑迅速的运转起来，不管是不是这件事，总得补救一下，有备无患。
她立刻拨通了于露的电话索要早上的方案，结果于露的答案让她差点气吐血，“方案我都粉碎了，无法恢复。”
陈杰敏听完直接就挂了电话，好你个于露，跟我玩这套！
于露听到电话里传来的盲音倒也不生气，该干嘛干嘛。
下午公司正是忙碌的时候，多了高飞这么一张生脸也没人留意到，高进走进会议室时市场部经理和主管们都在。
除了于露其他人都在打量着高飞，一是不知道这人是谁，二是不知道这人来干嘛的。
“这是高飞，我们组的那个实习生。”
市场部的三个主管面色各异，陈杰敏皱起了眉，这个实习生她当初安排到于露的组里就是成心要恶心于露的，本质上来说，高飞连正式员工都不算，于露让他来干什么？
“谁让你来的？出去！”
高飞看着陈杰敏形容严厉，不知道说话的这人是谁，他不自觉看向了于露。
陈杰敏更不爽了，“我跟你话呢！你看她干什么？”
于露对高飞微微一笑，“答话呀，这是我们部门陈经理。”
高飞赶紧向陈杰敏点了下头，“经理好，蒋总让我来的。”
除了于露其余几人一头雾水。
高飞站在门口也不敢坐下，也没人叫他坐下。
“蒋总叫你来有什么事？”
高飞看了看于露，而于露则在看着手机。
“我不清楚，但我早上给蒋总发了一份企划PPT，可能和这份企划有关吧。”
陈杰敏听完就感觉头要炸了，三个主管睁大眼睛肆无忌惮的交换着眼神。
“你有什么资格给蒋总发邮件，于露你是怎么教你下属的？！”
“跟于主管没关系，是我自己想感谢蒋总给我这份工作，所以想让他看一下我的工作成果。”
于露放下手机看向高飞，“我做企划案让你来帮忙是为了让你学习一下，你确实不应该越级发邮件，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扰乱公司管理。”
“于主管，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样做不可以。”
高飞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孔，于露把责任也撇得一干二净，该说的话说完了于露继续低头看手机，明显就是在说爱咋的咋的。
三个主管瞄了瞄陈杰敏，看看高飞，再看看于露，继续用眼神交流起来。
“这个学生可真有意思，我看不是不懂，是有人教的吧？年轻人就是好骗。”
“我早就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于露果然反击了。”
“于露真狠，可是这事儿捅到蒋总那里她也没好果子吃。”
“我看还有下文。”
三个人的心都稳稳地放在肚子里，今天他们纯粹是来看戏的。
高飞目光低垂，于露说过，大概率会成功，但也有可能会失败，还有这位部门经理，看起来很不喜欢自己，高飞的后背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会议室的门打开了，走进来的正是蒋顶峰。
蒋顶峰坐下后看向高飞，“坐呀，站着干嘛？”
“谢谢。”高飞就近坐下，离其他人都有一些距离。
“我今天早上看了你们市场部一个新的企划方案，我想听听你们大家准备怎么启动这个方案？”
“于露，这个方案是你做的，把PTT投影出来。”
还没等于露开口，陈杰敏抢先道，“这个方案我也觉得不错，但还有一些不足的地方要补充，要不先给我们一段时间完善一下。”
“既然有想法就借现在这个机会说出来，于露，放PPT。“
“不好意思，早上陈经理说我这个方案太小市民了，我想这方案用不上了就粉碎掉了。“
“于露你胡说什么呢？”
“那兴许是我记错了。”于露不温不火地答道。
“我U盘里了有。”高飞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这是于露事先嘱咐他带来的。
会议上，蒋顶峰没怎么说话，只在几个模糊点具体问了几句，会议开完后蒋顶峰让于露留下，陈杰敏的脸色极难看。
“你对陈经理有意见？”
“没有，不过，我们对市场的认知似乎有些不同，工作上难免有些分歧需要统一，统一的过程自然有点摩擦。“
“邮件是你高飞发的吗？“
“是。”
蒋顶峰轻轻一笑，他没想到于露敢直接承认，“人你带得不错，这次既然有高飞顶在你前面，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还年轻，职业生涯还长，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谢谢蒋总。“
于露走出会议室回到办公区时没有看到高飞，这小子这么快就走了？
刚坐回位置上就听到高飞的声音，“于主管？“
“我还以为你走了。”
“没有，我刚才去找人事部的Cherry拿门禁卡。”
“你刚才表现的不错。”
“蒋总刚才没责怪您吧？”看到于露被单独留下高飞心里担心了一阵。
蒋顶峰留下于露并不是真的想和于露说些什么，他是为了敲打一下陈杰敏，手下的人要怎么斗他不管，可是跟手下斗到了自己面前，还涉及影响到公司业绩那就是另一回事，陈杰敏啊，管个人都管不好，胡萝卜加大棒这么简单的操作都搞不明白，光会用大棒。
“没有。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早点回学校吧，你还是要以学业为重。下个月你调查的餐厅我会安排离你学校近一些的位置。”
“谢谢主管，那先回去了。”
高飞走到一楼用门禁卡滴开门闸的那一刻，才真的觉得自己滴开了职场的大门，以后再也不用登记核查才能进公司了。
想到刚在会议室西装笔挺的蒋总，那才是作为男人的目标吧——成功人士。
高飞琢磨着，不知道蒋总对自己印象怎么样？
实际上蒋顶峰根本没在意过高飞的存在，他当初之所以决定让高飞进公司，其实就是为了立一个记事牌，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就可以时时提醒总公司，绿城公司被他管理的不错。
职场里无情，不要以为你的存在很重要，在别人眼里也许你只是一个零。
019 回家
自从上次去过公司后，高飞按时交调查报告，于露也没再找过他，离期末越来越近了，高飞的精力偏移到备考上。
辩论赛很顺利，他不是拿了最佳辩手就是所在的队伍晋级了，拿个校级名次是很有希望的。
大学的课程只要用心其实并不难，虽然大部分人都放松了学业，但要考专业第一名也不是那么容易，因为总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在坚持着。
高飞翻看着笔记，关于整理笔记，他有一套自己的方法，这是他多年总结出的一套系统，也变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哥，我饿了。”高玉轻声的说道。
高飞的思绪从笔记中抽离出来，一看手机都快一点了，“我忘记看时间了，饿了怎么不早说，走，我们去吃饭。“
高玉看着桌上的一堆书，“书不带走吗？”
“不用，你看大家都把书留在这里，走吧。”
今天高玉休息，可是高飞因为早上和晚上都有课，离开学校的时间不够就叫高玉来了学校，两个人在一起呆的时间就能长一些，另外，他也想让高玉感受一下大学的氛围。
也许他们现在一时困顿，但他绝对不会让流水线吞没妹妹的人生。
中午很多人赶着去上课，高玉挽着高飞的手臂，高飞没有为了节省带妹妹去食堂，而是去了学校美食一条街。
菜上齐后高玉忍不住感叹，“哥，我觉得你们学校真好。”
“你回家好好读书考大学，学费我给你交。”
“不了，你看看我们周围除了你哪有人考得上，我们不能和城里人比，不是那种命。”
高飞放下筷子，认真地问道，“我们是哪种命？”
“哥？”高玉看到高飞的眼中隐隐燃着怒火，配上本就微黑的肤色异常地严肃。
高飞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同样是考上绿城学院，为什么他的同学轻轻松松就考上了，因为他们出生在城市，从小就有好的学校好的老师，对他们来说绿城学院从来不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自己像拼了命，从如地底一般地方拼命爬了上来，难道是一个“命”字就可以解释的吗？
高飞不信命，他也不希望高玉信。
“吃饭吧，下午你早点回去，太晚了不安全。”
“哥，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爱读书。”
“不爱读书那你刚才在图书馆里干什么呢？”
在图书馆里，高飞复习功课时，高玉一直在看余华的《兄弟》，里面有一段看得她想哭，因为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可是不认命活得太辛苦了，我不想那么累，我爱读书不代表我非要上大学呀。”
“吃饭吧。”高玉好不容易放假来学校看他，他不想和妹妹吵架。
吃完饭两人回了图书馆，一个复习一个看书。
高飞高玉虽然是兄妹，长得却不像，一个黑，一个白，一个像父亲，一个像母亲，妹妹从小就个男孩子一样，而高飞懂事早性格温吞。
一个家里养出了完全不同的两个孩子。
高飞带高玉在学校转了转才送高玉去车站，到教室时迟到了几分钟，就从后门进的教室，坐在了最后一排，韩文昊的身边。
“这是不是你第一次迟到？”
不是韩文昊的记忆好，而是真的没有高飞曾经迟到的画面出现过。
“嗯。”
“原来学霸谈恋爱也会影响学习。”韩文昊打趣道。
高飞一脸莫名其妙。
“一起在图书馆自习都被人看到了，跟我还来这套。”
“那是我妹妹。”
“妹妹？”韩文昊挑了一下眉，“亲妹妹？”
“嗯。”
“你妹妹也在我们学校上学吗？怎么没听你说过。”
“她不是我们学校学生。”
韩文昊刚想多问两句就感受到了两道寒光，老师正盯着他，明显不满啊，韩文昊撩了下流海假装看书。
高飞和一个女生在图书馆自习的画面被班里一个同学看到，接着全班都知道了，八卦之火之所以熊熊燃烧得这么热烈，是因为高飞那天生异性绝缘体般的性格，还有就是，因为王璟雯。
高飞对这些没什么反应，因为他对此根本就什么都感觉不到。
王璟雯就不一样了，女生心思细密，她能感觉到有人背后议论她，她讨厌这种感觉。
高飞哪里来的女朋友？难道是辩论赛里认识了别的班的女生吗？
…………………………………………
期末考试结束后高飞一刻也没停留，立时离开了学校。
暑运开始，回乡的学生不少，不过他提前买好了票，有座位。
返回当地县时高飞去了县医院找到当初那个医生。
高飞在学校时查了一些资料，知道这种强力止痛片都是处方药，只能在医院开药，好在那个医生还记得他，除了止痛片，在确认高飞经济能力还能承受的前提下，又给他开了一些护胆的药。
高飞把药仔细收好去了汽车站。
走进院子，房内有一盏光亮，母亲知道自己今天会回来。
高飞推开门，江红正沉沉的睡着，面颊更加消瘦，高飞轻轻放下行李，他走到桌前熄灭油灯。
第二天一早高飞就被邻居家的鸡鸣叫醒，揉了揉眼睛坐起身。
高飞开门走出屋子，天微微亮，院子里有几件破旧横躺的农具和木桩，苍凉破败都不足以形容这个家的困顿景相。
高飞打扫起院子，把东西大概归整了一下，干完这些活儿身上温热起来，他又回屋子生火，想煮点粥，火生好了，才发现米缸竟然是空的，高飞皱起眉，母亲这段时间吃的是什么？
“飞？”
高飞放下米缸，火还在烧，锅里小水泡越来越多，渐渐要翻滚起来。
“娘。”
“昨晚回来的吗？”
高飞点点头，晨光照进屋子，但母亲的手指似乎没有温度，人看着比上次回来时虚弱多了。
“回来就好，你妹妹怎么样？”
“她挺好的。”
江红叹了口气，“你看着她点儿就行，我有事和你说。”
高飞心头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江红把身下的褥子翻开，用剪刀沿着边开了一个口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叠百元钞票，高飞知道这就是母亲卖地的那五千块。
020 暂短的晨光
“这钱本来是打算给你交学费的，但你不是说你有什么奖学金不用再交学费了吗？你把你当初上学借的钱都还了，剩下的给我买口棺材，等我走了，把我埋在你爹旁边。”
“你说什么呢？好好的买什么棺材。”
江红脸上的皱纹刻得很深，这深深的皱纹里除了岁月更多的是磨难，也许是因为孩子们长大了，不必她担心了，也许是活得太苦了，她面对死亡并不觉得恐惧，反而有那么一点即将解脱的轻松。
“家里为什么没有米了？你这段时间吃的什么？”
“你去邻居家借把米，我想喝点粥。”
“好。”
高飞把包打开，把药取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娘，我这次又给你开了药，原来开的是不是吃完了？”
江红看着药，黄黄的眼珠空洞无神。
“娘？”
“去煮粥吧。”
“嗯。”
高飞借了米回来把粥煮上，他想着家里应该是刚好吃完米没来得及买，这次走之前一定该囤的东西都给母亲囤好。
粥煮好高飞打了两碗粥到桌上，他从包里取出两袋榨菜倒在盘子里。
“粥好了。”高飞走到母亲的床边。
“我没力气，你把粥端过来。”
高飞听到这话心中又是一沉，母亲已经虚弱的下不了床了吗？总不会这几天都没吃饭吧？
高飞先把母亲扶起来靠墙坐着，又把粥端到母亲面前一口口地喂她。
江红喝着清淡的米汤，面色安祥如晨光，然而她脸上的那份晨光没有停驻多久就突然被密云遮住，脸色晦暗起来，侧着身子把下肚没多久的粥全吐了出来。
高飞赶紧放下碗捋着母亲的背，正拿毛巾给江红擦嘴角时，一股红色的血液又从江红的嘴里喷了出来，破旧的毛巾来不及吸掉的鲜血流到了江飞的手指上。
“娘？！”
任凭高飞怎么呼唤，江红闭着眼没有一点反应。
村长接到高飞托人带的信儿没多久就赶了过来，看着江红的样子摇了摇头。
“怕是不行了。”
“怎么会？她之前还说想喝粥。”早上母亲精神还好好的。
村长手背在身后，看着床边吐了一地的粥，“你娘前几天就吃不下东西了，每天就靠喝些糖水撑着，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这是在等你回来才肯闭眼。”
高飞握着母亲的手，喉咙收紧起来。
“好好陪着你娘，兴许还能醒过来，过会儿我叫你婶儿过来。”
“娘？”高飞的声音颤抖着，轻声地唤着母亲，似乎怕熟睡中的江红受到惊吓。
“娘？”高飞又唤了一声，那双忧郁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迷茫无助，他的嘴角挂着苦涩的泪。
村长的老婆还和有几个村里的女人来了以后拍拍高飞，“你先出去，得给你娘换身衣服。”
高飞被村长带了出来。
“高玉什么时候回来？”
高飞摇摇头，“我回绿城再告诉她，她不用回来了。”
“也行，这几天我叫你婶儿给你送饭，有什么事儿你就说，棺材我做主叫人送了。”
“谢谢叔。”
村长看高飞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江红真是没福气，没有享福的命。
再回屋时母亲已换好了靓蓝色的寿衣，地上被打扫干了，那块沾血的毛巾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到了下午人渐渐散去，高飞家的小院又清静无比。
江红的呼吸气若游丝，但始终没断。
夜里高飞守着母亲，希望母亲能醒来再和他说几句话，然而江红只是偶尔轻声模糊的呓语几声，再也没有清醒过，到了早上高飞手中的那只枯枝般的手已经彻底冰凉了。
高飞依然握着母亲的手，他缓缓跪在了床边。
…………………………………………
高飞按照母亲的遗愿，把跟村里人借的钱都还了，可是村长不肯收棺材钱，只说让他好好读书。
高飞一个人在家里住了半个月，每天就只是躺着，他觉得浑身的关节都在痛，睁眼闭眼都是江红的影子，各种各样的悔恨爬满了他的心怀，他的眼角干了湿，湿了干。
在第一次带母亲检查时，他就对这一天的到来开始做心理准备，可这一天来得太快了，他远远没有准备好。
还有高玉，他不知道怎么跟高玉说。
直到某一天村长来找他，高飞才走出院子。
村里手机没有信号，想联络还是要靠有线电话。
高飞跟着村长到了家里，拿起电话，“喂。”
“哥，你回去家里怎么样？”
“挺好的。”即使是江红离世，高飞也从未嚎啕大哭过，可他的嗓音却是哑的。
“你声音怎么了？病了吗？”
“没事，就是是小感冒。”
“那你注意一点，娘的身体怎么样了？”
高飞强迫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也挺好的。”
“噢，那你快回去休息吧，告诉娘我也挺好的。”
“嗯。”
高飞挂了电话感觉很疲惫。
“叔，有件事你帮我一下，我学校需要贫困学生的证明，能给我开一个吗？”
“这有啥，回头我弄好给你。”
“那快点吧，我后天就想回学校。”
“也好，早点回去吧，以后有空了再回来看看。”
…………………………………………
高飞背着帆布包离开村子，就像当年一样，天微亮，还是一个人，和当年不一样的是身后的村子已经无人在等他了。
回了绿城后高飞有些恍惚，但他还是每天挣扎着逼自己起床，吃饭，走一走，看看书，尽量让生活回到正轨。
临近开学时高飞去了高玉的工厂，那时高玉刚下班就接到高飞的电话。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高飞看着高玉那还依然稚嫩的脸庞真是觉得不忍心，他摸着高玉的头，轻轻地说了一句，“娘走了。”
高玉听到这话后呆呆地没反应，过好一会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进了高飞的怀里。
高飞抱着高玉，努力把自己的泪水逼了回去。
不知哭了多久，高玉开始小声的抽泣。
“什么时候的事？”
“我回去后的第二天。”
“你不是说带她医生检查过吗？怎么会这样？”
高飞仰望被路灯照亮的天空，和家乡的满天繁星不同，这里的天空看不到几颗星星。
“你不是说过吗，这是我们的命。”
021 羊为什么吃草
高玉抬起头看着高飞楞角分明的脸颊有些迷茫，“你不是不让我信什么命吗？”
“不信又能怎样？”
高飞的口气有些心灰意冷。
“哥，娘留什么话给我了吗？”
“嗯，她让你听我的话。”
高玉低下眼眸又抬起，“你要是没道理我还是不会听的。”
接着高玉又有些犹疑，“哥，我怕，以后我们是不是没家了？”
高飞的眼中燃起了一些生气，“别怕，不是还有我吗？不管你听不听话，我都会保护你的。”
“嗯。”
兄妹相互靠坐着，直到关门时间快到了高玉才回厂里。
高飞依然在原地坐了很久，他反复想过很多次，如果有钱，母亲现在还是好好的。
钱是什么，经济学讲钱就是交易的工具，货币。
高飞又在再想，都说钱不是万能的，但如果钱买不到的东西你可以舍掉呢？
他想起在公司里看到的那一串串的数字，那不光是数字、不只是金钱，高飞透过数字看到的不是财富带来的物质享受，而是看到了一种力量，主宰自己命运的力量。
可是他只是普通人，虽然他不甘于普通，但更希望自己是完整的人，那种为钱舍掉自己的事，他做不到，所以，即使真的认命，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
开学了，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高飞的注意力也逐渐被转移。
他一直没有查期末成绩，这时才想起这回事，登录了教务网大概算了一下，专业前几肯定没问题的，是不是第一就不一定了。
高飞敲开了导员办公室的门。
“老师好。”
高飞上次见刘雪就是为了查名次，今天她知道高飞为什么来，但还是明知故问，“什么事？”
“我想查一下我成绩在专业里是多少名？”
“这次你是第一名。”
“那我是不是可以申请到国家奖学金？”
“这个可不一定，评奖学金要看综测成绩，你该申请的就申请。”
刘雪没耐心解释，刚开学一堆事儿，和考第一名的学生比起来，她更喜欢的是能帮她排忧解难的班干部，给她找麻烦的学生她可不喜欢。
“谢谢老师。”
高飞并没有察觉到刘雪的不喜，他从小到大接触过的老师都是很负责的，照顾他，鼓励他，他以为天下的老师都一样。
…………………………………………
学校辩论赛的最后一轮，高飞所在的队伍有很明显的优势，但最后赢却是对方，连最佳辩手也是对方的。
这个结果让参赛队和观众都很意外，宣布结果时场下没有掌声，而是议论声顿起，甚至连对手脸上都有些异色。
但评委老师们面对这种场面还是大大方方，没有一丝的闪躲不安，或者说不在乎。
高飞全队就这样拿了校级二等奖，止步于此。
高飞有些疑惑，不是他自我感觉良好，但凡是参加了这么多轮比赛的人，基本的胜负判断心里都应该是有数的，他始终觉得自己的队伍不应该被判输。
他第一次这么真实的感受到“黑幕”的存在。
韩文昊当时就开导他，不要太较真，就是一个娱乐活动，高飞不明白，如果只是娱乐活动，目的是什么？
“你为什么吃饭，羊为什么吃草？因为不吃会饿死，社会上的事也是一样，有些事没人去做这个社会就运转不良了，醒醒吧兄弟，大学可不是你们县高中，这里是个社会，别那么天真。”
高飞想了想韩文昊的话，觉得有些道理，又似乎没道理，但这是他第一次发现韩文昊也是有些智慧的。
“这道理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爸说的。”韩文昊笑道，看高飞刚才被唬得一愣愣的他特有成就感。
高飞沉默了，如果是韩文昊的父亲说的，那他还是得揣摩下，他很羡慕韩文昊有父亲可以指点自己的人生。
“怎么又不说话了？”
韩文昊发现高飞这学期回来比以前更加沉默了。
“我要去图书馆了。”
“别去了，今天我过生日，晚上我约了朋友一块玩儿，你也一起来。”
“不了，你朋友我也不认识。”
“别废话，我生日咱班就让你来，走啦。”
…………………………………………
这不是高飞第一次坐韩文昊的车，但以前只是坐着从宿舍楼去上课，离开学校还真是第一次。
即使到现在高飞也记不全车子的品牌，他只记住了奔驰和宝马，因为韩文昊时常轮换着这两个牌子的车开。
韩文昊车开得很快，但也很稳。
“晚上我喝酒开不了车，你住我家。”
“我还是回学校吧。”
“明天我们一起回，要不要把你妹妹叫来一起玩，现在去接她还有时间。”
“不了，她明天还要上班，晚上得好好休息。”
韩文昊瞥了高飞一眼，“她没考上大学吗？”
“她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
韩文昊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问道，“她多大了？”
“１７。”
“做什么工作的？”
“在工厂里做流水线。”
韩文昊想了想，“流水线好像挺辛苦的，我家有个酒楼，你问她愿不愿意来做服务员，今天我生日就是那里吃，你正好看看环境，我去问问经理现在待遇。”
高飞眉心微动，做服务员至少是和人打交道，不像流水线那么枯燥。
“那我问问她，谢谢。”
“这算什么事儿。”
是啊，对韩文昊来说这真不算什么事，但高飞还是有些感激，韩文昊一直对他很不错。
除了懒得学习，韩文昊身上没什么富家公子的恶习，虽然两个人背景悬殊，他却从未让高飞起过厌恶感。
开了半个多小时到了韩文昊家的酒楼。
这楼酒楼立于繁华的市区，一盏盏户外射灯打亮了大理石的墙壁，落地窗一扇连着一扇，灯火明亮，包房里大都有人，可以看到天花板上华丽的欧式吊灯，有的拉着纱帘，但还是可以看清人影晃动，有的推杯换盏，有的高谈阔论，甚至引吭高歌，这栋酒楼的每一扇窗后就是这个城市繁华的缩影。
022 纸醉金迷的世界
“欢迎光临燕鲍楼！”
两边的礼仪小姐俯身问好，笑靥如花。
大厅垂吊着巨大的水晶灯，将装修华丽的大厅照得恍若宫殿。
韩文昊带着高飞穿过大厅，坐电梯直接到了六楼。
“你们家酒楼好大。”
“还好吧，我爸当时建个酒楼就是因为是吃喝宴请太多了，干脆自己开一个，这里环境不错吧？可以带你妹妹来看看。”
“嗯。”
从踏进燕鲍楼的那一刻起，高飞有种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推包间门，里面已经有八九个人了。
“你怎么才来？！”
韩文昊刚一进去就有人上来寒喧。
“赶上晚高峰了，介绍一下，这些都是我高中同学，这是我大学同学，学霸。”
韩文昊的同学看高飞的目光各有不同，友善的，好奇的，无所谓的，挑剔的，各种都有。
韩文昊示意服务员上菜，每次和同学来吃饭他从来不点菜，都是让经理根据当天厨房采购的情况给他拟菜单。
高飞看到桌上摆放的各餐具，水晶酒杯，很明显这里比乐喜苑档次高得多。
韩文昊的高中同学和韩文昊一样，身上有一种天然的自信，如果说以前他以为韩文昊是个体，那么现在他看到的便是这个类型的群体。
高飞听他们在聊着母校和同学的八卦，他大概明白了，韩文昊的高中是一所私立高中，也可以说是贵族高中，能在那里上学的家里都是非富即贵。
他们彼此调笑着，大快朵颐着，他们的世界如同绿城的四季并无寒冬。
“上星期真他妈的倒霉，开到国兴路遇到临检被查出酒驾，我爸把我领回来一顿臭骂。”
“什么时候？”
“1点。”
“白天？”
“你白天喝酒啊？“
“大半夜被你弄起来，你爸能不收拾你吗？“
“最他妈烦人的不是那个交警，给他钱不要，最后我爸只好半夜给交警大队长打电话才把我领走。“
“你被拘了？“
“拘鬼，我一说要让我爸来领我，交警态度就特别好，还给我灌心灵鸡汤，年轻人，以后要小心一点。“
“交警知道你爸是谁？”
“不知道呀。”
包里响起了一阵暴笑。
韩文昊捻灭手中的烟，“走吧，换场。”
这是高飞第一次看韩文昊吸烟，房间还有几其他几个人抽烟。
走出燕鲍楼高飞没有上韩文昊的车，“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寝室要关门了。”
“不是说好了，晚上不回去，我一年就过一次生日，走吧，带你去玩好玩的。”
韩文昊眨了下眼睛。
高飞上了车。
韩文昊和他的朋友们驱车在城市里穿行。
“你女朋友怎么没来？”
韩文昊神秘地笑道，“她来我还怎么过生日。”
等到了目的地他才明白韩文昊的意思。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踏足夜总会这种声色场所，他当时是那么鄙夷在这种地方工作的女人，可是对后来的他来说，这里只是说话做生意的地方，你有你的生意要做，我有我的生意要做，都是生意，没谁更比谁高尚。
真要比较，实际上这些姑娘们做的才是有良心的买卖，她们对自己的青春明码标价，而高飞从不会做明码标价这种事，他做事的所有价码都在他的心里，除了他，没人知道。
此时高飞看着眼前一排浓妆淡抹的姑娘，看着她们一个个听到召唤走出来，他对眼前的场景有些惊讶又有些厌恶。
姑娘们换了一排又一排，“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高飞摇摇头，“我都不喜欢。”
“文昊，你这学霸朋友挺挑啊？！”
“一边去，我同学这是纯情。”韩文昊指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孩，“你过来。”
那姑娘嘟了一下嘴，煞是可爱，坐到高飞的身旁。
看着这个似乎和自己妹妹差不多大的女孩儿高飞微微皱眉，韩文昊知道高飞正经，解释道，“你别想歪了，人家就是陪你喝酒玩玩色子，美女，教他玩色子。”
小姑娘左右手各拿起一个色盅摇了摇，“哥哥，第一次来吗？”
“是。”
高飞忍不住想到了高玉，要是高玉敢做这工作他估计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想打死高玉。
“哥哥你别板着脸啊。”
小姑娘嗲嗲地撒娇道，这种第一次来的人要么就是不懂规矩乱揩油，要么就是像高飞这样一本正经，好像唐僧进了粉红骷髅洞。
她当然喜欢唐僧了，只是她三秒钟就把高飞的穿戴扫了个遍，心里感叹，这是没钱的唐僧哥哥啊，可惜了，长得还挺好的。
包厢里音响环绕，灯光晦暗闪烁，这里有一种让人莫名亢奋的魔力，但高飞就是无法融入其中。
看着韩文昊和他的朋友们脸上尽被这种魔力感染的笑容，烟雾的纹路像绸缎般缓缓起伏，酒水在碰撞间溢出，那些姑娘亦是十分地的高兴，高飞此刻才明白了一个词——纸醉金迷。
高飞没有喝酒，他拍拍韩文昊，在他耳边说了一声，“生日快乐，我要回学校了。”
接着就离起身离去。
韩文昊的一个朋友拉着他，不让他去追高飞，“这么没意思的人下次别带来。“
韩文昊坐了下来喝口酒，老头子和他说了，大学最重要的是识人，成绩无所谓，找到能用的人以后才是事半功倍。
高飞不错，有能力，但是没开窍，本来想“腐蚀“一下他，给他开开窍，想不到这小子比他想象中还古板傲气，还是不愿意低下高贵的头颅做个跟班啊。
陪高飞的姑娘愣了一下，赶紧挪到韩文昊身旁，跟韩文昊低声说道，“那个哥哥没给我小费。“
韩文昊一把揽住姑娘的肩头，“有我呢你怕什么？“
高飞离开了金碧辉煌的夜总会，走到街上，他沿路前行，找着公交站，九月的绿城有些闷热。
想到那顿饭，还有那高昂的酒水费，高飞不明白，为什么有钱人宁愿把钱浪费在这种地方也不愿意帮一下穷人。
多年后他自己成了有钱人，这个问题却还是想不清楚，这世道谁都不容易，也许除非你的人生理想就是想帮助别人才做得到吧，曾经高飞想做这样的人，以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但他选了另一条路，一去不回头。
023 出差
韩文昊生日后高飞不自觉就疏远了他，那天让他明白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其实他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的。
韩文昊自然感觉得到高飞的变化，不过他装作不知，该怎么样相处还是怎么样相处，他生活里事儿多得很，这些小事他不会花心思超过一分钟。
高飞的心思则在申请奖学金和助学金上面。
图书馆里，高飞浏览了几个奖学金申请书的范本就动起了手指。
他要写两份申请书，一份是奖学金，一份是贫困助学金。
写完两份申请书后高飞到复印店打印了出来，再次核对了贫困生的材料没有缺漏才放下心来。
十一放假高飞准备带高玉在绿城玩一玩，可是高玉不放假，他准备十一继续泡图书馆，却接到于露的电话要他出差。
高飞收拾了几件衣服还带了两本书就打车去了机场。
电话里于露也没说要去哪里出差，要干什么，只是要走了他的身份证号码。
这是他第一次来机场，也是第一次坐飞机，可是他没空为这些兴奋，此时的他手心都是汗，因为机场太大，他迷路了……
最后于露让他站在一块告示牌下不要动，找到了他，他跟随于露过了安检神经才放松下来。
“主管，我们要去哪里出差？”
“莲花港。”
“那我们要去几天？”
“不知道。”
高飞看出来了，于露的心情很不好，所以他不再发问，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于露的心情当然不好，虽然采购部的经理被解雇了，但采购部那帮王八蛋没一个是好东西，最不是东西就是陈杰敏。
前几天海关查扣了一批走私的牛肉，刚好是绿城这边供应商，乐喜苑对进口牛肉的消耗又特别巨大，眼看十一假期就来了，全城缺货采购经理找不到门路只好如实上报，蒋顶峰一气之下当场就把他给开了。
采购部群龙无首，就通知了陈杰敏这件事，市场部的各区主管接到消息都闻风而动，赶紧调配人手到采购部提现有存货到餐厅，问题是于露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等她去时仓库早空了。
按现在她手下餐厅储存的牛肉量来看，三天都顶不住。
采购部现在自己都乱成一锅粥，那些人是指不上了。
于露当下找到蒋顶峰，申请到莲花港找货源，蒋顶峰倒是批了请求，可是组里人都说假期旅行机票酒店订好了，推三阻四，说到底就是怕吃苦，这时于露才想起来组里还有个实习生，这孩子总不可能订机票酒店去度假吧。
这次是特殊时期，必须得找到个人跟车盯货，不然万一出了岔子，她真是要卷铺盖卷儿走人了，那陈杰敏可就得意死了。
“我们去莲花港订一批货，很急，到时你得跟车回来，会比较辛苦。”
高飞没想到于露会主动开口说话。
“没事，我不怕吃苦。”
听到这话，于露心情好一点。
“我们这次之所以要走一趟，吃这些苦，都是因为被人算计。“
“算计？“
于露把前因后果和高飞说了一下，既然年轻人陪她吃了这顿苦，就教他一些东西吧，也不算是白吃苦。
“可是为什么蒋总不向上一级汇报，从其他城市的仓库调配呢？”
高飞觉得这样处理不是更合理吗？
“我们公司的总部虽然在国外，但你别忘了，我们老板是个中国人，管理方式其实是中国的分封诸侯制，有多少诸侯，就有双少双眼睛盯着你，一步踏错，万劫不复。讲求团队合作的前提，是要有共同利益，不然就是竞争状态，要不你和我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所以其他三组才敢一点存货都不给您留？可是这样会影响餐厅业绩，陈经理就不怕担责任吗？”
于露看着高飞自嘲的一笑，“这是我的问题，为什么是陈经理担责任？记住，工作遇到问题要自己解决消化，而不是跑去找领导寻求帮助，领导又不是保姆。”
广播里响起了登机的提示，于露拿起包，“走吧。”
到了飞机上，于露系好安全带望向窗外，突然又转过头看了高飞一眼，伸手环到高飞的两侧，取出安全带帮他系好，然后继续望向窗外。
系安全时高飞一阵脸热，但是因为他的肤色，他脸红从来不会被发现。
于露给他系安全时，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因为异性心跳加快，以至于他都没有感觉到第一次坐飞机的兴奋和紧张，他满脑子都是身旁这个漂亮的女人，为什么以前没觉得她漂亮，是因为头发放了下来吗？
于露在上飞机前对高飞说的话就是他人生的第一堂管理课，那时他觉得也许这只是亚胜集团的企业文化，别的公司不是这样的，可是后来他用分封诸侯这一套用得心应手。
从这点上来说他应该感谢于露，高飞曾经不只一次的想过，如果不是于露，自己还会是如今的模样吗？
…………………………………………
下了飞机于露带高飞办好酒店入住，直奔食品贸易公司一家家的开始谈。
不是价格偏高，就是货量不够，最后很幸运的遇到了一批因为对方违约而滞留的进口牛肉。
最近国家查走私很严，市场价格也是水涨船高，于露费了好大劲才把价格压到合理水平，于露拿出准备好的采购合同，当即签了合约，明天装车发货。
回酒店的路上于露坐在出租车上睡着了，不知不觉头靠到了高飞的肩上，高飞一动不敢动，他直视着前方一直到停车。
今天跟着于露跑贸易公司，谈价码，于露身上迸发着一种力量和魅力，让他惊叹，让他折服，她工作的样子是让高飞有些着迷。
于露感觉到车停，睁开了眼，眯这一小会儿还挺舒服的。
“先回房休息一下，今天挺累的，明天你还要跟车，晚饭我们在酒店吃，到时我再叫你。”
“好。”
回到自己的房间高飞脚踩着地毯，明亮的浴室，洁白松软的床品，落地窗前可以俯瞰城市里的车水马龙。
024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高飞深吸了一口气，今天他经历了人生很多的第一次，第一次出差，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住五星级酒店。
高飞找出换洗的衣物，洗了个澡穿上衣服，感觉整个人清爽多了。
没多久于露给他打电话，“到我房间来。”
于露的房间跟他在同一层，他走到于露房间门口时门是开着的，高飞走了进去，犹豫要不要关门。
于露从洗手间走出来，看了高飞一眼，“关门进来呀，站在那儿干嘛？”
“噢。”高飞关上门。
房间里有一个移动餐桌，两份牛排，两份汤，一份蔬菜沙拉，一份水果沙拉，还有一瓶红酒。
“今天辛苦了，明天你还得继续辛苦。”
于露举起酒杯，温柔的一笑，这次危机总算是解除了，她有些身心疲惫，好在还有高飞，不然明天她就得亲自跟车。
上次企划案的事陈杰敏就忌惮了几天没敢对她发难，之后又故态复萌，有时还变本加厉，就比如说这次，她就不信了，没有陈杰敏的示意其他三个组敢把事情做这么绝。
要不是为了那该死的房贷，她真是分分钟都想走人。
“这是我该做的。”
“我们公司的情况其实比较复杂，你毕业后能留下来是好事，不能留下来也未必是坏事。”
“主管，你是不是和陈经理关系不太好？“
于露停下切肉的刀叉，看着高飞，“是啊。“
“可是陈经理这么对你，蒋总就真的不管吗？”
“你是想说这不公平？”
高飞没有答话，但忧郁的眼中给出了肯定的意思。
于露喝了口红酒，“每个人定义的公平标准不同，我不会觉得不公平，只能说在蒋总眼里陈杰敏比我有用，所以他选择站在陈杰敏那边，这很公平。“
高飞没想到于露会给他这样的答案，“主管，你真的很厉害。“
“我厉害？”于露笑了，“我要是厉害早就跳槽到更好的公司或者把陈杰敏干掉了。”
于露因为酒精作用脸颊有些绯红，妩媚中添了几分娇艳。
高飞恍了一下神，赶紧低下头。
“你低头干什么？”
“没事，我切牛排。”
“把头抬起来。”
高飞的心脏砰砰跳，他抬起头看着于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紧张。
于露的双眸蒙上了一层魅惑，她抬起手抚摸着高飞微黑的脸庞，心想自己要是把他睡了算不算是性骚扰啊？
想起这破工作带她的烦恼和压力，她得这点福力也算不上什么。
于露的樱唇贴上来的那一刻高飞的手紧握成拳，然后他就什么都思考不了了，只能跟着于露的节奏行事。
是的，这一天高飞经历了人生许多的第一次，所以这一天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也许他人生的转折点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的。
…………………………………………
第二天高飞一早就去了贸易公司跟车，于露一个人去了机场。
已经一把年纪了，居然没把持住自己放纵了一次，最让于露头疼的是她没想到这小子是第一次，天哪，自己这是要为别人心头的白月光？蚊子血？
十一高速堵成了停车场，本来只需四个小时的车程，整整两天一夜冷链车才到绿城。
在于露的安排下，牛肉顺利入库，和各餐厅的后厨确认十一假的运营肯定没问题后，于露这才松了一口气。
十一假期过后采购部经理应该也到任了，到时供货的问题就不必她操心了。
于露从餐厅走出来，看到站在门口高飞。
高飞专门在等于露，那天他早上要去跟车，一早就离开了，没来得及和于露说上几句话聊一聊。
于露拎着包，清了一下嗓子，“还没走啊？”
“嗯，饿吗，一起吃个饭。”
“高飞，我和你之间和从前一样，只是工作关系。”
高飞不明白于露的意思。
“我不会告诉别人我们的事。”
“这和你告不告诉别人没关系，当然，我不希望你告诉别人那天的事。但重点是，我不喜欢你，当然，你很好。”
高飞皱起眉，“你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
“对不起。”于露抢先打断道，”我不知道你是第一次。“
高飞的脸色由错愕继而变得愤怒，他没说话，转身绝然地离开。
于露心中一阵懊悔，却也只能任由高飞离去，年轻人总要成长的，但自己真的太不谨慎了。
高飞穿行在人群中，他以为于露是喜欢他的，哪怕是只是一点，或者只是好感，他都可以接受，可是事实证明他只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于露那么优秀的女人怎么会看上自己呢？但既然她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起那一夜的温存，高飞不禁想问，自己在于露眼里到底算什么？
于露又把她自己当成什么，城市女孩儿在这方面真的就这么随意的吗？
回到学校后高飞睡了一天，连续两天在高速上没休息好，又困又乏。
…………………………………………
十一很快结束了，学生们都回校上课了。
杜文龙也通知大家可以上交奖学金的申请。
第二天高飞将材料和申请书一起交给了班长。
高飞想着如果能拿到国家级奖学金他就辞职，现在这种情况他真的不想在于露的手下继续工作下去，现在的工作轻松，赚的也不少，但看见于露他会觉得很难受。
他没谈过恋爱，但他知道自己喜欢于露，这种以为得到又失去的滋味比没得到过还让人难受。
高飞决定没事不再去公司，除了工作邮件也不再和于露联络。
然而事与愿违，于露说有工作的事要交待，让他去公司。
高飞到公司时发现在于露的办公桌腾空了，瞬时紧张起来，于露终于被陈经理逼走了吗？
“于主管的东西怎么没了？”
“于经理办公室在前面那个房间。”
于经理？陈经理辞职了吗？高飞带了一肚子的狐疑向前走，看到门上贴着标牌，采购部经理于露。
高飞敲了门，得到回应就进去了。
“坐呀。”
“于经理叫我来什么事？”
于露有点头疼，她没想到从莲花港回来后，蒋顶峰让她到采购部做经理，高兴之余她把该安排的事都安排了，最后她想起了高飞。
025 二零零五年，再见
于露反复思索，她得把高飞带走，不管是上次企划案还是这次去莲花港，高飞都是亲身参与的，如果高飞留在市场部，按陈杰敏的行事，高飞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想想高飞作为下属，于她来说也是劳苦功高的，最后她以人才储备为由说动了蒋顶峰，让高飞随她一起调到采购部。
但这些话在电话里说不清，所以她才让高飞直接来公司。
职位她也给高飞安排好了，市场寻价员，月初月中去市场记录下菜价就可以了，还是很轻松的。
“这个职位对你完成学业更有利，不必像调察员那样花费你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于露的安排很好，但高飞想问于露是怎么做到可以当什么发生过似的？
他没有问出口，他担心于露的答案他承受不了，他很想硬气说一句我不干了，可是他缺钱，他需要这份工作。
最后只能生硬的丢出一句，“谢谢于经理，没事我就走了。”
“你等一下，还有一件事，以后你的工作会有另外的同事联系你，他会给你发邮件的。你就不必再直接联系我了。“
“知道了。“
高飞嘴角含着冷笑，这是怕自己纠缠吗？
他没想到来公司看到的是于露升职，他应该替于露高兴，但他却高兴不起来。
走出写字楼，秋雨落下，淅淅沥沥，高飞走在雨中感觉似乎清醒了一些，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照顾好高玉，完成学业才是最重要的。
高飞突然感觉这段经历只是一场梦，只是他永远忘不了吧。
…………………………………………
日子恢复了平静，于露没有骗他，市场寻价员的工作更有利于他专心学业。
然而平静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就又被打破了。
奖学金的名单放出来了，高飞只拿到励志奖学金，这个他并不意外，综合测评，他的加分项太少了。
可是班里唯一的贫困助学金的名额竟然给了陈磊。
高飞找到杜文龙。
“你的材料我都交给辅导员了，助学金到底定谁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高飞找到刘雪。
刘雪则是公事公办的态度，“陈磊材料比你交的全，做的比你好。”
“可是陈磊家里并不困难，您可以调查。”
“我只看材料。”
“那他提交了什么材料是我没有的？”
刘雪抬眼看着高飞，“他有全村人签名证明他们家困难。”
刘雪继续低头看着学院的文件，这种一天到晚来问这问那的学生她是真不喜欢，她是辅导员，又不是知心姐姐，这些学生都老大不小了，怎么什么事都来问一问，一点自立意识都没有吗？
高飞的眼神渐渐暗淡，他再木讷也看出来了，刘雪毫不掩饰的冷漠表明了她根本不想管这事。
他想到了于露和他说过的职场里的规则，又想到韩文昊和他说过大学就是一个社会，高飞此刻才明白，刘雪是辅导员，但在她定义的工作范围里，学生不是她爱护的对象，而只是她的工作对象。
“谢谢老师，我明白了。”
刘雪看了一眼高飞的背影微微的皱眉，绿城学院不是什么顶尖大学，高飞这样背景的学生毕业后能在绿城立足就算不错了。
要想有大前途，除非考研到全国前十的学校还差不多，不过这可能性太低了，所以即使高飞是专业第一，在刘雪看来，也不值得花费太多时间，更不会有特别待遇。
…………………………………………
陈磊拿助学金的事同学们也都知道了，也知道陈磊家里不是没钱，但大家也只是知道而已，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没有所谓的仗义执言，打抱不平。
陈磊的心中很得意，这样的便宜不占白不占，能占到是他的本事。
奖学金到账后高飞补交了学费，又带高玉去了绿城动物园，玩了一整天。
接着就是备考英语四级。
每年这个时候的学校都特别热闹，卖答案的，买答案的，他们的供应源头各有不同，很多学生参与其中。
高飞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做到的，但确实有人用买答案的方式通过了考试。
当然，很多答案是假的，那些卖假答案的学生，先前收了多少钱，现在就要吐出来多少，不过有些人早就把钱花光了。
一时间，人生的悲喜剧在学校里不停上演。
陈磊通过买答案过了四级，又通过卖答案赚了一票，对此十分得意。
高飞不明白这样大的考试怎么会有答案泄露，自己成商人以后想想这算什么，世界上不能拿到台面的事儿多了去了，照样天天在交易，这不过就是经济学里的市场规律，一切都可以找到买主，一切都可以买到。
高飞依然过着自己上课和图书馆自习的日子，他比从前更封闭自己的内心，这半年发生的事让他的心裂出了几道口子。
寒假，同学们都走了，高飞依然选择了留下，母亲不在了，妹妹也在绿城，他不必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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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满天绽放，璀璨无比，如梦似幻，映照在人们脸上的喜色更甚，高玉的明眸变幻着色彩。
绿城的春节的江边有烟花晚会，这是高成唯一想到可以在春节带高玉玩的地方。
烟花放了足足有半小时，高玉挽着高飞的手臂，靠在高飞的肩膀，“哥，烟花真好看。”
“站这么久累不累？”
“不累，烟花这么漂亮，我第一次见。“
看到高玉欢快的容颜高飞心里也畅快了许多，“我们去吃点东西。”
年三十要找吃饭的地方不容易，要不就是打烊，要不就是早就被预订好的，最后高飞带着高玉去了网吧。
“别碰，烫。”
高飞把冲好泡面放到高玉面前，又给自己冲了一碗。
两个人就在网吧吃着泡面庆祝了新春。
高玉很高兴，她可以七天不上班，还可以和哥哥在一起。
高飞看见高玉高兴他就很高兴。
2005年，对高飞来说是特别的一年，工作有些转折，学业上非常顺利，还有他很多人生的第一次都发生在这一年。
026 糟心的春节
春节过后，亚胜绿城分公司有一种怪异的气氛，怕受牵连的，幸灾乐祸的，想落井下石的，这些情绪就像春雨后抽出的绿芽，什么都阻止不了它们的生长。
高飞打开自己的工作邮箱后于露拿着一份数据作对比，每个月高飞报的菜价数据果然被修改了。
“蒋总，是被改了。”
在场还有另一个带眼镜四十左右的女人，面色如常，这事她本来就是来配合查证的，于露这位子还没坐热就出这种事，呵呵。
春节时蒋顶峰收到一封电邮，里面举报采购部有人贪污，搞得蒋顶峰春节都没有过好就把于露叫到了公司。
在确认贪污的这个人不是于露以后，蒋顶峰骤然大发雷霆，绿城公司从没出过这种丑闻，于露调到采购部才几个月就出了这种事，这不是她管理失职是什么？
蒋顶峰限期让于露把这人找出来，这件事当然不能声张，所以春节时于露就一个人呆在公司核对摞起来像小山一样的数据。
于露无从抱怨，她只是没搞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还有那封邮件看似是举报贪污的人，实则是针对自己，不然为什么不点明谁干的这混蛋事儿。
数据上找不到错漏，于露就想看看过往和下属的邮件有没有线索。
翻了很久看到了以前还在市场部时高飞发给自己的邮件。
公司采购价格根据品类不同都会有一个百分比的浮动，浮动空间非常小，不会有采购员为了这点利益去冒险，但基础价格就是根据寻价员的调查设定的，如果基础价格失真呢？
于露头很疼，寻价员以前是轮流由采购部同事兼顾，也是为了互相监督，但高飞并不会涉及采购业务，所以于露就没有设立和他沟通的渠道，一直都是采购部的黄伟和高飞联络的。
于露拨通了黄伟的电话。
“于经理春节好。”
“春节好。有件事，公司想汇总下去年全年的市场菜价，你把高飞发给你的邮件都转发给我。”
电话那边明显沉默了两秒钟，“于经理这活儿等节后上班我来干，你好好过春节吧。”
“不用，我这边也没什么事儿，转发下邮件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
“于经理，我邮件太多，定期清理，高飞的邮件我都删了。”
“好，我知道了，节后见。”
通话结束于露猜出了大概，黄伟估计是在自己购买种类的基础价格上动了手脚，于露看了一下数据，黄伟很谨慎，浮动的价格很低，但是细水长流啊，如果不是这次有人举报，肯定不会被发现。
于露把手中的报表摔在桌子上，现在查清了，可是她心里的压力更大了，出现这种漏洞完全是她的人事安排有问题。
难道她要成为东南区上位时间最短的经理吗？到底是谁在她背后放冷箭？
于露把调查结果报给了蒋顶峰，又通知了高飞来公司。
节后黄伟请了事假没有出现，所以当面对质这道程序就免了，事实摆在眼前，也不必对质了。
“财务部回去统计下他吞多少钱，于露，你联系黄伟，只要他把钱退回来，这件事公司可以不追究，给他正常办离职手续。他要是再躲着，那就让法务部报警。”
“那蒋总我先回去了。”
带眼镜的女人很识相的主动离开，之后的血雨腥风就让于露自己承受吧。
“对不起，蒋总，是我失职。”
“不是你失职难道是我吗？这事要是传到东南其他分公司那里，我们绿城不就是现成的笑饼吗？”
“蒋总，其实我也有错，我应该再抄送一份邮件发给于经理的。”
“你闭嘴！”蒋顶峰厉声呵斥，脸色更加难看，高飞是他一句话调到公司的，现在出了这种事，虽然高飞没有过错，但毕竟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恼羞成怒大概说的就是蒋顶峰现在的心情。
“你回去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别再出纰漏。出去吧。”
于露对高飞使了一个眼色，带着高飞离开了总经理办公室。
“你跟我来。”
出了办公室于露还是那个端庄的于经理，即使公司里的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她的气势依然不落下风。
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于露稍有放松。
“这次的事你并没有错，是我没安排好。”
于露说这话是真心的，她当初不想和高飞有过多牵扯就让他不要联系自己，没想到让黄伟钻了空子。
“你会有事吗？我看蒋总的脾气不太好。”
“有没有事听天由命吧，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我叫你来是有事和你说。“
“以后你调查的市场价格我会让你同时发给两个的采购员，有什么问题你就邮件和我联系，打电话也可以。“
高飞看着眼前这个刚才被呼呵的女人依然端庄优雅，有条不紊的交待着事务，有些钦佩，有些心疼，可是他就是一个穷学生，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别人，如果自己有了蒋总那样的能力和地位，他一定不会让喜欢的女人受伤害。
“于经理，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吗？“
于露愣了一下然后温柔的笑道，“没有，你可以走了。“
高飞离开后于露脸上的笑容消失，转而是一份无奈，她保不住高飞，如果黄伟的事能顺利处理完，那么下一个就是高飞。
高飞没做错什么，可他却是参与者，蒋总当初用高飞就是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现在出了这件事，蒋总看见高飞只会时时记得于露的错漏，继而记得自己的错漏，高飞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她刚才之所以和高飞说这么多，是因为她不想高飞认为自己想解雇他，现在的一切铺垫是为了利用高飞的善良，到时让他为了不使于露难做而平平静静顺利的离职。
解决了高飞，蒋顶峰看在自己办事周全的份上也会容她这一次。
此时的高飞确实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他甚至还在计划以后怎么操作才能避免现在的事重演。
他能做的事不多，但他希望为于露做些什么。
本来一切应该按照设定的剧本进行下去，可是生活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
027 妹妹的工作
高飞正准备回学校时手机响了。
“喂。“
“你是不是高玉的哥哥？“
“你是谁？“
“我是她工友，你快点来一趟，高玉和人打起来了，都流血了。“
“好，我现在就来。“
高飞打车赶到工厂时高玉已经和打架的人被带到了派出所。
“你好，我妹妹叫高玉，我是他哥哥。“
“签字，交五百块钱罚款。“
办事民警递过来一张单子。
高飞有些窘迫，“我没现钱，刷卡行吗？“
“不行。“
“那我去取。“
高飞找到最近的ATM机取了五百块赶紧回派出所交了罚款。
高玉走出时头发乱如茅草，领口的扣子也不见了，春节后的绿城还有些冷，她就那么敞着领口，一双眼睛哭的肿肿的，脖子上有血迹，也不知是哪里受了伤。
“哥。“
高玉看到高飞忍不住委屈的哭了起来。
高飞抱了一下高玉就赶紧查看高玉是哪里流血了，最后发现伤口在头皮。
高飞心疼得全身血管都收缩了一下，脱下外套罩到高玉的身上，“走，我们去医院。“
“我不去，我没事。“
“听话！“
到了医院，医生查看了一下，给高玉的伤口消了毒，“没事儿，这都结痂了也不用缝针了，注意别碰水。“
“医生，不用拍个片子吗？她伤在头上没事吗？“
“不用，头皮毛细血管丰富，你看着流很多血挺吓人，这就是皮外伤，以后要注意，小姑娘万一伤到脸就破相了。“
“谢谢。“
高飞兄妹走后一旁的小护士叹了口气，“张大夫，你这么无私患者又不领情，万一真的因为没拍片出什么事儿还得找你算帐。”
“你看那小姑娘才多大呀就穿着工作服，能帮患者省点是一点。”
张大夫收拾了下器具，但求无亏天地良心。
…………………………………………
“吃吧。”
兄妹俩一人一碗馄饨。
“和谁打架，为什么？”
“我们组有人放假没回来，组长就让想让我们把件数平摊了，问题是她让我们白干，凭什么呀！？我不愿意，她就骂我，还推我。”
高玉从小就和男孩子混在一起，她的强硬只在表面，内里其实还是需要呵护的女孩子，只是小时候她知道没人能保护她，她必须表现的强硬一些才能不受欺负。
高飞看着妹妹委屈的滴答着泪水，递过去一张纸巾。
“那怎么到派出所了？”
“我报的警，她先动手的，还有人帮她打我。”
“傻丫头，有什么事不能先忍着，现在吃道吃亏了吗？这里不是我们村，有什么事还有人给你主持公道。”
“疼不疼？”
“不疼，但我不服气。那个组长平时就老是欺负我们这些年纪小的，动不动就给我们加件。”
“你在工厂经常受欺负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大家都一样，有什么可说的，再说告诉你又能怎么样，我不到18岁，没有身份证，在绿城能找到工作就不错了。”
高飞皱起眉，眼中忧郁渐起，他想起了韩文昊和他提过让妹妹做服务员的事儿，但是自己和韩文昊已经疏远了很多，不知道他还肯不肯帮忙。
为了妹妹，厚着脸皮去问问吧，总不能眼见着高玉在这里受苦。
“等下回去不要再和别人冲突，我试着帮你找找工作。“
高玉搅着馄饨汤，她不想给高飞添麻烦，而且工作要真那么好找她早就走了，哪会留在这里受气。
“没事儿，哥，过了今天她知道我的厉害，也不敢再欺负我了。“
把妹妹送进工厂高飞心忧不已，总觉得是在送妹妹回火坑，现在还是寒假，等开学当面问下韩文昊吧。
然而还没等到回学校的公交车，高飞的手机就又响了，是高玉。
高飞感觉不好，“怎么了？“
“哥，厂里把我辞退了，让我马上搬走。“
“什么？！我现在就过去。“
高飞飞奔到高玉工作的厂里，可是保安不让他进去，正在争执的时候，只见高玉提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走了出来。
“高玉？“
“哥，怎么办？“放下袋子高玉靠在高飞的怀里哭，她心里后悔，为什么不忍忍。
“别哭了，没事的，有我在，没事的。“高飞摸着高玉的头安慰她，看着眼前的工厂，高飞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怨毒的目光。
高飞拎起编织袋带着高玉向公车站走去，到了公车站高飞拿出手机拨通了韩文昊的电话。
“哟，新年好啊！“
韩文昊的声音听着声音很喜庆，但他知道高飞不可能春节单纯联络问候他，他又不是傻子，高飞那么疏远他肯定是生日那天被刺激到哪根神经了，随便他吧。
韩文昊挑了一下眉，高飞是不是要跟他借钱，他虽然有钱，但生平最烦借钱这种事，与原则无关，就是这种事儿实在太多了，多到他真的烦透了，但高飞他可以破一次例，因为同学这么久，高飞天天啃馒头时都没和他开过口。
“新年好，有件事，我想问下，你们家那里还招人吗？”
“哪里？”
韩文昊被问的一时有点懵，猛然想到高飞妹妹工作的事。
“是你妹妹要来吗？”
“是。不知道方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现在人不在绿城，等开学我和你一起送你妹妹去。”
“可不可以现在就去，我知道给你添麻烦了，但我妹妹现在没工作了，也没住的地方。”
高飞生来贫穷，但他这辈子没开口求过人，此时的他感觉说每一个字都十分艰难。
“没问题，这样，你现在就去燕鲍楼，我等会给你一个电话，是酒店经理，你跟他联系就行，我和他打个招呼。”
“谢谢。”
挂了电话，高飞看着高玉如释重负，“走吧，去你新工作的地方。”
高玉眨了眨眼，觉得很神奇，她没想到哥哥打个电话就真帮她找到工作了，“哥，是什么工作呀？什么厂？”
“不是工厂，是我同学家开的饭店，你去那里做服务员，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先告诉我，不要再像这次搞成这样。”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人家会不会两天就不要我了。”
“不会的，走吧，车来了。”
高飞拎起编织袋上了车，他的眼中再次积满了忧郁，更浓。
028 所谓 “原本”
到了燕鲍楼外面高飞没有靠近，而是在一个拐角处拨通了韩文昊发给他的号码。
“喂？”
“罗经理吗？”
“哪位？”
“我是韩文昊的朋友，我让他联系你关于我妹妹工作的事儿。”
“你好你好。”电话那头明显热情了几分。
“我们现在在外面。”
“你们直接进来吧，我马上下来。”
进了燕鲍楼高玉四处打量，这哪里是饭店，这里是皇宫吧。
“你们先在这里坐一下，罗经理还要等一会儿才能来。”迎宾小姐带着兄妹到了大堂的休息区。
“谢谢。”
“哥，这里工作工资高吗？”
“不知道，不管有多少你都安心在这里呆着。”
现在高飞不在意高玉能赚多少钱，只要有个安全的地方能让她呆着就行。
一个一身黑色西服，板寸三角眼十分精神的男人走出了电梯，身旁还跟着一个穿黑色套装的女人，两人都是三十左右。
“高飞？“
“是，你好，罗经理，这是我妹妹高玉。“高飞站起身。
“坐坐，文昊已经给我说了这事。“
罗经理看了高玉一眼，“小姑娘不错，就安心留在我们这里吧。“
“她以前没做过服务员。“
“这你不用担心，会安排人培训，本来我们这里试用期三个月，一个月工资600，但文昊交待了，这个就免了，工资呢就按正式员工来，一个月七百五加上酒水提成，年终还会有奖金。”
“可以，以后我妹妹就麻烦你了，罗经理。”
“别客气，应该的，这是李经理，等会儿让她带你妹妹去宿舍，明天再开始上班。“
“谢谢罗经理，高玉你去吧。“
高玉看着高飞明显有话想说。
罗经理最善察言观色，“你们兄妹再聊几句，小李你去那边等会儿，我还有事就先不陪了。“
高飞有些尴尬，待两位经理都走了才开口问，“怎么了？”
“哥，这里工资才七十百五，你还是给我找家工厂吧。”
“傻丫头，工厂是什么环境，你再看看这里是什么环境，在这里天天和人打交道不比你对着流水线强吗？听话，在这里好好呆着，等我毕业了就不让你工作了，到时你专心自考，考一个文凭就能做白领了。”
高玉看着高飞那双忧郁的眼睛，想起母亲留给她的话，咬了下唇，“好，我听你的话。”
“这就对了，跟李经理去宿舍吧，我是个男生不方便去，安顿下来给我来个电话，有什么事记得先和我商量，别莽莽撞撞的。”
高玉点点头拎起编织袋向李经理走去。
高飞抿起薄唇。
自己真的太没用了，如果没韩文昊，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安置高玉才好。
…………………………………………
高玉在燕鲍楼安顿了下来，她上了两天班以后发现做服务虽然累点，但这里的环境和同事都让她不觉得憋闷，听着客人们说话每天都在了解新鲜事物。
想起以前在流水线上工，上个厕所都得找个人顶位置才能去。
听到高玉喜欢新工作高飞放下心来，然而糟心的事一桩完了又来了另一桩。
没几天高飞又被叫到了公司，当于露提出要他离职时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黄伟离职了，于露看着对面的高飞温雅的面容有几分无奈。
“我没想到最后是这个结果，我知道这份工作对你很重要，但我也是没办法。”
“可是我并没有和黄伟串通。”
“这不是串通的问题，事情发生了总要有整顿的对策，对上面有个交待，上次我以为让黄伟离职就可以了，我还想着调整你的工作联络人，但是蒋总希望这件事的参与者都不要在公司出现，我已经努力帮你争取了。”
“他又骂你了吗？”
“……”
“你不用这么为难，工作我再找就是了。”
于露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那双忧郁的眼中却是温暖的，唉，她也是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
高飞不明白于露的真实意图，还以为于露是内疚没能保住他。
原本于露应该是他心中的白月光，原本他应该一辈子不知道真相，然而所谓原本都变成了不可更改的现在。
离职后坐电梯时遇到Cherry准备下楼去买杯咖啡。
Cherry一脸可惜的看着高飞，“小帅哥，你还是走啦，上周你离开后的那天于经理就通知我们人事部给你办离职，我是有点舍不得你，所以才让别人帮你手续。”
高飞听完后只是笑笑，随后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凝固，他眼中的忧郁也散了开，“你说于经理什么时候通知人事部给要办我离职？”
“就上周你来公司那天，你前脚走，她后脚就说让我们准备给你办离职。”
Cherry看着高飞脸上变幻的神色明白了高飞离职这事儿肯定有猫腻，回去又可以和同事八卦一下了。
她比于露只是晚进公司两年，可于露都爬到经理了，不就长得漂亮点吗？肯定勾搭蒋总，还骗小男生帮她干活儿。
高飞离开写字楼时回头望了一眼，他终究只是这里的过客，高飞的左手握紧成拳，骨节毕现。
按照Cherry的说法，于露早就决定让自己离职，什么为自己争取，什么新的工作安排，都是假的，原来自己一直被于露玩弄在骨掌之间，但他更愿意相信于露是因为做了经理才变成这样，而非原本如此。
高飞还记得于露开诚布公地让他选择是否发邮件给蒋总，亲手教了他那么多东西，还帮过他，此时的高飞，心中有些隐痛，于露想让他离开可以直接说的，不用演戏这么辛苦，这么伤他的心。
而此时的于露坐在办公室里松了口气，高飞并没有过错，他如果坚持不离职，再闹一下，那自己就可以和他一起打包滚蛋了，所以她才想尽办法稳住高飞。
于露并不知道，她改变了高飞的一生。
多年后再次见到高飞时，于露看着眼前目中阴寒，神色冷厉的高飞，仿佛从未认识过此人。
而高飞也确实像不认识她一样，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于露自然没有去和高飞攀谈，因为高飞整个人从上到下仿佛写着八个字，“生人勿近，高不可攀”。
029 你不能喜欢他
高飞在一家西餐厅应聘了兼职服务员，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
但他心中还有希望，他觉得，只要熬到毕业就好了，班里已经有同学在考虑要不要考研的问题，但高飞一早就决定了不考研。
他计算过，即使他可以拿研究生奖学金，日子也是很艰难的，而且如果不是考入顶尖的大学，考研就失去了意义。
高飞不是一个人，他还有高玉要照顾，他不想再让妹妹吃苦了，所以，毕业工作是他的信念，改变生活的信念。
高玉和高飞见面的时间变少了，因为高玉周末肯定不放假，而她放假的时候高飞可能在上课，在上班，所以高玉特别珍惜可以到学校看高飞的机会。
这天高飞在教学楼门前等高玉，如果高玉休息日来找他，他有课的时候就会带着高玉一起上课，反正大学里有的学生到期末老师都记住是谁。
高飞看了下时间，高玉认识文综楼的，应该已经在学校里了吧。
一辆保时捷跑车停在文综楼前，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高飞也不自觉看了过去。
副驾驶下来了一个姑娘，皮肤水嫩，一张小脸，满脸的胶原蛋，高飞皱起眉，驾驶位下来了的是韩文昊。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我爸让我去饭店送点东西，正好遇到高玉，这不就顺路把她带来了。”
“谢谢。”
高飞拉起高玉就往文综楼里走。
“哥，你怎么不等文昊哥哥？”
高飞带着高玉进了一间空教室，“谁让你坐他车来的？还有，什么文昊哥，谁让你这么叫他的？”
高玉咬着唇，“你那凶干什么，我不叫他文昊哥哥叫什么？他又不是坏人，我为什么不能坐他的车？”
“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开始，看见他绕着走，不许和他多说话。”
在看见妹妹和韩文昊相伴时，高飞本能的反感这一幕画面，韩文昊不是坏人，但韩文昊有女朋友了，高飞不希望妹妹有不切实际的妄想，伤害到自己。
高飞这次没有料错，高玉确实是喜欢韩文昊的，在燕鲍楼，大家都对她很好，因为知道他是韩文昊同学的妹妹。
经理不会苛待她，同事不会欺负她，都是因为这三个字，韩文昊。
偏偏韩文昊是个对自己人比较随和的性子，每次来燕鲍楼看到高玉都会聊几句，同学的妹妹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可是高玉就想多了，在她眼里，韩文昊对别人都是冷冷的不爱搭理，对自己却不同。
韩文昊是一个标准的高富帅，很多女生都会动心，高玉就是其中一个。
高玉被说中了心事，脸颊绯红，低着头怕高飞看到。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嗯，知道了。“
“走吧，快迟到了。“
高飞拉着高玉的手进了教室坐到了后排，韩文昊在左面，高飞特意避开了韩文昊坐到了右面。
韩文昊挑了下眉，他当然知道高飞为什么不对劲，但他觉得有点可笑，他韩文昊是什么人，什么美女没见过，高玉又不是国色天香，自己有必要对她处心积虑吗？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下课后韩文昊直接离了教室，也没有问高玉要不要搭车。
高飞见韩文昊走了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上次韩文昊过生日他见识过，虽然韩文昊有女朋友，但他对别的女性也并不拒绝，不是那种对女朋友专一的人，还是让妹妹离他远一点比较安全。
高玉随高飞出了文综楼，看到空空的停位心里有些失落。
“你想吃什么？”
“随便。”
高玉现在觉得吃什么都没心情，而且她在燕鲍楼什么好吃的没吃过。
酒楼规定客人走后不许服务员碰剩菜，但收拾包房时很多菜客人碰都没碰过，服务员常在收拾桌子前吃一点，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到了燕鲍楼工作，高玉才知道有钱的人生活是什么样子的，经常一盘菜就顶她一个月的工资，吃出上万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听客人们说着那些有趣的事，她才发现，自己之前在流水线工厂真的是在浪费光阴。
“你不是爱吃糖醋鱼块吗？我带你去吃。“
“都说了，随便。“
高玉冷着脸，心里还在想着韩文昊。
高飞皱起眉，“你在那里工作的怎么样？“
“不是说过了吗，挺好的，干嘛又问。“
“要不等你有身份证了换一家饭店工作。“
高玉眨了眨眼，“为什么？“
“换换环境，见识下新的人。“高飞牵强的说道。
“我不要，我不饿，我回宿舍了。“
高飞拉着高玉的手被甩开，这是妹妹来绿城后第一次和他闹别扭。
高飞追了上去拦住高玉，“你喜欢韩文昊？你不能喜欢他！“
“我没有。“
“没有最好，他是有女朋友的，而且他这个人很花心，离他远一点。“
“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他，你总是和我说这些干嘛？！“
说完高玉就向校门口跑去，这次高飞没有去追，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还能怎么样？
高飞也没了吃饭的心情，转身走向图书馆，虽然他不考研，但专业课不能落下，奖学金对他还是很重要的。
现在重新做回兼职服务员以后，打工占用了他很多时间，所以，每一点看书的时光他都很珍惜。
王璟雯看到刚才高飞和高玉起争执的一幕，班里人都已经知道了，那个女孩儿是高飞的妹妹，并不是什么女朋友。
王璟雯觉得高飞真是有性格，不管外界怎么议论他，他从来不解释，就是一副清者自清的做派。
同时，她心里也很苦恼，为什么高飞身上的优点都是她喜欢的，可高飞这个榆木脑袋除了上课就是自习，再不就是去打工，没见他有一点谈恋爱的打算，简直是个苦行僧。
王璟雯告诉过自己，你不能喜欢他！喜欢他会是件很痛苦的事。
可人就是这么贱，越是得不到的越想要。
王璟雯默默的跟在高飞身后的远处，进了图书馆，坐在离高飞有点远但可以看到他的桌子上，看起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