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有点尴尬
宋玹把茶盘放在矮几上,人跪坐过去,她举左手,觉得不对,动右手也觉得不对。
她以前是泡过茶的,可丢了十几年了,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从何做起。
宋潜伸手准备拿茶罐子。
泡茶而已,别人泡给他喝,他泡给别人喝,都行,他没那么多讲究。
宋玹却嗷的一嗓子叫出了声,吓得宋潜一下子缩回了手。
宋玹歪着头看着茶壶,“您别动手,等等啊,我马上来。”
涂山铃乐得直不起腰。
她拍拍宋潜的肩膀,“老实待着吧,从年龄看,你喝一杯她泡的茶也没什么。”
孙典家的门根本没关。
宋玹风风火火地冲了进去,拉住孙典的胳膊就走。
孙典早猜到宋玹不会泡茶了,谁十几年如一日算计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谁短时间内都别想再雅起来。
更何况宋玹当年就不是个雅人。
他拖着步子,慢慢走,嘴里还说:“别着急,出了汗,泡出来的茶不好喝。”
宋玹眯了眯眼,“我从没听说过有这讲究!”
孙典:“行了,你去买菜吧,有客人就买点好菜,家里有我支应着呢!”
宋玹忙忙叨叨的,也没发现孙典言语间占了她的便宜,她当真转身就朝菜市场跑去。
这个时辰了,也不知道买不买得到好菜。
孙典可得意了,背着手,迈着八字步进了家门。
他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收了起来,眼睛定定地看着坐在几案边的姑娘。
是他曾经见过的姑娘。
那姑娘的眉眼带着他的痕迹,不能说长得一模一样吧,至少有五六分相似。
这便是他的女儿宋宁音了吧。
他的鼻子一酸,泪水就模糊了视线,他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涂山铃身边,“阿音。”
涂山铃抬眸。
是宋宁音她爹,孙典。
有点尴尬啊。
她都准备换回自己的肉身,然后给宋宁音弄个病逝或者意外身亡了,却见到了人家的爹。
她赶紧起身,转移话题,“这位是重光君宋潜。”
孙典的脑子懵懵的,现在才回过神来。
哦,对,重光君也在。
他赶紧给宋潜行礼,“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宋潜指指坐席,让其坐下。
他抬起头看着涂山铃,眼中有莫名的情绪翻涌。
涂山铃眸光闪了闪,她微微避开了宋潜的视线。
她知道宋潜的意思了。
男人要比女人理智,既然宋宁音的事情最终还是得告知宋玹夫妇,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告诉更加理智的孙典为好。
有孙典看着,宋玹那边也出不了大岔子。
这话叫人怎么开口啊。
而且宋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宋潜看了一眼门外,示意涂山铃出去等着。
涂山铃用口型说:你行不行。
宋潜八风不动,心里很有成算的样子。
孙典看看涂山铃,又看看宋潜,心里乐开了花。
别看自家女儿长得一般,但本事可不小啊,这是给她自己找了个大靠山做夫婿啊。
他看宋潜的眼神又不同了,还开口教训,“你得多说话,多笑,不然两个人相处起来,多难受啊。”
涂山铃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她心说孙典看起来挺正常一个人,怎么说话这么没分寸呢!
重光君,那可不是谁想教训,谁都能说一嘴的人。
宋潜被孙典用看女婿的眼神看着,心里还挺受用的,竟然虚心受教,“你说得对。”
“嗳!”孙典可高兴了,把茶壶放到小炉子上咕嘟着,“做人太严肃了,就叫人亲近不起来,还是和蔼些好,你们不是更容易相处吗?”
宋潜朝门外看了一眼,冰山仿若瞬间消融,满面都是和煦的春风。
孙典觉得他看得八九不离十了,“两个人的相处之道,便如这茶道,你得不停得加热,火候不到,水泡出来的茶,就不能入口。
“女人如水,你给她加多少热,她就回你多少暖……”
嘴里叨叨个不停。
他说得可畅快了。
他这辈子来来回回的见了多少人啊,除了他,还有谁能这样教尊圣啊,没有了!
远的不说,就说静渊君吧,那还是重光君的师兄呢,能这么教重光君吗?
那还不得抬腿就走,谁理你呀!
孙典的心里别提多熨帖了,他是面子里子都有了。
但宋潜是彻底没法说话了。
他这时候说一句:你看到的人不是你的女儿,是天乐元君,你女儿早在天尸海时就陨落了。
孙典怕不是要原地爆炸。
宋潜索性闭上了嘴,孙典让喝茶就喝茶,让吃点心就吃点心,问家里的情况,他就答家里的情况。
孙典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这情况吧,最好分家出来单过,你阿娘连你都不待见,更不会待见我女儿了。”
宋潜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真叫孙典给说中了,徐心颖可不就是不待见涂山铃吗?
为数不多的交集还都是不愉快的。
他说:“另建了居所,无碍。”
孙典:“建在哪儿的?”
宋潜:“老宅旁侧。”
孙典就不是很满意了,“远香近臭的,这个道理你怎么不懂?离得这么近,你阿娘如果想找我女儿麻烦,抬腿就到,跟住在一起有什么差别?”
他看看门口,一脸愁容地说:“你房子在哪儿,我去瞧瞧,看看还能不能改,不能改……我手里还有些钱……”
重新盖一个吧。
呃!
宋潜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说出钱让他修宅子的。
这种感觉还真是新奇。
孙典见宋潜的脸色不对,他转了话锋,“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存的钱本来就是要给那娘儿俩用的,给你了,你盖了宅子,让我女儿住得舒服点,我也不算白存一回钱了。”
宋潜:“你不准备再要个孩子?”
孙典摆摆手,“我欠阿音太多了,在她成长的关键时期,没陪在她身边,我对不起她,以后我要好好补偿她。”
宋潜:“可她说,她想要弟弟妹妹。”
涂山铃的原话是:如果孙典和宋玹能趁着年轻,再要个孩子,听到宋宁音的死讯,恐怕打击就能承受得住了吧。
孙典:“当真?”
第375章 喝茶喝茶
宋潜一脸诚恳,真得不能再真的样子。
他觉得现在或许不是一个坦白的好时机,再等等吧。
孙典可高兴了,嘴里还说:“就算要孩子,那也不能委屈了大女儿。你的房子我还得去看,不行再还得盖。
“你别看我蓄着须,我年龄真心不算大,还能再干几十年。
“等我把大女儿安顿妥当了,就开始给后面的孩子存钱,一样来得及。”
十分有干劲的样子。
父在不蓄须。
孙典蓄须只是因为父亲亡故了,他觉得他年龄大了,可以开始留胡子了,这才留的。
实际上,他的年龄比宋潜还小。
宋潜:“行。”
孙典对宋潜更满意了,这一瞬间,他根本忘了宋潜是重光君。
他的态度都摆得这么明显了,宋潜还给他面儿,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事情就是他想的那样!
呵呵,这可太好了。
他说完了房子,又说老人,“这话阿音肯定不好跟你说,就由我来做这个坏人。这个世上,能够跟儿媳妇处得好的婆婆那可真是凤毛麟角。
“我可是听说你阿爹阿娘回来了,能少见面还是少见面为好。
“我不是教你不孝顺啊,只是吧……你给他们花多少钱,我都没意见,只一点,不能叫我女儿去跟前伺候,我女儿不受那窝囊气。”
宋玹提着菜兜子回来,直端端往里面冲。
涂山铃不知道里面两人谈完了没有,张着胳膊,一个劲儿地拦着。
宋玹一张拍开,“赶紧让开,再不准备,中午吃什么?
涂山铃使出缠字诀,胳膊抱住宋玹的手,整个人挂在了宋玹的身上。
宋玹寸步难行,但到底还是慢慢朝正屋靠近。
涂山铃不能在宋玹面前使用太强的力量,她怕引宋玹怀疑。
宋玹刚到门口,就听到了孙典教宋潜的话。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脑子坏掉了吧,跟重光君说些有的没的,也不怕被收拾。
她是真的着急了,一巴掌推开涂山铃,就那么闯了进去。
她的脸拉得老长,菜兜子往孙典怀里一甩,“就你话多,还不快做饭去。”
孙典老大不乐意了,抱着菜兜子,还想继续跟宋潜叨叨。
“咳咳。”宋玹蹙着眉头看孙典。
孙典不自然地说:“媳妇的话得听!”
听听,说的是什么话!
重光君还用得着你教夫妻之道?
宋玹一阵阵眩晕,真觉得这姓孙的真是活腻歪了。
当这是哪里,这可是四海城,姓宋!
她沉声道:“你去不去?”
孙典呵呵笑,“当然要去,媳妇说的话,不管有理没理,都是得听的。”
宋玹:“谁是你媳妇,你少在这里没脸没皮的,丢人!”
孙典也不恼,出了门还跟站在门边的涂山铃说:“瞧着吧,阿爹一定帮你调教好女婿。”
涂山铃:“唉,不是,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您别瞎说啊。”
您满世界宣传宋宁音跟重光君这样那样的,过段时间,又忽然传出宋宁音陨落了,人家该多心了,该以为是宋潜的敌人暗杀了宋宁音呢!
等等。
似乎……好像这样也不错。
天音暗卫跟她汇报过,说宋传在慎家那边生活得十分清苦,他把钱拿来救助被霸凌的孩子和遭受了家暴的孩子。
这个人是真心悔过的,且在用自己的方式赎罪,涂山铃觉得没必要再把他拎出来反复鞭挞了。
把事情往敌方身上推,也挺好的。
涂山铃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孙典就瞄涂山铃的表情。
哼哼,小样,这娇羞的小模样,还说不是呢,不是啥呀。
孙典:“阿爹懂,阿爹是过来人,不就是不好意思了呗,阿爹不说了还不行吗?总之不会叫你吃一点点亏的。”
涂山铃竖起了大拇指,“您是好样的。我跟您说……”她转头看了一眼正屋,拉着孙典走远了些,又特地压低了声音,“他阿娘回来,凶得啊,我们都不敢在小山居待。这不是就避出来了么。”
她拍拍孙典的肩膀,“您得加油,如果您斗不过那老妖婆,让她一直住在了小山居,吃亏的可就是我了。”
孙典的眼睛一点点睁大,“那小子刚才可不是那么说的,他说他不跟父母住,还重新建了个宅子,我找他去……”
涂山铃摁住他,“您找他没用。他确实另外建了宅子,还不小,但房子摆在那里,做父母的要过去,你总不能说关上大门不让进吧。
“这样做事不经讲究,会被人说成是不孝,绝大部分人当面不敢说什么,背后还不得戳脊梁骨啊!
“而且他阿娘今天来的时候就扬言要让阿潜到她跟前伺候,您说,他能咋说?这不就躲出来了么。”
孙典撇撇嘴,“不怕,吃了饭,阿爹收拾那女人去。没有这样做人父母的,非得搅和得小辈日子过不成了,她心里就舒服了不成?”
涂山铃可高兴了,帮着孙典摘菜去了。
屋里,宋玹相当尴尬,她郑重地给宋潜行了礼,“那人的脑子……不太清醒,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年纪也不大,就这样了,可惜了的。”
她边给孙典脑袋上扣一个脑子坏掉了的帽子,一边观察宋潜的神色。
宋潜:“……”
宋玹:“哦,喝茶,喝茶。”
她提起茶壶就往杯子里倒水,还示意宋潜赶紧尝尝,“是好茶。”
宋潜看着那一杯头遍的洗茶水,不知道要不要喝。
宋玹一直用殷切的目光看着宋潜。
宋潜眼睛一闭,端起杯子,喝了那杯洗茶水。
宋玹小心翼翼打量着宋潜的神情,她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又给宋潜倒了一杯洗茶水。
沦落到了喝洗茶水地步的宋潜:“……”
另一边的厨房里,孙典和涂山铃相处得还挺好。
孙典:“同样的食材,为什么有的人做的菜好吃,有的人做的菜不好吃呢?这里面是有诀窍的,你看好了。”
刺啦一声,菜下了锅。
孙典手上不停,嘴里还叨叨:“你阿娘是个不会做菜的,这么些年……苦了你了。”
呃!
涂山铃还以为孙典想说:这么些年难为她竟然学会做菜了。
嗐,就这说话的水平,想不借助外力追回媳妇,那简直是做梦!
第376章 样子挺凶
孙典拿出了相当规格的待遇,四个人而已,他准备了三个硬菜、两个凉菜、一个汤、一个时蔬,很可以了。
这一顿没有分餐而食。
在孙典看来,这是一家人时隔十几年,坐在一起吃的第一顿饭,自然得亲亲热热的才好。
分餐制,看着是挺郑重的,但宋玹家没那个条件,首先桌子就不够,其次人离得远了,也不方便说话。
孙典便在宋玹的各种瞪视中,将菜全部端到了一张桌子上。
他招呼宋潜,“不要客气,爱吃什么夹什么。”
他的一双眼睛却紧盯着炖鸡的砂锅。
宋玹尴尬得不行,你要吃就吃呗,做那个样子给谁看,谁亏着你了不成!
孙典还真不是想吃不敢夹,他是在找东西呢,他的家教可让他做不出在菜盘子里翻找东西的事情来,就得靠眼睛找,找到了才准确下筷。
涂山铃伸筷子撕下一只鸡腿放进孙典碗里,又伸筷子撕下一只鸡腿放进宋玹碗里。
孙典忽然说:“别动!”
涂山铃还以为怎么了呢,赶紧停手。
孙典的筷子迅速伸进砂锅里,夹出一团白生生的东西,呵呵笑了两声,放进了宋潜碗里。
宋潜整个人都僵住了。
孙典:“快吃,这东西补人得很,没有怪味道,口感面面的。”
宋玹的脸腾的红了,伸出筷子夹走鸡肾丢进孙典碗里,“臭不要脸的!”
孙典委屈极了,“我让他补补身体,怎么就臭不要脸了?你不讲道理。”
宋玹:“重光君不需要补身体,你才需要补。”
孙典哼哼,“你都不让我进家门,我补的什么身体。”
声音很小,但大家坐得近,一句话清晰地落入了大家的耳朵里。
宋玹啪一下把筷子摔桌上了,“你再胡说一句试试!”
样子挺凶的。
涂山铃却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压制又松了一点点。
她但笑不语,女人就是这样,嘴上再凶,可心房却一点一点被打开了。
孙典连哼哼都不敢哼哼了,半张脸埋在碗里,还跟宋潜使眼色,让宋潜快吃。
宋玹都要晕过去了。
要说孙典的脑子没坏,她都不能相信。
她这辈子活到这么大,还没见过谁对重光君指手画脚呢。
孙典一个外来户,他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敢对重光君这样那样的呢?
不等宋玹发作,孙典偷摸撕了一只鸡翅,给塞宋潜碗里去了。
他紧接着把剩下一只鸡翅塞进了涂山铃碗里,瞄了一眼宋潜,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塞进了涂山铃碗里。
他用气声说:“快吃。”
宋潜斯斯文文地吃着鸡翅,碗里突然又多了一只鸡腿。
是宋玹给塞的。
他的鼻子忽然就有些酸。
一个被忽略了几十年的人,突然有人很在乎他的想法了,这种感觉很奇怪,却莫名的让人心里舒服。
他不贪一只鸡腿,却看出宋玹不想让他觉得被区别对待了。
这可能就是家的温暖吧。
他顿住了手,盯着肘子看了一会儿,忽然夹起块肘子放到宋玹碗里,又夹了块肘子放进孙典碗里。
宋玹受宠若惊。
孙典笑得十分满意。
知道心疼老丈人的女婿,都是好女婿。
宋玹放下碗筷,就要起身行礼。
宋潜:“免礼。”
涂山铃:“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就好好的吃,那些虚礼就免了。万一他待会儿心血来潮,又给您夹菜怎么办?一顿饭净行礼去了,东西都没好好吃到肚子里。”
宋玹瞪着涂山铃:怎么说话呢?!
涂山铃装作看不懂,“您说是不是,阿爹?”
孙典被涂山铃一句阿爹叫得有点发飘,“是是是,我女儿说什么都对。赶紧吃吧,一个女婿半个儿,他给你夹菜,又什么吃不得的。”
宋玹伸手掐住了孙典的腰间软肉,表情恶狠狠的。
孙典紧抿着唇,脸都憋红了,就是生怕痛呼声从嘴巴里溢出来。
宋潜挺直的脊背微微放松。
他感受到了一份人间的烟火气,让人觉得安心又温暖。
他的气势收了起来,宋玹忙着教训孙典,一时间竟忘了家里还有这么一个地位高的人存在。
宋玹很快从掐,进化成了挠、抠、咬,这是把这十几年的郁气都要发泄出来的架势。
孙典被收拾得没有脾气了,蜷缩在地上,任由宋玹收拾。
宋玹打累了,动作慢了下来。
孙典翻身坐起,伸手将宋玹揽进了怀里,“打过了,就不要生气了,夫妻之间,哪里来的隔夜的仇。过去那点子事情,我都可以解释。”
宋玹呜呜地哭了起来。
涂山铃和宋潜两个人认真算起来,都是宋玹长辈级别的存在。
他们当年如果努力一点,都能有个宋玹那般大的孩子了。
他们实在没兴趣围观小辈追妻,两个人就跟没心没肺似的,依旧不紧不慢吃这饭。
涂山铃还有心情感慨,“水晶肘子做得不错,软烂入味。”
宋玹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句,都忘记该怎么哭了。
她一脸空茫地看着涂山铃。
孙典带着哭音说:“瞧我娃可怜的,活到这么大都没吃过可心的肘子,来多吃点,什么时候想吃了,跟阿爹说一声,阿爹随时给你做。”
宋玹就想起了她刚刚嫁给孙典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唯一爱的就是家乡的红糖糍粑。
孙家这边虽然也有卖的,但量少还不正宗。
她有一天晚上做梦吧嗒嘴,吧嗒得特别响,把孙典都吧嗒醒了。
孙典推醒她,问她梦到什么了,吃得那么香。
她就说梦到红糖糍粑了。
孙典哼笑出声,说:“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想吃了,随时跟我说,我给你做去!”
宋玹嘴里应了,心里却不多相信孙典的话。
她爹从没这么将就过她阿娘,她也不信男人会这么将就一个女人。
她抱着试一试的心理,一天晚上推醒了孙典,说想吃红糖糍粑。
大晚上的,孙典披了衣服起床,洗了糯米,先蒸上了,才回房,问宋玹,四海城的糍粑做的时候有什么诀窍。
他想做出宋玹家乡的味道。
这时候,再听到类似的话,宋玹的眼中就多了一丝柔和的光。
第377章 您哪位啊
心里面存了十多年的芥蒂,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消散的。
但已经进了一大步了。
至少宋玹看上去没那么排斥孙典了,吃过了饭,大大方方地叫孙典收拾碗筷。
涂山铃要帮忙洗碗,宋玹都不让,“好不容易给你养得白白嫩嫩的了,洗碗再把手洗粗糙了,就让他洗去。”
于是孙典就颠颠地去了。
宋玹一回头,宋潜却也不见了踪影。
她气得脑袋一阵阵眩晕。
她敢让重光君洗碗吗?
她不敢!
她还得在四海城混口饭吃呢!
她赶紧往厨房去,宋潜却已经绑上了襻膊,在洗碗了。
她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上去就抢了宋潜手里的碗,“怎么能让您洗碗了,放着,我来吧。”
孙典摆摆手,“你走你的,他要表现,就让他表现。”
被孙典拉来洗碗的宋潜:“……”
宋玹:“我能去哪儿?”
孙典:“采石场今天休沐吗?”
当然不!
家里有客人,主人怎么能离开?
宋玹已经让街上的孩子去采石场传话了,说她今天不去了。
代价是两块糖。
她话却不会那么说:“休息的时间是灵活的,我前几个月一直没休息,正好趁着女儿回来了,一起休息。”
孙典:“家里不用你,你去上工去!女儿说了,想要个弟弟妹妹,你不上工,哪儿来的钱养孩子。”
宋玹的脸火烧火辣的,臊得她一刻都在家里待不下去了,收拾了东西,直接出门了。
她临出门前,还交代,“盯着你爹,不要让他乱说话。”
不乱说话是不可能的。
孙典目送走了宋玹,拉着宋潜就往小山居去了。
他嘴里还叨叨,“做父母的就该有个做父母的样子,要么让长子养老,要么让幺子养老,找到你算怎么回事?
“这就是不懂事。你不好说她,没关系,我帮你说去,总不会叫你吃亏的。”
徐心颖的武力值不算低,如果是孙典修为没有倒退之前,可以打十个徐心颖,现在嘛,连徐心颖恐怕都多有不如。
涂山铃要跟着,怕孙典吃亏,却被拒绝了。
孙典的理由很简单,他背着宋潜,压低声音说:“我去跟他阿娘杠上,不管把她得罪得多狠,只要你不在,没有看到她狼狈的一面,你都可以装作不知道这事儿。
“她就不能正大光明的用这事儿来找你的茬,要不然她就不经讲究。
“你也不用担心我吃亏,我吃不了亏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要脸面,我可以不要。
“只要你能过得好,我抹了面皮丢在地上踩,我也要把她赶走。”
五感敏锐超乎寻常修士的宋潜:“……”
听到别人说要赶走他阿娘,这感觉还真是新奇,微妙得厉害。
涂山铃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还能这样办事,她嘴里嗯嗯嗯的,果然就不再跟着了。
孙典揪着宋潜,“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吃心,那不是冲你。
“是人都有老的时候,人老了吧,就容易犯糊涂,人和人之间的情分是经不住这样消磨的。
“我老了之后,如果也糊涂了,跑来搅和你们的日子,你不要跟我客气,直接把我往马车里一塞,让人送我回家就得了。
“给我吃给我喝,让我不至于晚景凄凉,就算你们有良心了。”
宋潜:“……”
他都懵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守内城的城卫看到一个人居然胆子大到揪着重光君,他们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谁这么大胆子啊,逮着重光君,像逮着他们自家崽子似的。
“大胆!”
孙典底气足了,一息都没有犹豫,直接怼了回去,“你才大胆。”
宋潜冷冷地看回去。
城卫被看得心里一凉。
得,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这些人算是干什么的。
一个个的站回本职岗位,对孙典视而不见起来。
孙典心里更开心了,他在孙家活得都没这么畅快过。
进了内城,孙典却找不到路了。
内城的变化太大了,他只来过一次,还是匆匆而来,如今想循着当年的路找过去,想找准,也难。
他只知道个大致的方向,那就朝东北走吧。
遇到岔路口,宋潜手上偶尔用用力,孙典便自然而然朝着正确的方向而去。
孙典却没察觉,只觉得自己运气特别好,直接被他找到了小山居。
从何陋居可以直接去小山居,那是小山居的侧门。
实际上,小山居还有个大门,就在临街的位置。
宋潜很少走大门,今天回来,却让人开了中门。
孙典打量着小山居,“你小子,不错啊。”
对住房很满意的样子。
他大摇大摆地进了门,逮住人就问:“你家太太在哪儿?”
侍者被问得莫名其妙的。
他偷偷打量宋潜的神色,道:“重光君并未成亲。”
孙典拍拍额头,“说错了,我找你家……你家上主母,她在哪儿?”
侍者哪敢说啊,孙典一副来找茬的模样。
宋潜却微微颔首。
侍者看不懂了,只得说:“您请跟我来。”
路走了一半了,孙典忽然道:“孩子啊,你就别去了,省得叫你为难,你就待在这里,有什么事情,这些侍者会告诉你的。”
侍者脚下一软,咚地跪在了地上。
这话怎么说的,怎么忽然叫重光君孩子了?
您哪位啊?
孙典背着手,迈着八字步,“瞧你这点出息。”
侍者:“……”
您也甭嫌弃我,正常人听到这话,都得是这反应。
孙典停在静室门前,静室门大敞着,他也没有贸然进去。
他瞥了侍者一眼。
侍者乖觉地禀报,“上主母,有人来访。”
徐心颖歪在美人榻上,额头一跳一跳的疼。
她以为宋潜会到她面前来小心道歉的,却没想到宋潜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说让她住下,就是这么个让她住下。
这就是她生的好儿子,她宁肯当初从来没生过!
她正生气,有人来访,来这里拜访她?哈,倒是会专营。
她根本没动弹,懒洋洋地说:“让他进来。”
孙典这才进了屋。
他都惊呆了,他让人通报一声,就是担心看到什么不合适的画面,结果还是看到了。
第378章 这样挺好
天气热,很少人能正经八百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
徐心颖听到儿子走了,她气得胸口发疼,更是穿不住正经的衣裳,便换了轻薄的素纱单衣。
这衣服轻薄是轻薄了,但里面的风光却若隐若现的。
好在徐心颖也没太过豪放,内里好歹穿着一条齐胸襦裙。
孙典低着头,家里还有媳妇没追回来,不该看的就不能看。
徐心颖等了半天,没等到来人行礼,她掀起眼皮朝孙典看了一眼,“来者何人?”
孙典:“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不懂规矩呢,在成年的儿子家里穿成这样,好说不好听。”
徐心颖唰地起身。
她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一个外人来说。
她儿子的房子?
瞧她儿子那样子,分明就是把房子让给她住了,她为什么要客气?
她指着孙典,“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乱吠!
“你也知道这是我儿子的地方,你就该知道,这里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孙典斜着眼睛看徐心颖,一副看不上的样子,“他是你儿子,也是我半子,我就站在这里,倒要看看谁敢拿我如何?”
噫!
我听到了什么?
侍者原本静立在门外,听到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猛然抬头朝前方看去,正好看到宋潜缓步朝这边走来。
宋潜到底有些不放心。
他看到侍者一副死了爹娘的样子,吓了一跳,以为屋里的两个人打了起来,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屋里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是徐心颖的,有些尖利。
“谁同意这件事的?你们家女儿是什么香的臭的东西,也敢往我儿子身上凑?趁早给我滚蛋,否则我让你们家在四海城毫无立锥之地。”
侍者搓搓手,为难地看着宋潜。
这种豪门恩怨,他一点都不想听,听多了,死得快。
宋潜却毫无反应。
他微垂着脑袋,听着屋里的动静。
孙典的声音有些得意,“我女儿是修士。”
虽然修为不怎么样。
徐心颖听懂了孙典的意思。
是修士就不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的制约,孩子们愿意听,那是孩子们听话,如果不愿意,谁都无可指摘。
修士还得跟修士结合,生下的孩子仍是修士的可能性才大。
徐心颖上下打量孙典一眼,她倒是小瞧这人了,这人一开口,就点出了关键问题,不是个好相与的存在。
她微微蹙起了眉头,话却是这么说的,“不知是哪家的修士,我之前可是一点也没听说过。”
孙典:“你没听说过,那是因为你跟你儿子不亲!他亲自上了我家的门了,这个女婿我就认了。
“你也别在这里瞎掺和了,该回哪儿去回哪儿去,省得到时候闹出来,大家脸上不好看。”
徐心颖微微张开嘴。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哪里来的二愣子,敢直接说阿潜跟她不亲!
她冷哼一声,“你敢说重光君不孝?”
孙典有恃无恐,“并没有!阿潜是孝顺的,他很想亲近父母,但父母不慈啊,没给他这个机会。
“这事儿,他没错,错全在你。所以说阿潜难能可贵呢,他不是个愚孝之人。
“父母做得对了,他肯定不言语,父母做得不对,他肯定不支持。
“你老了,脑子不好使了,你就得服老,别给孩子添麻烦。”
你才老了。
你全家都老了。
徐心颖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了,她四顾找剑,然而她换衣服时,将剑一并放在了旁边。
孙典横移一步,偷摸将剑收进了储物袋里。
他不跟女人打架,但他也不想被女人打。
先收缴了武器再说。
他嘴里还没停,“你说做人,怎么就不能有点儿良心呢?
“喜欢哪个子女,年轻的时候把什么都给他们,到老了,却不让他们养老,反而去麻烦被他们亏待了的子女。
“亏不亏心呐!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亏心。
“重光君小小一个人儿,当年有六岁没,你们就狠心地把他丢到了清静台。
“那么多年,你们嘘寒问暖过没,有没有问过他想要什么?
“你们都不养他小,还指望着他养你们老……”
他拍拍自己的脸,“脸呢?”
一句句话就像是锋利的刀子,慢慢剥开了徐心颖的心,把她隐藏在深处小小的愧疚给露了出来。
徐心颖哪里肯低头,“那么多年,我们从不曾断过他的供养。”
孙典:“他现在断过你们的供养吗?如果他有,我现在就打他去!”
徐心颖:“反正我不曾见到。”
孙典:“我听说,上家主禅位后,去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可对?”
徐心颖紧抿着唇不说话。
她已经落入了被动的境地,随意说话,只会让她的处境更加被动。
孙典:“想必过惯了优渥日子的你们,一定适应不了男耕女织,那么你们的宅子一定是重建的,嚼用一定有人定时定量送过去。
“但那些东西,都不是你们的份例,是你们的儿子从他们自己的收入中,拨过去的。
“你不要说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那是你大儿子孝敬你的。
“呵呵,家主是握着家族的金库,但那是支撑整个家族运转的经费,不是湛源君的小金库,他不能随意动用。
“你算算湛源君的产业,摸着良心说,他一个人给得了那么多供养吗?
“阿潜这边肯定给了供养,他只是没有表功而已,他厚道,他觉得那是他该做的事情。
“他不说归不说,做父母的,却不能装作看不见!
“你怎么就能那么心安理得呢?一边享受着他给你提供的好生活,一边又跑到这里来恶心他。
“你明知道你是什么情况,还跑了回来,逼迫自己的儿子,眼睁睁看着他们作难。
“你恐怕最爱的只有你自己,你对他们有多少关心和爱,端看他们能为你带来多少利益。”
徐心颖尖叫一声,“不是的,你胡说!”
宋潜警告地看着侍者一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他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拨人拨动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原来被长辈护着的感觉是这样的。
这样,挺好的。
第379章 最近半年
徐心颖的心仿佛被人割走了一块似的。
她当年打压二儿子,用的理由绝对正当且冠冕堂皇。
嫡长子继承家业,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了绝那些人投机的心思,她把二儿子送走了,不给二儿子留一点机会。
看,多么大公无私。
时隔多年,突然有人撕下了她的脸皮,直接说,她这么做都是为了她自己,她爱的只有荣华富贵和权力。
她哪里受得了。
脑袋一阵阵眩晕。
孙典见好就收,他也没真想把人气死了。
那样做就不是帮女儿赶走糟心的婆母,而是结仇了。
他哼哼道:“出了事儿别总从阿潜身上找毛病,你也反思反思自己。言尽于此,我就不多留了。”
徐心颖踩在小山居的地面上,真如踩在了刀尖上似的。
她一刻也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她要离开。
她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侍者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衣衫本来就很轻薄,跑动起来,想不露点什么出来,真挺难的。
他琢磨着,还是不追的好。
与其因为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被忌讳,还不如就留在原地呢!
反正上主母的东西,也会有人过来收拾的。
孙典听到有光脚踩地的声音,他回头看了眼。
哎呀,我的妈呀!
他赶紧移开了视线。
非礼勿视。
宋桢看到自己的妻子以这样一副面貌出现时,脸顿时黑如锅底。
他腾地站起了身。
宋渊赶紧拦着,“阿爹,小山居一路到我这边,向来没什么人。”
没什么人看到的事情,就尽量不要闹出来了,省得不知道的人也知道了。
宋桢压低声音,“你这像什么样子?”
徐心颖抓住了宋桢的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我们回吧。”
宋桢微微一怔。
他没弄明白妻子又想做什么。
之前是死活要来,跟他闹,跟儿子闹,就是想留下来。
现在却忽然主动说要离开,这可太奇怪了。
宋桢和宋渊对视了一眼。
宋渊主动说:“阿娘,您怎么了?”
徐心颖心肝一颤,避开了儿子的视线。
她害怕宋渊也看破她的心思,她一辈子心高气傲,好几十岁的人了,却遭遇这种事情,心态上,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调整得过来的。
宋桢:“让阿潜过来说话。”
宋渊没有动。
他很不愿意让父母跟阿潜对上。
阿潜的情况时好时坏的,再受刺激,万一又……
他还没说话,徐心颖却连连摇头,“别叫他过来,别叫。”
这反应很奇怪啊。
宋桢抓住徐心颖的肩膀,“阿潜对你做了什么?”
宋渊微微提高了音量,“父亲,慎言!”
宋桢自觉失言,紧抿着嘴唇,不再言语。
他也是焦急之下出错了。
要说感情,那自然是徐心颖跟他的感情更深。
他对宋潜的父子情并不深厚,真论起来,还是愧疚之情更多一些。
如果换成宋渊,他心里绝对不会产生刚才的想法。
宋渊:“阿娘,您怎么了,您说句话,儿子很担心您。”
徐心颖冷静了下来,露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我没事。”
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宋渊:“您先休息,儿子去将您的东西取回来。”
宋桢喂徐心颖服下了安神茶,紧随宋渊出了静室。
宋渊知道父亲要亲自过问今天的事情,他也没走远,就在游廊上等着。
宋桢点点头,“走吧。”
两人相携朝小山居走。
小山居落成后,宋桢还是第一次过来。
他只看了一眼建筑,心里就不是滋味起来。
小山居的建筑风格迥异于何陋居,倒是和青丘的很相似。
自己的儿子跟自己不亲,倒是隔空跟青丘亲,这叫什么事儿!
不管心里是什么滋味吧,胡思乱想间,还是进了小山居。
宋潜的脚步不自觉放缓下来。
孙典抬头一看,两个器宇轩昂的人迎面走了过来。
他不认识那两个人,但只看气质,便知这两人不是普通人。
他眼珠一转,问:“你哥和你爹啊?”
宋潜:“是。”
孙典撇嘴。
这关系看着可不像是爹和儿子。
恰恰好他还舍不得自家闺女往出嫁,那么就对不起了,咱得跟你抢儿子了,谁叫你自个儿不珍惜呢!
他伸出胳膊揽着宋潜的脖子,“我跟你说阿潜,做人还得圆滑些,不然吃亏的是你自己,你也别跟我犟着,我害怕啊,怕阿音跟着你吃亏。”
宋潜应得很干脆,“是!”
孙典跟拍自己儿子似的,拍了宋潜一下,“你也别光答应得好,你得把事情办漂亮。考验来了,去吧。”
宋潜:“……”
隔着几步远,他先向宋桢行了礼。
宋渊侧开身体,避开了宋潜的礼。
之后兄弟两个才相互见礼。
客气得不行,看得孙典一阵牙疼。
孙典:“磨蹭什么,家里还等着咱们吃饭呢,走吧。”
呃!
宋桢和宋渊同时瞪大了眼睛。
这口气,跟训儿子似的!
哎,不对啊,就算是宋桢也没用这种语气跟宋潜说过话啊!
您谁啊?
宋桢的面色相当古怪,“你这是……”
孙典毫不客气,“我是他爹,我这么说话怎么了?阿潜,走,我们回家。”
不受他们的鸟气。
宋桢眨了眨眼,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人说是谁爹来着?
他看向宋潜。
宋潜相当坦然地站在原地,根本没表示反对。
宋桢的眼睛一点一点瞪大了。
这个人是阿潜的爹,那么我呢?
他转着眼睛看在场的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成型。
阿潜不是他的儿子。
再联想到徐心颖之前受刺激的模样,哈,感情是人家亲生父亲找来了。
他心里想的事情,别管在场的其他人怎么想的,反正他信得真真的。
他上下打量宋潜一眼,拂袖而去。
宋渊都看懵了,这到底是怎样的神展开啊?
他转身就追,“阿爹,您这是……”
宋桢:“呵,我儿子都不是我儿子了,你拦着我做什么?!”
宋渊额头上的冷汗直往下冒,还好是他拦住了呢,这要是回去跟阿娘闹一通,事情就大了。
他赶紧说:“最近半年,阿潜跟一个姑娘走得很近。”
宋桢愣了愣,脸上立刻换了个表情,转身进去拉住了孙典的胳膊,“您怎么称呼?”
第380章 这么有才
怎么称呼。
我能告诉你吗?
孙典的脑子转得飞快,他是从孙家逃跑的人,彻底叛家了,比徐心颖的事儿还大。
他的身份自然不能宣之于口。
他很客气地说:“在下只是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宋桢并不在乎宋潜是否能有个强有力的妻族,要说起来,没有才是最好的。
宋潜手里的势力比不过宋渊的,才是家族和谐的长久之计。
反之,即便宋潜没有生出别的心思,也有人会撺掇着他生出旁的心思来。
他说:“先生以为我家如何?”
孙典拿乔,“好,也不好。”
宋桢:“这话怎么说?”
孙典指着白墙黛瓦,“富丽堂皇,谁过上这样的日子,敢说不是好日子,那可真就是招人恨了。
“但是好日子不累身,它累心啊。你家这一出一出的,谁敢把女儿往这里面嫁?
“但凡是爱女儿的,不在乎钱财的,都不能这么干。”
他说着朝宋潜摇了摇头,示意宋潜别吃味,不是说宋潜呢,这是要逼宋桢把徐心颖带走,再也不让人回来。
宋潜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只要涂山铃还认孙典作长辈,哪怕只是一天,他也会将孙典看成是长辈。
长辈说话,没有晚辈插嘴的道理。
孙典很满意宋潜的态度,他挑眉看向了宋桢。
宋桢却微敛着眼眸,心里想的却是,他的三个儿子年纪都不算小了,老大比老二还大几岁,到现在别说妻子了,连有一点苗头的姑娘都没有。
阿渊是正常的男人,这点毋庸置疑,他十几岁上,就有侍者来禀报过了,床单被弄脏了。
他们老一辈的认知就是,睡梦中弄脏了床单,就是长大了。
阿渊是天元210年生人,到了今年……整六十岁了。
六十岁了,当真没有过心仪的女子吗?
还是说当真觉得有个那样的母亲,怕妻子受委屈,索性就不成婚了?
他的眼神就飘向了宋渊。
宋渊:“……”
这好好的说阿潜的事情呢,怎么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他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
宋桢眯了眯眼。
算了,大儿子的事情晚点再说,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搞定亲家。
他觉得孙典说得有道理,心疼女儿的人家,肯定不愿意将女儿嫁进来受徐心颖的磋磨。
这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呢!
自古婆媳关系难处理,再遇上这么一位,那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当即道:“我们家的事情其实也简单。阿潜早就分家另过了,他如今还是宗正,谁都可能受委屈,就他受不了委屈。”
孙典啧啧两声,眼里全是不相信,“是,别人是不可能给他气受,这不是还有父母么。
“我能看着他一天,我还能看着他一辈子啊?谁也不能不错眼的盯着谁!
“我前脚刚走,再有人赖到小山居,让这个伺候,让那个伺候的,我能怎么办?我伸手够不着啊。
“谁的孩子谁疼。我的孩子我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我存的钱都是给她的,她不管嫁到谁家,日子都不会差。”
宋桢算是听明白了,人家的是独女。
独女可不就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么。
这就是在逼他表态,保证徐心颖再也不会来小山居,不会打搅阿潜的生活。
他能保证吗?他不能啊!
他管不住徐心颖。
一辈子活得从从容容的宋桢,到了这个年岁了,却因为儿子的婚事作难了。
孙典:“老哥哥,你是讲道理的人,肯定不会介意我的粗俗。
“我这也是着急啊,女儿都大了,横不能没名没分的这么跟着阿潜到处跑吧。
“这说出来,好说不好听是不是?
“你们如果没这意思,我今儿就把那丫头带走,离得远远的,再也不叫回来。
“她找个老实本分,不知道她根底的人嫁了,我也就能放心了。”
宋桢这下算是被顶在腰眼上了。
他咬着牙说:“你担心的事情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
“儿女成婚是大事,不管是谁家都是不敢马虎的。”
孙典很满意,他点点头,手又指向宋潜,“阿潜先跟我回去,等你处理好家里的事情,我才叫他回来。
“他如今也算是我半个儿子了,我叫我半个儿子上我家去,你没意见的吧?”
宋桢额头上的汗都要下来了。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处理市井气息这么浓厚的事情。
以往他要处理各家的婚丧嫁娶,都是给令史台写一张条子就行,令史台拿到条子,该命令哪个部门处理,就命令哪个部门,没人会问到他脸上。
他此时还只能应是,“当然没意见。事情成了,他也该是要孝顺你们的。”
孙典点点头,拉着宋潜就走了,没有半点要跟宋桢客气的意思。
走出三五里路,他就松开了手,背在背后呵呵笑。
很是得意的样子。
在他的认识里,他帮他女儿干掉了未来婆婆,这简直是一件值得弹冠相庆的事情。
女儿在自己家,他都舍不得让女儿做一点家务,凭什么要去伺候婆婆呀,犯不上的。
但这话他不能往出说。
他是这样说的,“阿潜,你也别多心,我不是不让你孝顺父母。
“但你得知道,我活了这么多年,见了这么多事情,经验肯定比你丰富。
“有多少家庭是因为婆婆不好给搅和散了的啊,简直不胜枚举。
“当着儿子的面,婆婆对媳妇可好可好了,关心媳妇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还抢着做家务。
“可背着儿子呢,婆婆就开始教训媳妇了,说媳妇啥都不会做,专门挑毛病。
“媳妇还不好跟丈夫抱怨,抱怨了丈夫也不能信,毕竟他看到的是老娘对媳妇很好。
“你说这样的日子长久过下来,媳妇心里能舒服吗?指定不能啊。
“心里存了怨怼了,家就离散伙不远了。
“这都是我的经验之谈,我都是为了你们好。”
孙典说完了话,又前后回忆了一遍,他都忍不住在心里夸他自个儿了。
怎么这么有才呢?
瞧这话说得多漂亮,句句是为了阿潜考虑,还不着痕迹地给徐心颖上眼药。
如果自家女儿跟阿潜抱怨了,不用问,肯定是婆婆不好。
第381章 不讲道理
宋潜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孙典跟他说话,他就好脾气地嗯嗯应着。
孙典瞧着他好像听进了心里,也就不再多言了。
四海城,那就是宋家的地方。
宋潜走出去,鲜少有不让路的。
然后四海城人民很快就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情,还真有人不给宋潜让路。
他们都主动清场了,那个人还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而宋潜落后半步,微微躬身,好像在听那人的教训似的。
那是何方神圣?
地位比九圣还高,那只可能是道祖复生了。
道祖是不可能复生的,据说神魂都破碎了,粘都粘不起来的那种。
那么走在重光君身前的人是什么身份,就更加值得推敲了。
快好奇死了!
宋潜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如果不是孙典女儿的执念,阿铃还被镇压在天尸海,哪怕只是出于感激,孙典要训他,他也会听着。
孙典心里舒服极了,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扬眉吐气过!
他心里舒服了,做人就大方了许多,他指着路边的点心店,“你以后出门吃到什么好吃的,别忘了让人给家里送一份,礼多人不怪嘛,关系处着处着就处好了。”
他觉得自己是在指点宋潜。
然而周围听到了人都惊呆了,重光君还用费力维持与谁的关系吗?完全不用啊。
旁人主动维护与重光君的关系还来不及呢!
这人真是管得宽。
宋潜却道:“好。”
呃!
围观的群众们惊为天人。
于是这个消息很快传进了何陋居。
徐心颖躺在床上装病,正等着宋桢来哄她。
宋桢躲在兰室里,与宋渊面对面坐着,两个人一杯茶接着一杯茶地喝,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徐心颖说:你亲家嫌弃你,你赶紧离开吧,不然儿子婚事得黄。
他们都开不了这个口。
这事儿还没想出个眉目呢,就有那喜欢投机的人把外面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徐心颖。
徐心颖的脸色当时就变得很难看。
儿子大了,嫌弃自己这个当娘的了,却对未来媳妇的家人低声下气成了那个样子。
呵,这婚事她不同意!
谁说都没用。
他也不想想,不管如何,他也是在娘肚子里住了十个月的,如果不是这样,他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给了他生命,就是给了他最大的恩惠,他得感恩。
徐心颖越想越气,连脸皮被撕下来的那一点点尴尬都消失了。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换好了衣服,“湛源君在何处?”
宋桢不知道该怎么说妻子的事情,便先谈儿子的事情,“这么多年了,你可动心过?”
宋渊手顿住了。
他之前便发现父亲看他的眼神不对,就知道板子最后还得落在他身上。
他只是没想到父亲的角度如此清奇,怎么就说到男女那点事上去了。
要真说起来,他确实是没对谁动心过。
坐上了家主的位置,他才知道每天家主要处理多少事情。
他累了一天,连打坐修炼都缓解不了精神上的疲劳,只能睡觉才行。
就这他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动心?
他的嘴张张合合,话都到了嘴边了,他注意到了宋桢的神情。
神情过于复杂了。
他呼吸一顿,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确实是有过的,但……”
他也确实没编好理由,就把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
他看他爹那神情,基本上就把他爹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
所谓关心则乱,就是如此,哪怕经验再丰富,城府再深,遇到关心的人和事,就难免会露出几分心思。
宋桢那眼神分明在说:如果没有动心过,那可就坏了,六十岁的人了,不对女人动心,那就只能对男人动心了。
宋渊知道真不是那样,他就是太累了,仅此而已。
宋桢见宋渊欲言又止,便想起了孙典的话。
儿子动心过,却没有成婚,那还能是因为什么,还不是怕姑娘到他家来受委屈。
而这不正好从侧面说明了,那姑娘对儿子很重要,儿子半点也不想叫姑娘受委屈么。
宋桢:“她可嫁人了?”
宋渊心肝一颤,他真怕他爹脑袋一热,跑去帮他下定,那可就完了。
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
他便道:“嫁了。”
宋桢的脸色就更沉了,“是为父对不起你,没有管好你娘,耽搁了你的婚事。
“少年夫妻老来伴,你也不要瞻前顾后,是什么年纪就去做什么事。
“要不然到老了,你孤孤单单一个人,弟弟们却都有了家,你可怎么办?
“到了年节,你们兄弟三个,现在还能守在一起。
“可将来呢,你总不能还跑去跟两个弟弟一起过,那样就很奇怪了。”
徐心颖:“你哪个儿子要成家了?我怎么不知道?”
宋桢在心里叹气。
也不知道刚才的话被听去了多少。
他伸出手去,想拉住徐心颖,却被徐心颖甩开了。
徐心颖冷着一张脸,坐在了宋桢对面,“阿渊找不到媳妇也怪我,你还找不找得到人怨怪了?
“这十几年来,我回来过吗?你摸着良心说,我回来过吗?
“我远在那个山窝子里,我怎么就影响到别人了,你说,你说啊!”
宋桢摊手,“你看,一说到这些你就激动,根本没法好好谈嘛。”
徐心颖:“人果然还是新的好。”
宋桢的眉头一点一点收紧,“我们好好说说话,你不要胡乱攀扯。”
徐心颖冷笑,“我就是这个脾气,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当年你是怎么包容我的,是怎么哄着我的,你都忘了?
“两个人相处几十年了,确实容易厌倦,你现在开始挑我的毛病了,你早干什么去了?”
宋桢几乎气个倒仰。
他当年哄着她,那是因为她那会儿也还年轻,也还不懂事,他是男人,觉得让着点也是应该的。
但现在一把年纪了,还要照着当年来行事,怎么看都很怪异。
上了年纪的人,还撒娇,还动不动就闹脾气的,那叫为老不尊。
徐心颖:“被我说中心事了,不说话了?”
宋渊:“阿娘,不是您想的那样。”
徐心颖:“不是哪样?我生了阿潜一场,他却因为别人的爹随便几句话,就要赶走我,你说,我该怎么想?”
这就是不讲道理了。
第382章 有苦难言
宋渊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他伸手给徐心颖倒了杯茶,“阿娘您消消气。”
徐心颖灌了杯冷茶,才觉得烧呼呼的心舒服了些。
宋渊趁机劝:“阿潜绝没有那样的意思。只是您去他那里住着到底不合规矩,您要么跟着儿子,要么跟着三弟。咱们家毕竟不是没有规矩的人家。”
宋桢猛然回头,他看着宋渊的眼神就有了几分不认同。
为了弟弟牺牲自己,说起来是好品质,但事情却办得糊涂。
他太了解徐心颖了,这一回徐心颖要回来住,让她得逞了,她必定得寸进尺,指不定还有多少幺蛾子等着宋渊呢!
且小山居与何陋居毗邻,徐心颖住在何陋居,要说绝对不去小山居找宋潜的麻烦,宋桢第一个不信。
宋桢一掌拍在桌子上,“你可还记得家族不仅仅有家主,还有宿老,他们有否决你决定的权力。
“你做出的决定,多被他们否决两次,你可还有威信在?
“为父和你娘住几天就离开,多余的事情,你就别折腾了。”
徐心颖拉住了宋桢的胳膊,“我受不了那个地方了,我儿子都答应我回来住了,你这是干什么?”
宋桢:“我心意已决,你再闹腾也是无用。”
徐心颖眼中的泪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宋桢不怕徐心颖跟他闹,再怎么闹腾,他主意已定,是不会更改的。
他就怕徐心颖露出软弱的模样,这么多年了,除非真的伤心了,徐心颖那强硬的性子轻易不肯露出软弱之态的。
他叹了口气,“你如果不愿意回那个山窝子,我们离开南野地域,去哪里都好,去北边看草原,去南边看海都随你。”
徐心颖颤抖着声音说:“就是不能在四海城,不能回自己的家。”
是,不能回自己的家。
敢谋害花家的家主夫人,就注定不能再出现在人前了,要不然花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宋桢紧抿着唇。
徐心颖低着头,“花家那一脉已经败落了,唯一有出息的后辈花容杳无音信,他们家不敢再如我家为敌,我就算回来了,又如何?”
宋渊张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宋桢面色严肃,“人无信不立,我们当年可是答应了的,不能因为花家走了下坡路,我们就毁约,你这样做,置宋家于何地?”
这简直等于指责徐心颖没把自己当成是宋家人,一点都不在乎宋家的名声。
徐心颖能被冤死,她真的没想那么多,她只是得到了消息,知道了花家的情况,觉得这是一个归家的好时机而已。
她咬着唇角,最终也没说出一句软话来。
宋桢很了解徐心颖,就像了解他自己,他知道徐心颖服软了,当即道:“就这么说定了。你不愿意回山窝子,那我们就去游历,只不要回来就成。”
徐心颖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那我们的嚼用……”
她说着就看向了宋渊。
在外面漂着,不比在山窝子里,他们待在那里,吃穿用度都会按时送过去。
但居无定所,东西就很难及时送到手里,他们最需要的反而成了银票了。
宋渊敛眸,“母亲放心,绝不会少的。”
徐心颖拉住了宋渊的手,“也别只顾着父母,还是得多顾着你自己些,你自己的事情得多上上心。要不然……”她回头看了宋桢一眼,“你得该怪到我头上了。”
宋桢抬头看着承尘。
这些年,徐心颖添了一言不合就埋怨他的毛病。
刚开始两人还吵吵几句,时间长了,连吵吵他都懒得吵吵了,直接被弄得没了脾气。
那么大个山谷,就住着他们两个人,徐心颖气不顺也不会对着棵树撒气,倒霉的自然一直都是宋桢了。
宋桢真是有苦说不出。
宋渊夹在父母中间,尴尬得很,也是有苦说不出。
一家三口商量定了。
宋渊便起身离开,他都出了门了,才想起来,那是他的地方。
他微微叹气,出都出来了,总不可能再回去把父母赶走,他再留下吧。
他只能继续往外走,去准备父母要的东西了。
孙典留了心眼,他背着宋潜派了人去盯着四道城门,想看看宋家曾经最尊贵的夫妻俩什么时候离开。
不离开,那婚事,他是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
哪怕宋玹在他面前上吊,他都不会答应,他顶多……顶多跑过去帮宋玹踮脚。
那样一个难缠的婆婆留在家里,欺负谁呢?
宋潜的兄弟都成亲了还好些,徐心颖总不会只盯着一个媳妇欺负,但现实是……宋潜的大兄真就没有成亲,而三弟更是跑得没了踪影。
哎!
坏人就由他来做好了,他反正被人嫌弃惯了,也不在乎多一个半个人的。
他频频往外瞧,宋玹就有些不高兴了,重重地把豆角丢进笸箩里,起身就走。
孙典赶紧拉住人,“别闹!有正事。”
他压着声音。
宋玹看了院子一眼,也压低了声音,“你能有什么正事?”
小房子又不隔音,有些话不好说。
孙典便蘸了水在桌上写字,天气热,字不多会儿就干了。
他便始终有地方可以用。
宋玹见孙典写的内容都惊呆了。
大白天的,做白日梦么!
她激动地指着院子里。
孙典赶紧握着她的手朝她挤眼睛。
宋玹便开始在桌上写字。
宋玹:你今天发什么癔症,那是重光君,容不得你无端臆测!
孙典:重光君又怎么样,我说他是我半个儿子时,也没见他反驳。
宋玹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宋玹:那是给你留面子,也是不愿意跟你计较,你一个小人物,用得着他大张旗鼓地跟你分辩?没得掉价。
孙典:不是,你就这么看不起我?我跟你说,我都见过阿潜的爹了,说好了,带走他娘,这事儿就能成,如果不走,这事儿我就不同意,他爹都答应了。
宋玹:阿潜也是你能叫的?
哎,等等。
见过上家主了?
还答应了?
宋玹:你见的人长什么模样?
孙典就把宋桢的模样描述了出来。
宋玹的眼前顿时不发黑,那就是上家主啊。
她呵呵笑着招呼宋潜,“阿潜啊,你进来……”
第383章 契约消失
宋潜树了道小小的隔音结界,低声把之前遇到的事情跟涂山铃说了。
涂山铃笑得肚子痛。
孙典真真是个妙人。
徐心颖这回肯定会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这一点自家爹娘就比不上,再怎么说,面对世禄之家的上家主和上主母,大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不能闹得太难看,以免上了脸面。
孙典大概没把自己当成是孙家人,根本不在乎宋家和孙家是否会交恶,那肯定是心里怎么想的,事情就怎么办。
这事情可办得太漂亮了。
宋潜的神情就有几分古怪。
涂山铃能笑,他却不能笑,吃瘪的是亲生父母,他笑不合适。
正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就听到宋玹叫他。
他腾地站起了身,几步走到了宋玹面前。
宋玹也就是试试看孙典说的是否属实,可看到宋潜如此重视她话的样子,她心中先满意了几分。
继而浓浓的喜意便漫上心头。
如果自家女儿真的被重光君看中了,那可真是一辈子吃喝不愁,风吹不着,雨打不到的。
她不由自主带上了丈母娘的情绪。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重光君怎么就这么优秀呢?长得还好。
自家女儿长相平平,但没事,有重光君的样貌打底,将来的小外孙和小外孙女,长相肯定差不了的。
宋潜不知道短短时间内宋玹已经想到下一代上去了,他束手而立,等着听宋玹的吩咐。
宋玹回过了神来,她哪里有什么要吩咐的。
她心念电转,随便找了个理由,“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涂山铃靠着门框,笑得都快站不住了。
如果给阿潜贴一条尾巴,阿潜就有些向乖乖的小狗了。
主人一喊“阿潜”,他就乖乖地跑过去。
然而主人并没有什么正事,只是逗逗他。
宋潜的养气功夫向来很好,再加上又是在外人面前,他更加不会轻易显露出一丝情绪来。
哪怕涂山铃再笑得厉害,他也不会改变一点点神情。
宋玹就瞪着涂山铃,“还不快去摘菜!”
宋玹不知道宋玹想让他说什么,他想了想,好像唯一可以说的就是……
“或许可以再要个孩子。”
宋玹几乎原地爆炸,“你们什么时候有个孩子了?”
问完她就觉得不对劲了,自家女儿离开家不足半年,期间还回来过一次,她瞧见了,肚子平平的,绝没有时间生孩子。
那么生孩子的是……
孙典拍了宋玹一掌,突如其来的娇羞了起来,扭扭捏捏的,只差叫一声死鬼了。
他清清嗓子道:“不是他们,是我们。”
宋玹脑子懵懵的。
我们。
我们怎么了?
再要个孩子。
是,我们有一个孩子了,再有,可不就是再要一个么。
但……未来女婿让未来丈母娘要个孩子是什么桥段?
她抬起头来,看向宋潜的眼睛,她发现宋潜非常认真。
呃!
重光君竟然把这事儿当成正事儿来办!
她的脸腾的红了,转身瞪着孙典,“都怪你,胡说八道什么!”
孙典委屈巴巴地看着媳妇,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跟在宋桢面前的那个斗士判若两人。
他哼哼着凑上去。
宋玹:“走开点。”
宋潜识趣地退了出去。
孙典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到宋潜,心里对这个准女婿满意到了极点。
他压低声音说:“我不能走开,我走开了,怎么可能有孩子嘛。”
宋玹的脸上火烧火辣的,“你这个不知羞的。”
孙典:“都老夫老妻的了,这都要羞一羞,日子就没法过了。”
宋玹脸上恼怒的神情一点一点收了起来,她抓紧了孙典的袖子,“你说,重光君提议我们……是什么意思,我这心里有些不安。”
身为女人,又是宋宁音的生身母亲,冥冥中,她心有感应。
事情没挑破前,她也说不好,心中的慌乱是从何而来的。
孙典把宋玹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宋玹的而后,“你胡思乱想什么。我倒是觉得阿潜的提议不错,而且这也是阿音想要的。
“我缺席了孩子成长的整个过程,我有遗憾,她恐怕也有吧。
“我心里琢磨着这事,想着是不是阿音看见我们对她弟弟妹妹好,就能感同身受,觉得如果当年我在,也会那样对她呢?
“她这样想,会不会好受些呢?”
宋玹:“是这样的吗?”
孙典理所当然道:“那不然呢!”
当天晚上,宋潜和涂山铃就被赶到了隔壁院子住。
孙典赶人的时候当真有些尴尬,但没办法呀,谁叫屋子实在是不隔音呢!
宋潜和涂山铃都是成年人,还是年龄比孙典都大的成年人,自然知道那夫妻两个晚上要干什么。
说老实话,他们也挺尴尬的。
这事儿就是个只能做不能说的事情。
宋潜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涂山铃。
涂山铃哼笑一声,“睡觉!”
两家人共用一道院墙,屋子挨得很近,那边干柴烈火的,响动太大了,他们听到了更尴尬。
还是睡觉妥当,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宋潜破天荒的,晚上书也不看了,堵了耳朵,躺在床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着,准备睡觉了。
他确实也害怕听到不该听的。
他住了原先孙典住的屋子。
涂山铃住在隔了一个堂屋的对面的屋子,这间屋子距离宋玹那边更远些,安安静静的。
她躺在床上没多会儿便迷迷糊糊的,眼看着就要睡着了。
她的精神忽然一振。
她抬指点向眉心,契约完全解开了,她的神魂想要离体,便随时都可以了。
她暂时不准备说出真相,她想再等等,等到宋玹确认有孕后,再将事情告诉孙典,她相信以孙典对宋玹的爱护,一定会在潜移默化中,让宋玹接受女儿已经陨落了的事实的。
但现在……可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阿潜呀!
她蹬蹬蹬跑到宋潜的房间,伸手推醒了宋潜,笑眯眯地说:“契约消失了。”
宋潜坐起身来,“好。”
一个字刚刚落下,隔壁就传来奇怪的声音。
两个人明明想避免尴尬的,结果因为兴奋,还是让这种尴尬落在了身上。
哎!
第384章 心里好爽
涂山铃和宋潜一人耳朵里塞两团棉花,面对面坐着喝茶。
宋潜的精神尚可,他经常不睡觉,晚上喝茶看书都已经习惯了。
涂山铃以前经常熬夜,现在却不行了,坐了一晚上,睁眼睛都费劲。
她的眼珠时不时转转,至于看见了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是伤心,就是困的。
她又灌了一杯浓茶,翻着眼皮,道:“我们今天就走吧。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就有结果的,推了孙典一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我的身体还需要时间温养。”
经脉久不运行灵力,有些僵化了,就跟大冬天被冻脆了的木头似的,稍有外力就容易崩断,得用阵法温养一番才能继续使用。
宋潜:“走不了。”
如果孙典和宋玹刚刚和好,涂山铃顶着宋宁音的皮囊跑了,那夫妻俩肯定会多想,会觉得女儿是不是吃味了,是不是对女儿不够重视。
刚刚有点起色的夫妻关系,搞不好就会回到原点。
这肯定也不是涂山铃愿意看到的。
涂山铃:“嗯,走不了。”
涂山铃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两人大眼瞪小眼,似乎暂时也没想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大门忽然被人撞开了,孙典进来得太急了,没注意看脚下的路,被门槛绊了一下,他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却一点也不愿意停留,直奔涂山铃而来。
他进了门,看到宋潜才想起宋潜也在,神情就有些尴尬。
宋潜呼吸一顿。
看到孙典这样的神情,他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孙典又要说他父母的坏话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摆出个什么样的表情比较恰当了,无声叹息后,缓缓起身,善解人意地往外走,一直走出大门,还翻身关好了门。
他也没闲着,直接往街上去了。
阿铃熬了一夜精神已经很疲惫了,总不能还让阿铃饿肚子。
他准备去街上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全部买回去,阿铃爱吃哪样吃哪样。
宋潜刚刚离开,孙典脸上果然露出八卦的神情,他说:“好消息,好消息,阿潜的爹领着他娘离开四海城了。”
孙典说着还伸出手拍拍涂山铃的头,“我们阿铃是个有福气的,头上没有婆婆镇着,连呼吸都畅快些呢!”
呃!
涂山铃惊为天人。
她不是很确定孙典的父母是否健在。
但无论是否健在吧,孙典的母亲曾经也是做婆婆的啊,孙典这样说……真的好吗?
宋玹刚好进门,听了一耳朵,脸瞬间就黑了。
她指着孙典,“你可教她点儿好吧,你出去问问,谁家教女儿不是教的要孝顺公婆的,你这样教,哪个做儿子的能乐意?”
孙典翻着白眼,“所以说那些女儿出嫁后很吃亏啊!”
宋玹被噎个半死。
作为曾经很吃亏的一员,她在这事上,真的很没有发言权。
她还有孙典护着,大亏没怎么吃,小亏却是不断吃的。
而宋潜呢……作为天下表率,大概……也不是很方便帮着媳妇跟自家母亲作对吧。
这么一想,她忽然觉得重光君其实也有缺点!
提着丰盛的早餐进来的宋潜还不知道他被人嫌弃了。
他将东西放到桌上,顺口说:“这边的宅子到底太小了,二位……还是上小山居暂住吧。”
称呼还真是难题,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叫孙典二人。
孙典却丝毫不介意,他甚至还有点高兴,张嘴就准备答应下来。
宋玹太了解孙典了。
属于那种他尾巴一翘,她就知道他要撒尿的了解。
她猛然拉了孙典的胳膊一下,孙典悻悻然地闭了嘴。
他们根本就不适合住到小山居去。
哦,昨天孙典上门把人家亲生父母给赶走了,今天他们就住过去了。
这像话吗?!
宋玹的话却说得十分委婉,“住这里,去上工比较近便。”
宋潜:“可以派车。”
宋玹浑身抖了一下,她只要想到她坐小山居的车去上工,然后所有人都对她产生了畏惧的情绪,连话都不敢好好跟她说一句,她就浑身不自在。
下里巴人永远也成不了阳春白雪。
她呵呵笑着说:“不方便。所有人都是走着去上工的,我如果跟别人不一样,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宋潜:“那就换份工。”
宋玹张大了嘴巴。
重光君真是任性啊!
不过心里好爽。
憋屈了十多年,终于扬眉吐气了。
她面上却依然矜持,“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孙典听得翻白眼。
呵呵,这个老婆子,不让我答应住过去,她可好了,她不仅要住到人家家里去,还让人家给安排更好的活计!
宋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根本想不到她刚才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四个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吃完了饭,锁了大门,一路往小山居而去。
宋泺没有了差事,一家人不可能吃风屙屁,他索性做起了生意,到底要给家人找个饭辙才行。
做生意赚的自然比上工多,就是累,起早贪黑的。
他今天照旧一大早往西城去。
东城都是高门大户,需要什么东西,都是叫侍者去西城采买的,东城并没有店铺。
整个东城都安安静静的,到处也都很干净,人员不复杂,治安自然就好。
宋泺步速不快,他远远地看到一行人往这边过来,而打头的却是……宋玹。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他再不喜欢妻子所生的儿子,那也是他的亲儿子,现在被整到不能回家,他如何不恨?
他冷哼一声,“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进东城来?”
他上下打量孙典一眼,“东城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能进来的地方!”
宋玹的眉头渐渐收紧,脸上的神情也沉凝下来。
她只要看到宋泺,就想起当初那群可恶的小崽子是如何欺负阿音的。
不等她说话,孙典却上前一步,“阿潜,你来告诉他,我们是谁。”
噗!
涂山铃差点笑出声。
她担心地看向宋潜,也不知道宋潜应付得来不。
宋潜却一副听话好女婿的模样,往旁边走了一步,好让宋泺看清楚。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朝孙典标标准准行了个晚辈礼。
第385章 为什么呀
宋泺一双眼珠子差一点瞪出来。
重光君……给宋玹带来的野男人行了晚辈礼?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疯了。
他伸长了脖子仔细看宋潜的脸,想看看这人到底还是宋潜还是其他人冒充的。
宋潜直起身来,淡淡瞥向宋泺。
宋泺眼皮一跳。
仅凭这一眼,他就可以断定,这位确实是重光君无疑了。
这种淡漠的,毫无感情的,又高高在上的眼神,他只在重光君眼中看到过,哪怕是湛源君,也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他赶紧给宋潜行礼,“重光君!”
宋潜淡淡挥手。
宋泺便在震惊中退下了。
他一边走一边打量宋玹,他完全不明白宋玹立了什么大功,才让重光君用这种态度对他们。
然后他就看到了“宋宁音”。
“宋宁音”还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忽然就懂了,人家不需要立功,人家只需要生个好女儿出来,并不需要多漂亮,也不需要多有本事,甚至不需要多善解人意,只要能够被重光君看中,本身就是大功一件了。
他昨天听说有人指着徐心颖的鼻子骂,那人不但没事,最终还让宋桢带走了徐心颖。
他根本就不信这个消息,那可是上家主和上主母啊,谁有这本事?!
他现在信了。
老话说得好,娶了媳妇忘了娘。
这就是了。
甭管是多么正直的人,枕边风一吹,鲜少有脑袋不发昏的。
以后这家人不能招惹,还是有多远躲多远为好。
宋潜还不知道有人往他脑门上贴了一张昏聩的标签。
他的心情暗戳戳得好。
这种为阿铃遮风挡雨的感觉真好。
到了小山居门前,宋玹忽然有些害怕,她拉紧了孙典的胳膊。
这地方是她从前连梦都不敢梦的地方,如今却要进去了吗?
她一转头却发现女儿脸上丝毫没有敬畏的神情,进小山居就跟回自己家似的。
她有些生气,有心教训一番。
可话在嘴里一转,又放弃了。
这里以后可不就是女儿的家么,如果活得战战兢兢的,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随她去吧。
涂山铃叽叽喳喳地介绍着小山居。
她其实就只好好逛过一回,但她记性好,哪里是哪里都记住了。
她的手指一转,就指向了临湖的花厅,轻纱之后,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风吹纱动,那道人影越发清晰了。
她拍了宋潜一下,“你哥!”
宋潜看到了大兄。
大兄身姿笔直地坐在几案之后,不用看,都知道神情不是太好。
宋潜:“你们先走。”
涂山铃低声嘀咕,“小棒受,大棒走。”
宋潜微微勾唇,“嗯。”
什么小棒大棒的,根本不存在,宋渊不管心情多么不好,也从未跟人动过手。
宋潜走到宋渊对面坐下。
宋渊亲自斟了杯茶放到宋潜面前。
举杯庆贺,斟茶道歉。
宋潜看着茶杯没有动,他不明白宋渊的意思。
好好的,为什么要道歉?
宋渊:“阿潜,你的事情……为兄关心得不够。”
宋潜认真看着宋渊的神情。
他了解宋渊,知道大兄绝不会为了点私事就如此郑重其事道歉。
宋渊不仅仅是宋渊,他还是宋家的家主。
宋潜:“大兄何出此言。”
宋渊的眼中满身不赞同,“你在厌火……”
他倏地压低了声音,“为何不通知为兄,为兄难道会不帮你吗?你可知道蚁多咬死象,你修为是高,可万一被围攻了……阿潜啊,为兄后怕啊。为兄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你竟不能相信为兄?”
宋潜眼中全是动容。
他的兄长对他真是没话说的。
父母是父母,他们对他不好,他迁怒不到兄长身上。
宋潜:“兄长多心了。”
宋渊:“厌火一乱,那就成了块无主的肥肉,谁都想上去咬一口。你占了先机不假,去将自己摆在了靶子的位置上,谁都瞧得见你,谁都瞄得准你。
“世家出了手,为兄难道还能干看着?或者阿潜你认为在这种时候,为兄会为了友谊袖手旁观,甚至……对你出手?”
宋潜面色一变,“自然不是!”
他坐得更端正了些,“大兄,我希望厌火依旧是厌火,与宋家无关。”
宋渊动作一顿,表情放缓了下来。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听明白了。
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阿潜,你该明白另外建立势力意味着什么?”
他认真看着宋潜的神情,“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做人还是应该往前看……如果真的过不去……父母在,不分家,阿潜你稍微等一等,等……我不会拦着你。”
宋家子弟不是没有在外面另立山头的,那就等于与宋家拆分开来了,虽然都姓宋,却成了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宋家。
那时候才真的是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认不到。
所以提起宋氏时,都会带上祖籍,如南野宋氏,便是指的宋渊领导的这一支。
宋潜知道大兄想歪了,但这事儿他不能往明白了讲,只含糊其辞,“厌火与我无关。”
呃!
宋渊彻底糊涂了。
弟弟私底下调动了大量人力打探消息,而这些人是需要钱养的,只要动用了,得到了有用的消息,是需要打赏的。
钱如流水一般地花出去,如果不是账需要他过目,他还不知道弟弟干了那么大的事情。
现在他弟弟告诉他,费了那么多劲其实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为什么呀!
宋渊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了,不用说话,宋潜都读出了其中的意思。
宋潜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对象是阿铃,这个冤大头他就得当。
他几次张嘴,几次闭嘴,都没想好说辞。
宋渊摆摆手,“你别想瞎话糊弄我,你也不是编得出瞎话的人。”
宋潜被噎得够呛。
他确实不会说谎,阿铃又不在,他圆不回去。
索性就闭了嘴。
宋渊挑眉,沉声道:“阿潜,你总该给我交个底,如果宿老问起来,我也好有个说法。你不能消极抵抗吧。”
宋潜抬头望天。
“阿渊哥哥,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呀!”涂山铃从柱子后面闪身出来。
宋渊惊出了一身汗。
这语调,这说话的方式,是……涂山铃?
第386章 双方谈妥
宋渊统共也没见过涂山铃两回。
只是弟弟只有这么一个亲近的朋友,他难免多上心了些,自然派人打探过消息。
涂山铃的各种小习惯,宋渊心里都是有数的。
咋一听到这样的语气,看到这样的神态,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涂山铃。
待他定睛看去,却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那里。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没有丑的,只是漂亮的程度绝对要被涂山铃甩出一大截。
见宋渊在打量,涂山铃就站在那里任由打量,她甚至还想转个圈,好叫宋渊看清楚些。
想起来了!
宋渊忽地跪直了身体。
这姑娘他是见过的,在致用斋里,那时他去找山长下棋,偶尔会看到这姑娘蔫头巴脑地路过。
时间过得真快,那样一个小姑娘,竟长成了如此飞扬的模样。
等等。
重点不是这姑娘长什么模样。
重点是这姑娘明明是宋家的后辈竟然叫他阿渊哥哥。
这是从哪儿论的辈分?
宋渊抬起了手,想拍拍脑袋,却因为于礼不合,又倏地放下了。
他弟弟这几个月一直带着个姑娘游历,难不成那姑娘就是她?!
这个发现让他五味杂陈。
涂山铃没管宋渊的神情,她反应极快地侧开了身体。
宋渊是宋潜的哥哥,长兄如父,算是宋潜的长辈,也就是涂山铃的长辈,她哪里敢受宋渊那一跪。
宋渊注意到了涂山铃的动作,知道自己失态了,面皮一红,重新跪坐回去。
他看向宋潜。
宋潜板板正正地坐在那里,眼睛却一直看着涂山铃,仿佛还在使眼色。
或许是因为面部表情太过不明显,从宋渊的角度看过去,竟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宋渊清清嗓子。
涂山铃乖乖坐到了宋潜身边,伸手帮宋渊添茶,“阿渊哥哥,你想知道的,我都能回答,你问我吧。”
宋渊刚把茶杯举到唇边,些许茶水刚入口,耳边又响起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茶水立时呛进了嗓子眼里。
他捂着唇剧烈咳嗽起来。
宋潜带着些谴责地看了涂山铃一眼,微微倾身,帮兄长拍背。
宋渊摆摆手,拿出帕子擦了擦。
他刚才是真的震惊了,涂山铃那话无异于说她能当宋潜的家了,这可真是……
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宋渊又想扶额了,他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话,竟这般用来形容阿潜了。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恢复了淡然,道:“怎么称呼?”
涂山铃笑吟吟的,“阿音。”
宋渊又差一点失态。
阿音。
无音。
太像了。
不过他知道不是,这姑娘叫阿音,应该是名字里面带了个音字吧。
父母取的名字,是不能改的,所以……二弟跟这姑娘走得近,到底是因为真的心悦,还是因为执念呢?
他心中有些不得劲,面上却带着浅笑,“阿音,那你就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涂山铃点点头,“我有个门人,叫白明轩,是土生土长的厌火人,我已经全权把厌火的事情委托给他了。”
宋渊紧抿着唇。
他处理家族事务多年,早已学会了听弦外之音。
门人是最不牢靠的关系。
门人是因为利益而跟随,没有了利益,他们会离去,而利益打到他们足以自立门户,他们也会离去。
是以家族用人都喜欢用有血缘关系的同族,或者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亲如父子的徒弟。
厌火的事情由门人来管,就等于说厌火跟宋家没有关系,宋家哪怕在厌火之战中花了钱,也千万别将手伸过去,人家会毫不留情砍掉那只伸来的手。
宋渊头痛了。
弟弟调动资源的事情瞒不了人,如果最后发现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族中的人怕是会有意见。
涂山铃:“厌火经历了战火,百废待兴,因为人口锐减,有些建设不是本土人民可以完成的。官方会给第一批进入厌火援建的人相当的优惠政策。”
厌火人靠着上不得台面的灰色经济支撑着国内的民生,那些经济在涂山铃进入厌火后就陆续被摧毁了。
要让经济复苏,仅凭厌火本土那些毫无经验的人,根本做不到。
这是事实。
宋家从各方面来说,都是比较厚道的,是一个比较好的合作伙伴。
初期可以减税,甚至不征税,只要能尽快恢复经济就行。
而这样一来,正好可以给宋家宿老一个交代了。
宋渊微微颔首,看着涂山铃的眼神很是满意。
这么安排也算是很妥当了。
他站起身,“还有事情,就不打扰了。”
宋潜紧跟着起身。
他感觉到了大兄对他态度的不同。
他又低头看了涂山铃一眼。
眼中淡淡浮出了笑意。
是因为大兄觉得他有了更亲密的人,所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随意了吗?
宋渊侧身道:“留步。”
他的身姿依旧挺得笔直,但背影看起来有些寂寥。
他回首过去的几十年,第一次觉得似乎错过了许多风景。
人在什么年龄,就该做什么事情,才能不留遗憾。
涂山铃歪着头看宋潜,眼中满是笑意。
一连几日,两个人都住在小山居里。
涂山铃偶尔跑到水榭,钓宋潜养的锦鲤,偶尔又去园子里修剪花枝,反正每天都能找到不一样的乐子。
而宋潜总是待在不远处,低头静静作画,画的全是各种神态各种姿势的涂山铃。
是涂山铃,而不是宋宁音。
哪怕涂山铃此时还顶着宋宁音的皮囊,宋潜画中人的脸也换成了涂山铃的脸。
涂山铃好奇宋潜在画什么,每每突袭,都被宋潜躲了过去。
这日,她又想趁机靠近,脑袋刚刚准备往前伸,一只青鸟就停在了她的脑袋上。
混账东西!
青鸟歪着脑袋看看涂山铃,豆子眼眨巴眨巴,模样相当无辜。
宋潜趁着这点时间,从容地收起了画。
他伸手到青鸟面前。
青鸟顺势跳到了他手腕上。
又来了消息。
是关于女煞的。
女煞在傲岸出现了。
可真是巧了。
涂山铃:“去看看?”
宋潜:“嗯。”
将小山居留给宋宁音的父母住,两人立刻出发前往傲岸。
傲岸乃著名的水乡,境中水脉纵横交错,四通八达,且还有一片千里泽国。
第387章 再见故人
一望无垠的大湖养育了一代又一代傲岸人。
大湖上星罗棋布着小岛。
飞在高空中,却看不十分分明。
涂山铃:“女煞会来这种地方?你的人是不是看错了?”
宋潜微微摇头。
他骈指掐诀,朝着前方一个小岛飞去。
行尸和僵尸还不一样。
僵尸晋阶成白毛飞僵就能飞了。
行尸主要靠走,晋阶后能跑能跳,但……从岸边到小岛之间的距离绝不是蹦就能蹦过去的。
涂山铃摸着自己的良心想,哪怕是她的全盛时期,她也做不到。
所以说女煞在这种地方现身那是相当的无稽。
她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画面。
女煞泡在水里,拼命地一蹦一蹦,不停蹿着往前游。
噗!
画面太有喜感,她不自禁笑出了声。
宋潜侧头看来。
涂山铃摆了摆手。
小岛在视线中渐渐变大。
岛边,一个手持两根旗帜的人在拼命指挥靠近的修士。
有的修士往左降落,有的修士往右降落,看上去倒是十分井然有序。
轮到宋潜了。
旗语,向右。
宋潜没有丝毫停滞,直接落在了右边地面上,画出的框框里。
双脚刚刚踏到实地上,一个戴着帽子的小子便递上来两张传单。
“找向导吗?我是本地人,吃的,喝的,玩儿的,就没有我不知道的。我保证推荐又便宜又好的。”
傲岸的耕地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种粮食谁都养不活,只能种一点菜,算是补贴家用。
傲岸人主要靠捕鱼和副业过活。
像眼前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便是靠着做向导生活。
傲岸四季如春,早晨和晚上,大湖上会升起薄雾,宛如仙境。
渔民在晨曦或者夕阳中捕鱼,便美好得像一幅画,是以很多文人墨客都喜欢到傲岸泛舟作诗作画。
在这里做向导,银钱不会少赚,生意也很好做。
小少年名叫六五,他做向导已有二三年了,有相熟的店铺。
店铺每次给他的提成都不会拖欠,而他也主动不要太高的提成,反倒是要求店铺提供的东西保质保量,他的生意也就更好了,回头客不老少。
他今天就是出来等熟客的,只是熟客还没来,怕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他正好接别人的活。
涂山铃:“最近岛上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六五身体微微后倾,“姑娘可别乱说话,我们一岛的人全靠着游客吃饭。发生了奇怪的事情传出来了,待会儿人就该跑光了。”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人还没跑光,女煞就还没来过?
行吧。
涂山铃:“我们需要住店,你推荐一家吧。”
六五:“好咧,您二位请跟我走。”
坐在东边大石头上晒太阳的小伙子酸溜溜地喊六五,“六五你小子的生意这么怎么好?!”
嫉妒六五的人不少,只要没有背后下黑手,说几句酸溜溜的话,六五向来不在意,就当时调剂生活了。
他嘿嘿嘿地笑,摸了摸后脑勺,十分憨厚的样子。
涂山铃:“你的名字倒是有趣。”
六五:“父母没读过书,不会取文雅的名字,我生下来重六斤五两,所以就叫六五了。如我这般取名字的还有不少。”
涂山铃大感兴趣,跟六五交谈起来。
她以前游历时,在乡下,也见过不少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不过他们取名字就粗糙多了,大丫二丫,大狗二狗的。
在村子里喊一声大丫,能出来一群。
涂山铃听了一路各种取名的方法,如天气取名法,又如月亮盈仄取名法,才知道民间取名字的方法原来这么丰富,倒是长了见识。
正说着话,三人就停在了一家店铺前。
六五:“出来个人,有客人到了。”
站在柜台后面的少年倏然抬头,露出了一张涂山铃熟悉的脸。
是薛槐。
薛槐也认出了涂山铃,笑着就跑了出来,“二位前辈,来玩儿?”
涂山铃含笑点头,“是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薛槐:“我离开……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正好遇到一队行商,他们说要到傲岸来送货,我就跟着来了。”
六五见二人认识,挠挠头,一句话都不说,就准备走了。
这向导费,他不要了。
涂山铃眼角余光瞄见了,赶紧叫住他,“哎,你还没收钱呢!而且我们也确实需要向导。”
六五看了薛槐一眼,意思是如果要向导,这小子也可以。
涂山铃:“一码归一码,不能耽误他上工。”
六五就觉得涂山铃很厚道了,不像有的人家的亲戚,来一趟连吃带拿不算,耽误了人家的活计,还觉得是应该的。
他喜欢跟厚道人打交道,“我明儿再带你们逛,你们先歇歇脚修整修整,朋友间也好说说话。”
他说完就溜了。
留在那里也是尴尬,人家到底招待不招待他啊?
涂山铃更觉六五有趣了。
薛槐让同伴帮忙看着柜台,他亲自带涂山铃往楼上去,“客栈常年留着两间最好的湖景房,就是为了给突然到访的贵客住的,二位前辈正好……”
宋潜的视线落在了薛槐身上,清冷冷的。
薛槐一个激灵,忽然想了起来,这二位是住一间房的。
他打了个哈哈,“二位前辈正好可以挑一间喜欢的。”
宋潜收回了视线。
薛槐:“您二位喜欢看朝阳还是夕阳?看朝阳住这间最好,看夕阳住那间最佳。”
涂山铃无所谓看朝阳还是夕阳,她只是不想被西晒,西晒真的很热。
她指着看朝阳的房间,“就这边吧。”
薛槐开了门,请涂山铃二人入内,“这个房间天天有人打扫,可以放心住。”
涂山铃:“你别忙了,坐下来,我问你点事情。”
薛槐一脸迷茫,先去关上了门,才坐了下来。
涂山铃:“你最近有没有听说鬼啊煞啊的?”
薛槐面色有一瞬间不自然:“那些东西倒是没注意过,要真说起来,倒是有奇怪的黑影在岛附近游来游去,已经有不少人看见了,只不过为了岛上的生意,大家都主动掩盖,这话我也就只跟你们说。”
涂山铃:“黑影?没人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第388章 出了怪事
薛槐为难地摇头,“真没人看清。那个黑影身周天然笼罩着一层烟雾,只能朦朦胧胧看到那里有个东西,再加上速度奇快,根本无法断定那是什么。”
涂山铃看向宋潜。
黑影,速度快。
这很有可能是宋潜的门人断定女煞有可能在这里的原因。
不过看样子,女煞并没有上过岛。
这却是又不知是为何了。
涂山铃:“那黑影一般什么时辰出现,每次出现大概间隔几天。”
薛槐想了想便摇头,“毫无规律。不过大体在晚上。”
确实毫无规律,有时候一晚上被人看到三四回,有时候隔一两天都不出现一次。
晚上啊,那就晚上去看看。
时辰尚早,涂山铃在房间里闷不住,留下宋潜独自看书,她一人到了客栈大堂,闲坐。
观察来来往往的人,猜他们的身份和来此的目的,也很有趣。
到了每天办理入住的高峰期,薛槐忙得不可开交,他对着涂山铃歉意地笑笑,便低头忙活开了。
门外走进一个穿着大斗篷的女人,脸全部隐藏在斗篷的阴影里。
女人左右观察了一下,取下了斗篷,她的脸上却还戴着面纱,叫人看不清她的容貌。
她手指叩了叩柜台,“要一间湖景房。”
薛槐熟练地办理好了入住登记,伸手请女子站到一旁。
女子却没有动弹,她眸光清冷地看着薛槐。
薛槐保持着微笑,“请问这位姑娘,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女子点了点头,“如果……”
她秀眉微微蹙起,“如果有一个名叫崔明义的人找来,请千万别说我住在这里。啊,他或许会用化名……那怎么办?”
很是苦恼的样子。
薛槐见女子穿着很是富贵,便认为崔明义其人大概是想纠缠这位姑娘攀上高枝的存在,心里先不喜了三分。
他特别厌恶利用女子的男人。
就如他憎恨着玩弄了他母亲的父亲一样。
他心里竟生出些同仇敌忾的心思来,“你手里可有那人的画像?”
女子眼睛一亮,“却是没有,不过我会作画。”
薛槐态度极好地请女子站到旁边来,又取了纸笔,请女子作画。
而他则继续帮后面的客人办理入住。
客栈的生意很好,除了各个向导提前过来预定出去的房间,和原本预留起来的房间,便都住满了。
薛槐揉了揉脖子,看向那女子,女子也快将画画好了。
她停下了笔,吹干了墨,将画递给薛槐。
这男子相貌倒是不错,是女孩子会喜欢的类型,有这样的长相,好好追求一名女子,女子鲜少会拒绝,何必用如此恶心人的方式纠缠呢?
薛槐卷起画,“我记住他的长相了,定然不让他靠近姑娘。”
女子很是满意薛槐的态度,弯了弯眉眼,转身朝楼上而去。
薛槐到这时才松了口气,走到了涂山铃对面坐下。
涂山铃:“这个活计不轻省吧?”
薛槐:“赚得也多。”
他当初离开时,涂山铃送上了程仪。
不过他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些钱是向涂山铃借的,今后一定要还。
他如今做的这个活,一站就是一天,有时候还会遇到难缠又不讲道理的客人,但赚的确实不少。
他吃住都在客栈,要不了两年,他就能把钱还上。
涂山铃:“这些客人会经常提出奇奇怪怪的要求吗?”
薛槐:“哦,您说不让某某打扰他?这还算是正常的!”
涂山铃挑了挑眉。
薛槐:“这座小岛主要依靠旅游维持经济,大家对服务非常重视,但凡是住进客栈的客人,我们都会尽量满足要求。
“如此一来,像是躲债的,幽会的,都会选择到这里来。
“我们也会尽量不让这些人打扰到我们的客人。”
涂山铃:“也就是说,如果我想打听什么事情,也一定打听不到咯?”
薛槐笑笑,“您当然是不一样的,您有话问我,我一定好好回答。但出了这道门,去了别家,他们肯定是不会回答的。”
涂山铃无声笑笑。
薛槐待在这里能够得到的消息是有限的。
涂山铃来了傲岸要探查的就不仅仅是女煞了,她还得找她的灵尾。
有一条灵尾被水所镇,但傲岸到处都是水,她该上哪儿找去?
还得从蛛丝马迹处着手。
她想了想说:“那么便请你帮我留意异常情况,只要是你觉得不对劲的,不管是客栈里的,还是客栈外的,你都告诉我一声。”
薛槐见涂山铃的神情非常郑重,他不由得郑重地点了点头。
过了晚饭点,天空渐渐的黑了下来。
涂山铃和宋潜到了岛边,等女煞自投罗网。
将将等了半个时辰,六五便匆匆而来。
涂山铃站起身。
六五:“宋姑娘对吧?可叫我好找,薛槐说客栈来了异常的人,请你过去瞧瞧。”
他只是带客人去他预定的客栈的,谁知道刚刚帮人办理了入住,薛槐就让他跑腿。
这小子,还真是会使唤人!
涂山铃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阿潜,你且在这里守着,我去瞧瞧。”
她说完,也不管六五准备干什么了,一溜烟跑得不见了踪影。
六五:“……”
卸磨杀驴都没你们这么快的。
他的脚微微挪动,朝的是家的方向。
算了,好奇呀,还是跟去看看吧。
他到底是跑惯了腿的人,脚程快,没多会儿就追上了涂山铃。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客栈。
客栈柜台前有一个男子被薛槐挡了下来。
男子语气颇不耐烦,“你好好找找,绝对有崔明义的预约,我叫了向导来办的。”
薛槐看了涂山铃一眼。
涂山铃满眼兴味,她之前还在想崔明义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只是这人与她想象中的差别很大。
至少……他的脸上没有猥琐之气,不像是个会纠缠跟踪女子的下作人。
而且最关键的是,崔明义身边还带着个女子,女子长得娇俏可人。
世上有一部分男人最会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但看这女子与崔明义相处的状态,好似还没有正式成为碗里的……
那么再说他盯着锅里的,就好似不恰当了,毕竟手边这位……目前也算是锅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