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颖之策
独门生意啊,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寡寡的,躺在花园里爬墙虎的阴凉下,浑身却没一点阴凉的感觉。
酒,高度酒,各式各样林林总总的占了一脑子。自打来了这个年代,高度酒给王家和我个人带来了丰厚了收益和地位,可以说,如果没有我当时的热血来潮,王家如今的情况还很难预测。
花露水奢侈品,是国家繁荣昌盛后衍生产物,有则锦上添花,无则不痛不痒,一不关乎民生,二不影响国运,独家就独家,无关紧要的玩意儿,没有人会真的在乎。酒也一样,粮食我的时候就酿,一旦受灾闹饥荒,朝廷会毫不犹豫的去禁止,在初唐,短暂的禁酒调节一下粮食供应是合理的,不会牵扯二十一世纪里那么多经济上的连锁反应。
可现在不同了,从李爷子在高度酒擦抹退烧清醒过来后,酒,蒸馏后的高度酒,在个别人心目中成了战略物资,很不幸的是,这所谓的个别人正是当前军方里少数的实力派,是跺跺脚,三军上下就摇晃的中坚人物。
花露水容易,同皇家合作的融洽,小矛盾小分歧谈笑而已,或王家稍稍降低下姿态,什么事都过去了。作最坏最坏的打算,皇家里突然抽风而无赖也不会太危险,大不了就是个秘方,厚了脸皮打劫的话,交出去也无所谓,伤个筋骨,动摇不了根本。可能用于消毒的高度酒则两可,没有统治者愿意看到国家的战略物资被个人垄断的情况发生,唐朝不行,二十一世纪也不行。虽然现在军方和皇上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可一旦白酒在军队医疗形成了规模,等他们意识到了,估计就该有所动作了。
可能是好事,皇家军方对王家极度荣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万一呢?万一人家不待见有这么个钉子扎在军备物资供应的命脉上呢?对人家来说,理所当然的要拔钉子,至于怎么拔,用什么理由去拔,无论哪一样。不是王家一个小小的家族能消受的,到时候就十个兰陵都拉不住我。不是用亲情、爱情、友情能解决的事情。
可就这么放弃了?一块大肥肉,白白的扔掉,搁谁都不甘心,别说是我,就梁建方那老不死都能跳起来吐我一脸。想到这个老头,不由得笑了,名声不好却有心计,一个单纯的混帐无赖是爬不到左武卫大将军这个位置上的,或许他的所作所为是有目的,不去乱猜。让我欣慰的是,这老家伙护短,这就够了。
越起就越是头痛,越是不踏实。本来想和兰陵商议一下,可想想还是算了,她毕竟不是王家人。代表的利益阶层也不同,没理由去让人家为这个事情大费周折,而且这个事情谈到深入时候,必定会牵扯不同角度上的不同观点,会闹架。其实也很有意思,和兰陵闹了无数次架,牵扯感情不和的几乎没有。绝大部分就是两人所处角度不同而产生的分歧,拌嘴,冷战,和好,周而复始。想到这里,不自学的笑了几声,烦闷解了不少。
“笑两次了,”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跟前,“事情还没了呢,酒车还一拨拨的朝家里开,无君倒松快的跑来夏凉,等日头落山么?”
“哦!”赶紧睁了眼睛乱看,颖一人,含笑望了我,看得出来,自打酒的事情解决后,她心情好多了。“偷会儿懒,嘿嘿。”
“偷懒啊,一会儿拧了眉毛,一会儿傻笑的。”颖把我朝躺椅一侧推了推,挤了半个屁股坐上来,抄了把蒲扇打凉,笑道:“夫君累了好些日子,也该歇歇了,妾身刚是说笑的,莫往心里去。”
“前面忙完了?”颖平时极少出现在这里,她闲不住的人,宁愿把煤洗白了也不想了去休息下的性格。劝过,不顶用,她就这么个习惯,改不掉。
“算是完了。”颖端了我一旁扔的茶碗喝了口,忽然又一口喷了出去,不满道:“小虫子都掉里面了,怎么喝的下去。”说着将水泼了,重新倒了杯,“丫鬟呢?跟前也没个人伺候。”
“伺候啥,一个人清静。”伸手将颖朝腿上挪了挪,手不老实的蠕动起来,“天热就是好,穿得薄,进来出去的方便,嘿嘿……”
颖不好意思的环顾下四周,花园里寂静一片,稍稍变了个姿态,我龙爪手的套路豁然开朗。头扭了一旁,轻声道:“说忙就忙的没了时候,起早贪黑的没个停顿,前后有快十天没沾身了。”说着俯身受怜地轻抚我脸颊,“老四还些日子回去,二女恰好陪住,房子里空呢……”
“就这,”颖小脸绯红,几粒小雀斑醒目,唇边隐隐渗出汗珠,润泽一片。“回去没意思,留神旺财偷看。”
手上微微留了点劲朝后揽过来,颖浑身软塌塌的顺势倒在躺椅一侧,看不到她表情,光是细微的哼哼:“别下裙子,拉开点……”稍稍转了个方向,“午后了,就是瞌睡来的,合了衣裳躺会儿……”
闲庭信步而已,日头依旧的暴虐,爬墙虎依旧的阴凉,小虫子依旧朝茶水里冲,颖依旧的闭了眼睛,我依旧的……“下次订作个宽敞躺椅,挤不?”
“嗯,不挤……”颖小脸努力地扭过来,闭了眼睛在我脸上磨蹭,“挤些好……”
忙起来顾不得日夜,闲下来呢,就忘记日夜。你睡我醒,你醒我睡的,纠缠厮混,一张躺椅上,不知不觉里天就放了昏,园子里依旧寂静,石榴裙依旧撂起了一边,半梦半醒,如真如幻。
“不饿么?”一个姿势久了,容易轻度截瘫,轻轻动了动,打破沉寂。“或者再躺一会儿?”
“本说歪一会儿,妾身心里空空的舒心,”颖翻过来钻我怀里,轻声埋怨道:“夫君一叫,回魂了,粮食酒窖的,重新塞了回来,再没刚才的感觉。”
“受罪的命,劳一辈子都没人心疼。”抬了颖的下巴,在小嘴上亲了亲。“该操心不该操心,你就是没个分寸,累不累自找的。日子还久,往后老了,年龄大了,公公婆婆的,等你有空闲下来,我也没刚刚的力气了,才真正悔死你。”
“说什么呢。”颖不好意思的将头又藏起来,“男男女女的事情,再喜欢也要有个时候,刚刚蛮好的,”说着抬手张开了让我看手掌上的指甲印,“手攥得紧,指甲窝断了一根……”
不错,自豪中,看来我俩心情都好。黄昏上的残阳变得爽目了许多。老夫老妻的,还能说出这样的话,颖也是破例一次,欣慰之极。花露水、高度酒,满满的钱柜子,高头大马,那都是给别人看的。过日子,哪些东西可有可无,吃喝不愁就足够了,关键还是要有好心情。愁眉苦脸的亿万富翁,心力憔悴的政界要人,担惊受怕的武林高手,统统见鬼去吧。
将裙子给颖翻合身了。拍拍她脸颊,“决定了一件事情。”
“哦?”颖抬头看我一眼,轻抚我胸膛,“才决定的?”
“嗯。”我点点头,笑道:“就你说舒服的窝断指甲那会儿。”
颖羞红了脸,轻轻捶打着,“看您得意的,”伸了手轻摇几下,腻声道:“可别忙呢,十个手指甲,窝一根就决定一件事情……”水汪汪的小眼睛邪邪的看着我,一脸娇媚,“可还有九个指甲,夫君可还有要决定的事情没?”
“今就算了,想决定也没力气了。”捏了她下巴晃了晃,“明,嘿嘿,等了吧,往后没留指甲的机会。”
“可等着呢。”颖在我脸颊上亲了亲,起身将衣衫整了整,“夫君先过去用饭,二女老四这会儿回来了,别叫她们等着急,妾身身上腻腻的,擦洗一下就过来。”给茶碗里换了水,喝了两口,款款离去。
晚饭后,我*了炕沿上养神,颖恢复了正常,算盘拨拉得飞快,不知道她计算什么,反正从珠子位数上看,数额不小。二女和老四俩在院子里不知道干什么,可能与针鼻有关,人吵狗叫的。
“酒的事情知道不?”我半睁了眼睛,随手拿了个二女扔下的小饰品把玩,“军伍里想上书圣上,禁酒令对咱家网开一面,专门的采购了咱家的白酒去当消毒药剂。”
“偷听了。”颖贼贼的眨眨眼,“夫君同两位老将军的谈话,妾身在后面都听得清楚,梁将军有让咱一家独揽的意思。”
“不好。”我摇了摇头,“三家五家里多咱一家无所谓,可独揽,哼哼……”我停了停,抬头看颖,“你意思呢?”
“妇道人家,收粮收钱的活打点起来还行,可这不是女人家该操心的事情。”颖在算盘上划拉一下,算盘珠子瞬间又复原整齐,“您该做主的地方,妾身插不上话。”
“耍滑头呢?”我笑了笑,心里默默地算了个大概的数字,“我说,你算。按咱家蒸酒作坊如今的产量再翻一翻……”将花露水的原料留足,剩下的高端产品也充分给了余地,下来就是供应军队的数量,按照北门上酒坊的价钱计算,若没了原料供应,家里只好再开个酿酒作坊,自给自足,“大约就这个样子,如果不供应军队的话,酒也卖不成了,就只剩下花露水和利润,你看看少了多少?”
“少的多呢。”颖两厢一加减,“少四成。”
“好!”四成,我就舍掉不要了。人为财死的话,对有家室的人不适用,至少对我不适用。“四成里,一年就四千贯上说话,若你有每年四千贯的花销,准备一次花完的话,准备买什么合算?”
“这个……”颖显然没有拿四千贯出去挥霍的经验,一脸为难,“胭脂买一点吧,给家里添些好牲口,夫君嫌花园子看了碍眼,得改改。还有您的那个凉廊,定要修建得气派。”托了下巴思索一会儿,“可怎么也花不了四千贯啊,给二女再添点首饰?”
这才是白问了,按颖的办法不是花钱,是糟蹋钱。虽然糟蹋钱来的更开心点,可我这傻婆娘连意淫都不会,若真给她四千贯拿手里的话,肯定一转眼又塞了金库里,还换个更结实的锁栓上。钥匙拴了肘子上一辈子不取下来。
“投资,比方说买地啥的。”我鼓励她开拓一下思路,“你不是买地有水平么?上次丰河上那块就干得好。”
“可不是!”颖高兴地拍拍大腿,换了个人似的,精神抖擞,“买地!挑水田,天字号的,四千贯呢,买不了太多,有点少了。可咱们可以买便宜点不太肥实的地。不是每年有四千嘛,再稍微加点钱换好点的地,就一路换下来,两三年上也不少天字田了!”
“嗯,不错!”曾经去上海出差,有位上海同仁就是用这个办法。一步一步硬硬给自家换了个小三室出来,还是好地段,“你真的是关中人?”
“当然是。”颖没理我的质疑,沉醉在独自享用四千贯年薪的美梦中,喋喋不休。
“若没地呢?四千贯不花就白扔水里了,怪可惜的。”
颖被我一闷棍打醒,一脸惋惜。患得患失道:“发梦呢,也不叫人家多梦一会儿,欢喜劲都不给得足了。”无奈的摇晃算盘,听了清脆的算珠撞击声,“那就撑个好名声吧,虽说拿钱买的名声不长久,可总比没有的强。有名声命就壮,都没王法了,曹操还不敢杀弥衡呢,就这个道理。”
“就名声了!”我双手合十,拜了下关公加曹操,“我也这么个打算,本来想和她们再商量下,不过夫人都下了话,就没必要找俩丫头商议了,您就是曹操!”
“去!”颖捂嘴笑得高兴,“就是不和妾身商议,您拿了主意可不好更改呢,借了妾身的嘴里说出来,才是个人精。好事坏事的,妾身头上一推,您只管了阴凉。”说到阴凉,脸上一红,过来掐我两把,“往后可别说要凉廊嫌院子碍眼的话,要修啊,自己的月钱上出。一年四千贯,妾身可心疼呢。”
“小气!”白了颖一眼,“谁家钱都好赚,但不能让朝廷觉得你给人家拿住了,没好果子吃。”
“也有办法。”颖眼睛骨碌转得欢实。“名声要,咱钱也稍微赚些子儿。妾身娘家里以前和军伍上打过交道,其中只要关系打点的清楚,中规中矩的本分生意,断然不会吃亏。”胸有成竹的仰脸道:“先让他们去给咱家求一个禁酒期间能随时酿酒的特权。有了这个特权后啊,其实,真正拿住人家的是咱家独门蒸酒秘法,夫君既然心存忌惮,那就将秘法呈献了工部上,大明大亮的呈献上去。这样,朝廷有了制作工艺,随时可以开办公家的作坊,再不会有被人拿住的感觉;咱家又能在禁酒期间打了给军部上供应旗号适度的酿酒,或许不光是军部,还有医馆。不但解决了自家原料问题,还加了卖酒和军部上的俩进项。往后啊,朝廷上只记得咱家献秘法救人的好处,多挣俩钱没人计较。这是个大名声,几代上都能受惠的好事,一举两得。”
“是这话。”颖不愧是有商业血统的精明女子,和二女剑走偏锋,邪里邪气不同,颖属于有大局观,一切围绕家族利益出发,以家庭为根本的实干一派。我对二女是宠爱,是溺爱,甚至娇惯。对颖则是贴心下夹杂了少许敬爱,和颖坐一起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心里安宁,安心。“什么事和你一商量就有了下家,当家和不当家截然不同。”拉了小手过来摸搓一阵,笑道:“唯一一点不好,家当的太好,弄的我和吃闲饭的一样,偶尔出个小错也叫我有个显摆的机会嘛。”
“有人送上门等夫君显摆呢,轮得到妾身不?”颖起身拿了小册子出来,笑着交给我,“夫君的书印第二册了,兰陵公主交给的时候,妾身喜欢了半晌就没了兴致,所以晚些才拿来给您看。”
“看,没意思了吧?”和上本一样的封面,第一次着实的激动好几天,这二本就没了兴趣,早就知道了。随手扔了炕桌上,懒得翻。兰陵没亲手交给我能想像来,嘿嘿,她嫉妒了。“阳版呢,可着实花了不少工夫,往后千百年里,人家一提了作者,就想到你这个贤内助,多有面子。”
“哦?”颖半笑非笑,拿了册子翻了几翻,“可没听有这么一说的,后世上的人只怕对贤内助不感兴趣,多半得打听别的。什么知己啊,除了您还有谁参加撰编啊,一拉扯,就别人身上去了。当妾身没知觉?”
“放肆!”抬手照了颖屁股上一记,“怎么个赚钱赚名声,罚你立个章程出来,稍有差池,家法伺候!”
“呵呵……”颖捂嘴笑得贼兮兮,“心虚了,就打人么?”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献殷勤,不能平白无故
禁酒令终于颁布,心里的大石头落地。对一般人来说,也就少喝两口的事,可对长安方圆近五百里内的十九家专业酿酒作坊来说,哭都没眼泪。幸灾乐祸了好大一天,酒窖里下人都撵出去,大半瓷罐上爬上爬下的撒欢,打滚,太爽了,增值啊,涨停板啊,长阳一拉就是两年,比公元1996年的深发展还牛,我太坏了,哈哈。
哎呀,坏了,嘴抽抽,笑歪了都。扳正下巴,整肃了下恶心的表情,庄重的咳嗽两声,迈步走出地窖。今天下雨,下雨好,就是下雹子都好,只当老天爷下铜钱,反正我家地里的粮食早收了。
要说这人啊,不管干什么工作,不管被转移到什么个朝代,都得有知识,没知识有见识也将就,没见识嘛,那就得有狗屎运,比方我。
很奇怪啊,下雨时候,兰陵竟然跑来了,可我没打算让人来分享我的喜悦之情呢,太突然了,本来还想冒雨登个泰山啥的,打搅了兴趣,只好蹬树上脚解恨,旺财有眼色,我出脚一瞬间,它好像想起了什么,办事去了。
“来的不是时候,可是打搅您雅兴了。”兰陵站在书房门上,笑吟吟的看我蹬了一身雨水下来乱窜,“什么流派的腿法?可算是开了眼,一脚下去雨好像变大了呢。”
“少管,绝技,传儿不传女。”树叶上积水多了,弄我一头一脸,跟照头泼一盆水的样子。“正赏雨呢,跑来打搅我。”接过兰陵递过来的手巾一通乱抹,“早起,我蒸酒的作坊让封了,朝廷考虑得很周到,百十人的作坊一共贴补了十五石的粮食,正高兴呢。”
“呵呵……”兰陵咬了嘴唇笑起来。“什么人啊,封你个空作坊,还白赚了好多粮食,当我不知道么?你作坊都停了近两天了,哦错了,陈家的作坊。”
“还有啊,我丰河那边的庄子,不是说好贴补的麦子吗?怎么拉过来没见几粒?糜子、麦子,就算没种过地。还能分个清楚的!”昨天朝廷的补助到了,十数辆大车。来回好多趟拉完,折腾一整天的时间,麦子有,大约是补贴额度的三分之一,其余的都按照国家的兑换标准换成了糜子(黄米),麦子比糜子贵许多,加上家里才收完地租。粮仓里已经放不下了,临时开了俩东厢房存放,颖为这事还闹了一天情绪。
“你又不吃亏,现在放粮赈灾呢,都是先紧了糜子拉,估计是户部上按照放粮的比例给你家拉过来的。”说着掩嘴偷笑,“麦子毕竟还是少,再说俩味道也差不多,是不?”
“嗯。”我抬肘就想打人。味道差不多,唬原始人呢?连老鼠都知道麦子好吃,有存麦子的仓库,糜子那边绝对毫发无损。“算了,怪不上你,下不为例啊!”都拉来了,推回去找人家再换下来?公家的官司,还是少惹点好。“只当是为赈灾效力了,可下次人效力提前打个招呼,别不明不白的连个好都落不下。”
“别说,糜子有糜子的好处。这可不是给你送好处捎信来了。”兰陵拉我坐下,将我头脸上的水渍细细擦抹干净,“你家那救命酒可是名声大噪了,哦,陈家。英公伤势才愈几天,就和老对头同时里上书要求在军中推广,梁建方拿你好处了?这几天光看他上蹿下跳的没点安生,话里话外,好像不吃蛆不喝酒,咱大唐将士再就打不了胜仗一样。”
“啊!吃蛆喝酒?”谁这么损,当我是干饮食行当的?怒了!没这么编排人的。“谁说的,我带人抽他!”
“当了皇上面都快打起来了,还谁说的。”兰陵估计正在回味当时的场面,笑得抖筛子一般。“你说可笑不,俩老令官揪了梁建方袖子,非得让他给话说明白,不说明白就参他,什么罪名都出来了。”
能想来,梁建方爆脾气,见不爽就揍人,我就是例子,更别敢拉他袖子。可打令官就另一码事了,梁老头不傻,生气不敢动手,的确有意思。“后来怎么解决的?”
“就上次给英公治病俩医师又给当堂遛了出来,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马上有人跳出来吆喝,说妖言惑众,硬要上门请英公对质,闹得不可开交。若不是圣上发话,就真打起来了。”兰陵最近喜欢和我闲聊,倒杯水拿手里,起个话头就没完没了。“英公什么身份,怎么能拉过来对质,只得等了下朝,圣上关心这事情,安排找了个因为外伤起热的病人来验证,就和英公症状一般的,又是酒又是蛆,大帮人围了看。最后见了功效,那帮反对的才闭了嘴。”撩了撩头发,笑道:“圣上自打英公救治过来就留了心思,前后问了我好两次,又赶上梁建方挑这个头,满朝文武都长了这个见识,闹大了。”
“有我啥好处没?”很有面子的事情。满朝文武啊,多大的排场,国务院里露了脸,一辈子就再没啥追究了,够了。
“好处呢,”兰陵眨眨眼,“你名声在外,又兵法,又算学,又吃蛆喝酒的……”
“我打!”上前抓了兰陵肩膀,翻转过来朝屁股上狠抽两下。
“可下重手呢!”兰陵吃疼,还我一下,搓揉了一阵,“怪疼的,呵呵。”挨我*紧,“名声大,就有人出来保举,尤其你这样的,有根基有人气有爵位,都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所以你若有入朝的意思,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若扯了顺风,二十年里上到中书上没点问题,看你意思了。”
“那不扯顺风呢?我是不是给发配到岭南上种甘蔗?”历史知识虽然不丰富,可也知道往后二十年里做官不安宁的事,万一站错个队,我就可以去给大唐发展蔗糖产业了。
“进了朝堂,顺风顺水的事情可别指望有个长久。纵然有这样的人,也是凤毛麟角。”兰陵笑着摇摇头,“当安乐官也有,闲差。一辈子不吭声的过去了也没人注意。可你若入了朝堂,只怕闲差是混不下来,由不得你。不过这次圣上倒没说什么,见有人保荐你也不显得太热切。”
“除过当官呢?还有别的好处没?”有闲差都不去,何况咱这鼓捣的是不入流的玩意儿。如果真的当了中书上的一把手,别人指指点点相互传言:看,咱大唐的国务卿吃蛆喝酒是一把好手。能干的不得了……不当也罢!
“那就简单了。”兰陵晃晃脚,踢了鞋子将脚扔我腿上。“给你个特权,好好的造酒吧。大便宜。不过一点,窝酒糟的粮食由户部上统一调拨,定量酿造,多少由户部统一购买,不许徇私舞弊。”说着白我一眼,“这话对你是白说,里面一动手脚就不是王修了,不许太过分。”
“哈哈……”手一合,看来就是颖分析的那个样子,政府干预下的执行方案,“没问题,有公文没?不见公文我可不敢造次。”
“有,说话就到了。由中书上亲自签发的,今明两天里就到。”兰陵屈了腿,朝我身上挤了挤,“这两年粮食紧。尽量少动手脚,等缓和了,也就看得松了。”
“说啥话呢?我是这样的人么?”不屑地撇撇嘴,“还别激我!王家世代为国为民,虽说到我就独苗了。可爱国精神仍然没丢!非让你看看什么是无私无畏,忠君爱国!”不能太早,等特权证书拿手里,去官府办了手续后再无私,“今就免了,过两天就知道我是多伟大了,哈哈……”
蒸酒啊,光蒸不行,一禁酒没了原料,必须再开个酿造厂,禁酒令一发就是好机会。送走兰陵,让颖给老四、二女都找来商议,如今满酒厂都停业,趁火打劫几家酿造作坊回来。颖有报仇的意思,北门上的作坊是王家心头的钉子,头一家就它了。虽说酒坊老板也算个技术型人才,可毕竟有过前科,要作坊不要人,连临街铺面一同拿下。
老四的意思,北门上环境好,交通要道,来往客商也多,铺面可以装修改造一番,虽说不能卖酒了,可素蛋做了招牌,精致的小门面很招人注意。我本来想弄个食堂,却遭来反对,不能公开卖酒,食堂饭菜再好都揽不来生意不说,而且走的是零碎帐,没得力的人看管容易出纰漏,得不偿失。
“饮食可是对半利呢。”不甘心,垂死挣扎一番,“怎么都不赔。”
“开大了没人照看,开小了不够花心思的钱,虽说堵在要道上,毕竟家里没做饮食的经验,光雇个好掌柜都难。隔行如隔山,咱自家的事还没打理妥贴,别再寻那些心思了。”颖对我突然岔开话题进军饮食业不以为然,理论道:“夫君若是不相信,入了深秋去看看馆子里的生意就知道了。没酒,没新鲜绿菜,没鲜果,指望南山骊山那两边上的绿菜产量,连皇家豪门都供应不过来,就别提什么馆子的事情了。”
“我卖麻花去!”忿忿地爬了炕头上,胡乱一横,“明就在庄口支个地摊,光卖麻花,谁都别揽着!”什么破朝代,一年就四个季节,俩季节都没鲜菜供应,吃干菜的馆子,谁愿意进。“你们看了办,就这样子了,老四、二女做主。等拿了朝廷给咱颁发的特权,我就明打明当败家子送秘法去!”
“呵呵……”颖笑了推我一把,“老四在呢……”
“知道。”我不好意思的爬起来伸了个懒腰,“不说就忘了,嘿嘿,说哪儿了?继续继续……”
什么叫败家子,守不住祖业衰落的是,狐朋狗友结交弄臭家族名声的是,拿了家里东西不知道珍惜胡乱花钱学孟尝君学不像的也是。我觉得往后我可以改名了,叫王败家合适点。先不说别人,我去了工部献酿酒秘法的时候,刚说明来意,就觉得招待的那位官员面色不对,人家看了我几眼,因为我名头大,没人敢做主,非得等曹尚书亲自决定。
向来可亲可敬的工部尚书曹伯伯一改平时和蔼可亲的模样,皱眉劝慰道:“王贤侄可是想好了?同家人商议了没?若身子不得劲,且回家修养,你这个工图我只当没见到。最近小五老提起你,你们往后多亲近亲近。”
“……”
看来这救命酒的传闻猛烈,皇上都亲眼见的疗效,非同小可。曹伯伯头一反应就是我犯病了,然后又将话题岔开撵我回去。弄得我有点不爽。本来预备下不惜一切代价为国为民的排场话刚到嘴边就硬硬憋了回去,吞了个臭鸡蛋噎住的感觉。
“快些回去吧。没事和那帮小子闹闹就好了,秦钰从你手里调教的出版了,往后老夫还要把小五送你门下求学呢,可得烦劳子豪多担待。”说着行了个长辈礼就打算赶人。
“哦,伯伯提醒得对,小子脑子有点不对数,晕晕的就跑了工部来。”算了,既然人家把咱当病人,也索性就病了吧!“这就回去,您老忙,打搅了。”
败家子啊,曹大人肯定这么想的,还有招待我的官员。家国家国,这年代对不起家比对不起国更招人讨厌,我是典范。口口声声说他家小五如何如何的仰慕,曹尚书回家肯定会对曹家子嗣训话:往后谁再敢和王修那败家子来往,看我不打断他狗腿!
看来给兰陵就对了,不必要跑出去同别人挣‘败家子’这个头衔,老实点好。
“想好了?”兰陵对人的反常行为同样的诧异。“献这东西的话,那你准备要什么呢?朝廷没理由平白无故的接受这么大好处,偶尔也有献这献那的人,都是有打算的,换官?”
“大姐!”我揉揉太阳穴,无辜的看着兰陵,“你当我是什么人都成,就算良心发现一次,咱也为国出力不是?怎么都一个口气说话呢,你当我也犯病了?”
“才不是!”兰陵将图纸和说明材料翻过来扔我跟前,“你什么脾性,我只怕比你夫人都了解。这事认谁都能干,偏偏不会在你身上出现。搁两年前我二话不说就拿走了,可如今得想想,毕竟都是你的婆娘了。”
“我和家里商议过了,”将材料推了兰陵跟前,“放心拿走,我不换官,也不换钱,连名声都不要,您悄悄拿走就成了。”
“你怕什么?”兰陵逼我眼睛看,顺手将图纸打开,“怕朝廷上对你家有心思?因为我上次来说皇上亲自看药效的话,以为我暗示你?多心了,我可不想为这个事情和你有过节,往后不待见我。”
“大姐,你过分了。”叫我怎么解释嘛,“和你没关系,和谁都没关系,爱国还爱出是非了,先是去工部上被人当了病人,在就你这还疑神疑鬼,明我就街上发去,谁家都会你不愿意了。”
“干什么事都有原因的。”兰陵将图纸合上,敲了敲桌面,“你什么原因?别说冠冕堂皇的话,怎么个想法来着?”
“好,”我投降,“我有私心,我就想赚个安生钱,独门生意有花露水就够了,别的尽量能不惹人注意就不惹人注意。朝廷肯定不会为难我,可眼红的人说三道四的,我也受不了。”
“这话就对了。”兰陵看了我一眼,“说来说去还是操心了朝廷上为难你,别人说三道四你才不在乎。”沉思片刻,轻声道:“可能是对的,站你立场上想想,也的确不好办。舍财消灾,长远的打算。”拧了拧眉毛,“不过刚才闹的满城风雨,你就马上给秘法献出来,知道的是你长远打算,不知道的以为你受朝廷裹挟,不得已而为之。我就是拿走了,过些日子还得给你送回来。”
“啊……”很难办啊,看来平白送殷勤的事不太合适,“那……”
“换啊。”兰陵笑了笑,“换官,换爵位,换点良田,这就合理了。”
“可我不想换官啊,爵位也算了,现在够大了。良田呢,也不着急……”很麻烦的事情,我本来想换名声,上面三样都不合算。无奈道:“算了算了,你拿去,除了官不做,随便换啥无所谓,这事闹的!”
“你这人。做生意还漫天要价呢。”兰陵将资料小心地拿了丝袋子装起来,“我想想,给你个实惠的价钱。不是为难你,有功不赏是大忌,朝廷都没法要的。”
“免死金牌?”脑子里算来算去,就这个划算。
“什么?”兰陵没有这方面的概念,“怎么金牌?”
“算了,算了,”明显没看过电视剧,连村姑都不如。不耐烦的挥挥手,“爱咋咋,反正送你了,明天给你家钱拉两车也成,烦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凶手和才俊
风云人物,一般是指近期比较出彩的政界要人、商界大亨、有为的响马……,若实在想当风云人物又和上面三个职业拉不上关系的话,请将王修王子豪的猛烈峁家行为做为参考,定有斩获。
为嘉奖王家损已得国的大无畏精神,而王家掌门对朝廷别无所求的情况下,由皇家出面赏赐田庄豪宅一处,不远,离长安也就二百多里,岐山下一处号称景色与物产剧佳之所,占地不小,连庄园算上,九百三十亩地。
“往后别说你是左武卫的人。嗯,见你就想抽,赶紧滚远!”去探望李老爷子时候遇到梁建方……
“……”
“啊,王贤侄。”去工部里讲解技术材料,曹伯伯和蔼道:“皇家亲赐的山庄,天大的荣誉,羡煞老夫啊!远是远了点,不过也算是关中嘛,打算什么时候过去看看?”
“……”
“子豪兄自打李老爷子病好后就一直恍惚,你们谁再在背后说三道四,休怪俺老程翻脸不认人!”纨绔青龙寺旁槐树林的聚会上,我来晚了,一到就听到程初为我打抑不平,见我过来,程初起身恭敬问候安慰道:“子豪兄,看您气色不错,身体定然是康复如初。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不就是个蒸酒的技术嘛!”
“……”
“叔叔,叔叔!”我正和管家等人在庄子的蒸酒作坊旁筹划拆个南墙增加作坊面积时,就听到稚嫩的童声呼唤,回头一看,光屁股小男孩,把了鸡鸡在墙根前尿了老高。“叔叔,你是败家子吗?”
“哦?”跟前人多,我有点不好意思,笑眯眯蹲身问道:“谁说我就是败家子?”
“爷爷说你是败家子,把庄子上的好处让了别人……”正夸张的抖尿根子。旁边冲出一个老者挟起小孩飞奔而去,瞬间,踪迹全无。钱管家与众人则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筹备。
不得了啊,如今这名出的,男女老幼皆知,也算是个境界了,我假装不生气!
旺财跑来汪汪两声……我打!
败家嘛,就来个彻底地。凉廊架起来,拖了一年的工程,正好趁伏天之前修好,花园也得有花园的样子,人家花园都有池塘,安家凭啥就一个蓄水池?挖,朝大里挖,喷泉!
“夫君,咱家花园上地势高,没办法出活水。挂不了出水兽头。”颖对我发飚是有准备的,笑着解释古代喷泉的道理,“可是气坏了,别说您,就光那么些女人家地宴席上。妾身一去就有人问话,全是问妾身怎么不劝劝您的话。
“哦,算了。”献法子的事情是我和颖俩人商议的结果,也就她知道内情,多少有俩人贴心能舒服点。“这水池子花不少钱吧?我发神经你也不劝着,修这么精致,看了肉疼。”
“有什么疼不疼的。该花的钱迟早的。就你您不说,妾身也得修个池子出来,不为别的,家里有个池子镇着,夏天凉爽许多呢。”说着找了水池旁的大石头坐下,“鱼虾地。找人朝里面放些,公主要送好些个花鱼呢,明天就抓来。”
“那好,弄点蛤蟆回来听叫唤,”“夏天蚊虫多,弄点回来还能吃点,生态平衡。”“还有那岐山的庄子咋办?好几百里的,过去一趟光骑马屁股都开花了,愁的,打赏就打赏呗,弄到岐山去……“
岐山就岐山,没什么不好。”颖一脸无所谓,“本来也是没人打理的庄子,既然给了咱,就顺便过去开个酿酒作坊,反正那边打的粮食拉过来也变了肉价钱,不如就地给一气都蒸了酿酒,那边气候好,弄这个正合适。”
“也是。”虽然禁酒时期,王家酿酒的粮食都是户部上统一调拔,不过可以将岐山庄子里的粮食逄到工部调拔的份额里,还省了粮食地运费,降低了成本。“看谁合适过去主持?”
“钱管家的老大就不错,前一阵子在后村上的石灰窑里主持的能看过眼,妾身打算让他过去历练历练,往后接了他父亲的差,毕竟也是*得住地人。”颖看四下无人,脱了鞋袜将脚丫泡了水池里踢腾。“这流言啊,还得一阵子才过去,夫君若是不爱听,也不用出门搭理那些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
“不,偏要出门!”嘴硬而已,其实我也就不太出门。关中有句老话,少不出关(潼关),老不入川(出泰川入四川)。这年头一没汽车二没火车,出门就是受罪,尤其是关中自古土地肥沃,尤其守了风水宝地龙首平原上的人家,出行几百里都罕见,若是行脚走远路长期在外奔波的人会被视为不务正为一的‘流氓’。行万里路,破万卷书的说法在这里行不通。”鹅呢?给池子里游下看看,旱鹅,不知道会不会游水。
“怎么不会!”颖笑我无知,“有水的地方才养鹅,每天有人专门牵了到庄里地水渠呢,要不旱成黑的了。”
兰陵带来的花鱼不错,好看,还不怕人,人影子朝了池塘一映,鱼就聚焦成堆上等你喂它,所以我不好意思去钩它们,每天早上去花园喂鱼成了一家三口最期待的事情。鲫鱼耐活,离水一小时还能缓过气来,尤其不挑水域,洗脚盆子里都能活个一两年,钩鱼的都知道。可鱼自从放下去就开始减少,一两天看不出来,七八天上就没几条了。
“明再给你那鱼送些子来,不耐活,快死光了。”一早兰陵过来,我赶紧再要点回来,颖见鱼少了都不太乐意,硬说是下人偷偷吃了。
“怎么会?”兰陵一脸不信,“前年冬天池子都上冻了,也没见有死过的。这天气还没热起来,就开始死鱼了?”
“我也觉得怪,可就是一气地少,还找不到尸首。”不合逻辑,死鱼会漂上来。虽然见过黄鼠狼蹲池子边上起坏心,可它没办法捞啊。“要不一起过去看看,眼见为实。”
“嗯,别耍坏心思,”兰陵笑着警告我,“你家花园里总觉得古怪,上次你夫人带我去的时候就我……可就不知道哪的问题。”
嘿嘿,当然古怪,依照尉迟敬德老将军的创意仿建地花园。不古怪才怪,连大门都换了毛竹的,有柴扉的感觉,池上的浮萍才被管家打捞完喂鸡,显得光洁,游鱼影影绰绰,不时的荡起涟漪。
“是少了许多,”兰陵站了池子旁,大约看了下密度,随手扔了小把小米进去。引得鱼儿争抢,却没有前几天开锅一般地场景。不解道:“鱼也喂的够,吃的懒懒的,水质也好,怎么就少呢?”
“再拉来就是了。”既然过来了,拉兰陵到池子旁新修的小草亭下感受情调,反正进来时候我在里面反拴了大门,不会有人干扰,“不错吧,凉椅才换的,舒服又宽敞。”
兰陵轻轻撇我一眼,嘴角含笑,轻声嘟囔。“谋算我呢,起什么坏心思。”
“躺会就对了,老婆娘家的,当我稀罕?”朝兰陵腰上象征性使点力气,她也就装作拗不过的样子,一脸不情愿的贴我坐下来。“从山庄回来好些日子了。也不见你提……”
“你家里,我提什么?”兰陵脸上微红,语调如轻丝般缠人,就势侧身半卧,踢了鞋子屈腿上来。“日头都没出圆呢,可就想了干坏事么?”
“谁说地,干坏事管人家日头啥关系?”轻轻搬了她肩膀,搬过她脸宠,四目相对,“花草山(假山)水,发发诗意,和自己婆娘吟诗作对,老天爷都管不着,你就认了吧”
“不认还有什么办法?”兰陵轻轻挪动身体,造型愈显突兀诱人,“落你手里,还能过了好去不成?”说着埋下头去给我个侧影,“一上了热天就乏,腰腿都不松泛,郎君给妾身捏捏……”
捏,哪还有得说?咱绝活。光天化日,阳气重,三两下就起了念,“朝过翻点,捏不实在……”兰陵是好身段,有武艺的人,要啥有啥,柔韧性一流。
“别下重手,就刚才那样……”兰陵伸手攀上我脖子,呼吸略带急促,热气扑面而至,两条腿象葫芦丝一般的扭在我身上,舒服……,正火头上,忽然一把将我推开,凌身坐起,慌手慌脚的整理衣衫,头发泼散一般。
“啊!”差点给推了凉椅底下,怒道:“要死!”
“赶紧收拾,有人进来!”兰陵胡乱将头发扎两把,也不管我,扭身出了亭子去了桃树林下。
不知道谁进来,心慌意乱,尾随兰陵进了桃林朝池边偷窥,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气喘吁吁。大胆明明里面栓了门的,就算不栓门,下人没许可一般不敢进来,颖一早就出去了,二女还没下班,逮住非得剥了他皮不可!
“没事了,”兰陵轻笑几声,帮我紧了紧襻扣,“不是人,呵呵……”
来的是看家的大白鹅,一扭一扭迈了官步过来,器宇轩昂,面色沉稳,……杀手!坏老子好事。扭头苦扔对兰陵道:“还能继续不?”
“哈哈……”兰陵皱了鼻子笑起来,使劲朝我背上捶两下,“问的下作,可看你呢……”
“我觉得杀鹅比较解恨。”这事全凭个兴致,就现在这个气氛,继续也没多大意思,恨恨道:“吃烧鹅不?我请客!”
“看,”兰陵没理我气话,指了指白鹅,“下水了,游的真好看。”
“哦?”警报解除了,兰陵既然要看鹅,就不用鬼鬼祟祟。我拉她上了凉亭。鹅也看见我俩,忽然来了兴致,在池子里“嘎嘎”叫唤地同我打招呼,游的起劲。“嘿嘿,没看出来,还是个人来疯。”
“呵呵……”兰陵依*了亭子边上看的出神,情不自禁的笑着,轻声吟着:“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拔清波。”
这调子熟悉,不像是我作的。虽然我忘记作者是谁,难道小学课本上有兰陵的诗。
“你作的?刚刚?”千古流芳的作品难道就是出现在偷情不成后?
“才不是我。”兰陵摇摇头,笑吟吟道:“是应了景色随口念的。一个七岁小孩子作的,你相信不?”
“谁,七岁就这么牛?”我有点嫉妒,我上小学时候六岁,然后课本上竟然印地是七岁小孩的作品,可笑地是,讲解语文老师已经快六十岁了,还一个劲的夸赞其中的意境。“那小孩肯定活不久,死了没”。
“你这人,太恶毒了!”兰陵不满的打了我一下,“人家活的好好地,才来了长安,在道王府上供奉了差使,前途无量,那像你!”
“七岁?童工?你有恋童癖?”上下打量兰陵,该真不会喜欢这一口吧?
“想什么呢?”兰陵推搡我一把,气地笑了。“成天说我们女人心眼小,你也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七岁的孩子不会长大吗?人家现在是偏偏才俊,虽然家景落魄些,不过就凭了才学,总有出头之日。”说着故意蔑视我一眼,“不像某人……”
“切!”不屑的摆摆手。“才俊就是当了禁脔用的,少用那语调,发花痴的大姑娘见的多了,老婆娘就见你一个。”抵挡了兰陵的拳脚,笑了几声,骤然严肃道:“咏鹅而已,虽有刻画的生活。但形单影只,略显淡薄,雕虫小技而已,不足挂齿。”
“哦?”兰陵起了兴许,“听这个话,郎君有气势磅礴地作品?妾身洗耳恭听,好长个见识。”
“听好!”咱张口就来,鹅嘛,千军万马才见气概!干咳两声,调了下音调,举目望月状,没折扇,薄扇勉强代替了,扇摇几下,“山下一群鹅,”扭头问“怎么样?”
“数目是多了,群殴吗?”兰陵掩嘴笑道:“后面呢?”
“听好!山下一群鹅,唏嘘赶落河,”顿了顿,“落河捉鹅医肚饿,”看了看兰陵,她还没反映过来我的变轨,悠然吟道:“吃完回家玩老婆。好!”
“去死!”兰陵扑身一顿拳脚,“你这个滥人,打不死你!”
“看,嫉妒我才华了吧?”扭身给她个脊背,爱打打去,“听不得好作品,啊!停,*!”
“什么?:”兰陵见我语气不对,停下问道:“怎么*?”
“吃我鱼!”兰陵打我时,我拧了方向,正冲了池子里的白鹅,正红掌拔清波,忽然朝水里一窜,甩了条花鲫鱼上来,伸嘴接住,一吞,没了。“杀才!就说鱼怎么一天一天的少,都它吃了!”撸了袖子就准备下去找当事人理论。
“吃就吃了。”兰陵一把揪住我,“好不容易有个景致,吃俩鱼算什么,多好看的鹅,你嫌弃人家,给我抱走吧?明天送你一池子鱼换。”
“不换!”吃鱼归吃鱼,鹅喂了这么长时间,多少有了感情。“鱼你照样送,鹅不给。想要自己养一只去。”说着下去给鹅赶了出来,一路吆到门跟前,竹门上轻轻一展翅就窜了过去,得意地在门外朝我示威两声,迈了官步轩昂的走了。坏家伙!
抓了凶手,颖回来听我一说,笑的发软,“吃就吃了,别问人家要什么花鱼,就后面河渠里捞些杂鱼杂虾的扔进去,免得弄个好景致出来天天里不分里外的朝凉椅了领人。”说着小眼睛含笑打量我,一脸的坏表情。
“栽赃!”我大度的扬手恐吓,“少胡说,我可是……”正说着,二女带了针鼻回来,反面旺财不知道又受了什么气,一个劲哼哼,不时地上去咬针鼻,反常。“回来就好,”给话题岔开,“去,凉廊那边用饭,都分派好了,咱们过去吃饭夏凉,往后晚上要热了,就打了铺盖睡过去,多好。”
颖白了我一眼,出去准备了,二女则偷偷递了新手绢给我,绣的精细,树枝上一对喜鹊活灵活现,不过不太适合老爷们用,当礼物收藏了去。二女起小心思,我拍她小手,“耍心眼啊,就快了,人家皇家里现在是十七岁,嘿嘿”。
二女红个脸,爬我身上不依的磨蹭,“都十七了!”
嘿嘿。走,吃饭去。“领了二女过了凉廊,颖已经那边候下了。”“怎么有摇晃?”刚盘腿坐下,凉廊好像起了颠簸,颠簸逐渐的厉害了,海盗船?
“地动了!”颖首先反应过来,扑回来使劲将我朝凉廊下面推“下去,赶紧下去!”
我终于反应过来,随手将二女扯起掀了下去,凉廊是*了一边院墙立的,只要掀下去起码不会让墙砸到,不会有生命危险。颖在我身后立不起来,光是推我,我拼了全力拉了她胳膊朝廊下滚落,捏好角度,让她正好能落到我身上,不至于摔伤,脊背朝下重重的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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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地关中是地震高发地带,光毁灭性的地震有四次记载。工作工作,忙死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国难当头?
抛了颖摔下来,落差大概就一米多点,但事前站不起来,脊背着地。可气的是,摔下来后人家地就不震了,领了颖和二女罚站一般站了凉廊底下的空地上楞了一阵,就看见管家带了人手飚了过来,令人欣慰的是,除了我扭了脖子之外,只有个幼学上的老量站房檐下被掉下来的瓦片砸了脑袋,王府上、庄子上都完好,连蒸酒作坊被推了一半的危墙都没倒,万幸。
“府上不论大小,都搬出来睡了各自院子里,夏天,除了蚊虫咬几口外,起码不会被房子砸死。”扶了脖子,艰难地转动几下脑袋,还行,没有偏瘫的预兆,“给庄子上也都通知到,都睡到自家院子里,明早就着手在院子中间搭窝棚,今晚就将就吧。”
“后宅上?”,虽然后宅没人进出,管家终究觉得让家主和夫人睡院子当间有点不太雅观,“要不老汉这就动手给凉棚搭建起来……”
“不必,”下了决心,心里默默数一、二、三,猛地朝相反方向一扭脖‘咔吧’一声,合槽了。疼的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的灵活自如起来,值!“好了,该忙啥忙啥,晚上我和夫人去后花园的茅草亭子里睡,不折腾了。”
“钱叔,去找人拿麻布在花园后面的高亭子上拉了帏子,茅草亭子离了水池太近,寒气重,住不得人。”颖笑着否定我的创意,家里事情她做主,说话气长许多。“后宅的丫鬟也跟过去,先搭建俩小窝棚,明天再加固,还有你和胡先生院子里今晚都起棚子,顺便周医生也一道。你三人不许有闪失!”安排好自家后,分派下人去亲友家探平安,兰陵家则用颖的名义探望。
“是!”颖说话比我有威信,管家应的利索,扭身忙去了。
“下回我布置的时候,你不许插嘴!”见管家走远了,又爬了凉廊上,饭菜都安稳地没点变化,“没大没小的!”
“是!”颖蹲身撩了二女的裙子看看,沾了口水胡乱搓揉几把,“打破点油皮,没事。”恨恨朝二女戳一指头,朝我这边瞄了一眼,“美不死你!头一个抡了你下来,上去吃饭!”
女人家小心眼样子,我不是还充当肉垫扭了脖子吗?没点良心。二女估计也有意见,看模样就知道,平时对颖戳她时候就笑嘻嘻的,这次扳个脸不知道想什么,饭都吃的不香,无奈的摇摇头,当时脑子里哪有功夫分先后,谁位置好就先抡谁,我又不是耍铁饼出身的,哪有那么大臂力一次扔俩女人下去,能把二女抡起那么远已经是超常发挥了,若再试一次,按二女现在的体重,挪个地方都难。
“闹什么?”抓筷子再饭碟上敲打几下。“往后再有这事,你俩我谁都不管,一个人跑,赶紧吃饭,找打。”
“闹什么气呢,”颖挨我盘腿坐下,夹了口菜献殷勤,“降了天罚。这才是个小晃动,只盼了后面别再有了,动静一大,可不了得。咱庄子上就有因为这个逃难过来的人家。”
“少胡说,天罚狗屁。”没知识还爱显摆,愚昧。翻了筷子照二女敲了一下,发瓷啊,都让惯地没个样子了。早早吃完去睡亭子,等不急了。好些年没有露宿过,这镒还携家带口的干,花园里半夜阴森森,睡起来一定很刺激。
兰陵操心我,夜里专门派人过来传了话,还运了许多出猎时候搭帐篷的材料过来,按行军帐的模样设计的,皮质的很高档。颖对皮帐篷稀罕的不得了,马上就让人搭建起来,并取消凉亭计划,一家三口改睡帐篷,依旧刺激。
三天后,洛川(陕西商洛地区,县志记载的确切,受灾严重,并引发山体滑坡,堵塞官道近三月之久)大震的消息传至京城,洛川连接关中与剑南的要道之一,秦岭山区地重镇,战略要地,自古就有‘取洛川以窥关中’一说,是京城门户。遭此劫难,举朝震惊。关中通往洛川官道堵塞,救援物资难以调派至灾区,只能从汉中、金州两地绕山路援助,为保证赈灾力度,七千屯田兵开赴洛川维持当地治安,近万民夫抢修官道,凡洛川报碟直送宫内等皇上御批。
“死伤者无数,兼天气炎热,恐诱发瘟疫。”兰陵说到这里,一脸颓丧,“瘟疫一但起来……”
“有具体统计没?”不忍看到兰陵这个样子,可又无能为力。瘟疫是大问题,在这个年代上,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尤其是灾区里,人畜的尸首一旦腐败,雨水一冲入了水道,现在官道又堵塞,各种物资进不去,想不发生都难。
兰陵摇了摇头,“现在通道一堵,全*山中小路传递消息,本就两天快马的路程,如今要拖延个三四天才到。”看了看我,“你办法多,想一个出来。”
兰陵能把这话都问出来,看来真是病急乱投医。我能有什么办法,原来电视里抗洪救灾见过地东西,想想。“喝开水、驱蚊虫、居所用石灰水定期消毒,一旦发现有疫病者马上隔离,由官员牵头,全民动员捐款捐衣服,动用军队全赴灾区,发扬军民一家的鱼水之情,中央首脑亲临灾区慰问并兼在重灾区同灾民及指点员吃顿饭来安抚民心……,还有,重点宣传几个英雄事迹来鼓舞全民合力抗灾的士气,悲壮点的,再就是……吃天由命了。”
“你等等,”兰陵拉了纸笔记录,“喝开水,驱蚊虫都合理,石灰水消毒你以前说过烧石灰而已,都好办。官员牵头捐这捐那的。”说到这里,摇摇头,“朝廷还没落魄到这个地步,民间捐助就免了,丢不起那个脸面,军队已经开过去了,重点是治安,其实用来帮助灾区重建地话,也不是不可以……,中央首脑嘛,你指的是谁?”
“谁大就谁。”晃了晃脑袋,从昨天起,终于可以自由旋转了,“尚书、中书、太子太保的。实在不成王爷、公主、娘娘,皇上不知道成不?”我记得新闻里,重灾区肯定有主席御驾亲临的慰问,不知道古代地皇帝有没有这个觉悟。
“皇上不成!”兰陵瞪我一眼,“胡诌!一来回一半月上,就不怕影响了朝政。尚书、承宰的都公务在身,如今前面要开仗,后面还一气的闹灾祸,谁都离不了。”托了下巴想了想,“王爷嘛,不少,可毕竟是个搅人心的差使,王爷们不合适,也不好去,可不就剩下公主了。”
“你消停啊。”听兰陵这话风不对,有鸾驾亲征的架势,“不是还有娘娘、太子嘛!再说了,你个妇道人家,还是个寡妇,去了不合适。女人家抛头露面地多寒碜?你就是要去,皇上也不批准,不够丢人钱。”
“可是笑话了,你说的是哪朝的规矩?”兰陵不屑的看我一眼,“娘娘去不去我说了不算,可洛川也算关中一部,我过去也不算逾越了,顶多打个招呼地事情,抛头露地话,你别给我说,打江山的姑母不是没有过,若父皇在世,听你这话,信不信给你挂了城墙上风干了?”
“别,说瘟疫呢,别牵扯饮食。”兰陵的话是没错,可能和李家的人血统有关系,唐朝皇家的作风在中国历史上相对开放,前有三娘子(平阳公主)在关中搞敌后根据地耀武扬威,后有太平公主持权参政阴狠毒辣。兰陵身为长公主,聪慧著称,在朝颇有声望,又深得李治宠爱,没有别的王爷那么多忌讳,出面代表李家安抚一下灾民本合情合理,可我还没开放到李家那么公平地步,大震过去可能有余震,往往余震比大震危害更大,这时候跑去太危险,厉声道:“你不能去,算什么话,!不就是瘟疫嘛,既然是我婆娘,我想办法,你就消停会!?”
“好,你想。”兰陵见我动了颜色,笑着摆摆手,“知道心疼我是好事,不去就不去,叫唤个什么。”
“本就不该我操心的事情,为你这个婆娘,我勉为其难,真正为国为民一次算了。”目的就是不让兰陵趟这混水,灾区的治安绝对混乱,首先就不是女人家去地地方,再就是生活上,水一但污染,病菌可不管你身份贵贱,该拾掇还拾掇,她又是金枝玉叶,去了难免给人家添乱,帮倒忙。“办法多,太多了,一时也想不出来,你先去汇报,首先就是开水和石灰消毒,再就是解决伤患,既然朝廷上让王家有酿酒的权利了,不妨就采购点酒过去。医生,草药的必须充足,我夫人娘家是草药商人……”
“停!”兰陵一巴掌给我打断,“有点人心没,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朝家里拉生意。你酒给我预备上,我现在就报上去!”
说走就走了,没点情分,把正在粮库上分仓的颖叫来,从酒窑里分一千斤出来等兰陵派人过来拉走。“这么多?”颖有点不情愿,“按什么价钱给朝廷?”
“这个……”若要是按照前两天和朝廷订地价钱给的话,显不出来咱做了善事,可要便宜点,就怕以后人家再按便宜价钱拿的多了吃亏,既然应了兰陵的事,索性就大方点。“送!”
“送?”颖看了看我,一拍手,“那就送了,合算,总是要留名声的,这么大事情出来……”寻思一阵,“一千斤多了,让人家看了以为咱家多有钱一样,二百斤足够,一不招忌讳,二不惹闲话,不是多少地问题,重的是情谊,表表心嘛。”
老四是个滑头,下午就跑来找她姐商议,就想在地震上把陈家的形象树立起来,张嘴就要朝那边捐药材,说已经和家里商议好了,这次下了本钱,一旦把捐助的渠道打通,立马就把陈家里所有的药铺店面停业三天,大牌子打出去,因援助灾区,本店暂时无货,故停业三天云云……
“是个好办法,呵呵……”颖喜的合不扰嘴,“那跑来找我商议什么,你不是有内府的关系嘛,直接和那边谈谈,说不定人家愿意要咱家的东西呢。”
老四以为我眯了眼睛装睡就看不见,还冲颖指指我,轻声道:“过来是看姐夫的意思毕竟见多识广。姐你代我问一下。”
“你姐夫知道了。”朝我努努嘴,“装呢,椅子上躺的发懒,不想吭声而已。”
“又出卖我。”也不睁眼,缓缓道:“老四办法好。又涨了体面,又涨了人气。这么大的药铺突然为赈灾停业三天,还不闹的路人皆知啊。往后就算卖老鼠药都有人吃,信不信?”
“没个好话!”颖笑着朝我这边虚打一下。
“就这个理,姐夫说的对。”老四对老鼠药没兴趣,只要道理正确,她才不管用什么方式表达出来。“我直接找兰陵公主去。内府上她当得了家。”得意道:“上次送花露水过去,娘娘还隔了帘子同我说了几句话呢。”
“可是攀上高枝了!”颖笑的欢实,不过我听这话里透了酸气。“见到模样了没?”
“没,听听声音就是福分了。‘老四起身胡端了个茶碗,也不管谁喝的,一气饮干,也不道别,飞奔而去。
“知道了吧?老四可不是一般的活套,不是你温文尔雅那一套能约束的。“我笑了笑,这个小姨子不是一般的强。心思也活跃,“往后啊,光凭了听过娘娘垂询这点,就没人敢小看她。”“兴许是妾身错了。”颖起身拿了蒲扇过来给我打凉,“老四模样又好,人又伶俐……”
“停!”笑着打断颖的话。我还没瞎,虽然审美格调不高,可也不至于有那么大偏差。“往后啊,该夸的时候你夸,睁眼说瞎话就算了。条件再好也不能混淆视听。”
“算妾身没说!”颖不乐意的蒲扇敲打一下,“这么大动静出来,看来该大赦了,不知道这次皇上要怎么说。”
“操自己的心。”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出了这事,按现在的常识的确没办法解释,自古皇上就爱朝脸上贴金,说什么自然灾害是自己不小心惹了人家老天爷云云,显示皇上惹老天爷的事凭啥老百姓要替代了顶这个灾,明显拐弯抹角的骂人家老天爷不公平嘛。
话是这么说,可李治仍旧攀了老天爷的面子作了深刻的检讨,检讨内容很奇怪,半杆子打不着的事都往自己身上搅,什么天降洪灾是警示,自己没注意依旧我行我素,导致地震之类,给百姓和老天都承认错误。
这李治皇上当的也可怜,干点功绩别人说他像李世民,出点灾害都成了自己的错,兰陵给我解释诏书的时候,我还心酸了半天。都是男人,我外面受窝囊气的时候也有,可还没资格当了全国人的面受这个气,换到李治的角度想,还不得气死不可。
“可怜的,什么事都担上了。”不由的露出同情的表情,“你说这皇上干不干坏事和地震还能扯上关系?”如今外面传闻多了,不光是皇上,连娘娘都牵扯了,说原来皇后好好的,换个新的惹老天爷不高兴,若武皇后还在的话,不定还出什么事情。这话我可不敢给兰陵说,也是蹲了墙根听别人议论。
“皇上好当的吗?”兰陵无奈的一摊手,“你是当家的,你家出了事情还不都找你理论。就这道理,皇上当了国家的主,不管什么事情,不出来挑着怎么行?还有啊,按你说的,地震和放屁一样,憋不住就冒出来的话,往后少拿出去显摆,够丢人的。”
“就是这道理嘛!”我就比喻粗俗了点,还不是想让兰陵有个大概的认识,也是替皇上,啊不,是替一个受苦的男同胞打抱不平。“我平生最怕别人冤枉自己,同样嘛,谁愿意都把别人屎盆往自己头上扣。算了,不和你说这,王家的酒和陈家的药材都送上去了。我家就不说了,也算官宦人家,为国出力是应当的。陈家的事可得有个表彰才行,毕竟是模范商户嘛。”早上颖就给我交代,要在兰陵跟前帮她娘家敲打敲打。
“一家子滑头!”兰陵拿出老四才孝敬的新型花露水在太阳穴上擦了擦,笑道:“虽然藏了心思,可终究是为国效力了,肯定有奖赏。如今呢,内府上开了这个头,也就有意褒扬某些商户,稍稍改观一下朝野上对商家的歧视。老四伶俐,钻了老大个空子进来,哼哼,会来事的很呢。”
哦?还有这么大个好处,稍稍改观一下形象,既然皇上认为这么作有必要的话,那是天大的好事,不过话说回来,这李治还就是太可怜了,同情中。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募捐?
李治统治时期,不管是经济上还是军事上,将唐帝国国力提升一个档次是不争的事实。从接到地震的消息,整个帝国高效率的运转起来,几乎京师的有关人员都全身心的投入到救灾赈灾中去,一时间,好像所有的人都忙碌起来。
二百斤医疗用酒和陈家捐助的大批中药材送上去没几天,就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王家收到的是朝廷新增的订单,陈家则被朝廷口头嘉奖,而老四则被叫到内府上,由娘娘亲自出面给了赏赐。
口头嘉奖,看起来没有实质的奖励,但毕竟是开国以来第一次有商户被朝廷赞誉。什么事都难保第一次,一旦开了这个先河,不仅仅是陈家,所有商户的情绪和积极性都被空前的调动起来。身份、地位,这是商人自古以来一直为自己争取的东西,没有这些,弱势群体的财产能不能保得周全还是两说,再多的财富也如过眼云烟,关系硬朗点的商人依附于权势,保护费如流水般地流入当朝显贵的腰包,但身家性命暂时能有个周全;没关系的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低调维持而已,成为强豪们欺辱敲诈的最佳目标。
如果你是农户或地主,遇了强豪欺诈,别人会同情你,甚至有人看不过眼跳出来援手,官府上也不会袖手旁观,自能讨个公道回来;可商户不同,没人喜欢他们,遇了同样的事,别人会幸灾乐祸,甚至有人看了眼红跳出来趁火打劫。官府上纵然过问,却难以讨个说法,回家继续受辱而已。
陈家的事情让众商户嗅到点什么。商人的第六感无与伦比,陈家既然能堂堂正正的被朝廷承认,不过是在恰当的时间上做了恰当的事而已。一时间,京城里的商户都有点疯狂了,灾区百姓仍旧水深火热,同样身为大唐子民岂能袖手旁观?有关系的走走关系,托官员说说话,让朝廷批准自家朝灾区捐助,没熟人没关系的直接就跑来户部上磨牙,捐什么的都有,场面火爆。事先没个预兆,不光是户部官员,连皇家都有点措手不及,兰陵为这个事还半忧半喜。收了吧,朝廷顾忌自己脸面;不收则辜负人家一片诚意,毕竟为国为民的热情不能一盆水浇灭,再说这次商户是动了真格儿。不是口头上取巧,捐助的物资委实不在少数,据说有的人家愿意捐助自家十年所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户部门上乱了套,划了老长一条线,不许商家*近。”颖自打陈家获得殊荣,就使劲乐,心情好得没办法发泄,套了车子专门跑去看热闹,回来还大包小包带不少东西。“好些人直接拉了自家东西过去捐,人家户部里没说收不收的话,只好在门外等着,可热闹了。”
“等就等嘛,”我也准备去看看,自打来了唐朝,还没见过这么火爆的场面。听颖一说就起了看热闹的兴趣。“嘿嘿,吩咐了备马,我也去看看。”
“不去了。”颖拉了我袖子,笑道:“如今门口上太杂乱,看的没意思……商人就是商人,捐东西你分好的等呗,可偏偏就又开始易市了,拉了东西的没事,就东家换西家,弄得和赶集一般。”
“……”这新鲜,更得去了。不等颖阻拦,牵马就跑。边跑还边听颖后面喊:“户部东手的巷子口上有个拉毯子的胡子,夫君回来时候捎一条!”
胡子都有?什么世道!明显是看了人多,趁火打劫做生意!马都没地方栓,只能牵了手里朝里面挤,估计京城里一半的商户都过来了,大车小车,拉什么都有。当然,其中不乏投机倒把的分子。一眼就看见颖说的那胡子,一个人把了个巷口,摊位铺开大了,各样毛毯都扔在地上,也不吆喝,自己朝上面一躺养神。
还有个卖醪糟的摊子生意火爆,大热天里一见日头就渴,光见他不停点的收钱,老大的陶瓷碗垒了半人高,客人喝完连洗都不洗,直接就盛满交给另一人,忒不卫生。
“子豪?”天热,正人群里挤得满身臭汗高兴,就听见有人喊我,扭头找了半天,才发现是李世,正站了醪糟摊子旁边,不知道是不是刚喝了醪糟。
“是李兄啊。”人多,调个马头惹周围人一阵牢骚,好不容易回了头。拱手施礼,寒暄道:“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呵呵,算好吧。”李世好像不是一人来的,周围几个人好像都认识他,我一扭头就发现杨泉大包小包的提了一堆,一脸笑容地朝我招呼。
“杨老兄了在啊。”我扭头又看看李世,看样子不太像一起来的,杨泉一副购物狂的模样,朝我招呼的时候还正在给商户付钱,看商户一脸不乐意的样子就知道被杨泉砍了不老少的价钱。
杨泉好像也是刚刚才发现李世,赶紧又打招呼,两手都占着,提过头顶摇晃,亲切地跑了过来,“嘿嘿,反正他们也是要赈灾,便宜,兄弟顺便买点回去。”朝我努努嘴,冲李世笑了笑,“不耽搁,下午还有差使,您二位慢行,在下得先赶回去。婆娘在家等了吃饭,不敢怠慢了。”说着又急匆匆消失了。
“是个好人。”冲杨泉的背影道:“这杨兄的确有意思。”
“何以见得?”李世指了指外面,示意我出去说话,这里到底太喧闹,影响交谈。“过去就是西苑,好久没和子豪聊天了。那边人头熟,咱们过去坐坐。”
“好,好。”我欣然接受,毕竟能和我说一起的人不多,平时聊天的同性少之又少,“稍等下,来时婆娘有吩咐,买毛毯。”将马缰绳交给李世,又独自挤回去买了毯子。本来打算享受下侃价的乐趣,既然有人等,就放那胡子一马,任他宰割。
“看来子豪也是个好人啊。”李世打量我手里折叠整齐的毯子,笑道:“大热天上就为个毛毯亲自跑一趟?”
“可不是,”将毯子塞了马背上的褡裢,“婆娘说这边热闹,小弟就顺便来看看,果真厉害,比西市上人还多,户部官员这会儿估计头疼吧,哈哈……”
“可能。”李世领我进了西苑,轻车熟路带了个莲池的凉亭下,景色优美,凉爽宜人,“户部上官员不知道该不该收这些。但商家们赈灾的热情还是要嘉奖的,毕竟哪个朝代都没有这等盛况,朝廷就是犹豫该不该鼓励。”指了指周围。悠然道:“以前没事老过来看荷叶,这些年一忙起来就没时间。若不是今日遇见子豪,还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来。”
没事来赶集的人,竟然恬不知耻的说自己忙,看他悠闲的样子,比较起来反倒是我更忙一点。“当然要鼓励,收不收都得鼓励。和送礼一个道理,收不收都得给人家道声谢。何况还是赈灾这等大事。”
“是这个道理。”李世点头,“商人与别的百姓不同,所谓无利不谈商就是这个说法。谁都知道他们不是为赈灾来的,可人家样子做出来了,也真不好拒绝。就是送礼的道理。”
“小弟认为应该收下,他们无非是图个名声而已,又没有太大的要求。”端起侍女送来的茶水一饮而尽,“说实话,绝大部分商户都是本分人,省吃俭用的积累点家业,不比别人吃的苦受的罪少,同样是为国家做了贡献,人们只看了利,一讲到‘利’上就反感,就轻视,却不去琢磨利怎么来的。”
“哦?”李世喝了口茶,笑道:“这个我也专门去琢磨过,也同别人探讨过,不知道子豪又是什么说法呢?”
古人对商人有歧视,不过对商业其实还是重视的,说白了,就是肯定这个行业而否定这个职业,逻辑上说不通,但事实如此。唐帝国为了保证其商路的安全畅通,前后发动的战争不下十次,对于外商也有明确的保护条例和优惠政策,商业、文化交流上也相当的开放,在某些政策上的开放甚至超过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歧视商人却为了保护商业不惜以战争为代价,的确矛盾。
“其实国家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从形式上还是鼓励商业的,关键是民间传统风气如此。说到改变吧,想从百姓身上做起是不可能的,只能由上至下慢慢来。就像户部门口这事,如果换了别的行业,若国家让农户们捐助粮食、衣物,肯定不是这个景象,说不定还要引起非议,以为国家变相的征收税赋。”顺了顺思路,自从来了唐朝后,有些事情不去想就慢慢的淡忘了,思想退化。“可商人不同,在他们眼里,身份、地位于财富一般的重要,有些人家甚至不惜代价的想将自己洗白,听起来如同做贼。一般人不可能理解,可小弟恰恰娶了个商家女,有些想法说出来着实的可悲,他们一样是*了勤劳和智慧去拼搏,可得不到应有的尊重……”
“利欲熏心,或者成了商人,对于道德就弃作一旁了。”李世听到这里,插话道:“国家重视商业和民间歧视商人,听起来意思不顺,但以道德为准绳的话,就好解释了。”
“可能吧,”我艰难地点点头,很想按了商业规则去解释一番,可想了半天也没办法给商人正这个名。唯利是图听起来刺耳,但绝大部分人还是抵挡不了这个诱惑。古代有,二十一世纪更多。从超级市场到街头小贩,以劣充好,短斤少两的比比皆是,已经成为普遍行为了,甚至连大型国企都难以避免。在唐朝,药贩、药铺敢在药材上动手脚,那是要杀头的;可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没吃过假药的人不多见,甚至有医生亲自出马推销假药,让人不寒而栗。没接触过国外的商人,不过天下乌鸦一般黑,能好到哪去呢?自嘲地笑了笑,“约束,尽量完善法规去约束。制定专门针对商业行为的法规,不指望他们遵守道德,只用国法来衡量,或许钱赚多了就能好点了吧。”
“国法。”李世点点头,问道:“大唐律不够周全?”
“当然……”差点漏嘴,对面的不是兰陵,还没有随心所欲到畅言无忌的地步,“当然周全!再没见过比大唐律更好的律令了。以前没有,往后肯定更不会有!”
“哈哈……”李世眯了眼睛笑了起来,“没外人,话说得这么谨慎,子豪不实诚。当然不周全,要周全就不会有令官成天里喊着修这修那的,这世上谁家都没本事给律令定得完满。”
“相对,相对周全,嘿嘿。”被人家说不实诚,太不好意思了。“不是太懂这些,针对商业的法规或许应该细节化,越细越好。小弟不是行商的,对里面条条款款不是很明白,反正也是瞎说。其实啊,若有商人参与进行一同修订,那才能更完善。嘿嘿,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去。”
“与虎谋皮?”李世弹了弹茶杯,寻思片刻。“也有道理,子豪觉得朝廷会不会收这些商人的捐助?或者说朝廷故意开了这个头来提高商人的地位?”
“那不清楚,或许收了是好事。毕竟也算是民间自发的行为,是我朝繁荣昌盛、百姓品质高尚的侧面体现。赈灾嘛,何必斤斤计较与朝廷颜面,能发动群众,群策群力才是真正有面子的事情。毕竟是圣上英明,官员得力,民心所向嘛。”
“就是这话!”李世抚掌大笑,畅快淋漓。不知道我拍皇上马屁和他有什么关系,搞得以为自己当了皇上。“就子豪以前说的,凡人,凡事都有正反两面,只要这次赈灾得力,更显我朝昌盛,民心可用啊。”
“对对!”相对于谈商业,我更喜欢赈灾一些,毕竟我家也是捐了不少酒,属于爱国人士。不可否认,我是爱国的,至少年轻时候有过为国捐躯的想法。赈灾看起来是户部的事,可李世这工部官员竟然也说得头头是道,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不过对于石灰和酒的功效上,他还是很崇拜我的,嗯,崇拜。话题不知不觉的就扯远了,蛆的事情问了几次,他显然对养蛆喂鸡更留心,说要汇报给工部上,然后推广开来。
“是大功,”李世仿佛已经看见全国人民喜吃鸡蛋的场景,赞道:“子豪奇才。”
“啊?”我有点犹豫,不是功不功的事情,关键是我不想让别人看到蛆就联想起我来,万一给封个“蛆国公”,我觉得还是死了的干净。苦脸道:“这个……,推广好,可功劳就算了……李兄推荐的时候莫要提了小弟的名号,怪难为情的。”
“好,哈哈……好。”李世明显有捉弄我的意思,笑得模样很恶心,不过我断定他不敢冒领这个功劳,封赏再大他都不敢出这个头,怪渗人的。指了指西下的日头,“打搅子豪久了,该不会耽误了送毛毯的事情吧?”
“不会,不会!”摆手起身告辞。出门时候留意了下四周,今天西苑上清静了许多,连个人影都没见,估计太热了,没人出门。不错,和这李世比较投缘,要说兰陵还是有眼光的,交往的人就是档次高些,起码比我交往的档次高。
回家前到蒸酒作坊边上看了看工程进展,老远就看见飞马而去的背影,好像是李敬业。他最近沉迷于蛆虫之间,每天过来也不上门打招呼,一来就钻了饲料作坊里不出来。对于这个家伙,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虽说也属于纨绔子弟,但很少在聚会的场合里出现,却待人亲和,没有一般纨绔眼高手低的毛病,就饲料作坊的小杂役都能谈得来。
看似一个不合群的人,可名望在京城不错,英俊潇洒,文武双全,尤其是武艺上,虽然我不太懂,可能和程初一气切磋小半时辰的人,除了二娘子以外,李敬业算是头一个。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花无缺?我最恨这样的家伙,避免和他接触,不时的绕弯子说人家坏话,虽然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和作坊上的俩女帮佣发生感情纠葛。
又来我庄子上勾引养蛆女,太坏了。意淫李敬业委琐的同时,我变得高大起来。这家伙马上要去边疆上推广医用蛆,太好了,一定会被吐蕃牧女抓去,永不翻身,我会送他毛毯当贺礼。
正想着,周医生与我擦肩而过,大医箱差点挂我个趔趄,他就这样个人,一到出诊时候就风风火火的,迎面过来也不知道打招呼,太投入了。看他朝牲口棚过去了,这些天老是闹我加块地方给他,好用来集中饲养怀孕的牲口……正想着,就见云家小姐带俩丫鬟从庄前的小路上转了过来,急匆匆朝王家门上走去。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生化危机
云家丫头来了,我还是先不回去的好,有颖在,应该能对付。五月中的天气,天还没黑的样子,和李世侃了小半天,中午饭都没吃,肚子饿得叫唤。老远看了花露水作坊那边炊烟袅袅,家里所有的作坊平时只管一顿饭,看样子,又要加班了。
内府上动用了各种超限制渠道打开了周边国家的市场,已经不是行脚商队零敲碎打的贩运了,有组织有规划有预谋,没有谁家比内府更具备这样的优越条件,强横的武力加上皇家独有的权势和大唐丰富的物产、人力资源,只要想做生意,没有不赚钱的道理。
到门上将坐骑交给门房,厨房里拿了块锅盔,边吃边溜达,小时候逃学一亲。再有不到半月时间,西瓜就熟了,一个个膀大腰圆的躺了满地,为了让西瓜均匀采光,俩庄户正在小心的翻着瓜面,我则找了棵老树坐下,尽量不干扰人家的工作。
“好东西啊。”庄农边翻边赞美,“上次瓜熟的时候下了好几大车,别看才拳头大,味道不错!我和婆娘连吃了几天,老丈人那边都没舍得送。”
“说的,可不能多吃,拉肚子差点就没命了。”另一个反驳道:“咱不是吃寒瓜的命,拳头大的就够了,现在长得和猪头一样大,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
我听得直笑,明显就是想吃了,还找借口克制自己,要搁了后世,不管是给谁家种,种瓜的没吃过瓜就是奇闻。自己庄子上的人家就是可爱,种了这么长日子,竟然还没吃过滋味。
“味道肯定差不了。你看这叶子都发黄了,也就快熟的时候了。”
“这么多,主家怕吃不了吧?”说着还煞有介事的咳嗽两声,“寒瓜地上的活跃是辛苦了点,还是去年上庄子里起院子时候拿得多,去年挣的钱,今年还没花几个。就是让邻庄上那帮人占了不少好处去,不甘心。”
“咱这主家还成,到底是朝廷里封下的人,知道体谅下苦力的。外庄上来的也是卖力气,凭啥不叫人家拿。不过说起来,主家还是比不上大夫人厉害,知道不?诰命夫人!昨天还见了,回去一看我婆娘,直接打了一顿,咋和诰命夫人一点都不像。”
“打你婆娘有屁用,你就没长诰命夫人她男人的脸……”
“有完没完了?”我一旁听得冒火,诰命就诰命吧,还她男人的脸,当我爱长诰命夫人她男人的脸咋地。站起来吆喝道:“想吃西瓜就偷偷吃一个,关我脸屁事!”
俩庄户傻了,站那半天没个动静,一脸惊诧,见了鬼的样子。
“看啥看啥!”我指了指说我脸的那家伙。“你,说你呢。去,挑个瓜过来,吃了不甜小心我拾掇你!”
“是!”俩人一块跑了,半晌才抱了个似乎最大的过来放我跟前。大气不敢喘一声,等我发落。
我俯身拍了拍,端起来贴耳朵上,双手用力挤了几下,不屑地看了俩人一眼,没知识就是没知识,种瓜的不会挑,老大一个生蛋。“赏你了,回去给你婆娘吃,打挨得冤不冤?”起身亲自挑了几个,没几个熟的,将就吧,一年没吃了,开个荤。“给我抱回家去,今儿这事就不追究了。”指了另一个庄农道:“一会儿你也过来挑一个拿回去,等熟了,凡瓜地上干活的一家赏俩,不过再敢拿我编排事儿,就让你坐地里一口气吃二十个,吃不完不准走!”
“现在?”那人听得激动地打摆子,“二十个?”
“滚!美不死你。”憨胆大就这意思,明显心里没数。
回来时候云家丫头已经走人了,颖正喜滋滋地拿了个盆子洗西瓜,再仔细擦抹干净,就差打蜡了。“满地都是,至于不,洗洗切了吃,吃饭前刚好开胃。”
“咱家东西长得就是迎人。”颖擦干净退了两步左右的欣赏一会儿,“这么大,前一阵上去的时候才碗口大小呢。迎风就长。”
“一阵没朝坡上去了吧?忙过了,这些天你好好歇歇。”接过丫鬟递来的毛巾擦了把脸,问道:“云家丫头今天跑过来干啥?”
“耍心眼呢。”颖轻快地笑了几声,切了块瓜皮下来擦了下刀,扭头吩咐丫鬟喊二女一同吃瓜。“一起送来好几个,妾身让管家和帐房都拿了个去,周医生也送过去了,往后依仗这些老人的时候还多。”
“送就送了,解释啥?”我挥挥手,“问你云家丫头事情呢。”
“贼得很。”颖手上加力,一刀两半,分了一牙递给我。瓜不错,不过到底没到时间上,瓤子肉肉的,还不脆。颖收拾了个铜盆子放了脚下盛瓜籽,才自己取了一块,咬了口,舒服的呻吟一声,“今年上关中粮食旺,官上大量收了糜子去拉了南边赈灾,弄得这边糜子涨价,麦子到贱了。她家去年为了扛难关,专门拿麦子换了好些个糜子回来,这会儿糜子一涨,她就想起还帐了,着急了要先还一部分。”
“那就叫她还吧,小姑娘家撑个家也不容易。这些事情上咱也没刁难的理由,正好北门上酿酒的作坊里能用上。”
云家小姐给我的映像不坏,虽说王家是冲了云家地产去的,可毕竟没有让人家破人亡的邪念,若真存了坏心思,也不容她能逐渐地爬起来,早就动手了。“明天让她拉了来,照今年的价钱算。”
“嗯。”颖见二女进来,指了指桌上的瓜示意她自己拿,“就这么给她说的。其实说了人品,这丫头还过得去,老四那边收她家鸡蛋一直没出过纰漏,品质也好。即使今年降了价钱也没说三道四,云家日子也逐渐能过下去了。”
“那就好。反正到明年你姊妹俩一刁难,地八成得让了咱家。总得给人家留条活路。”我现在也想通了,颖的扩张是有道理的,想发展自身就必须经历这个过程,王家不是真正的生意人,打根基就得依*吞并土地。
颖将西瓜啃得干净,一点都不浪费。旺财伸头闻了闻瓜皮,又失望地趴下。“咱家庄子上是一点空地都腾不出来了,挤得满满的,邻了云家那边的河渠两旁又太偏僻,实在不行就朝那边修路……”
“钱管家不是说那片原来掏过个旱井,水是苦的么?”关中长安地区的地下水资源很奇怪,前后不到一里路的两眼井,水质却截然不同。老关中人都知道,解放前虽然家家都有水井,可大部分是用来涮洗的,喝的水必须去城墙根一个叫甜水井的地方拉,彭大元帅当年在西安还同警卫员一同去甜水井拉过水。“没水你让人家怎么去,河渠里的水饮牲口可以,人喝不成。”
“住不了人而已,修条路过去也花不了几个钱。妾身的意思,那块地往后加几间作坊没问题,水苦点,人不喝就对了,作坊还是能用上。素蛋作坊和饲料作坊都给移过去,庄子中间占得碍眼。好好的地方都糟蹋了。”颖对庄子里不宽敞早有微词,而且迁作坊是陈家掏钱,王家只出地皮。“今年看起来红火,算来算去就没挣多少钱回来,花露水产量是多了些。可前一阵咱收酒的亏了不少,来回扯了个平手,造纸作坊里就半死不活的,素蛋那边一天来回就四百来鸡蛋,听起来利大,七七八八一分摊,刚保了本钱而已,还搭进去个饲料作坊……”
“急个啥?天上下金子还有个落地的时间,今年抓的鸡还没下蛋,你着急有啥用?”一说这,我也不爽。这年头,不是想养鸡就有鸡给你养的,得老母鸡孵才成。一窝五个蛋孵二十多天不说,就算母鸡卖力,全给你孵活了,还有一半的公鸡在里面,母鸡孵卵这二十天还不带下蛋的,来回一算,没效益不说,万一窝里全是公鸡,亏大了。如今孵蛋都和赌博差不多,小母鸡价钱快赶了猪崽。
“急,怎么不急。”颖不知道想了什么,瞬间笑的打跌,一口西瓜瓤子喷了出去,吓二女一个趔趄,“失礼了,哈哈……夫君莫怪……哈……”
“你小心,瓜籽卡了气管不是闹了玩的。”上前给她脊背上敲打几下,笑得轻了些,“闹啥?好好说话呢,发什么神经?”
颖指了指二女,又开始笑,强忍了半天才蹦了几个单词出来,“二女……被窝里……一次孵一百个成不?哈哈……”
二女听了忍不住笑了几声,发现不对,硬硬板了脸下来,小脸憋得通红。
我顺手就给了颖一个五百,笑道:“有创意!”扭头看了看二女,二女惊慌失措地摇头,朝院子里达莱那边指了指。“就知道你俩没一个好东西!谁提的谁孵去,少糟践别人。明天我就提一篮子回来,给你俩绑炕上!”
其实人工孵化不是不成。小时候在农村也见农民自家里干过,炕上放两排草纸编的孵化池,一个大灯泡照二十四小时不停的照上,也有烧暖炕弄的,这东西一般不分季节,不过在春秋两季的多些。这是土孵化,对温度要求的不严格,房子里连温度计都没有,全凭人的经验和感觉,还得每隔一段时间朝室内喷点水,保持温度,翻蛋保证温度均匀,温度高了还得拿出去凉一下,很麻烦。孵化率也不高,二比一左右。所以这些孵鸡蛋的还有另外一个职业,卖毛蛋(孵化失败,但小鸡已经成了形的)。很恶心的东西,可偏偏有人爱吃,生意火爆得不行。
“要不试试?”颖小眼睛眨着,“上次夫君不是给妾身讲过活人孵蛋的故事,那人叫什么来着?”
“……”故事好像讲过,可具体是谁我一时想不起来了。“刘备!”先胡诌一个对付。
颖皱眉寻思半晌感觉不对,“先不管是谁,夫君也没说成不成。”
很麻烦的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刘备成了没。早先起暖炕后,我也有过孵蛋的打算。不过人越活越懒,就硬硬在脑子里把这个想法屏蔽了。“你胡乱打算什么呢,人就是能孵,那也不可能一下一百个。不过要试验也可以,找个阴凉通风的房子,晚上烧了暖炕,成不成也没办法说,关键要控制温度。”
“温度?控制?”颖对控制温度没有太完整的概念,我耐心讲了半个西瓜的时间,她终于明白了,笑道:“这容易!”
“啊?”一口瓜籽没吐出来,活活吞了下去,差点呛住。
颖见我的表情,得意地笑了,“简单,记得上次琪郡主送了妾身好些个文鱼(金鱼)不?一开始养的好好的,可随了天热就死,妾身开始也一点办法没有。后来打听养文鱼的才知道原因,见不得太热,刚刚合适的温度里,它就文气的游,若热了冷了就贴了缸底下不动,热急了就冒头,再不管就死了。”
哦,说了半天就这么个控制法,厉害!孵蛋肯定在不动和冒头这个温度上说话。估计死的温度也有可能,也可能在死和冒头之间……鄙视了颖一眼,刚还以为碰见了居里夫人,半天就这馊主意,不过不能浇她凉水,要鼓励。“成!冒不冒头我不管,你看着弄,孵出来是功劳,孵不出来全当我吃的。”反正从前到后我省了不少鸡蛋。
“听夫君这话的意思是行不通?”颖露出失望的神色,随后又坚定道:“那就……全当夫君吃了!”
设备我可以按农家里的样子去指导,可温度嘛,按理说一般人是感觉不出来的,我又没有其中的经验,还得摸索。
兰陵这几天因为赈灾的事情,跑里跑外的瞎忙,没功夫过来,我正好研究一下金鱼冒头的温度,反正颖热情高涨,第二天上收了云家的粮后就张罗了修路和弄孵化室的事情,顺便还买了大缸人家处理的小金鱼回来,全是最便宜口眼歪斜的那种。
鸡蛋价钱贵,不敢乱糟蹋,就自家产的就成。三个通风的厢房,一间是舒适的游弋,一间是热点不动,还有一间是所谓的冒头,说实话,冒头那间我都不愿意进去,转一圈出来就桑拿了,金鱼拿进去不到两天就挂,人间地狱。
第一次试验全军覆没,鸡蛋变臭的味道很可怕,中了化学武器的感觉,全部拿去当了肥料。颖不甘心,马上又来二次,这边正糟践鸡蛋和金鱼不亦乐乎的时候,兰陵一脸欢喜的上门了。朝廷上果然收了商户们的热情捐助,冠冕堂皇地记下了捐助金额和家门,着实的大张旗鼓表彰了一番,陈家作为这次运动的带头人,声望暴涨,尤其陈老四被娘娘正式接见的事情让陈家成为商界明星。鼓舞人心的事情,朝廷赈灾上有了充裕的资金,大批招募民夫赶往灾区修路,灾情虽然严重,可民心大振,封建主义的阶级友情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你干什么呢?听会儿话就满头大汗?”兰陵一番热情的叙述完,才发现我和往日的不同,“生病了?”
“没,桑拿,出汗后本来要洗澡,你赶来了。”将外衫解开,拿了把蒲扇刮风,“这算好的,没见昨天呢,出来和泡水缸一样。”
“搞什么花招?”兰陵不知道桑拿是什么,可大清早里洗澡不合常理。
将人工孵化的事给兰陵大概讲述一遍,抖着衣襟道:“看,就这样子,一进去就想死,一天还得死十回八回,叫别人弄还不放心。”
“夜里呢?你熬夜?”兰陵心疼的除了我外衣,拿了手帕仔细地擦拭,不满道:“原先听你说过,没想到这么辛苦。你婆娘起的主意,为什么要你操劳,她干什么去了?”
“家里又开始铺路了,后坡上的寒瓜到摘的季节了,忙不过来。”不是颖不去,我实在不想让她也沾这个手,怪受罪的。可兰陵问起来也得打个掩护,“今年寒瓜上的多,下午回去带一车走,当还你去年的本息了。”
“这漏子让你钻大了,一车算是饶了你。”兰陵把我转过去,脊背上掏到内衫里也擦了,“一会儿领我去看看你孵蛋的地方,别让你一人累了,我回去布置一下,多试几次,看有门道没有。现在就带我去看。”
和兰陵正走后宅门口上,就听见颖在里面说话,拉住兰陵,爬门缝上看了下,云丫头竟然在里面。
“这些天净忙了这些没名堂的事情,这不,收据都写下了,说等这窝鸡一孵出来就给你送去呢。啊,不是,是说家里鸡下蛋了就给你送去。”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听得很清楚。
“孵?”云丫头问道:“是孵蛋吗?”
“孵什么蛋啊,说错了。家里才抓了小鸡,忙的等下蛋呢,可别听我随口胡说,忙的说胡话了。你的收据,快拿上,等过些日子去你家串门,俩弟弟还好吧?”
“谢夫人挂念,弟弟都好,长高不少了,书也读得用心。哦,夫人说忙,妹子就不打搅了,代妹子给小侯爷问个好,弟弟们已经开始念他著的书了,亏得有您家这个好邻居,要不云家就过不来呢。小妹告辞……”
打什么主意呢?颖明显就不是能把话说漏嘴的人……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前奏
看来颖背了我耍心眼,嘿嘿,听兰丫头告辞,我拉了兰陵匆忙朝孵化间走去,路上只感觉兰陵在笑,笑得很奸诈。
“就这个样子。”从孵化间出来,将其中三个房子里温度不同的道理讲解了一遍,“其实也就这么一弄,成不成两说,按我说,不成的可能很大。”
“那你夫人是在害人喽?”兰陵掏了手帕边朝书房走着边擦汗,“连你都弄不成的事情,连门道都没摸透……”
“话不能这么说,乡里乡亲的,相互切磋一下农艺常识算什么骗人了?再说了,不是说了孵化后马上改口了吗?还不是怕连累了乡亲?”辩驳很无力,稍微琢磨了下就明白颖的心思,她不愿意看到云家发展得太快,削打一下,好给明年里要地打基础。这恰恰反映了她对人工孵化没有信心,赔本嘛,大家一起了。
“就护,好好护!”兰陵鄙夷地扫我一眼,“你去孵蛋比放两条文鱼好多了,护蛋鸡一般。”
“嘿嘿,”叫丫鬟打了盆水过来,拧了个巾子扔给兰陵,“你要弄可以,不过事先说好,办法对不对,弄不弄得成,别找我理论。你那边能人多,兴许比我这边情况好些,再说了,你钱比我多,十来天扔百十个鸡蛋不算啥。”
“知道就好。”兰陵将打湿的手帕捂我脸上,自己转过身去,抬起两臂轻声道:“身上汗大的,郎君,给妾身擦擦……”
这些天事情比较多,先是李敬业学了一身耍蛆的硬功夫去北边前线充当蛆使,再就是秦钰远赴剑南道会川(川、滇、藏交汇处不远)一带负责军务。制高点,战略要地,虽凶险,却能看出朝廷对秦钰的重视。南诏各部如今仍在吐蕃的势力范围下,一旦北边程老爷子动手,南诏、吐蕃必定会在会川一带骚扰,规模绝不会小,用来吸引唐帝国的注意后趁机袭略吐谷浑。秦钰部的压力是仅次于身在大前线的苏定芳部,但其湿热多山的恶劣环境使秦钰的处境更加凶险。
无能为力啊,看似是自己的学生。可我这个当老师的却无法庇护他,虽然我从来就没有力量去庇护一个身份、家业比我高许多的学生,很无奈的事情。秦钰已经不是当年的公子哥儿了,他才真正是身不由己。和上次欣然受命不同,这次秦钰走的时候明显有了牵挂,前一天里专门到王家辞行。战略战术的绝口不谈,全是相互依托保重的话,说得俩人心酸。临走时候再三托付我转告颖和二女,没事多去秦家陪陪他婆娘。秦家夫人性子烈,虽身份地位绝高,却在贵妇人圈子里混得不如意,没几个人愿意搭理,除了颖和二女外就找不到几个能说话的人了。
“此去凶险,学生只当身后事般地打理。”秦钰说到身后事,脸上表情却轻松起来,“后方有老师和程家舅子坐镇,学生定安心无虞,一心报国,决不会辜负圣上重托!”
这是秦钰头一次喊我老师,听得我心里堵得慌,不敢说话,就怕掉眼泪,虽然这个时候掉两滴眼泪不算丢人,可我这个当老师的就得有老师的样子,得让学生安心。不搭话,从下人手里接过缰绳,头前开路走出庄前的木桥,再递给秦钰,拍拍他肩膀,朝官道方向挥挥手。
秦钰拱拱手,努力朝我挤了个微笑出来,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生离死别?我这个人太现实了,在这种事上不会欺骗自己,会川那边从建国来已经死过三员上将了,都是身经百战的人,任谁都比秦钰更有经验,可气候啊,不等敌人来砍你,身强体壮的人过去好好就殁了。说冲锋,南诏就是野人,就是依*了当地地势气候才成为祸患,如果平原冲锋,凭借唐帝国军队的装备训练,想怎么破就怎么破。想想就气人,气得刚滴两滴眼泪又给干了。
“花露水作坊里还有多少库存?”一回家我就叫过二女盘问。
“八百斤的样子。”二女不知道我有什么分派,答得谨慎,“去掉订下的货,真正就四百斤不到了。”
“去,四百斤全都给我运出来,连夜赶送秦府去。”花露水对付蚊虫有特效,虽然山里的蚊虫凶悍得多,可不管起不起作用也好过没有。兵部上拿不出来这么多钱采购,可我可以用私人的名义送了秦钰去,我家的东西爱咋送咋送,他谁都管不着。“顺便传我的话过去,明天我有事情,不去送秦钰了。”
二女小心抬头看看我,朝门外乘凉的颖指了指,让我是不是同颖商量下,毕竟四百斤花露水可不是个小数字。
“让你去就赶紧,记在王家的帐上!”和人命比起来,钱可以暂时忽略,四百斤花露水才多少钱,不图运上去有用,全当花钱买个安心,这点家我还能当得了,不用和谁商量。
晚上热,可能是热,老睡不着,没有顾忌身边俩夫人,独自起身从里拉了个西瓜上来,星光下,*了石桌,杀得满桌西牙子,却又发现完全没有食欲。
“一人杀西瓜,可又练的什么刀法?”颖披件纱衣跟了出来,“不是咱家能左右的事情,何必将烦忧朝自己身上揽呢?”轻轻递过来一牙西瓜,“既然杀开了,多少吃一口,兴许心里踏实些。”
“拉了四百斤花露水,心疼得睡不着。”想说个宽心话,可面部肌肉不配合,笑了几下没笑起来,长叹一声放弃了。接过西瓜咬了口,凉爽,“往后多去看看秦家夫人去,明天秦钰一走,孤单的没个人说话。”
“嗣业是个干大事的人,秦夫人是嫁对人了。”颖接了话题。随手也端了个瓜咬了口。“莫操心,定不会出事,秦夫人求了菩萨保佑。前日里见她喜气洋洋的。”
“干大事?你羡慕?”颖明显说得没底气,谁家男人上前线婆娘还能喜气洋洋的,“要不我也去挂帅出征一次?凭身份,我还是秦钰老师呢,朝廷说不定就允了。”
“不许去!”颖朝我这边挪了挪,一只胳膊死死揽在我身上,“地、钱有没有无所谓。身份高低不强求,就败家子妾身都认了。只盼别惹了这挡子事情,您就平安地待在家里,妾身和二女好好伺候了享福。”
“是这话,将心比心,秦家夫人才受罪。”秦钰这次回来和夫人的关系融洽。或许是我的劝告见了效果,或许前线上生死见得频繁,忽然知道顾家了,连颖都经常提起秦夫人性子软了许多。可好事不长久,这说走又走了,偌大家里没个男人依仗,连夏天都没热气。
“男人家的,上战场理所应当,可摊自己头上就是天大的祸事。”颖轻轻摇了摇头。起身拉我,“二女也醒着,随妾身回炕上说去,明天妾身也没事,说一晚上都不打紧。早起有懒觉睡。”
有颖陪了说话,二女在身后耍小动作,心里踏实不少,努力朝好处想了想,也沉沉睡了过去。一早就飞马朝金光门上奔去,老远见秦钰正在朝众人辞别,在程初大嗓门喊过“保重”后,秦钰带了数十随从拉了几大车花露水上路了。
程初按地不动,见众人走远,才扯长嗓门吆喝:“子豪兄!知道您过来了!”
“喊啥!”我纵马绕过路旁的树林朝程初过去,“走,找地方喝酒,别给我说禁酒了找不来。”
“那是,小弟就这点本事。”程初心里也不好受,想活跃气氛,玩笑道:“嗣业走的时候托付小弟帮忙照看吴姑娘,您说有托付大舅哥照顾自己小妇的理没?秦夫人知道还不给我活劈了。”
“嘿嘿,你别说,嗣业到底是聪明人。你好好地照看了,实在不成就接出来送个大院子,买俩丫鬟伺候上。”想想王修原来也耍这一套,我这个身份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干这活你最合适,秦夫人知道了顶多就捶你一顿,搁别人就难说了。”
“我那堂姐早就知道了,不吭声而已,这次嗣业明显让兄弟背这个黑锅。”程初故意将话题朝八卦里拐,闭口不提秦钰此去凶吉难料。“小弟知道个好地方,酒不错,崔家的场子,去不?”
“带路!”崔家的场子,卖的还是我家的酒。今天不痛快,偏偏就想花钱买自家酒喝,吃的就是眼前亏。李敬业那天走的时候我咋就没点伤心气呢?回家还美滋滋地拿勺子挖了半个西瓜,按理说都是为国效力,差别咋就这么大?
揪心归揪心,前几天真的难受,过了些日子就混打着忘了,等回过神来已经七八天过去了,一早晨练完喂鱼的时候才想起人工孵化的事,急忙跑了孵化间,小院里收拾得干净,推门空荡荡一片,除了炕上还扔了俩纸编的盒子外,连金鱼缺都撤走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怎么弄的?怎么都收拾干净了?”
颖一早安详地坐在正厅上过帐,丝毫看不出半途而废的颓丧。好像就等了我来问她。“夫君这些天心思重,妾身怕您操劳,就吩咐都收拾了。等您心情好的时候重新开始不迟。”
“哦,那我心情好点了。”颖体谅我,她自己又没沾过手,收拾得也对。
“不着急,”颖笑了笑,“最近家里事情多,您不是吩咐了要多种黄豆嘛,才出了苗。今年咱家黄豆收的多是好事,家里好些牲口都怀了崽子,到年上能添十多头呢。”
“对啊,周医生说要圈个院子照料小牲口,一直没地方安置,正头疼呢。”这是大事,在这个年代添牲口和添人丁一般重要,“若是给饲料作坊迁到河渠边就有地方了。”
“可不是,妾身正谋划这事情呢,给老四也提前打了招呼,就说了起院房。要不夫君过去看看地方?”颖合了帐本,推我就朝外面走。“管家过去了,您去指点指点,画作坊的地界您可是行家。”
给颖混过去了,嘿嘿。出了大门才想起人工孵化的事,看颖的样子,是不想再搞了,又不好意思说半途而废的话,才左推右推的。本就不是个容易事情,还是让老母鸡去干比较合适。虽然兰陵对这个也起了兴趣,结果难料啊。不去戳穿颖祸害人家云家的盘算,女人家小心思有时候还蛮有意思的,全当颖和云小姐俩之间的小游戏了,反正俩都不是省油的灯,男人瞎搅和进去就没意境了。
官道打通后,源源的物资和人力涌入洛川。虽然受灾严重,但随着商界的援助源源不断地送过去,朝廷调度得当,军民一心重建家园的口号喊出来,再大的困难仿佛都不屑一顾,果然是民心所向,上下一心,其力断金。随之,兰陵也安分下来,眉飞色舞地讲述史上最豪华最具有代表性的赈灾过程,如亲临现场。
“算过花多少钱没有?”别以为人家商家资助的就可以不算进去,单凭朝廷的救灾拨款还达不到这样的效果。“看把你能的。给前后捐助的物资都算上,还有热血上头费,无偿劳力费,自发运输费……”
“你不是说要发动民众的力量嘛。”兰陵不满地看我一眼,“发动完了,你又开始说风凉话,什么个意思?”笑了笑,“不和你计较,这次你也算有功劳,没你家小姨子来那一套,还真是麻烦事。”
“没,没啥意思。”挠头笑道:“就看不惯你显摆,不过你最近的确变年轻了,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三十岁上的人。”
“才几天就嫌我老了?”兰陵拉过我胳膊用劲勒了几下,“往后不许提我岁数,本来都忘了,又说出来让人心烦。等我觉得自己老得不能要了,自然不来纠缠你,远远地回避。”
“夸你呢,说得凄惨的。”说错话了,兰陵忌讳说她年龄,这一向脑子不够用,嘴上不把风。“人就活个心境,老不老的关系不大,挨一起舒心就成。和你就勉强舒心了,一般舒心,还行,凑合。”
兰陵使劲推搡我几下,笑道:“不会夸人就少说两句,好好的话从你嘴里出来就变了味道。”说着过了个眼波电我一下,“别忘了,再有俩个月上下就收棉花,这些天我打算去丰河看看,你是牵头的,可不能叫我一个人跑。”
“哦,比较远啊。勉为其难和你过去一趟也行,不过你老偷偷摸摸地跑我庄子上过夜,你看,有些费用上的问题……”
“去死!”兰阮红了脸踢我一脚,“没点成色,当自己多希罕。”起身从书橱里拿了个册子胡乱翻开做样子,“早点做准备,棉花眼看了要下来,你说的作坊还没一点动静呢。打算放了丰河还是长安?”
“就运回来放这边,”最近一直拿不清去专门盖个作坊呢,还是就入了家里一点点整治。脱籽还是没办法改进,今年肯定得人力去摘,先在那边晾干了打成圈子拉回来慢慢来最好,我正好也好好研究下,鼓捣个办法出来。“作坊先不着急,就存家里想办法。咱们才开始弄,后面什么模样谁都不清楚,更不明白作坊怎么起,摸索而已。”
“你心思多,听你的。”兰陵在这些上面从不指手画脚的干扰,我怎么说就怎么干。“你孵鸡蛋的事怎么样了?我想过,这办法要是成了可不小呢,尤其这热天里蛆多,小鸡长得快,就公鸡喂起来都合算。我那边已经交代下去,让他们按你的办法起暖炕孵化。”
“那你就慢慢孵,我反正败了,”兰陵干什么事情都认真,也有认真的条件,我不行,颖一放弃,我唯有的一点热情都打消了。“温度的问题解决不了,难啊。好些事情给你说不明白,就是说明白也没用,材料的问题,不过我打算用一年功夫让你稍微明白点。”
“说得绕舌头,材料多的是,你要什么?”弄材料上,兰陵还是有信心的,“这世上还没有让我能太希罕的东西,你说出来看看。”
“再说吧,不是一两天里能说清楚的。”物理、化学,一个温度计牵扯的地方多了,说清楚也没办法造出来。第一步得先给拜战庭打下来取得玻璃的制作方法,然后呢,按我遗留下的原理,兴许几百年后有人能弄一个出来就不错了。“朝北边一直打,打了海边没路了再朝西打,再过海打,就这样一路打一路的抓工匠,就不定其中就有几个能做琉璃的,就成功一半了。”
“为了孵鸡?”兰陵被我旷古绝今的战略构思吓住了,直勾勾盯了我看。
“然也!”
“嗯。”兰陵点点头,“好!有志气!”
“成不?”
“不成!”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福祸总相随
西瓜,最近成了王家里最热门的话题。趁瓜熟蒂落之前已经赶着摘采了一批,塞了满满一地窖,供中秋节里享用,剩下的得赶快吃掉,不然放过了时间全部打了水就可惜了。
好友都送过去些,兰陵报复般地拉走两车,管家、帐房、医生,每人家里抱五个回去,老丈人家里当然不能落下,光老四就每天早起过来从井里捞一个拿去单位里消暑,到后面连个作坊的大客户也沾了光。当然,包括云家这个大供货商,不时被馈赠个西瓜,很有面子的事情。
虽然被赠送了西瓜,可并没有刺激到云家的鸡蛋供应量,老四也不经意地提了几次。说云家最近的供货少了两成左右,但随着周边里庄子养鸡户不断增加,云家的一点短缺对素蛋作坊的影响并不明显,老四也就同太往心里去,不过颖听了后却贼兮兮地偷笑,鬼把戏全被我看了眼里,不揭穿罢了。
自认为从谢宝以文书的身份跟了秦钰走后,云丫头上门比以前勤快了许多,和颖的关系貌似融洽得不得了,两人姐姐姑姑叫起来一个娘养下的一样,每这个时候,我就拉了二女出去耍,给她俩留足相互施展的空间。
“最近有没有要汇报的事情?”和二女躺了花园里茅草亭子下嬉闹,天热,她没勇气贴我身上,只好半俯在躺椅的一侧,不时用脚在我身上乱捏几下,等我去抓。“趁云丫头没走,想说谁的坏话就赶紧,看你最近乖的,憋不少坏话肚子里没办法发泄吧?”
“嘻嘻,”二女扬脸奸笑。很独特的笑容,大眼睛眯成月牙,鼻梁上打了皱褶。小嘴抿起来稍微歪向一边,刻意露一颗洁白的虎牙出来,通常这个时候衣衫上前两个襻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配合扬起脸后腻白脖子和若隐若现的锁骨,很邪恶,俩人都很邪恶。有第三人在场时候绝对不会流露的表情,我有独享权。
“笑得恶心。”我伸手在她皱起的鼻梁上刮了下。笑道:“知道你比老四好看,不用摆这臭样子出来。”
“老四身上也有好看的地方,嘴就好看,比二女的大。”二女学了老四吃西瓜的模样,虽然有刻意丑化的趋势,不过到惟妙惟肖。“夫人吃五六下,妾身三四下,老四一下!”
“哈哈……”这说法形象,没太夸张,老四能一下塞嘴里的活绝不干两下,属于高效率快节奏的人士。“她怎么又得罪你了?”
“老不嫁人,不光得罪妾身,还得罪夫人呢。”二女将脸凑过来朝我呵气,小手不老实,揩油揩得熟练,“她心思怪怪的,妾身摸不太透。不过时间长了也能稍微看出来她的想法……”
“说说看。”二女衣襟半敞,洁白的抹胸露出来一截,顺手掏了里面握了一把,二女立刻就弓了身子细细地呻吟一声,小手攥我胳膊生疼。
眯了眼睛斜斜地扫着我。将我手按在她胸口上,挑衅道:“不说。”
“切,”抽了手回来,不叫她得逞。“还不愿意听呢,哼哼……”
“老四……呵呵……”二女耍赖将我手又拽了过去,死死按住,“夫君手热热的,掏里面舒服,就扣着,细细听二女给您说胡话。”
“哦,”将她朝跟前拉了拉,“发春的话?”二女近半年喜欢躺我跟前呢喃些不知所云的东西,低声细语,和放幻灯片一样的情景,愉悦的,苦闷的,辛酸的,期盼的。女孩子长大了心事多,她不屑去找女伴交流,时常有些事都憋闷在心里,只有同我在一起的时候,借着亲昵的气氛里自言自语地说出来,不管我认真听也罢,当她舒服的哼哼唧唧也罢,发泄完全没有忌讳,我则戏称她是发春的话。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给她个胳膊枕上,装做用心聆听的样子,偶尔还小憩一会儿,直到胳膊被枕得发麻实在不能支撑的时候才抽回来,她也就停止了。递了个胳膊过去,爱怜地扳了她小脸亲了亲,抚摸乌黑的秀发道:“活得太独了,也试试找个年龄差不多的女人说说话,毕竟我一个老爷们粗枝大叶地听不太懂,连回嘴的本事都没有,别把自己憋坏了。”
“就说给您一人听的,当话听,当风吹都好。”二女怕我早早手麻,将头发挽了个结分担一部分重量,轻轻枕在我手臂上,“二女喜欢这样子,风里雨里过来了,早就和别人没话说,就您懂二女的心思。世间里,林林总总地坏事遇见的太早,别人还爬娘怀里找奶的岁数,二女就开始乱坟岗子里钻,哭也哭了,打也挨了,以前受不得的罪也就习惯了。才有个能说话的地方,您惯着,宠着,您任由二女起着陪房丫头不该起的心思,您也该管管了,二女怕再往后管不了自己。”
“造反?”二女的话让我听起来怪怪的感觉,“给自己往后干坏事打铺垫?等事情出来了全部推我身上,说是我惯的?”
“嗯。”二女轻轻动了动脑袋,真诚道:“妾身一在你怀里就起不该起的心思,由不得不想,你把二女宠坏了。”
“哦,明白了。”二女耍心眼已经成了习惯,就象她说的,由不得自己。就连说发春的话都耍小心思,一样的娇气话,别人说是纯粹地撒娇,由她嘴里出来就是带了盘算的,而且听了后会让人觉得真诚,有可能更加放任她。“若不看脸,光听你说话,不会相信你是个二六岁上的娃娃。”
“嘻嘻……”二女捏着我臂膀上的肌肉,一边梦呓道:“二女不耍心思就不是二女了。兰陵公主不和您耍心思,那是她身份高,不依*您,不把您当了天,不会因为您不在就活不下去。夫人耍心思是要维持自己在家里的位子,拉了您的同时还要拉住管家,拉住帐房,王家上下她都拉得严实。若您不在她就理所当然是家里的天。二女和别人不同,兴依*您一个,家里上下、钱多地少的与我无关,一辈子就活您一人,全部心思都是围了您出来的。”
“有理,耍心思有理。”我笑着拍拍她脸颊,“不插嘴了,你继续吧,我眯一会儿,大逆不道的话尽管说……”
颖和云丫头俩地主婆之间的鬼扯我绝不参与,颖最近心情出奇的好,几乎天天下厨房给我弄俩小菜。还没事就边打算盘边偷笑,我乐得吃好喝好,不去打搅她的好心情。Kw2wkK6
兰陵自从参观过王家的孵化间就开始了小规模的孵化试验。每天过来记录完学业就开始说我又糟蹋了她家多少鸡蛋的事,反正是从我这里翻版过去的没希望技术,所以损失就朝我头上扣,被评为本年度大唐最无聊的“没希望工程”。
“北边准备动手了?”兰陵来的时候说了件有趣的事情,一支商队在西突厥的地面上蒸发了,是支大型武装商队,随队的护卫都是有经验有武艺的老兵,一般马贼还没有太岁头上动土的勇气。唐初,丝绸之路还没有完全打通,路途凶险,长途大型商队都拥有装备精良的强横武力保护,一路开过去很是威武,别说响马,就是一般的游牧部族都能给它连根拔起。怎么就恰好在突厥的地界上消失了呢?脑海里浮现出程老爷子的无赖嘴脸。“等京中下令呢吧?难为的。看起来实在找不到借口了,嘿嘿。”
“嗯。”兰陵点点头,“已经就绪,时间也差不多了,没必要再拖下去。南诏那边已经有两部动了依附我朝的心思,现在就大力支助他们有点早,就等了吐蕃的动静上,一旦南诏有变,这两部完全可以拉拢过来挑起南诏各部争斗,减轻剑南的压力。”
“那边动起来只怕要三月后了,苏定芳将军这边却是眼前的事情,吐蕃已经集结了精兵移防到他对面,说到压力,还是吐谷浑西南一带最大。”我手头就有送来的军报,如今程老爷子的部署已经到位,西州、庭洲两地大军云集,只等军令一下,沿图囤河西进,老爷子的无差别扫荡计划就开始了。一时对西突厥的军事打击得手,立马兵分两路,一路朝西继续攻击,剿灭残余,另一路则南下入吐谷浑与吐蕃人决战,前提就是在三月里攻下西突厥而不损失吐谷浑的战略部署下进行的。听起来很刺激,干起来更刺激,想想就流鼻血,所以我还是当看客为妙,咱小心肚受不了那种负荷。
“人家攻城略地你上个什么火?”兰陵见我鼻血乱冒,慌忙掏了手绢朝茶水里打湿就捂了上来,“一说杀人的事,你就喷血,可惜一顿血豆腐了。”
“没,你穿得单薄,看了不该看的地方,就流了。”嘴硬地接过湿手帕胡乱塞了鼻孔,“天热的,光和你说话了,还没喝水,旺血症,说明我体质好,血多。”
“塞都塞错了,还旺。”兰陵给手帕又抽出来,塞了另一个鼻孔里,“什么本事,就你这身板,别提上沙场,自己先流死了。大男人家,还好意思辩解,丢不丢人。”
“有点……”叫了丫鬟打盆凉水过来洗脸,整个脸塞了水盆里美美镇了几次,胡乱擦了一把,“热血青年,都这样子。见多就不怪了。今儿这事不许说出去,小心我灭口。”
“呵呵……”兰陵扳起我脑袋,在四周仔细擦着血渍,“欺负女人家是一把好手。我这个郎君,吃起来,喝起来,那不用夸,大唐里就您一个了,可是威风八面呢。原以为除了吃喝也再没别的什么本事了,今儿又见了一条,鼻血流得声势浩大,算是个能耐吧。”
“别算是,就是能耐。”顺手抓了块西瓜仰了脸就吃了起来,“你轻点,擦脸呢,你当是搓脚?”
“哈哈……”兰陵笑歪在我身上,“刚就想和你说脚的事情。”捧了我脸横竖看了几遍,满意后将后绢在水盆里摆了摆,塞住鼻孔。“你那分左右脚的鞋子穿了能走路,套上舒服,不象老鞋子得穿久了才硬撑了脚型出来,我也依了自己的脚板画了样子,做好了穿给你看。”
“那是你脚大!”兰陵自从见了我的新式鞋样,没事就硬逼我脱下来穿自己脚上,“大脚片子不嫌羞就对了,还拿出来说,比冒鼻血丢人多了。”
“脚大天生的,你想怪谁?”兰陵瞪我一眼,使劲扳我躺好。“往后还拖几天?南林苑的棉桃都一咕嘟了,丰河那边你还去不去?”
“也是,”兰陵爹妈不是谁想怪就敢怪的,后果不堪设想。“等庄子上蒸酒作坊弄利索就去。光是想当然的话,你当我不想去河边避暑?你知道俺家现在被朝廷压迫不?前后订单又加了四成,四成啊。方法都给工部了,他们怎么不开个作坊酿制,还死缠烂打地掐我脖子?”
“哦,还有了怨言了。”兰陵笑着朝我脑门指了一指头。“酒是你家密法蒸出来的,如今朝廷虽然有了办法,可还是尽量从你家里采购,不为别的,就是帮你把禁酒令撑过去。你傻了?”
“噢!”一拍脑门。这是兰陵变了法子保护王家的花露水产业呢。一旦朝廷大开酿酒作坊,产量一起来就没王家什么事了,有可能顺理成章的将王家的特殊待遇给取消掉,对王家来说,那就大祸临头了。“呵呵……还是你想的长远。”
“这事情和我没关系,有人想到了。”兰陵卖了个关子,不说是谁给了这么大个情面,但肯定不是皇上庇护我。“才压下去工部上想起作坊的念头。如今产量还要增加,等前面一打起来才用得厉害,四成才开始呢。你不是收了许多的酿酒作坊吗?都赶紧干起来,一旦供不起朝廷的用量,那工部起作坊是迟早的事情。”
是啊,工部亲自创办的国营企业,无论是原材料的途径还是规模上都不是我这个乡镇企业老板能抗衡的。一旦人家正式运营起来,国家机构的优势就更加明显,我成本肯定比人家高,就是人家取消禁酒令的限制,我也卖不过官方。这年代官方的威信还是很高的,一旦商品加上了官字,那就是质量和信誉的保证,尤其对军方这种客户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替我谢谢人家,是真心感谢。咱小民挣俩钱不容易,有时候就得*人家说两句好话才能活下去。”我稍稍挪动了几下,拔下鼻子里塞的手帕,血已经止了,呼吸顺畅了许多。“也别叫人家为难,毕竟这是个大事,朝廷不会放过这块肥肉,一旦压力过大就让人家开去,只给王家留个花露水原料的份额就成。其实这个时候官府上监造了酿酒比强行禁酒要好得多,禁酒看似节省不少粮食,可捎带的连锁打击太大,没看好多酒楼饭馆的都没人光顾了,前次和程初出门喝酒,知道卖多少钱不?”想起前几天送完秦钰后俩人喝酒完付帐,当时没多大感觉,可事后想得人心疼。
“这帐没算过。”兰陵听了我的提醒,低头思索一阵,“怎么个算法?按你卖纸那样去统计?”
现在陈家是全国唯一合法的酿酒商,每天上门来打擂台求酒买的人多不胜数,程家、崔家等好友就不说了,有求必应,半明半暗的朝家里拉,无所谓。可长安不光就那几家的权势,商人就不说了,王爷、公、侯的,谁都不好得罪,原来光是贪图点钱财,现在压力一大,让人有点难以招架,老四那边都开始耍失踪了,老丈人那边死的心都有了,大舅子更是来回朝家里跑。
“你也知道,老四没少去你那拆苦吧?只要官上管制的好,按人按户的分派,谁家一月打多少酒有个定量,也不会形成浪费粮食的事。比方说王爷有权利打十斤,公爵就减到七斤,以此类推,也不困难。又充盈了国库又挽救了许多*酒来维持的产业。”凭票供应嘛,小时候常偷了家里的粮票、油票、烟票等出去换零花钱,爽完就是一顿毒打,打完再偷……“其实啊,王家的特准酿酒权不如改成从工部作坊里的特准进货权,按花露水的产量标准去工部购买定额的酒才对。不过就和你说说,如果能让我家自己酿酒维持花露水最好,你是我婆娘,肯定有办法。”
“哦,我想想。”兰陵喜欢我喊她婆娘,喜滋滋地又低头盘算起来,“我打算按你的方法在长安做个统计,就大概粗略统计一下。如果真和你说的那样得不偿失的话,那就得好好商议一下了。”
“还统计啥,肯定得不偿失,就让工部造去。”早就想和兰陵把这个话说明白了,特权听起来诱人,可真攥到手里还真不好受。马上承诺道:“我帮你忙统计,我干这个顺手,我专业人士!”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搅拌
一觉起来,脸才洗了一半,钱管家满头大汗跑来报告,家里蒸酒作坊出了乱子,被京城几个大食肆联手堵了门,外面的东西运不进去,里面的产品运不出来,吵嚷了叫陈家的人出来给公道。
“说仔细。”颖接过我手里的巾子一边给我擦脸,一边问道:“要什么公道?”
“三十来号人,说咱家……啊不,陈家里的酒暗地里卖给别家有势力家里,偏偏不念及同是商家的情谊,眼瞅瞅的看他们关张歇业也不说拉一把起来,既然死活都难保了,不如过来让蒸酒作坊的护院打死算了。”管家指了指后宅外已经组织起来的数十名彪形大汉,“夫人,您和小侯爷就给个话就成,老汉给那帮泼皮都打将出去。”
“胡说!”颖皱皱眉头,“报官了没?”
“才派人上去,估计这会儿就快到了。”钱管家有点恼火地跺跺脚,毕竟现在王家一天天里起来了,京城上下有头有脸的人家多少都得给个面子,可今天竟然被几个食堂的闹到家门口来,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赶紧给追回来,就是报了案也给我撤了!”没等颖发话,我抢声吩咐:“让人快马去追,就说自家已经解决了,不麻烦人家,礼数要周全,当赔罪的话来说,不论怎么也不许官家里插手,去!”一旦官府派人过来就麻烦大了。家里的酿酒作坊本身就不干净,禁酒令下来后就没断过朝外卖暗箱酒。有些关系必须*这个维持。兰陵也知道,朝廷上负责的人心里也明白,量不大就睁眼闭眼的过去了,没人愿意因为这个事情跑来得罪人。可这次不同,那帮杂碎就是来闹事的,根本就是合计好了叫官府来抓,一旦报了官正中他们下怀。过堂时候不干不净的一攀扯,就算官府不想过问,可风声一下就放出去了,老大个黑锅扣上来,王家、陈家,面子上都不好看,弄不好连名声都得坏到这上头,见管家派了人去销案,才问道:“那边动手了没?”
“打了,咱家作坊里的护院动的手。人家没还手,光喊:打死就对了,比饿死省事。”管家说到这里烦心地撮撮手,“滚刀肉,打几下就停了,不还手也不好朝下再打。”
和颖面面相觑,均苦笑地摇摇头,“派人给花露水作坊的老四叫来关了家里,不许出面去答话。也给你娘家里把话说清楚,别人就吐了脸上都不能动手,他们就等了咱家打人才有个说道。”进屋换了件朴素点的衣裳穿好,“这事情我来解决,咱家作坊干啥干啥。去,传我话下去,按闹事来的人头一人发个马扎歇上,挨打的陈家赔现钱,搭五个遮阳棚,茶水供上,爱待多久随意。给他们说清楚,这是王家的庄子,除过陈家的蒸酒作坊那一块地方外,敢到庄子里撒泼,那就休怪王家的人当贼偷打他们了,打死都不相干!”
“夫君朝哪去?”正朝院外走,被颖上前扯住,“这事咱家出不得面,他们还没胆子朝王家攀扯,就拿陈家说事而已。您一旦过去就算给事情揽过来了,咱王家没道理趟这个混水。”
“我去看看,老远撩个阵。”见颖担心,笑了笑,“小事,不放心就随我一同去看看,咱站远远的。”这不是几个食堂联手弄的事情,后面肯定*了人,我和颖心里都明白,这酒的事情弄得太独,明眼人一看就清楚,肯定陈家是仗了王家的势才揽了这个差使,说不定这次就是冲了王家来的。
出门间碰见被叫回来的老四,一脸不情愿,迎头见我和颖出来就冲了抱怨:“姐夫,也不出去管管,再耽误几天,朝廷里的订单都交不了差!”
“哦,你就在家歇一天,朝廷上我去说,坏不了事。”现在只能安慰了,下来交不交差就得看事情能不能摆平。
“我去找公主讨公道!”老四见我说得没点分量,马上就想到这个强援。
“你消停点!”颖顺手就给老四脑门一巴掌,这时候当姐的说话就是顶用,“啪”一声过后,老四捂了脑门老实地朝后宅走去,整个世界清静了。
不好办啊,蒸酒作坊门上横七竖八的一伙子人,给门口围了个结实,有几个衣着光鲜,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料子,可能连食堂掌柜、老板一干高层领导都来了,撕破脸皮的架势。想想也能理解,酒楼上全凭了天热这半年赚钱,菜蔬瓜果的都齐全,外出吃饭的人也多,一停了酒,客人少了多一半,尤其这些大规模的馆子,亏损惊人,人家就是说饿死的话也不为过。
俩人站了远处的树下看得无奈,“一帮杀才!”颖气得咬了咬嘴唇,“皮奸溜滑的,指名道姓地喊陈家,怎么不冲了咱王家来?看不掀了几十张好皮下来!”
“呵呵……”拍拍颖肩膀,笑道:“人家又不是瓜子,打死都不会提王家,来闹事的,又不是送死的。”
“这样下去不是事,钱不赚可以,面子丢不得。”颖有点上头,脸挣得通红,“都那些酒楼上来闹,记清楚,秋后算帐!叫他们知道,不光是王家,就陈家都不是随便就能招惹的!”
正说话间,老四携了兰陵也跑来看热闹,看来今天兰陵来得早了,站跟前看得津津有味。老四则一会儿就贴了兰陵耳根子咕嘟几句,兰陵微笑点头。
颖过了个眼神给我,我轻轻点头会意。上前给兰陵见了礼,拧了老四耳朵拉回家去,望了两人背影,兰陵理所当然地站了我边上。
“还就应了你的话,都敢上来堵门了。”兰陵笑吟吟地旁边耍着花腔。“官商勾结欺压百姓的事情,咱‘帱县伯’可是两难啊。”
“幸灾乐祸?”自古官商勾结就被世人诟病,是大忌。怎么说我也算是官家的人,大小有点势力,和陈家虽是亲家,可一旦牵扯起来,在这个事上处理不得当,一旦被人家抓了痛脚,不管是什么原因,那就坐实了这个官商勾结的话。“勾结是不假,你哪个眼睛见我欺压百姓了?”
“这话不由你说,眼前这个情景,有心传话的就能扣个欺压百姓的帽子来,由得你去分辩吗?你不是耍横耍习惯的人,又是做学问的宗师,又是兵法家的,名声一大把,还不敢抹了脸耍二杆子,可是为难了。”兰陵瞄了我一眼,拉我朝远点的树下阴凉走去。
“听明白了。”我点点头,“你是暗示我转型,走二横路线?说实话,就给这些人打出去,谁能把我咋地?打死都不怕,他们以下犯上在先,官司上就不占理!”
“哦?”兰陵听罢笑了起来,“看来真是动了气,少见得很呢。打打杀杀的你不在行,就别叫唤了,就现在这个样子蛮好。威不是这么立的,堂堂伯爵打人家几十个商户,传出去丢人。”
“我也知道。可我又不敢打人家公爵……”无奈地一摊手,“这事情肯定是有人指使,没撑腰的,这帮杂碎还不敢跑来吆喝。”
“奇怪么?”兰陵淡淡一笑,将我朝家里拉去,“你家这次头冒得高了,从开始禁酒的时候就没思量周全,旁人才不管你是什么个打算,从给朝廷送了蒸酒秘法开始,就有人看不过眼了。”
“我献秘法,他们凭啥看不过眼?”
“你献你的,别人只当你是败家子也罢了。可偏偏就你家上有了独一份酿酒的特权,人家怎么想?明显是和朝廷作了交易嘛!别以为有了军方的订货,拿住了朝廷的心思,你就能高枕无忧。梁、程、秦,这三家想帮你打人,哪怕杀人,可他们帮不了你树名声,人家不坏你基业,就坏你名声,你能怎么办?”进了家门,兰陵朝自己的侍女过去低声交代几句,那侍女应声而去。“你且忍几天,看来让你独家经营了酿酒不是好事,反而害了你,为俩钱不合算,终究不是个长久。你也别往心里计较,没人想和你结仇,后面指使的人也不用朝深里挖,无非就是你挡了人家财路而已,谁家都有可能。”
说挡财路,那这次我挡的多了。就兰陵的话,没必要去针对谁去挖线索,京城里凡是生意大点的商户,后面肯定得找个依*,生意不好,保护费就缴得少,换个位置想想,若自家关照的生意出了这么大一挡子事情,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人家也是家族利益为重,和寻仇是两码事,说不定还是自己常常一同出游的好友家里干的。想到这里,心里宽松不少,“呵呵,那你也有可能了?”
“嗯。”兰陵进了书房,倒凉椅上翘了脚展示自己的新鞋子,一脸得意。笑道:“就是给你个压力罢了,我家里也有些商人依附,可惜没开馆子的,要不也搀和一起来闹你。无非就是想让你开个口子卖他们酒而已,都是有头有脸的大馆子才敢背地里卖酒,一般小馆子,你送上去人家还未必敢收呢。”
“说来说去就是朝廷禁令不放眼里!”抓了兰陵的漏话,无理取闹道:“若执行的严格,就没这挡子事情了。”虽然我知道这事情永远都不可能避免,以前不行,以后也不行。多大的利润就敢冒多大的风险,人性贪婪,后世的武装毒贩和大型药厂参与毒品研发制造的事听起来都不希罕,何况酒乎?
“哦?”兰陵蹬了鞋子盘腿坐起来,笑问:“你什么个说法?有万全之策?”
“堵不如疏,朝廷亲自监管制造也好,提高酿酒行业税收也好,都比现在这么无情禁止来得合算些。”其实这年代的酿酒行业征税已经高得吓人了,若再提高,一般小作坊根本难以维持。“眼前来看啊,朝廷亲自监制的利润大些,若长远打算,逐步提高税收更符合国利益。也可以朝廷和民间一起酿造,控制好税收,其间相互有个竞争,也避免了公办作坊一家独大反而没了进取之心,狗撵兔的道理。”
“听起来有道理。”兰陵点点头。“可谁都不能保证官办作坊为了自身利益利用势力去欺压同行,到时候官司上都没办法断。”
“那就欺压好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怕什么?总要有个强势的跳出来去横行,然后弱势团体绝不会束手待毙,拉锯战嘛,总会达到个平衡点,各有各的优势,鹿死谁手还两可呢。”这年头,受生产力和消费力制约,就算政策再放得开,也不可能用二十一世纪的模式来硬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权当把酿酒行业作为试点来办,积累经验而已。
“你呢?你家不是酿酒的吗?这么一来,自家的利益也受了亏损。”
“我家,嘿嘿。”我家酿酒最大的用处是来造花露水,是副产业。依旧走高端精致路线,产量小,利润高,绝对不和他们打群架。船小好调头,一旦陷进去,大不了不干了。光保证花露水就成,我老妈当年就教导我:熬粥怎么才香?没诀窍,就一个字,搅!想到这里,开心笑道:“不告诉你!”
“滑头!”兰陵笑得开心,“你根本就是个和稀泥的,说的头头是道,其实还是想把自家从泥坑里摘出去,然后又不甘心占了这个利益,就打算给局面搅乱,把人家都拖进来,自家乱中得益,心思长成你这样子,还真缺德。”
“懂啥?”不屑地看了兰陵一眼,虽然我有这个打算,可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显得我好像多自私一样。“妇道人家,不足为谋。”
“说对了。”兰陵扬头笑道:“一把滥心思,不去当官真委屈了好材料,笑眯眯地祸害人,和曹尚书的本事,你俩一对。”
“孟子曰:聪明女人容易老,好皮肤是睡出来的。”见兰陵发愣的时间,仔细打量了一阵,“你最近好像睡眠不足的样子……”
“去死!”
现在有个顺手的事情,本来打算抓点统计禁酒后饮食行业的损失,没想到人家送上门来了,闲着也闲着,胡帐房喊了来,让他过去做下调查,大约起个百分比出来交给兰陵就成,这事情让兰陵统计起来比较有效率些,她手下人多。当然,我会参与整个统计的过程,这点很重要。
那帮人也不是一味地光堵门,有些心眼活泛的拖了人朝五家里递软话,也就只能找到钱管家说话的级别而已。
“去,给他们说,一月后有分晓,这会儿就是堵门也没用,一点都影响不了陈家的事。”趁午饭的空挡上,掐了下兰陵大约的时间,叫了管家去传话,“就明打明说的说,若谁家里不走就记下来,一月后有酒都不卖给他!”
“谁说一月后有酒?”管家刚走,老四叼了根筷子站我身后,“姐夫,半年后都没酒凑给他们,咱家这边赶工都赶不过来,眼看朝廷还得加订货过来呢。”
“大人家说话什么时候轮你插嘴了?”颖揪了老四耳朵拉走,朝兰陵那边瞅了瞅,“可是有了办法?”
“缓兵之计,能有啥办法?打,打不成,见官又见不得,你想让咱庄子上收容三十多开饭馆子的不成?”其实心里也没谱,兰陵答应给我活动而已,可终究有个时间,一月是按食堂的忍耐力掐的,这边成不成还说不定。把颖朝饭点醒那边推了推,她还陪兰陵呢。“你别操心了,我来处理。”
既然得了个准话,商户们没理由纠缠下去,还客客气气的垫付了一天里喝的茶钱,满意而归。家里也暂时消停会儿。下来就看兰陵的能力了,工部上肯定是铆足了劲的打算开酒坊,一个月时间虽然开不起来,可这个风声一旦传出去也能给王家减轻点压力,至于禁酒令是不是取消,那不是兰陵能说的话,她没这个能力,就是皇上也得思量思量,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了统计报告上去,其中的数据会稍微夸张点,凭空捏造的本事,咱银行的!
这几天来一直充实,没一点空闲,忙着在数字上弄虚作假,犹如干回本行,不是一般的激动。我是谁?出过专业教材的人,我统计的数字除了兰陵没人敢怀疑,虽然她从头到尾一直怀疑,可她看不懂,什么叫复式借贷记帐,全世界只有我知道!装神弄鬼嘛,其实根本用不上这么麻烦,一来增加神秘感,二来怀念一下国有银行的峥嵘岁月。
“你弄的什么?”兰陵不满地看着我整理出来的帐目,“别耍花样,划九宫图吗?”
“不懂就对了!”我拿过几家食堂上送来的两年帐本,按列表将数字填写进去,“又不是蒙你,怕啥?”
“蒙谁都不行,关系了朝廷利益。”兰陵不满道:“你一肚子的学问,全用了蒙人上头。老天瞎眼了,怎么就只眷顾这种人。”
“老天曰:朝廷禁酒亏大了。”笑着将数字又还原回来,“不蒙也是亏,索性多亏点让他们着急,心急好办事。放心吧!”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病急投医记
最近比较烦,统计报告递上去十天了没点动静出来。并没奢望让朝廷撤消禁酒令,可工部上一直眼红了摩拳擦掌要开酿酒作坊的事竟然没了动静,再扛几天就到我给人家空开的一月时间了。到时候家里家里再被堵上,那可就难办了。
很滑稽,明明是自家的生意,一家独大是做梦都会笑出来的事情,如今却成了烫手山芋。以前虽然有个偷师的让人心里堵得慌,可从来没这么大的压力,如今看似独户了,按理是天大的好事,却让人窝屈得不爽,接二连三的出恶心事不说,成天还提心吊胆的怕人算计。
人活着图个松快,揪了心过日子,埋了钱堆里都没个舒坦劲,两年多积攒的好心情突然就全没了,光感觉身后有人随时捅刀子的兆头。不光是我,颖、老四,就连二女都一天没个笑脸,颖心事重重的连算盘都几天没摸过了,没了“劈劈啪啪”的声响,我竟然睡不安稳,一家三口躺了炕上都寡寡的不太吭气,夫妻生活过得和走程式一样,胡乱敷衍对方而已,如同嚼蜡。
“不爽。”黑暗中松开颖的身子,稍微的坐起来点,拉了个凉枕*着。“今儿就算了,不在状态上,曲里拐弯的事情一脑子,乱糟糟的。”
“嗯。”颖没有见怪的话,苦中作乐的事最无聊,尤其都存了取悦对方的心思,自己好像牺牲品一般的心境才难受。“妾身也没想头,就看好些天夫君没个喜兴劲才凑过来的。”
“和咱俩没关系,就事情闹得窝屈。”歉疚地摸了摸颖的身子,轻轻地拉起来让她躺我身上,揽住。“等事情过了就好。”只盼望事情赶紧解决了,感觉旁边的二女还没睡实,伸了手过去轻轻抚弄她头发,长叹一声。“心里都不安稳,憋了也不好受,总得找个空挡里发泄一下。记得上次咱俩吵架不?吵完一阵后就爽快了,就想和你再吵一次。”
“那可没理由。”颖像是回忆吵架的情形,轻笑了几声,“等过了难关上再吵,现在可不奉陪。离一个月上还远,莫太费神了,要不夫君去山庄散散心去。招呼兰陵公主一声,你俩也说得来。”
“净胡说。”抬手在颖身上打了下,“她终究是外人,身份上也高出去好多,咱家的心境她体会不到,跟前能说话的也就你和二女了,难关还得咱三人顶。别人帮了忙是情谊,帮不上忙是能力所限,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权势来解决的,求皇上也未必就能顺当了。”
颖叹道:“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当初就不该将北门上的作坊收下,按理说人家也没真的挡咱家的路,挣口饭吃而已。有那作坊在的话,朝廷不会就盯了咱一家里订货,满京城的人也不会朝咱家要酒,多少能分担点。”
真是应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话,我竟然也后悔这个事,想一起了。不由笑了起来,“咱俩就财迷心窍的一对,鼠目寸光就说咱俩呢。舒心钱咱赚,不舒心的,你赚来是祸害。就算有了这个教训,往后兴许也改不了,呵呵……”
“贪心找罪受的事,一次就够了。”颖轻柔地在我胸口上抚摸着,指头象拨琴弦一般有节奏,“说了几句话就好多了,办法已经想尽了,最不至于就给他们又堵了门而已,爱堵堵去,不掉咱家一斤肉。”
“破罐破摔,还没到那个地步上。”颖虽然说的是宽心话,可刀只要没落下来就不能等了咽气,我还活蹦滥跳呢,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咱家不掉肉,陈家就难受了,没眼睁睁让老丈人背黑锅的女婿。明天我再去找人问问,事办不办无所谓,王家的面子多少得卖一点。”想到这里就不爽,面子人家都卖,话也说得和气,可拿事的就没了影子。“曹尚书老滑头了,去两次竟然都藏起来,我又不杀他。”
“夫君再想想,看还有没有工部上能说上话的人。不是光挑了官大的找,能拿事的,家里有背景的都行。曹大人明眼里是尚书,可他曹家终究单薄,就到关系上,兴许还不胜咱家络脉广。他到底是从下面爬上来的,没三代上的积累,别想在京城里说上实在话,兴许连话都不敢说。”
颖这话有见识,要不怎么说京官难做呢,就这道理。一方大员那是蛟龙入水了,可一旦窝在京城,品级再大,再是受宠,家族势力里没几代人的积累,光杆,没用。别的不说,去年武MM封后就能看出来,一圈上都遭了打击,连当朝宰相说罢就罢了,偏偏留了正主长孙家不敢明里动手就这个原因,树大根深。曹尚书是投机分子,不属于实力派,小风浪上他见风使舵有本事,大风浪就是给人家当牺牲品的料。
工部上有几个熟人,说到官小势大的,就李世了。虽然不清楚他背景,可一介末流小官敢同堂堂公主你我称呼,进出皇家苗圃如同自家般随意的家伙……算了,病急乱投医,看在我和他聊天比较投机的份上,就他了。
一早兰陵过来没等说话,我就提出将李世约出来的打算,虽然关系还处得融洽,可那家伙行踪神秘,只能通过兰陵中介。
“哦?”兰陵关后打量我一阵,“怎么想起找他了?存什么心思?”
“一向没见,想和他聊天而已。”转动手里的茶杯,一脸不相干的表情,“最近闲得慌,看你看烦了,想找个男的聊聊。”
“那就对了。”兰陵扳了我脑袋敲了几下,“挑西瓜是怎么个声音才算熟的?你上次讲了,偏又忘记了。”
“西市上偶尔也剁俩脑袋下来,拾了练习去,少拿活人学手。”女人家学得没个样子,刚明显就是生瓜的声音。“少岔话,叫你约人呢。说是在工部上上班,我找几次人家只说有这人,可从来没应过卯。耍太大了。”
“你不是也在左武卫上任职,你应过卯没?”兰陵认真的鄙视我一眼,“求人嘛,你怎么和抢人一个样子?腰酸的,昨晚看你发明的记账法,和我家帐房唠叨好久,都没歇够。”
“成,你翻过去,我给你拿拿。”按摩嘛。好些正端人被按成残疾,还真有不怕死的。翻过兰陵就开始练铁沙掌,一招毒龙钻心转后,问道:“美不?”
“要死了!”兰陵被我点了穴道,触电般的弓了身子弹起来,扭身没头没脑揍我几下,捂了腰眼笑道:“约人的事情就算了。养伤要紧。”
“明天吧。”拉兰陵坐下,“明天我去西苑上包个院子,就你上次请客那。景色好,阴凉多,正好说说话。看人家工夫,要忙就推上两天也成,别耽搁久了。”
“机关算尽了,”兰陵收了嬉闹的表情,朝我跟前坐了坐,“我这边该说的话都说到了,你怎么就认为李世就比我有用呢?”
“话不是这么说的。他肯定比不了你的关系,我也是无的放矢,能成什么样子就成什么样子。尽力而为。”兰陵身为公主,她都干预不了的事情我也不太奢望别人就能办到,也算心存侥幸吧。
“嗯。”兰陵点点头,轻轻在我手上摩挲着。“别太往心里去,你最近心事重,看得我也不随心。说个交底的话,现在内府上依*了陈家的花露水,明里暗里的都有风声出去,就算没我撑着都没人真敢把陈家怎么样。他们也是吆喝两声而已,耍耍鬼心思让你恶心,不会太过份。”
“我知道,这事你操了心思。”兰陵就不说这话我也明白其中的关键。可满京城人红了眼睛地看着,就算有依仗也不是个舒心的事。为了个特权站到绝大多数人的对立面上不合算,得罪人的事情越少越好,我也得为王家以后做打算。“咱俩身份不一样,你就是把全京城人得罪光都没人敢有二话。我还得安稳地过日子,家里内外不能有闪失。头一次弄成了反派,还真有点不适应。说句良心话,我没你想像里那么贪财,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想贪什么。有时候躺那儿想想,真正在乎的就三个人,钱不钱的,如今家里也够用了,可以说真都不在乎。”
“嗯。”兰陵*我肩膀上轻轻摇了蒲扇,“平时那话也就臭你的,知道我嫉妒你不?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就嫉妒。人一有了妒意,说话里难免就带出来些,咱俩之间也没那么多客气话讲,反正你也不往心里去。”拉过我手放在她腰上,稍微地紧了紧,“人给你去约,最近他家里忙些,事情可能多,能不能脱身还两说,你别太着急。”
有兰陵这话就放心了,堂堂公主约人,就死了爹妈的都得赶过来,忽然想想又觉得不合适,怕这么干弄得李世心里不爽快,毕竟关系不错,我也没有存了强行怎么样的意思。“话别说得太死,就说叙旧,让人家挑个日子,咱别定时间。”
“呵呵……”兰陵*我怀里笑得好听,“你啊,做人谨慎过头了。平时看起来随和,大小事情都满不在乎的样子,假的,装的。二十来岁的年纪,弄得七老八十的心思,纨绔子弟不像,倒和朝堂里的老家伙一路。”
“早熟,早熟就我这样。”没办法解释,早就不是纯洁的人了。别小看后世金融工作者,钩心斗角的事不比别的部门少,尤其搞信贷行业,一不留心就能给你掉坑里,给人家当替罪羊的不在少数,何况我在里面也吃过大亏,小心驶得万年船,咱还是漏底船,更得谨慎,习惯成自然。“对了,花露水作坊才新出了几样新产品,真的不错,你一会儿拿几医疗事故试用,顺便送李世夫人几罐,就说我婆娘转达的,表表心意。”虽然和李世婆娘就数面之缘,可从李世的举动能看出来还是很上心的,一定得周到才是,枕头风有时候比海啸更有杀伤力。
果然,兰陵传的话不是盖的,马上就有回信,两天后,西苍上,不见不散。连园子都人家预定下了,本来是我做东的事情,反而变了人家请客,也好,省大钱了。
“拿不拿点礼过去?”颖在家里乱翻腾,“也不知道人家喜欢什么,空手去不合适。”
“啥都不拿,咱家东西人家未必看得上,花露水又已经提前送过去了。”不和颖罗嗦,胡乱吃了两口早饭,换了身朴素点的装束,急急朝西苑杀奔而去,总是个希望,多少有个动力。他是工部上的官员,带点势力说话,多少有人得留意;从以往的接触中能看出来。李世是个极端爱国分子,某些地方甚至有变态倾向,对我有利。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大义入手,用古人不理解的思维方式去剖析,宏观,微观面面俱到。蒙太奇的手法也要尝试,反正就是三分假七分真,说不死他不算混银行的。
李世对我随口(假装)的一番说辞吸引了,本来俩人正在谈地理学,我则有意无意的将话题转向经济学,先没有触碰禁酒令这个敏感话题,从宏观经济调控入手,对货币流通入手,对商品经济意识进行了封建社会体制的包装,逐步转向微观调控,将话题锁定在大规模开发家副产品对国家经济的影响上,从豆制品的再加工又转向小葱拌豆腐加麻油太多则掩盖了葱花的清香,“其实啊,豆腐还得用油过一下,加点蒜苗清炒了下酒才好吃,正好掩盖豆腥味。”
“酒?”李世笑着端了酒壶自斟了一杯,“呵呵,禁酒的时候喝酒,怕没下酒菜都香。”
“禁酒啊,该禁!”我点头附和,“朝廷为了灾情上考虑,做得对,没错!”
“子豪这话可不中听,”李世高深地笑了笑,一副先知先觉的模样,“迫不得已而为之,本就是起个稳定民心的话,别说你我,可能连皇上也一肚子不情愿。头一年还有个作用,时间一长,偷开酒坊就成了暴利,两三年后,禁酒令就成了摆设,最后吃亏的还是朝廷,那么多偷买偷卖的,一个个抓得过来吗?自欺欺人而已。”
“就是这话,李兄分析得透彻!”我挑大拇指一脸敬仰,“有利有弊,朝廷也是权衡过的作法,按咱大唐强盛的国力,一年里也就过了这个关口,后面再禁也没多大意思了。不过,确实,没了酒,相关产业遭受打击过重,光一年里国家损失的税收也……”说到这里,学了电视上忧国忧民的表情摇了摇头,一脸的忠贞为国模样,比和大人还和大人。
“哦?”李世被我年少老成的样子逗乐了。“子豪有说法?禁酒令是大事,朝廷自然计算过其中的税收损失,不一样吗?”
“一样,怎么不一样。”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夹了口菜丢了嘴里,“什么事情都有两面性,好与坏,全凭借自己来掌握,并不是一味的去封杀才行。就好比……好比那个……蝴蝶!您看啊,蝴蝶由肉虫子变下的,初时啊,糟蹋庄稼祸害林木的,可变了蝴蝶后又成了好东西,飞来飞去既好看又能给农作物授粉……”
“新鲜,仔细说说。”李世马上就对蝴蝶产生了兴趣,追问其蜕变过程和授粉与农作物的关系。
我觉得他是故意的,好不容易拉到酒上的话题就随了蝴蝶又转移到生物学上,我又不能酒长酒短地朝回硬扯,而且每次我将话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拉回来时候又被他四两拨千斤的再次打远。时间一长我也看出来端倪,人家压根就不想和我牵扯酒的话题。死心了,就闲谈吧,全当是散心了,无所谓,本来也是胡乱找人的事,成不成他说了也不算。
这么一来反而想开了,工部是不是酿酒的事放了一旁,心里没了牵挂话题徒然松快了许多,毕竟找个能闲谈的聊伴也是个舒心的事情,尤其禁酒令下公然畅饮更添兴致。
“子豪果然博学。”李世对我的许多古怪话题倍感好奇,“连穿鞋都有这么多说道。”说着低头朝我脚下看了看,笑道:“果然,我回去也要试试才行,哈哈……”
“不敢说博学,就是平时好懒做惯了受不了屈,瞎琢磨的东西。”摆了摆手,“说到吃穿倒是比旁人在意些,娇惯下的毛病,见不得人。”
“酒呢?”李世忽然贼兮兮地笑了笑,“喝酒的学问呢?子豪今天过来想必是和我谈这个吧?”
“啊,哈哈……”终于又把话题扯回来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讪笑道:“本是有这个打算,现在反而不想谈了,一旦有所图,朋友之间就有点过气,不合适。还是闲谈起来爽快。”端了酒杯举了举,“李兄,请!”
“呵呵……”李世点点头,一饭而尽,咂嘴道:“我也不想谈,不过……”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歪门邪道
酒作为新的战略物资,在军中试行推广后,立竿见影,好秤如潮。军队上的物资供应与民间不同,自家打酒时候,没了太白可以喝西凤,没西凤的话,随便弄点散酒喝也能凑合;军队不能凑合,谁家就是谁家,就算新产品再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可能一举取代经过长期使用后得到一致认可的老品牌。
陈记的医用酒在军中已经取得了好口碑,树立了良好的产品形象,一旦工部上开了酒坊,就算官官相护,谁也不敢拿军需供应开玩笑,虽然设备和制作流程相同,军中大佬还得衡量一下其中的利弊,很少有拿自己手下士卒的生命去开玩笑的将领,而军中士卒的情绪也得照顾到。
“现在不光是禁酒的问题,如果让工部开了酒坊取代了陈家作为军中的供应,于情于理上说不过去。”李世掸了掸袖子,正色道:“朝廷有过打算,工部上开酒坊的事早就有商契,我身为工部官员,虽然官职微末,却也听了风声。骤然间在军中替换药剂不可为,而事关威信,朝廷并没有因为一时的亏损就取消禁酒令的打算,如果工部开了作坊,酿出来的酒卖给谁去?”
“一样的东西,换个牌子而已。从原料到蒸酿,没有区别吧。”这是嘴硬的话,说出来一点底气都不没有。李世说完后我就心凉了半截,以为送上去了统计报告一针见血的指出其中的弊端就能有转机,看来想得太天真了。仔细思量也能想通,知错就改的事,说说而已,放在个人身上都有容易,何况是国家政策,现在不会,一千五百年后也不会。
“呵呵,子豪这话欠考虑。”李世笑了笑,举了举酒杯,小酌一口,“你是行家,知道其中关键,而我信任你,我相信你说的话,也仅此而已。别人呢?从行军总管到屯田禁卫,你还能一个一个地去解释不成?便是解释,别人也未必就听得过去。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也没人敢担。”
看来这就把我家的酒坊给赖住了。怪不得工部上一开始闹得欢实,最后却偃旗息鼓,毫无生息了。想到这里,苦笑几声,“那就什么都没了盼头,如今可是闹得凉风阵阵了。”
“不慌,”李世眯了眼睛握了握手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办法有,凭你的关系,办起来不难。”
“哦?”这家伙的表情很奇怪啊,办法不办法的,也不用弄的这个模样出来,又不是混黑道的,不过还是乖乖受教。道理很简单,貌似能办到,后果难预料,反正死马当了活马医,认了。
三天后,京城里出了这么一挡子事情,卢公府上的顶门杠程初小公爷在一家娱乐场所欣赏音乐歌舞的过程中口吐白沫,抽搐不止被急送了救治,虽然性命保住了,但身体受损,连出席自家的马球赛事都是在下人地搀扶下才勉强站稳,憔悴异常。
在程小公爷病倒的同时,程家按惯例对这家歌舞厅进行了无差别报复,就在满京城都在等了看热闹的时候,程家的打砸抢行动忽然中止。连绑回程家接受酷刑的歌舞厅老板也被安然无恙地放了回来,程家私下里赔偿一系列报复行动的损失,无名老板一时间成为了京城里的风云人物。
程家,被气急败坏的小公爷绑回去的话,那就只有奔丧了,可一个小小的歌舞厅老板竟能毫发无损地走出来并获得赔偿,奇迹!赔偿虽然是私下进行的,可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舞厅老板三缄其口,不愿露面,但小道消息却是传了出去。
程小公爷闹了要喝酒,当然,作为钢管舞爱好者,在欣赏曼妙舞姿的同时,有没有酒量的都喜欢喝个三两口助兴,无可非议。可朝廷正在禁酒期间,没可能有畅通的酒源,拐弯抹角的进货渠道难免有差池。这歌舞厅老板也算是人缘宽广的,不知道踩了谁家的关系弄了些军供杀毒酒,“杀毒酒”顾名思义,就是威力巨大的特供酒类,经过独特的秘方配制的东西,虽然同属酒类,口感依旧美妙,但和一般助兴饭品有本质的区别。民间顺理成章的认为既然抹伤口上能杀毒,喝下去就能杀人,连程小公爷这种彪悍杀手都难当一击,何况常人乎?
这说法一时飞传出去,并夹杂了少许惊人内幕。其中一条就是:陈家因为独家酿酒的特权,在造杀毒酒的同时难以抵抗众商家联手制造的压力而友情偷酿民用酒,却被一些眼红人士举报,这个行为引起了朝廷不满,于是,陈家在缴纳了罚金后,以后所有产品出厂都得经过朝廷的严格监管,民用酒的最后一条渠道被朝廷彻底查封。这也就是程小公爷出事后不了了之的原因,若顺藤摸瓜的一路报复下去,肯定要打到陈家门上,砸自己老师的亲家,那万万不可,于是造就了歌舞厅老板虎口脱生的奇迹。
“看他们还敢不敢把军中的酒拿出来喝。”兰陵作为幕后黑手之一,这几天高兴得不得了,一早喜上眉梢的来,后晌眉开眼笑地走,造谣嘛,无事生非才是欢乐的源泉。
“那李世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哈哈……”乐,怎么能不乐。看人家这心眼耍的,全方位,多功能,太有意思了。程初作为男一号,虽然初次领衔主演,可的确有走上星光大道的潜质,平时那么个榆林疙瘩,可我和他说戏的时候竟然一点就通,尤其歌舞厅老板一节,本来我打算找个信的过的人客串,可程初认为没这个必要,随便找了个卖私酒娱乐场所里开演,反正现在市面上的酒绝大部分是陈家流出的,细节上有保证。
“不过早先你家酒拉了军中时候他们就没少喝,从没出过差池,如今突然出了这么一挡子事情,会不会有人怀疑?”兰陵觉得戏路不太严谨,有必要去紧密一下其中的环节。
“不会,放心。朝廷为了严加管理,勒令陈家增加消毒酒里消毒药剂的份量,程小公爷恰好就是喝了增加消毒份量后的产品。很不幸的家伙。话都放出去了,放心吧,肯定见效。”军中采购有个弊端,一些后勤管理较为松散的部队经常发生偷喝医用酒的事情,有甚者还常常积攒起来拉外面暗地销售,虽然军中加大了监管打击力度,可收效不大。这次增加了消毒药剂的医用酒的威力让有投机倒把情节的家伙再不敢造次,毕竟出了人命就难以遮掩了。
“好了,这下你安心吧。该朝丰河上去了。再没道理耽搁下去。”兰陵那边已经收拾停当,就等我这边事一了就出发。
“嗯,等两天到了约定上,看还有没有人过来要酒,把那帮人打发过去咱就出发。”心情畅快,美滋滋拉了兰陵坐我腿上,“几天的工夫。转眼就过去,别说你,我也着急,嘿嘿……”
“你着急个什么?”兰陵眯了眼睛歪起来看我,嘴角稍稍吊起,腻声道:“别说你是着急棉花的事,打什么主意呢?”
“切,”撇了撇嘴,“彼此彼此,打什么主意你比我清楚。棉花嘛,早开晚开的,迟早是当借口用,有六月上去看棉花的道理没?”
“嗯。”兰陵媚笑着点点头,“别得意,便宜你一次。”轻轻俯身下来咬着我耳朵细声道:“过去再和你计较,到那边由不得你,可就只妾身一人呢……”
可算是省心了,谁家来要酒都大方,要多少都有,军需品,保证质量!至于想买民用的,那陈家可没本事绕过监督的官员给你另造,如今连酿酒的粮食都不归自家调派,朝廷一手上拉过来,半滴都拿不出来。
军用酒如今风头正盛,酒馆里别说专门来采购,你就是送上去都没敢接手的,求着人家买都给你推回来。
“呵呵,终于有劲拨算盘了。”吃了饭就见颖拿了算盘拨得欢实,大帐本一页一页地翻,久违的管家婆又回来了。舒服地搬了把凉椅坐了门外夏凉,二女在院子里打了张小凉席,盘腿坐上面仔细地做着针线,针鼻老实地蹲一旁看得认真。
“好些日子没查帐了,酒这东西害人不浅,这一缓口气的功夫就积累这么多帐目下来,还得妾身一人打理,怪累的。”颖扶了算盘边说边打,偶尔象征性地停了手上的活捶捶腰,很沧桑很操劳的样子。
这才正常了,熟悉的口气、动作,说明大家的心境已经平和下来,又恢复了家的样子。
“您去丰河上的行李也预备上了,后天上走?”颖一合帐本,将算盘挂回墙上,拉了把椅子坐我身边,“打算过去几天?”
“小半月上就回来,其实也没多少事情,关键是指点他们做些棉花采摘前的准备工作,瑞顺便过去露个脸,让庄户们安心而已。毕竟长时间不过去也不合适。”做了专家状,随手水果盘上捏了个甜桃咬了口,赞道:“还得吃晚桃,前些日子那早桃吃嘴里和嚼黄瓜一个味道。”
“等后年上就能吃上自家的果子,到时候想吃哪样都有。”颖抓了把青李子起身朝二女嘴里塞了个,然后全塞给门坎子上发呆的达莱,“可怜见的,一天就坐了发瓷,院里的丫鬟嘻嘻哈哈的时候就没见过你笑,家里可没说有对不住下人的地方,后宅上的月钱可是一年三涨呢。”
夸张了,我来了三年一共就涨了三次,最后一次还是我提议后才勉强地涨了些,最后体恤下人的名声还落了主母头上。达莱从来了家里就没笑过,又不是希罕事,平时也没见有关心,颖心情不是一般好啊。
“快吃了,消暑的。明天让二女给你置办几件新衣裳,好好收拾一下,没事就在自家院子里走走,同别人多说说话才是,弄得不合群也别扭。”说着还抚弄了下达莱的脸蛋表示关爱,和善得不得了。
这么长时间我也一直在观察,达莱虽然跟了二女偶尔挨几下,可心里最害怕的还是颖,估计就和颖曾经将她底细套出来那次有关,颖爱抚她的时候明显能看出来达莱眼中的恐惧。至于我,一直是达莱的重点防范对象。二女如今是她的护身符,前后跟上,避免有和我单独接触的时间。我平时就待家里,所以每当二女上班时候达莱就一同跟去,说是伺候人,其实巴不得躲我躲得远远的。
“要不后天上让达莱跟了夫君一同去丰河庄子上去,每次都五大三粗的几个护院跟着,小半月时间跟前没个伺候的也不成,端个茶递个水,省事。”颖挨我坐下。“二女另找个丫鬟接替几天。反正家里也不缺人使唤。”
不表态,看着达莱的表情,很好玩。达莱满怀希望地朝二女眼神求助,二女抬头看了看她,又和我交换了个眼神,一脸诡异地点点头,继续自己的针线活。这丫头和判了死刑一个模样,悄悄低了头抹眼泪,肩膀一耸一耸,凄惨。
抓了颖肩膀拖过来,轻声道:“打啥主意,小丫头快被你吓死了,哭呢。”
“身边得有人才是。妾身是为了夫君着想。”颖没同情心地抿嘴笑笑,“小半月时间呢,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再说谁候爷公爷的出门不带个丫鬟,您看人家兰陵公主,不管去哪,身旁老有人使唤。”
“嗯,小心我打你。”拉了颖小手过来使劲攥了一下,“存啥心思呢?丰河上看咱家地的和人家兰陵有个啥关系?”
“妾身就打个比方,有没有关系是夫君拉扯出来的。”颖委屈地抽了手出来揉了揉,“好端端的,一提了公主怎么就打人呢。公主可按天上过来,那还不得让夫君早早打死了。”
“嘿嘿,”我气乐了,“好,好。有本事,带!你就不怕我带一人过去,带俩人回来?”
“才不怕。”颖笑眯眯地枕我肩上,“您看不上达莱,家里这么水灵个二女都搂搂抱抱这么长时间不出事,妾身早就放心得很呢。”
“切,那是我操心二女。我可不会操心达莱,小半月,谁知道怎么忍不住就那啥了。男人嘛,没那么好的控制力。”说着还色眯眯朝达莱看了两眼,那丫头正巧碰了我的眼神,吓得赶紧低了头又接着哭。
“不上心那才好,免得夫君朝外面跑了。”颖朝二女招招手,二女过来就势挨了我腿坐下,“今年上棉花一收可得是个大忙,到时候豆子也随了下来,妾身一人操不过来心,二女虽说庄子里作坊要打点,可毕竟有老四撑着,到时候就抽个空帮妾身给棉花管起来,”说着指指达莱,“夫君不是说这丫头手巧,棉花上的活计一点就会嘛,正好让她帮二女的忙,这次带她过去顺便看看,好先熟悉熟悉。”
“熟悉啥?”颖打算是对的,可我想不通这时候带达莱熟悉什么,看青桃子?“桃实还没长成,一地的青蛋子,啥活都没有,庄稼活她又插不上手,带她过去不够操心的,等收棉花时候再过去不迟。”
“哦,”颖点点头,伙同二女一起打量我,“夫君可是个熟悉庄稼活的,着急跑去指点庄户吧?”
“……”完蛋,才给颖说那边快到了采摘季节,要过去监督他们做棉花采摘的准备工作云云,颖不懂棉花种植,信以为真,以为采摘工作得提前俩月上就准备,所以还给找了个学徒跟上。说漏嘴了,支支吾吾,胡乱咳嗽,“关键是长时间没去,露脸,露脸!”
“露小半月?”颖笑着看我,小手偷偷攀上我胳膊,捏了点皮肉先试试手感,“还是夫君面子大,小半月庄稼地里露脸的话,可是连麻雀都不敢落地呢,咱家这边豆子地里就缺个露脸的。”
“那是草人!”恶心人都不带火气,气得人想笑。“散心嘛,成天家里、京城的,好不容易给这事情摆平,过去正好露脸加散心,是吧?”
“哦。”颖点点头,“可是委屈夫君了,家里不是妾身就是二女俩脸,没个新鲜气。山庄呢?咱家山庄都没去呢,散心跑丰河上干什么?没人认识?方便?”
“……”还就是图个面生、方便,也不用说出来吧。
“呵呵……”颖见我无语,得意地手上加了把力气,终于打赢了。俯我身上笑起来,“夫君老实的,瞎话刚编完就忘,怎么就不晓得圆谎呢。”
“哦,你成心的!”估计早就被颖看穿了,端了个达莱出来打混混,一五一十说得像模像样,让我感觉她是在认真谈家务,一说到正事上没了防备的心思,三两句就被套出来实话。“等着,没完,一会儿叫你知道厉害,今晚你就做好生不如死的思想准备!”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和平与战争
丰河,达莱终究没有跟来,很好。说实话,达莱的模样嘛,还看得过眼,也就看得过眼,不排斥,仅此而已。
是美是丑,别人说了不算,要自己来感觉。人云亦云的那种惊为天人的美丽,已经不适合我三十多岁的心理年龄了,被肾上腺控制热血上头的时候偶尔有,但已经没那么频繁了。随着心理年龄的增长,逐渐懂得挑选、审视什么东西适合自己,什么东西貌似诱人却要远离,分清楚。外表这个东西是天份,至少在唐朝还是*天份的,天份一般来说都带有欺骗性,是极少数人让绝大多数人吃亏的重要条件。很不幸,我从小就站在平庸人士的大团队之中。可我有个优点,同一次亏不会吃两次,于是审美角度从好看转向了耐看,算是个进步。
每个人身边都不断有形形色色的异性出现,帅气或惊艳型很快会成为焦点。好看嘛,吸引眼球的东西,多看两眼YY两下,心情舒畅,仅此而已。可还有一类人不同,进进出出的时候并不醒目,相处时间稍微长点后,就发现人家还是很养眼的,再过一段时间就发现在养眼的情况下竟然还包含了一些自己从没有发现的优点,而且是自己想拥有却没有能力拥有的优点。于是你开始注意她的一行一动,并开始将曾经接触过的女人作为参照物来和她进行对比,最后结论:了不得,瞎了狗眼了,这么个##+*(各种赞美词汇)女人在身边这么久竟然没半点知觉……这就是耐看,逐步升华中的美丽。期间的感受过程只可意会,不便言传。
我身边没有美伦美奂的女人,颖不是,兰陵不是,散发着青春气息的二女外表很出色,可我是看她长大的,早就忽视了她的外表,从来不会将她三人划到美女的行列,内心里不愿意。怕降低了她们在我心中的位置。
男人的成熟过程而已,当一个人知道分场合恰如其分的运用自己身上各样器官的时候,那就算成熟了。照这个标准,我还半生不熟。但起码已经知道刻意去管制某些器官无端造次,比如舌头和面部肌肉,或者还有下半身某个间歇性软组织。
“很奇怪啊,同你坐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把家里俩婆娘的模样忘记了,想不起来长相。”脚边放了兰陵才打的野鸭子,今天心情好,俩人河边渡口的逛了又逛,天擦黑的时候兰陵取了弓箭来,在我的指点下打了几只四处耍流氓的色鸭当野餐,火堆都添三次柴禾了。俩人还在为拔毛的事情扯皮。“看来还是最在乎你,如果你将鸭子收拾干净,那就是个完美的女人了。看,你离完美的境界就差那么一小步,鼓起勇气走完它!”
“哦?”兰陵将鸭子朝我这边踢了踢,“完美啊,我想起个事。小时候,七岁上,金州送上来一批全瓷器皿,那时候全瓷器具还比较少见,从做工到纹路,可谓十全十美了。父皇随手拿了铜镇纸在一个碗上面敲了个牙口出来,并吩咐让其他完好的都各官赏赐下去,自己却将敲豁的那个留了下来。一直到晏驾前仍在使用,其他的则难以追究了。”
“怪不得呢!”恍然大悟,直到八十年代中叶,关中无论多高档的食堂里,用饭的碗都有一个豁口,典故原来就在这儿,即便是二十一世纪上,在关中好些地方依旧有将好碗敲个豁口的传统。越当了好东西来惦记,越容易出纰漏,好碗不长久,就是这个道理。起身拿了风度子,“今天学了个乖,鸭子我去收拾,您坐好等了享用就行。”边蹲了水流边剥鸭子边感叹,李世民果然是个有门道的家伙,小小的举动就能扯个寓言出来,看来这皇帝不是一般人想当就能当的。起码敲自家碗的时候我下不去手,力道拿捏不好的话,一下子敲了八瓣的可能性极大。
兰陵看着我蹲了下来,随手拿了只拔了毛的鸭子剖开清洁内脏,笑道:“你这人就这点好,知道什么时候服软,稍微找个台阶自己就下来了,还真装得和受教了一样。”
“不尽然。”凉水里拔毛真的很艰难,天擦黑光线不足,想拔的一干二净的可能性不大。“有道理的事情就得服软,再说我也饿了,继续和你纠缠下去两败俱伤,都自家人,没必要。”
“还自家人呢。”兰陵吃吃笑了起来,“自家人就刚出门一天连模样都忘记了?你扭了脸过去看还记得我长什么样子不?”
“不懂了吧?”拿了鸭子朝篝火上撩了撩,“越是朝心里去的人,越就忽视了长相,心心相映嘛,模样早就扔一旁了。你自己心里廓摸廓摸,闭了眼睛先想我模样,再想想仇家的模样,别告诉我你没仇家,死了的也算,看看谁的长相清晰些?”
“真的,”兰陵睁开眼睛笑道:“你的模样的确模糊得很,另一个死人的模样鲜活鲜活的,呵呵。”起身将收拾好的鸭子用准备好的尖树枝穿起来扎在篝火旁烘干,“有些事情真是奇怪,总不是人想像的那个样子,刚以为你说忘记俩夫人的长相是讨好我的话,弄了半天……”
“我才不会讨好你。”我在河水里洗洗手,扭头笑道:“过日子就是这样。咱俩从认识到现在,相互讨好的话好像就压根没说过,不也和和睦睦。年轻人要那种气氛,花呀月亮啊对咱俩不合适,你啥时候见我赏过花?从没说过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好诗之类的?”
“就是好诗嘛!”兰陵抬头看看,今晚没月亮,疑惑道:“不像有感而发,呵呵,我都忘记你会作诗了。怎么看都不像个文人。”
“这就对了!谁告诉你是我作的?当然也不是我夫人作的。”的确是有感而发,不是发月亮,而是发鸭子,想起食神了,饿的。“从今后啊,凡是从我嘴里出来的诗句,只要你能听过耳就全不是我作的,朝老天爷发誓。”
“你嘴里最不值钱的就是老天爷。”兰陵拉我坐下,挑了个烘过水的鸭子递我手里,袖笼里装调料的小瓶瓶掏了好些出来,“好好烤,多长时间没尝过你手艺了。花瓶子里是孜然,如今京城里的身阶不一般呢,全是你闹的。”
自从山庄里吃了烤鱼那次后,孜然就顺了程初和兰陵流了出去,尤其是依附程家的商队为了讨好家主,不时地带回来一点孝敬。这东西也就开始在贵族圈子里逐渐扩散,有拿了商机的客商开始小规模倒卖,由于量少,徒然身份百倍。如今贵族圈子里请客吃饭,烧烤类不加点孜然,客人都不愿意动筷子。
“这东西在北边就不值钱。”笑着打开孜然瓶子闻了闻,“只要是戈壁滩上就能长,拿点种子朝陇右的戈壁上一撒,人爱管不管,到时候光收就成。”以前去过种植孜然的地方,新疆、甘肃都适合种植,哪儿干旱种哪儿,几乎不存在技术含量。
“戈壁滩啊,”兰陵直起腰笑了笑,复又倒我肩上,“可笑不?我是堂堂在唐公主,可沙漠、戈壁的这些竟然见都没见过。你曾经给我说过海,我怎么也想不到一望无际的水面是个什么样子。有几次站了兴庆宫的湖边想像你说的那种湖水漫过脚背的感觉,然后晕水,掉下去了……”
“啊?”很严重的问题,一个晕水的人去海边是个什么情景,很期待啊。这年代管制得比较严格,我这个身份若要出京都得朝官上打个招呼,去哪?干什么?大约去多久?这些都得有个备案,更别提公主出行了。去海边更是个笑话,光过去一趟起码小三月,到了地方早就被颠簸地散了。看海啊,很奢侈的想法,来回个一年半载,光家里都没法交代。违心道:“过些日子带你去钓鱼台看看,湖面大得很,比海也差不多了,顺便钓俩鱼吃。”
“骗子。”兰陵躺我肩膀嬉笑着,“钓鱼台就是个小亭子,还没曲江水面大。往后你带我去戈壁上,去海边都转转,都说江山如画,可打小就连江都没见过,山也是在山边上走走,想想都白活了。”
“那容易,我犯个错事就成,发配了海边上,不看都不成。”鸭子肥,翻转起来已经开始滴油,引得火苗窜上窜下,诱人的香气弥漫开来,“人啊,一跑起来心就野了,看完沙漠又看海,那可不容易,几千里地挡不住,等有了空闲再说。不出门的人以为外面好,常出门的才知道家里好。”摇摇头,以前银行上班时候,听出差俩字就犯恶心,想不通成天闹了要出门开眼界那帮人的想法。五湖四海,说起来容易,混起来难。
“就好像你出过门一样。”兰陵腻我身上笑我,“又是沙漠又是海的,道听途说吧,真的见过没?自己看看终究不同,光听人家说有什么意思?”声线逐渐低了下来,“闻着香香的,怎么就不饿了。河边凉风飕飕的,眼皮子打架。”
“是饿过了,不忙睡。鸭子眼看就好,吃两口垫垫。”跑了一天,俩人几乎没太吃东西,人一饿过就犯瞌睡,对身体不好。正说着,兰陵已经枕我腿上睡了过去,火光将她脸蛋映射得格外红润。
不知道怎么来形容现在的兰陵,篝火劈劈啪啪在耳边作响,我心头却一片安宁。或许是美丽吧,找不出来缺憾,为了避免过于完美,我不小心将鸭子烤焦了一块……
几天来,除了没过渭河,丰河两岸方圆百里上都遍布了我和兰陵的足迹,顺便祸害每个河滩上的野鸭子,弄得我吃鸭肉怪不好意思的。
“前线上有军报过来了。”兰陵站在坡上指了下面官道上飞驰而过的快马,“是急报。”
“管咱俩啥事?”急报就急报,前方开战嘛,没急报才希罕了。“不该咱操心的事,掐日程就刚刚动手而已。程老爷子的本事在那放着呢,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是程老爷子的急报也罢,毕竟朝廷准备得充分,怎么打都不至于吃亏。就怕是苏定芳的军报,这才是最担心的。”兰陵皱了皱眉头,“你也算军武里的官员,说这话一点都不称职。”
“苏定芳那边?乌鸦嘴。”按理说吐蕃人的反应不该有这么快,从程老爷子动手的消息传往吐蕃再齐整军备攻打吐谷浑,按古代作战的常识,起码得一个半月到俩月的时间才能完成部署。“不会,肯定不会。吐蕃人还没这个能力,除非他已经料定了咱们动手的时间,免去等军报的半个多月。可这么干风险太大,举国交兵行此险棋……”没无线电光凭借快马传递,消息一路过唐、吐的控制区传往吐蕃,半个月给他算少了还。
“也是,”兰陵自嘲地笑了笑,“操心总是想坏不想好。那边干系重大,事关我朝兴衰,岂能袖手旁观。”
第二天上就有家里来信,说军部来了口信,让我赶紧回京城待命。估计让兰陵料定了,听了传话后,心马上提了起来。自打进了左武卫以来,从来没接过什么行使的话,看来还真出了大事。
“苏定芳?”兰陵一骨碌坐起来,“吐蕃动手了?”
“先回。”我胡乱收拾了下,“你随了你庄子上的车驾走,我这就快马赶回去,军部上的命令不是闹了玩的,耽误不起。”胡乱支应了一阵,打发兰陵走后,带了几名护院飞马上路。
果然,这吐蕃贼子竟然敢冒这么大风险掐了时间几乎同程老爷子一起动手,这下苏定芳那边要按原定的时间多扛一个月,太混帐,一个月时间灭国都够了,可恨!
“吐蕃兵起二十万!”左武卫的属所里沙盘上的推演已经开始,梁建方刚下朝,一身戎装趴了沙盘上同众军官模拟战事,“狗日的,说二十万就二十万,来得飞快,派过去的探马都吃屎长大的,一点用的顶不上,杀他满门都不过!”
连续几次推演下来,形式不妙,苏定芳手上可用的兵力不够,周围可以抽调的兵源有限,用不到三万兵力协同吐谷浑的六万抵抗居高临下的吐蕃骑兵,的确有难度。
“六万,有个屁用!”梁建方差点给沙盘掀了,“吐谷浑六万人就是个摆设,王修,把沙盘复原,重新来一遍!”
“弃子呢?”连续几次都是唐军惨淡收场的局面,众参谋均一脸懊恼,一位军中同仁道:“缩短防线,将吐谷浑让出来,集结兵力固守唐吐边界,吐蕃虽兵多势重,但训练与装备难以同我军抗衡,平原上……”
话没说完就被梁建方一把令棋砸了过来,老梁用的是漫天花雨的暗器手法,波用面颇广,肇事者无恙,周边数人却倒了霉,我也不幸挨了一下,脖子上火辣辣得疼。“放屁!弃谁家的子?谁再敢说弃子的话,老夫砍他全家!”
也难怪梁建方发这么大火气,当时主战一派里除了程老爷子就属他叫嚣得最凶,一旦放弃吐谷浑就是当众被扇了耳光,朝廷怪罪下来都不要紧,军方诸位名将的老脸全丢光了才窝囊。
“关内援手呢?”这帮军官估计早都被打习惯了,打完揉几下该咋说还咋说,没一点害怕的样子,一位参曹将武威位置的令旗拔起来朝鄯洲推前了一步,“武威的位置用关内的府兵代替,武威所属各部直插……”
“插你娘!”手边令旗没了,梁建方一时没了东西砸,一拳糟蹋了张好桌子,“脑子让狗吃了?关内还剩几个人?把左右武卫拉上去?你咋不把北门上的屯田禁卫都拉了武威去?”
我不吭声,虽然军职不低,可按这个火头上去冒险,先不管办法可不可行,挨打挨骂肯定难免。一直低头趴在沙盘上假装认真思考状,用余光朝梁建方那边扫射,防备再有什么暗器发过来。
“王家小子,你咋不说话?”梁建方没有放过我的意思,看我趴得认真,终于找上头来。“平时不是能说得很吗?苏爷爷长苏爷爷短的,你苏爷爷眼看就没两天好活了,你当不吭声就成?再装小心老夫拿凳子砸你!”
“这……”我胡乱在沙盘上乱指几下,“小子也……”
“小子想死!”梁建方左顾右盼找东西砸我,周围几个军官可能早就预料这个情况,已经把梁建方方圆几平方米能投掷的东西七手八脚搬光了。梁建方无奈的撮撮手,“这是军营!军营!再听你自称小子,老夫保证让你婆娘守寡!”
切,他自己称老夫,还不让我称小子,太霸道了吧。想归想,立正拱手听令,“下官……哦,末将遵命!”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信口开河
吐蕃兵起二十万,苏定芳在一线可以直接调动的野战兵力只三万,吐谷浑则是六万,加起来连人家一半都没到。如果这九万人都是唐军并一手归苏定芳指挥的括,没说的,吐蕃死定了,九万唐军破二十万吐蕃军,就算地域上有偏差也不会出什么大漏子,梁老人渣也不会这么发飚了。
关键就在这六万吐谷浑军队的战力上说话,左武卫没人信任他们的实力,一不归苏定芳统一指挥,二不及唐军的装备精良和训练有素,三则是对方将领军事素养不过关,难以同唐军协调作战。大家理所当然的认为:一旦发生大规模会战,两军协调上一旦出现滞殆,定然崩盘。
“或许没有大家想像的那么危机吧?”梁人渣逼我说话,满房子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我身上,弄的怪不好意思的。按他们的思路,不是调派援军就是为保住唐军实力毅然放弃吐谷浑,我若也这么说,挨暗器是必然,受鄙视也肯定了。
“没有什么?说清楚!”梁建方见我有不同意见,兴趣大涨,马上从沙盘那边走我旁边。
危险*近了,我只好假装研究地形,围了沙盘转了了几圈,拉开了距离,停在梁建方对面。抓了几只令旗在手里,稍微改变了下刚刚的部署,“苏将军手中的人马尽为关中子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驻扎边塞两年多时间里与吐蕃交锋数十回,从未有过败绩。其经验、战力毋庸置疑。精锐中的精锐,不可用寻常军伍来衡量。”说到这里,偷偷抬头看了看梁建方的表情,还好,沉思中,没有发飚的迹象。安了安心,继续道:“沙盘推演于大的战略方向有益,却缺乏实战中的随机性,受将领素质高低和军队的作战能力不同影响,当然还有天气状况等不可预测事件,并不能充分体现实战中的细微环节。尤其吐谷浑因为地域、生话习惯等因素寻致和我大唐的差异。其战法、战术并不能按我们的思维方式去约束。吐谷浑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家,有其生存之道。虽然当年同我朝作战时国力大损,但未必是坏事,他们必会借助失败中吸取的教训,进一步提升军队的质量。六万吐谷浑士卒并不仅仅是摆在沙盘上的数字而已。”又取出几面旗插在沙盘上,“本土作战。首先是人和。如同我朝与高丽一战,仅两役就几乎消灭高丽所有常规部队。可高丽人在平壤城下仍旧能纠集近二十万大军同我军决战,若不是早先兵部的清垒计划实施的顺利,早早就清光他们的存粮的话,破高丽未必轻松。吐谷浑与高丽相比则更有优势,一有当世名将和大唐精锐协同作战,二有我朝强大的后勤支援,三则吐谷浑当地民风彪悍,男女老少皆通骑射,聚则成军,战力不容小窥……”
“恩,同吐谷浑那些杂毛将帅相比较,苏老儿被挂个名将的头衔并不为过,”梁建方见不得有人夸苏定芳,尤其在自己地盘上万万不能出现有夸对头的话。见我抬头等他做指示,梁建方大度地挥挥手,“先弄清楚自己是谁家的人,好了,继续吧。”
“得令!”看来梁建方心情有好转,自己侥幸过关,老天保佑。“……”坏了,被老人渣一打断,思路全乱了,忘记自己说到什么地方。
“让你说话!”梁建方见我抓耳饶腮的不吭声,烦了,“说不说?不说就滚!都滚!一帮窝囊废!”
“得令!”都叫滚了,那还不赶紧撤。朝刚刚被梁建方插了老母的仁兄打了个眼色,一群人行了军礼,退步而出。
梁建方下了死命令,凡左武卫将佐不得军令不能回家,群体待命。我身为堂堂前军长史自有自己营帐,啊不,办公室。我得到消息晚,飞马回京后就没来及回家换衣裳,一身便装就进了军营,与一群身着戎装的将校格格不入。
“王兄留步!”
刚要进院子,身后有人打招呼,扭头一看,正是被老梁插娘的那仁兄。虽说今天头一次见面,可这家伙给我的印象不错,首先人就长的比较中看,面部棱角分明,高鼻梁,凹眼眶,貌似混血帅哥,身材也好,有倒三角动作明星的底子,一身阳刚,布拉特?皮特打他老婆时候的气质。尤其做战略部署演讲时候从头到尾没变过表情,激怒连老梁耍暗器飚人时动都没动,身为肇事者竟没被打到,今我佩服不已。
今天头次过来,又来的晚,没和别人打过招呼,也不知道人家叫啥,只能微笑着抱抱拳,等人家见教。
“小弟独孤复,字纯方。”帅哥朝我行了个军礼,“‘左武卫仓曹参军’礼见‘行军长史’。”
哦,下级啊,给哈。有个姓独孤的下级,爽!不愧是姓独孤的,有匈奴的基因,蛮帅。“都下了行营,还礼见啥,我还一身便装呢。快,里面坐,兄弟嘛,往后只要不进行营就不用那么多礼数。”赶紧拉开房门将独孤复让了进去,勤务兵早早就备下了吃喝,大家都是急招而来,一来就议军务,早就饿了。吩咐勤务兵按我的标准再端一盒来,笑道:“一起用饭,不瞒兄弟说,军中的餐饮,我还头回吃,一起,一起。”
独孤复大方人,军旅里有磨练的,毫不做作,欣然接受。“久闻王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独孤复抱拳一礼,“王兄将局势分析的透彻,若不是您一番高论,此刻大家还得在里面煎熬。”
“别,再这么说就是骂人了。”摆手谦虚道,“高论啊,算不上,尽瞎扯了。还不是让梁老帅逼的。当时我再不说话,估计这会已经拉出去砍好几遍了。”急中生智就这个道理,尤其对这个战局的推演,我熟地不能再熟了。苏老爷子临走还和我讨论了其中各样细节。我今天的叙述其实就是按苏定芳当时原话稍加修改。身为战区总司令,人家自然考虑的比旁人要细致的多,敢任这个职心里自然有担当,名将和大将之间的区别不是一点半点,梁建方宁死不承认这个差距而已。
“王兄过谦,”独孤复接过勤务员递过来的食盒,“听您一席话后茅塞顿开。兵法大家果真于常人不同,小弟汗颜之至。”
这家伙汗颜之至却没点汗颜的表情,令我失望之至。道理很简单,梁建方估计也朝这方面想过,从刚刚我叙述时候他的表情就能看出来。梁建方不愿意自己说而已。出来时候我也仔细想过,他不说是有道理的。这话一旦从他嘴里出来,效果就截然不同。如果前方苏定芳一旦失手,梁建芳作为主战派本就有罪过,再加上这番言论,一下就把罪责坐实了,万劫不复。
我则不同,无所谓。作为行军长史来说,我这番叙述是职责所在,说错说对,只能用来衡量个人的能力而已,不会有人计较。老人渣就是老人渣,发怒装傻都是装出来的,谁都不愿意和个心智不健全的人去计较,他就拿定了这点,才逼了底下的人开口。
我盯他眼睛看了看,“刚刚那番话,估计想到的人不少,愿意说的就我一人吧?哈哈……”笑着指了指食盒,“快,趁热,吃完再说。”能在左武卫上的军官,没点背景那是别想进来。这家伙姓独孤,放眼看去,满长安城姓独孤并混得不错的就一家,嗯,有可能,若真是滑头世家出来的人,我就得小心。
俩人正吃着,梁建方推门进来,先不搭话,将我俩的饭菜看了一遍,一脸和气道:“子豪是家中娇生惯养下地,军中的饭菜比不得家里可口,也没口酒喝,吃不吃的惯?”
“习惯,习惯。”长官问话,俩人赶紧站起来,我恭敬回答,“梁将军切勿挂怀。饭菜甚是丰盛可口,和家里相去不远。”虽然有点夸张,但的确也算是丰盛了,肉、蛋、菜,样样不缺,面饼烙的比家里还香点,要不怎么说是军官呢,待遇在那放着。
“嗯,”梁建方满意的点点头,一脸和蔼道:“纯方和子豪是旧识,难得,难得,你俩都是难得的良材,属我左武卫青壮中的翘楚,往后应该多亲近亲近,相互间取长补短,将来前途无量啊!”说着伸手压了压我俩肩膀,“赶紧吃,老夫顺便转转,前方战事吃紧,胃口不开,吃不下东西。”还吃不下东西,嘴上油渍都没擦干净就跑来当骗子,骗人骗的也太不敬业了,连胡子也不说擦擦,酒看来也没少喝。老骗子随手搬了个椅子坐下,一点都没有转转就走的意思,害的我和独孤复又放下筷子,做出聆听教诲的表情。
“吃啊,不用管老夫,年龄大了,走走就得歇、我坐我的,你们吃你们的,不相干!”梁建方大度的摆摆手,“军伍里,没那么多朝里家里的破规矩,凡军令以外的东西,老夫乐得看自己人舒坦爽快,没那么多讲究。你俩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知书达理,文武双全,老夫看了喜欢,高兴!”
“啊,其实末将出来时候已经吃过了,子豪兄盛特难却,这……”独孤复指了指饭盒,“下午热热又是一顿好饭,定不会糟践。”
“对,末将和独孤兄弟一样,都吃过的,下午就想吃个剩饭。剩饭热三遍,拿肉都不换,嘿嘿,等下午吃呢。”赶紧摆正椅子,端然而坐,“请梁老帅指示。”
“指示啥,和年轻人聊聊嘛,”梁建方松了松领前丝绦,“这边疆战事一起,多少不遂心的事就一件接了一件过来,吐谷浑能不能保住是重中之重啊,圣上极为关切。明天上朝依旧要和那帮奸贼们依据相争,虽战事仍然两可。可朝堂上却已经处了下风,军伍间的威势不能丢,想办法扳回一局才是。”扭头看了看我,“子豪今天所言有理有据。老夫听后大慰,按子豪所述,已命文书捉刀起了奏章,可仅仅牵扯吐谷浑的战局,显得单薄了,二位还有什么想法出来能补充补充最好,那帮奸贼虽不懂战事。可嘴皮子的确厉害,依据不充分的话,难免被人家抓了篓子去。”
我和独孤复对望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独孤复朝我点点头,“末将看来。此役事关重大。吐蕃动用倾国之兵力来袭,看似势在必得。则其门户洞开,周身破绽。剑南多山。我朝不乏善于山地作战的勇武之师,可于其拦腰一击,一举收复多年来被吐蕃蚕食之地。南诏各部狼子野心,虽臣服于吐蕃,实则包藏祸心久矣,趁其国内空虚之时,稍加煽动并资助其粮草物资,必能挑起与吐蕃的争执,到时吐蕃首尾不能兼顾,其政必乱,军心不稳,我军在吐谷浑定有斩获。”
“对,独孤兄弟言之有理!”果然滑头,啥话都说了就等于啥都没说,剑南和南诏是肯定要动手地,不用你说,朝廷一年前都有了定策……我随声附和,谁说话都喊好。
“嗯,”梁建方敷衍的点点头,“纯方所言有理,朝廷也早有打算,子豪有没有补充的?”
“放谣言,离间吐蕃芒松芒赞与其丞相君臣关系,让他们内耗。”当年给兰陵说的话再拿出来说二遍而已,“两国交兵,粮草为先。吐蕃二十万大军所耗粮草数量惊人,首先要保证他大军所到之处无粮可掠,转移吐谷浑百姓,尽量带走的粮食牲畜,带不走就销毁,逢山烧山,逢林烧林,待到秋冬之季后,草场易燃,一句话,不让吐蕃人有机可乘。第二点,封锁商道,钱粮货物只进不出,并想方设法从吐蕃购买粮食,边境不远处大量设置青稞酒坊,让吐蕃人拉青稞换酒,不怕麻烦,投资小,见效快、酒坊一旦运转,消耗粮食惊人。”
“哦?”梁建方思索片刻,抚掌大笑,“好,你小子坏透了!哈哈,咋就这么坏呢?不拉到边疆真可惜了材料。”扭头朝独孤复道:“小子也不错,长了个你老爹的贼心眼,你俩在一起就对了,没一个好的。”笑着站起来,“就这么办,俩小子可以回家享福了。就一点,不许出京城,随传随到,见不到人的话,别闹的我发火。”
没人敢闹的梁老将军发火,我家里待的安生,哪都不去,光等他传了。兰陵得知我回家的消息后,急匆匆赶来。
“断商路、开酒坊、重金收购粮食,”兰陵思索半天,“重金收购粮食可行,根本不用重金,你家花露水就折成粮食价兑换即可。开酒坊嘛,不是问题,剑南不缺酿酒的工匠。至于商道,两国又未交兵,没有断的道理。”
哦,把这岔忘了。官方尚未同吐蕃撕破脸皮,人家打吐谷浑而已,还没正式宣战,你依然把商道断掉就再没有挽回地余地了。再说内府在吐蕃才形成了销售网铬,都是给以后搞谍报、搞破坏打基础。“限制生活必须品的贸易就好,一定要注意,私粮、私盐,包括金属在内,坚决不能流入吐蕃。”吐蕃境内交通不便利,虽然有盐矿,但地处偏远,很多地区仍旧依*剑南这边的驮马队运输贩卖,“收购鸟嘴的工作要抓紧,那边冷得早,苏老将军一旦守住,程老爷子回援不及时的话,极有可能形成拉锯,越冬等待来年决战,粮食更是关键。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吐蕃的粮食不停的做无用功。还有,南诏那边要抓紧才是,一旦乱起来才好看。”
“恩,”兰陵点头,“明早粱建方上朝必定提出这三样出来、这老杀才当兵是兵痞子,当官是官油子,哼哼,便宜他了。”
“看,小气了吧?人家也是拾你李家忠心耿耿的,兴你占我便宜,不兴人家占啊?再说了,我在左武卫混口饭吃,不出点力也说不过去。往后说不定还有依仗人家的时候。”兰陵属于独霸心理,感情上不能占全了,就想把我别处全占上,别人稍微怎么样一下,她头一个不愿意。
“才不让,”兰陵抓了写好的东西起身要走,“我现在就去找人商议,把策论提前递上去,明天让老杀才抓瞎。”
“别,你这么干是陷我于不义,他抓瞎头一个收拾的就是我。人家当你面拾掇我你都只能干瞪眼,是这个道理不?”我敲敲桌子站起来,“你重点阐述下不能断商道的道理就对了,至于别的,粱老人渣其实还说的过去,坏人嘛,也挺有意思的。”
“呵呵,你就和别人不同,什么人都能说出来意思了。”兰陵理了理衣衫,“得走了,不耽搁,你也快休息,累一天了。”
“等下,问你个事,姓独孤的你认识不?独孤复。”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经济封锁
兰陵正要走,听我打听独孤复,笑道:“和你一样是个滑头,就是比你模样好些。三年多没见他了,臭小子也不说来看看我,没点良心。”
“啊?你俩老相识?”三年多啊,那时候我还没来呢,谁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过。怪不得,一见那小子我就觉得不是个好东西。男人嘛,长那么拉风有什么意思?现在又不拍动作片,多浪费材料。
“当然是老相识,比认识你可早太多了。”兰陵笑着拽拽衣袖,伸腿踢我一下,“少用那眼神看我,我可不亏欠你什么,毛头小子。”
“这话我可不爱听,毛头小子么?哪小?”不清白,绝对不清白。“没意思,弄人伤心,快走快走,看你就心烦。等哪天闲了我得刑逼一次,看看你还认识多少比我模样好些的家伙。”
“嗯,可得好好逼,算起来真不少呢。”兰陵忍了笑推我坐下,“睁眉火眼的,想什么呢?真管我呢?我家亲戚走动上的事情你管得着嘛!”
“亲戚?”独孤家的亲戚是李家?突然想起来个事,我很少和人家八卦,谁家和谁家的,长安皇亲多了,光隐约听他们讨论过个叫独孤的,混得不错,极少和别家走动而已。“独孤啥?”
“你什么都不清楚就乱说乱问,嗯!”兰陵笑着伸手诈唬一下,“我外甥!我姐姐安康公主的大儿子。行了,没和你拌嘴的时间,还正事办呢。”贴脸过来在我脸上蹭了下,扭身跑了。
孤陋寡闻了,安康公主的大儿子,这么大个?不过想想也是,如果按兰陵出嫁的年龄算,如果有子嗣的话,这个岁数上也该十多岁了,何况姐姐。这么说来,梁建方昨天占了人家老大便宜,起码口头上当了次老驸马。还真敢乱骂啊。传了安康公主耳朵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效果。不过军营里就那个样子,大家口头上插来插去的多了,见怪不怪。很不错,按辈分算的话,那独孤帅哥得喊俺一声姨夫,大便宜,认这个便宜外甥了。
果然,第二天朝会上,梁建方上本密奏,没人知道他卖什关子,反正事关军务,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满朝文武不知道这老杂碎又耍什么伎俩,反正大家都习惯了。同梁建方这种人计较不合算,没人答理他。
“真是老贼,贼得很。”兰陵下午过来时候气色不错,说话松快多了。“今天有商议断商的事情,圣上第一个就不准,呵呵。”
“那是,当时说的时候就欠考虑了,当然不准。”这么大的事情,下朝当然会商议。李治若不表态,说不定还真就给断了。唐初上,吐蕃同唐帝国的商道因为地理上的制约,山路艰险,政府难以控制商品种类。很多战略物资被商人偷摸贩运吐蕃牟取暴利,而政府则难以从唐吐贸易中获得利润。早在贞观年间就有重臣提出断掉唐吐之间商道的议案,为此吐蕃还专门派来使者媾和,对大唐拿出一系列优惠条件,而松赞干布这个便宜女婿更是做出了前所未有的低姿态,吐蕃名义上成为唐帝国的藩属国。
唐帝国的商人在吐蕃受到的礼遇颇高,就算是两国军事磨擦不断升级,却决不影响商人之间的往来。对于外商的安全和效益,这两点上吐蕃一直做得很周到,只要是外商进入吐蕃境内,吐蕃政府一律保驾护航,保证交易公平性,全力维持外商的利益。
如今内府上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利用广脉的人力物力资源,借吐蕃努力维护通商的心理,逐步在唐吐贸易上形成一家独大的场面,现在不光是花露水,多元化贸易已经逐渐成形,在多种商品上形成了垄断局面。在垄断商品的同时,多层次的贸易渠道有了雏形,有成为市霸的倾向,就差让唐帝国的驮马队经过的时候交纳买路费了。长远来看,这么个做法弊端极大,可是战时却能起到一家控制全国的作用,限制两国之间敏感商品贸易的事有用找朝廷商量,直接找兰陵商量就成,她现在是大唐皇家对外贸易股份有限公司的总裁兼股东,害怕得很。得罪兰陵,别的好说,不过生意嘛,暂时就别做了,免得日后又申请破产。
“酒坊说开就开,全部由内府上投资兴建。要牢牢掌控在皇家手里,免得开了这个头就有不法商贩打歪主意,弄得国内人心惶惶的都去跟风,坏了禁酒令的效力。”如果现在出个什么福布斯富豪排名的话,李治这个头名当仁不让,下来绝对就是兰陵,至于王家就算了,这两年虽然弄了不少花销,可和那些王、公相比,算不上名号,不用去丢这个人。兰陵本来出手就阔绰,这半年里更进一步,光造纸作坊的工钱就涨了两次,害得我都起了去打工的念头。“看我干什么?说的不对?”
“没,不敢。”我伸了个懒腰,又躺了下去,示意兰陵扇子的风向朝我这边吹吹,“当然对,太对了!不过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你现在有多少钱?”
“你管?打什么主意?”兰陵白我一眼,一副成功女士对待菲佣的表情,“和你有关系?”
“问问,还不能问一下?我在想啊,要不要投点股份在你身上,看内府的架势,除了国内,有垄断所有国际贸易的打算。现在才是针对吐蕃而已,过几年若将吐蕃的经营模式和经验逐渐推广到别的国家的话,别的商队就没活路了。若我不提前和你攀上合作关系,往后王家想弄个什么跨国投资都没个指望。”托拉斯是怎么形成的?官商勾结的产物。现在已经不是官商勾结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特权级独霸一方,而兰陵只是个障眼而已。至于幕后那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你们厉害,内府早先连个国外人员的活动经费都掏不起,转眼间,光看现在口气多大,吐蕃一国的生意让你一家全包圆了,我们这些小民想找条活路呢,不求您求谁?”
“你这话怪怪的,早先戳火了经商。光我认识你开始,商这商那的话没少说。现在学你说的样子干,你又不情愿了。我看好着呢,利国利民的事,又不与民争利,国内百姓根本不受影响,挣的是外面人的钱。当然,不法商队不与考虑。他们本身就不算良人。”兰陵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商队给否定了,只是还不太习惯在我跟前心口不一,假假地笑了笑,“知道今年上两次赈灾时候内府拿了多少钱出来不?知道这次南诏一次砸了多少物资上去不?知道……”
“知道,当然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赈灾时候就兰陵上下跑得欢实,有钱的爱国人士嘛,见自己的钱花到了刀刃上,当然兴高采烈。“不过呢,你知不知道自己和以前稍微有点不一样了?我说的是心态,你臭美啥,没说你比以前好看!”
兰陵沉默片刻,皱眉道:“有吗?”
“你摸了良心自己说,还问我,不敢承认么?”
“承认有什么用,都这样了,全你教坏的,害人不浅。”兰陵死皮赖脸地坐我跟前,“你说,变了是好是坏?你觉得呢?我现在也觉得自己和原来不同,说出来不好意思,我昨晚偷偷地算我家里近些年的收益呢,以前就从没操心过这些事。”
“说不上好,但起码不是坏事,至少现在来看不是坏事。”兰陵说自己偷偷算帐时候的表情很有意思,眼睛半眯着,脸上红朴朴,就好像做了坏事心绪,低声承认错误一个模样,“算帐就是进步了。知道自己赚了多少,有多在花销,还剩多少节余,这才是正常人过的日子。总算知道赚钱的辛苦了,这才是自己花了心思,付出了劳动得来的钱,用起来当然要谨慎。象你原来,左手进右手出的,你有钱,可钱从哪出来的都不清楚,不是朝廷的份例就是自己田庄的出产,再不然就依附你那些人的孝敬,自己却大手大脚还一本正经的鄙视商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就是这个道理。如今好些了,至少内府上已经不依*了朝廷供养,上次过兴庆宫的时候见那边起工程,我心里看着也高兴。”近些年上虽然国库比以前富裕得多,但基础建设和连续周边上用兵是大开销,兴庆宫从修建至今,好多地方的建设都没完工就被叫停,烂尾工程一片连了一片,如今有些地方已经又开始复建,声势虽浩大,却看起来安心,人家皇上用自己的私房钱来盖自家房子,令官就是再不怕死的去嘟囔,管得着吗?
“没你说得那么邪乎,什么起工程,内府上也是偷偷摸摸的一点点建。”兰陵开心一笑,“皇家本就不该有自己钱的,皇上的钱就是国家的钱,道理上就这么说。所以内府趁了这个时候起园子也说不过去,就是没伸手问户部要钱,大家睁眼闭眼就过去了,你看得安心,皇家盖的还不安心呢。”
“皇上的钱就是国家的钱,那反过来说就变成——国家的钱就是皇上的钱喽?”这是个什么逻辑,听得别扭,怎么听都是兵匪一家的话。
“理是这么个理,明君与昏君就在这一反一正间。父皇也这么说过。可治国的事没那么简单,隋炀帝可谓明君,下场呢?”说到这里,兰陵摆摆手,“和你说这么些干什么,本就不该咱们讨论的事情。这几天军报频繁,你这边送了这么多来,也不说好好看看,亏你还是禁军上的人。”
“不说就不说呗,东拉西扯禁军什么事了?”前面开打,后面干着急有什么办法?程老爷子和突厥已经交火了,消息滞后半个月,等军报再过来早打远了。苏定芳的军报才来,后面心急火燎,前面估计人家吐蕃人都冲到吐谷浑中间了,“俩老爷子前面顶着,咱干好咱应该干的事就行。估计这几天就该有南诏的动静了。早上军报过来,剑南上也动手了,热闹得厉害。”
“南诏和剑南都是谋划已久的,吐蕃想趁了咱北边兵力空虚占这个便宜,哼哼,论斤两,他也得合算合算。”兰陵走了沙盘前开始一人推演,我不陪她,军部沙盘推演时候挨暗器后,我产生了沙盘恐惧心理。能不沾手就不沾手。“只要能扛住吐谷浑不失,剑南上定然杀得趁手。多年来吐蕃一直在剑南蚕食我朝领地……”
“蚕食就蚕食,那边就算拿下来也不容易坚守,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关键就在于内部搞垮它,过几年连粮食都吃不上的时候,你看他还蚕食不?”大国角力,战场上表现是一方面。但多数时间里比拼的还是综合国力,“你就好好糟蹋粮食的活就成,吐蕃青稞那么多,够你使劲糟蹋一阵子了。”
“今天就是为这么个事情来的。”兰陵笑眯眯回我跟前,“你刚刚不是说要在内府上凑个份子吗?有个份子给你,你自己考虑。”
“哦?说说,看我敢凑不。”兰陵这话让我想起了狼外婆,但说心里话,她比狼外婆漂亮多了。
“依旧是你家,哦,陈家的招牌。那边酒坊一起来,肯定有不少节余,顺便拿来做了花露水,你觉得怎么样?”
“哦,我想想。”是个好建议,不错,可以考虑考虑。“我独资?我从你酒坊里买酒,你从我这里买花露水,两不相欠。要这样就好说,如果合作的话,你知道,陈家是商人,老四再精明也不敢和你放平身份做生意,这样对咱两家都好。”
“可以,”兰陵点头答应,“我不来干涉你,但有个条件,价钱上……”
“少来,依旧原价!”都和吐蕃是邻居了,内府上光运费都省了大笔出来,分厂一开过去,兰陵肯定还要在酒上揩我油水,再加上为秘方保密措施,所有的药材都得在长安研磨成粉末后朝过送,一来一回,她成本减了许多,我却无形中增加了,“不成!原价上加一成!”
“你怎么不去当响马?”兰陵恨的朝我打了一扇子,“加一成别想!才不和你说,你定了开作坊就成,价钱我找你小姨子谈,和你就没话说。”蔑视我一眼,“不是我原来看不起商人,是因为商人中混了你这种才叫人看不起。好好看你军报,明天梁老贼必定召你议事,我这会儿就过去给老四打招呼。不用你去,就家里待着。”
“彼此彼此,后来居上,少拿我说事。”奸商嘛,老老实实个人一经商就奸了,我还见少了咋地?兰陵脑子本就比一般人好用,说老实人真抬举她了。不过也好,至少知道和我商量了,很明显的变化,不像原来时刻将国家兴亡、民族大义挂嘴上压人,至少和我有平等贸易的样子。“商议是商议,我不插手,但不许让老四怕你,她小丫头心思到底浅,你心里清楚。”
“放心,我还到你那么个脸皮。”兰陵摆摆手,走了。
让老四放手去办,那边怎么个协调法,两家都没经验,肯定有个磨合期,相互摸索。至于派谁过去管理之类,老四心里比我清楚,我根本没说话的资格。想到这里,胡乱拉了份军报看了起来。
果然,第二天上就有左武卫的传令召集,梁老败类气色很好,看来自己呈上去的奏折得到了不错的收效,见下属都是笑眯眯的,一来就招呼了一起论战,大厅里的桌子上摆好些个时令水果,一人先拿一个吃,不吃不行。
“王兄今日气色不错。”独孤复过来拱拱手,“您昨日的高论已经……”拿眼睛朝梁建方指了指,“梁将军好心情。”
“总是这个样子?”我咬了品梨子低声含糊问道:“打骂完赏个梨吃?”
“都一样,久了就习惯了。”独孤复笑了笑,“咱这大帅看似粗人,手段还是有的,到底是跟随太宗皇帝打江山的人,军纪严明,赏罚分明,军心士气都壮。”
那就得小心了,我松散惯了,容易挑战纪律。“今天没见军报下来,召集了过来有什么事,弄得一惊一乍的。”
“定是说两句宽心的话。昨天闹的人心惶惶,今天再宽慰一下,等会儿王兄看好,定是先表彰小弟的。”独孤复朝我挤了挤眼睛,一脸怪笑。
“哦?那我呢?”这人不错,能打交道,三两句话说过去就可以拉家常闲谈了。“怎么说我官阶比你高点吧。”
“嘿嘿,和官阶无关。”独孤复笑得恶心,贴过来轻声道:“您昨天忘记了?梁大帅当众要那啥我娘,嘿嘿,哈哈……”
“了解!”我淫笑着点点头,这外甥有意思,以后可以常来往。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孤胆英雄
我是个谨慎的人,尤其在挑朋友这方面一向谨慎。无论什么人,一生里总有几个朋友,或多或少,因人而异。朋友是个广义词,每个人在心中都给“朋友”这个词定过义,档次、类别各有不同,也因人而异。
才见了数面,闲话里投机,俩人东拉西扯的畅快,于是就成了朋友。这各朋友是最多的,三丙壶酒一兴起,一同勾肩搭背地出入娱乐场所,耍起来很尽兴,耍完回来睡个觉就忘的差不多了,若时间长不见面,彼此忘记对方也有可能。交这种朋友没心理负担,彼此无所求,纯粹就是消遣,谈不到友情,相互间关系却又胜似“熟人”,比如那个九百九十九年人参兄,很不错的兄弟,下次见面定然请他喝酒。
还有就是志同道合类的,属于为同一目标奋斗的过程中产生的友情,说好听就是革命同志,不好听就是臭味相投。这种朋友若无风浪的情况下,那其中友情比较坚钢,常常成为一辈子的交情,一般事情上都能相互托付,逢年过节相去再远也要托人传个话报个平安,年纪大了交个儿女亲家之类,属于太平朋友。此类友情很多是经不起波折的,形势一旦有变,在衡量了价值后,朋友之间彼此相互出卖很常见,所谓知人知识面不贴心,就是这个样子。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种交不得,大部分人一生里很难遇见这种风流,小门小户的,安稳过日子的人还是大多数,所以这种朋友交起来也算可*。我与崔彰虽不能算是志同道合,却也可以划归这一类里,相处愉快。两家来往相对频繁,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的也彼此透个风声,相互有个帮衬,但绝对不会交心。
打个比方,我若生意亏了,一时难以周转的话,那没问题。崔家肯定会赶在程、秦两家之前跳出来帮助我。定然竭尽所能;可王家要是得罪了某实力强劲的政治集团,人家要下狠手收拾我,崔家决不会和王家站在一起,必要时候肯定会划清界限或直接就倒打一耙。同理,若崔家遇事,王家也会这么干。
至于秦钰和程初,也有分别。秦钰如今是秦家掌门,又是我的学生,和我关系很特别,我遇事人脱不了干系。他遇事人会受牵连,彼此间已经不是照应了,是过命的交情。不管以后合不合得来,看法上是不是有分歧,秦、王两家已经结为盟友。只能共同进退。秦钰模样随和,其实性子比常人细致许多,有良好的大局观,遇事沉稳不惊,和这样的人结成盟友安全,我很乐意。
程初不同,虽然是我的学生,但他有个势力强悍的爷爷庇护。就算出了事情人家也是找程老爷子理论,怎么算都轮不到我头上来。而我要出了闪失,那就好办多了,老师出事学生不能袖手旁观,学生的爷爷再怎么说也得拉我一把,啥便宜都让我占了。所以和程初在一起时候,我很幸福。
如今这个独孤复突然间贴了上来,让我有点措手不及。对这个人,从模样到心思,不知为什么,我下意识地产生戒备心理。兰陵的外甥,安康公主的大儿子,号称文武双全的一代帅哥,与崔彰的美丽不同,独孤复是阳刚之气,但我第六感告诉我,这个阳刚之气底下蕴涵了阴森森的凉气,而内心里却不愿意拒绝,风险和利益成正比,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相互利用一下呢?同这种人交往很有挑战性。
底细,若两家往来的话,彼此的底细要清楚。王家如今权小势微,没什么好纠缠,我也就是依仗在纨绔圈子里的名声混,或许和几个大佬有点交情,什么人都能说上几句话,万金油类。可独孤家却不同,来回一打听后倒吸一口凉气,自以为来了唐朝后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可独孤家的传奇史让我大跌眼镜,可谓:强不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
独孤复的老爹叫“独孤谋”,这名字听起来就阴森,独孤就得了,没人爱搭理你,一边独孤的凉快去,可他偏偏还谋,还谋得厉害。这不是谋略的“谋”,是谋反的“谋”!这年头,谋反是什么罪名?二女家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房家是个什么势力?高阳公主是个什么身份?连根拔起,不带一点含糊的。
可人比人气死人,人家独孤谋也谋反,而且闹腾得不比高阳公主差,甚至都快接近成功了,关键时刻,独孤谋发现自家露了破绽,很致命的破绽,一旦失手万劫不复。于是戏剧性的一幕拉开,独孤谋经过权衡之后,立刻拨乱反正,一手将自己的革命同志统统剿灭,剿灭就是鸡犬不留,什么活口都不剩下,然后毅然重归李家怀抱。什么是真心,就是实话实说,人家不掩饰自己曾经参与过谋反的经过,谋反的首脑都归了西,话就好说多了。谍中谍嘛,多精彩的故事,多英勇的事迹,多刺激的情节,多好的安康公主啊,这小子全都得了。从此后,独孤家低调做人,听说独孤谋本身就是风华绝代、武艺绝伦的超级动作明星,婚前就和不少高层女士们绯闻不断,可自从成了婚后马上偃旗息鼓,在家里专心相妻教子,成为五好奶妈,二十年从不抛头露面,逐渐从人们视线中消退,慢慢遗忘,直至被历史湮没。
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我的仰慕之情,就想立刻去见见这位心狠手辣,谋略过人,武艺绝伦,帅气逼人的前辈。虽然知道我一辈子都到不了人家这么个境界,可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总是有人,就像女孩子喜欢刘德华一样,独孤老帅哥就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偶像!
“你很向往的样子嘛。”兰陵讲述了其中内情后,就发现我有点不对劲,“几十年的事情了,到现在也没几个人真知道内情,也是听他们私下里说的,当时我还小,大人们说话不太避我。”
“见过我这个姐夫吧?”
“嗯,”兰陵点点头,“不过说回来,安康公主的确是姐妹里过得最好的。独孤谋年轻时候风流韵事不少,可婚后足不出户,对我姐姐关爱有加,夫妻俩都文采过人,日子过得滋润。”
“你羡慕?”看着兰陵眼里流溢着奇异的光彩,好奇地问道:“和这种男人生活在一起很揪心吧?听你刚刚叙述的惨烈,那家伙翻脸时候什么情谊都不顾,老少妇孺全部没个活口,多渗人。”
“父皇在世时候就器重他。杀人多而已,没什么情谊不情谊的。”兰陵看了我一眼,担忧道:“说实话,你好些地方就和独孤谋很像,看似懒散,心里却一一地计较清楚,高下分派的明白。只有这种人才不念情谊。该割舍的时候下手绝不犹豫,别人看不透你,我却最清楚。”
“胡说,我才不是这号人。我才多大?二十一岁上都没过完血口喷人。”
“你不承认而已,关键时候由不得你自己。”兰陵坐到我跟前,“你不受道德、统教的约束,唯一和独孤谋不同的是,你没有野心。你这种人一旦有了野心,心里给自己定下了目标的话,是祸患。”
“祸患?因为我会打算盘?”兰陵这话有意思,我都不觉得我有成为祸患的能力,“夸张了。或许怎么了点,可没你说的那么大能量。我会啥?一无是处的懒汉而已,出门马都骑不太稳,打打杀杀的我又没那个身体,阴谋诡计的又没那么好用的脑子,抬举了。”
“谦虚了。”兰陵见我说得可怜,笑道:“咱俩说话你也怕啊?成天里也不知道你那么小心的有什么意思。做人何不畅快点,你这个年龄的人本不该这么个样子,你不是说走马观花吗?也算啊。这次前方平复的话,我可是打算出去走走的,你陪我。”
“少来。你爱走走去,不和你受那么些罪。先给你说好,下不出漳潼关,上不过岐山,左不到洛川,右不上渭河滩!”和兰陵出门,她体质那么好,蹦蹦跳跳的上下方便,我跟后面半死不活,还想多活两年,颐养天年呢。
“哼哼,到时候由不得你!”兰陵睁眼一笑,“洛阳去过没,我还没过去过呢……”
“不去!身为左武卫行军长史,善离职守是重罪。别以为前线苏将军在咸川顶住了,我就能消停。这仗才开始打呢!”毅然走到沙盘前,雄赳赳气昂昂地掀开围布,“作为一个军中骨干,我要尽我的责任。看,现在吐蕃攻势猛烈,如果在赤月河沿途分兵北上,绕……”
“行了,装什么装。”兰陵气得给我揪回来,捶打几下,“军部上那一套又耍一遍,累不累?明知道你我现在根本就插不上手的事情,我那边糟蹋吐蕃粮食,你好好做你家的茶露水是正经!”
“你前几天欺骗了俺家老四的事情我还没找你呢。”兰陵跑去和老四商议开分厂的事情,不知道许了什么诺,老四这么个精明人竟然同意每年按照内府完成预定销量后返还三厘的折扣,听得我心疼。“你下次再敢拿从我这里学的东西欺负老实人,我就……嗯,你不许还手。”
“去,少诈唬。”兰陵见我抬手,挑衅般地将身子凑过来,“老四把销量给我们守那么高,吐蕃再大也不一定能完成定量。弄得现在内府上跑的老远去贩卖,倭国,知道多远不?”
“啊?拉两船货过去起码得翻一船,卖那么起干啥?”虽然赚倭国钱听起来很解气,可风险太大了,不合算。
“拉百济就行,瓜子才划船到倭国去。百济那边有倭国商人。”兰陵首次在做生意的事情上占了上风,得意洋洋地看我一眼,“那边打得热火,百济没多少钱赚,不过倭国倒富裕,很畅销呢。”
“那就好。明天早上我去左武卫转转,这一向把人忙得够呛,我都有心辞职不干了。”
从苏定芳的第一份军报开始,我就没过过一天舒心安宁日子。先是吐蕃骑兵兴兵居高临下的几趟冲锋打了吐谷浑个措手不及,用一万多人的伤亡代价才勉强让吐蕃放缓了推进的速度。可好景不长,才支援上去的五千人还没应战就被吐蕃沿河而下的分兵包了饺子,并对吐谷浑的主力部队形成了夹击之势,并对唐军两个隘口不断地骚扰侵袭,让唐军难以支援。
苏定芳毅然放弃河东岸的隘口,退至咸川布防。而军报上首次出现了郑弘这个名字,郑弘亲领三千轻骑沿山路突进,直袭吐蕃分部背后。三千对六万,竟然让郑弘撬开了豁口,并在豁口处配合吐谷浑败兵硬生生顶了三天,直到波士顿谷浑大部队安然撤出后,又引领残部一千多人连续奔袭吐蕃三处屯营,有效的牵制了吐蕃追兵,用两千多关中死士的生命给吐谷浑主力撤退换回取了宝贵的空间。
两军会合后,苏定芳在咸川利用少有的地理优势,配合吐谷浑骑兵,连续两天里主动出击,一举将吐蕃的前锋部队杀退百多里地,尽数歼灭在河滩上,此役共歼敌近两万,终于将吐蕃主力暂时挡在河对岸。吐谷浑利用这个喘息之机开始了全民、全部落大规模征召活动。但这一连串事件中的最大功臣——郑弘,却杳无音讯。
“很厉害的家伙啊。”独孤复一脸惋惜地撮手道:“哪有路嘛,群山环抱的,他怎么就能过去呢?”抬头看了看我,小声道:“王兄,你认识这家伙?”
“嗯。”我忧郁地点点头,对于郑弘和一千名关中子弟在乱军中杳无音讯,心里十分愧疚。郑弘本来是跟了程老爷子去突厥的,却被几个大铜炉换给了苏定芳。说起来郑弘也是豁了命出去的人,这种事情别人不敢去,却对了他的胃口,自己一条命换全家有了立足之地,他认为值得。“是个汉子,就小北门上的郑家,前些年突厥降俘,改了郑姓的。”
“是他!”独孤复表情马上变得肃穆起来,周围几名军官听完也围了过来,“了不起的家伙。小弟在京城里结交不多,声名不显,虽没有见过这个突厥王孙,却也听过其油头粉面四处拉扯的事,想不到竟是这么样个人。”
“是啊,我还打过他。”旁边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将佐内疚道:“就去年上的事情,同几个人在南桥上看牡丹遇见的,当时看不起他为人,当了百十人的面揍了人家一顿,前后竟然没还手,走时还朝我行礼……”那将佐话说了半路声音有点发颤,“我是不是很欠揍的样子?”
“刘兄不必自责。”旁边有人劝慰道:“京城里不明事理的人多了,不是你一人动过手,谢家小三还给人家打上门去过,家里的牌匾都给人砸了。郑家夫人吓得一个劲陪不是。”说着朝后面喊了声,“谢三,你娃过来!”
后面一个大汉低了头走出来,朝沙盘前一站,“砸都砸了,小弟也不知道这郑弘是个这路子。”说着扭头朝沙盘郑弘的地方看了看,自欺欺人道:“别着急,说不定人还在,他能从山里钻进去,说不定也能钻出来了。”忽然一拳砸在沙盘沿上,“好了,死就死了!今说好,往后这郑家我谢蕴就关照上了,往后众位哥哥都帮衬,给小弟个面子,别再提这事了。小弟行三,手里别得没有,左武卫上两年的粮饷后晌就送到郑家去!”
“哈哈,年轻人嘛,打个人算什么,你粮饷送去了你婆娘吃啥?”梁建方拨开众人走起来,“打错了可以,认错不行!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的让人臊得慌。这人还生死两可呢,着急奔丧?往后这郑家就归我梁府上认了,你们打人的错算老夫头上,”说着抬腿就踹了谢蕴一脚,喝道:“滚远,一个个飞扬跋扈,无法无天,都横惯了。给你们这帮杂毛小子当头,老夫一天啥恶心事都担了,再有人跑我这里告谁的状,别怪老夫翻脸不认人,往后都学老实点!”
老无赖厉害啊。看了众人军官敬仰中抱拳得令,我和独孤复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暗暗竖了大拇指。收买人心,严正军纪,几句话连消带打的就把事办了。郑弘死了,梁建芳收养几个遗孤而已,那是义气;若侥幸生还,那肯定是冉冉升起的将星,此一役就在军中把威信树立起来了,军报不是光军部看,皇上也看,往后前途无量。梁建芳此举一下就把老对头苏定芳的部下拉拢过来,会做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