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碰撞
所以激动难耐的心情都冷了下来。
刚刚期待与害羞的感觉像成了笑话,陆湘感觉如坠冰窖,脸色的绯红不减反增。
就像是出演了一出闹剧,然后被笑话一样感到尴尬与羞愧。
我在想什么呀,两辈子加起来都足够当他姨了,还像个小女孩一样期期艾艾的抱有这样的幻想。
他眼里自己只是个小女孩,是妹妹而已。
在继日常表现的像个小女孩一样后,心理年龄也变的低幼了吗?
陆湘抿住嘴,感觉刚刚碰到他脸的唇部如火燎一样,委屈像开闸泄洪一样涌了出来,难以克制。
自我厌恶的心情无法控制住,陆湘丧气的低下头,手握成拳,脚轻轻划动着,想找条缝隙,然后能当即钻进去消失在陆君面前。
“我知道了。”
“委屈了?”陆湘感觉头被轻轻摸了摸,虽然很难受,但她还是克制住,依旧站在原地,尽力保持着与原来没有什么差别的样子。
不想被他发现,假如发现曾经相依为命的妹妹居然对自己有这种想法,会很为难吧。
“没有啊。”
“那怎么垂头丧气的?好了,都是大姑娘了。”
陆湘假装生气的鼓着脸,抬起头瞪了他一眼,然后哼了一声,就像往常一样。
“都说没有啦,而且哥哥之前都亲过我,为什么我就不能亲回去。”
小小个的小姑娘鼓着脸颊生着闷气,瞪了一眼摸着自己头发的少年,生气的哼了一声。
“为什么哥哥不会脸红啊……”陆湘还低着头嘟囔着什么只有自己被作弄的害羞太过分之类的,看上去就与从前被作弄后的不甘心样子一样。
“大概是因为我见多识广,经历过的事情多一些也就不会在为小事而困。”陆君附和的应了两声,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
这是谎言,被柔软的嘴唇触碰时,害羞跟喜悦的心情跟难得的羞意一起涌上来。
但我再一次感谢自己并不是容易脸红的体质。
陆君不会让自己的心情影响身体,不想流露出的情绪也不会表露在脸上,不动声色是久远的幼年时期就已经学会的技能。
“好哇,哥哥你见多识广,可惜我见识浅薄,给你丢脸了。”陆湘扭过头哼了一声。
“我会好好学习,多去见识跟经历,好不因为此等小事脸红害羞给哥哥丢脸。”
陆湘话语刚落脸就被掐住了,痛的眼泪都出来了。
“你想见识什么?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我看你是夫子课业留少了,我该给你多请几位夫子,教教你礼仪德行。”陆君威胁的语气带着恼怒的意味,他冷着脸难得的对陆湘生了气。
陆湘却不想接话了,含着两泡眼泪气鼓鼓的不说话,空气一时有些沉默。
陆君看着眼泪汪汪的去憋着气不认错的陆湘,感觉有些心软了,也仅有你能如此轻易的就调动我的情绪了,他叹了一口气。
看着她委屈就感觉不忍心,这还怎么管教,虽然知晓湘湘话语中并不是那样的意思,仅仅只是一时赌气说出的话。
但虽然是如此却依旧让陆君气恼,骤然燃起的怒火熊熊燃烧,难以熄灭。
她怎么能轻易就说出这些话,这能是一个姑娘家说出来的吗,这刻意别有所指呛声说出的话,一听就知晓她是故意这样说。
陆湘是个沉默又太过懂事乖巧的小姑娘,陆君从很久以前就知晓。
她遇到难题不会第一时间求助自己,而是想自己解决,她不会主动要求,不会主动伸手讨要任何东西。
脆弱柔软却又在某方面过于的倔强与麻烦。
是的,让自己感到麻烦棘手,甚至恼怒与害怕。
恼怒她会在自己不清楚的时候碰到难题与跨越不过的荆棘,然后遮挡住遍体鳞伤的伤痕,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回来。
害怕她会在某一天,忽然就消失,在某一个自己不知道的角落静静消逝,让自己重蹈覆辙。
也因为先入为主的就以为她是个太过懂事的小姑娘,绝对不会被娇惯成娇蛮任性的小姑娘,所以更加不忍她委屈难过,又宠又惯,从未拘束过她。
现在看来,我缺失了对她的教育。
陆君松开了手,硬起心肠,口吻冷硬的教育道:“回答我,听清楚了吗?”
“嗯。”陆湘从牙缝里挤出来了回答。
她神情一看就是依旧在闹着别扭的样子,手轻轻揉了揉了通红的脸,感受到了脸一阵刺痛。
委屈跟生气几乎淹没了她,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了下来,就像美人鱼的眼泪珍珠一样。
陆君又叹气了,他身上不曾带有手帕,用袖子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帮委屈的小姑娘擦眼泪,一举一动中不难看出他的怜爱。
“又委屈了,真是个小哭包,你说你是不是小哭包。”
“我不是。”陆湘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反驳。
“女孩子不能随便亲别的男人,也不能让别的男人亲你,知道吗?你这么松懈随便会吃亏的,虽然我是兄长不是别人,但我也是男人啊……”陆君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絮絮叨叨的说着。
他此刻神色有些复杂,手指轻轻触碰着自己刚刚一时生气掐的位置,轻声的道:“知道了吗?小哭包?”
“我不是小哭包!”陆湘先是反驳了一句,然后才答应了一句知道了。
“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的下你?”陆君脸上又挂上了笑,取笑的说:“小哭包,一点点委屈就掉眼泪。”
他的语气叹息又带着一阵莫名的情感。
“湘湘,想当公主吗?我让你当公主吧?”
陆湘茫然了一瞬间,不知晓他这跳跃性的话题是意指什么。
“如果我是太阳,湘湘就一定要是月亮,跟我一起对半分,持有另一半的天空。”
“但是湘湘这个小哭包,拿着一半的天空很容易被人打一顿然后被抢走吧?然后委委屈屈的蹲着角落哭泣,甚至不会来找我哭诉。”
“只会在我找不到的地方自怨自怜,在我找到你后,还摆出一副没有发生过什么的样子,甚至不知道要报复回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初窥一角
甚至不知道埋怨我,只一副自己早知道会这样子,伤痕累累的说自己已经不需要帮助,可以独当一面。
可帮助保护你并不会让我觉得烦或困扰,相反,看着你委屈自己才会让我感到悲伤与恼怒。
“我才不会这么没用!”陆湘瞪着眼睛抗议的说,却在说话中途打了个嗝,顿时半点气势也无。
陆湘鼓着脸看见陆君笑了起来,心里却有些欣喜。
太好了,刚刚那种语气太过悲伤,并不适合你,还是这样笑起来好看。
假若我的沉默不语会让你产生这样的担忧,那我今后不会在如那次一样,让你这样担心并不是我的本意。
陆湘想来想去,符合陆君话里意思的仅有那次秋日宴,可之所以那么轻易的就说放弃报复,让陆君决定。
那是因为我那个秋天捡回来的少年,即使变了许多,但是我还是了解他,小心眼,睚眦必报而且护短极了。
我坚定相信,你并不会让她好过,即使我当场提出了什么过分要求,你会逼迫着她们答应,并且你会在私底下再次进行报复。
所以我也就不想在你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大度而且温柔善良,识趣体贴,我是想让你这样觉得的。
但是让你因此担忧,我很抱歉,今后不会了。
“知道了,在打嗝的小哭包。”陆君笑着揄挪道。
“所以,小哭包还是当个公主吧?地位高贵受圣恩眷顾,没有人能欺负你。”
“而且公主,还能养好多面首,多体验体验就能见多识广了。”陆君手指弹了一下陆湘的额头,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又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见多识广。
“湘湘不是想要见多识广吗?”一句话阴阳怪气咬牙切齿,十足的醋味,惊的陆湘捂住额头瞪大了眼睛,嘴角有些抽抽。
你这是开黄腔了吧!绝对是开了吧!车轱辘都压我脸上了!
我说刚刚怎么突然这么生气,原来是误会了!没想到啊!
陆君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看着清冷俊逸的出尘仙君样子,摆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架子却有这样的内心!
早知道你腹黑,没想到心还是黄的!陆湘捂住额头不怕死的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人设坍塌了啊!假如传出去,京城万千贵女的仰慕之情都要破灭了啊!
“啧什么?”捂住额头就捏脸的陆君露出威胁的笑容。
“没有!绝对没有!我什么都没想!嘿嘿嘿。”陆湘露出讨好的微笑,又急忙转移话题:“你刚刚说让我当公主,可是你又不是皇帝,一句话下去我就是公主了。”
“我就算想当,公主也不是我想当就能当的呀,哥哥怎么突然这么说?”
陆君神情认真,他凑到陆湘耳边轻轻的说:“我以后会是皇帝,我会让湘湘当上公主的,在我庇护下,万人之上的公主,好不好?”
轻的就像风一吹就会被吹散的话语却斩钉截铁般的坚定,这不像一句,反而像一个诺言。
陆湘惊慌失措的瞪大眼睛,头左右摇摆着,生怕房间里或者外面有人在偷听一样看着观察着周围,然后生气的拽了拽他湿湿的袖子。
“这种话不要乱说啊!”
“所以我只说给湘湘听。”陆君嘴角的微笑乖巧的不像他。
“我的皇帝伯伯病殃殃的,已经没几年好活了他膝下无子,仅有几女,其他宗室子。”他嘲讽的哼了一声,又继续在陆湘耳边道:“我相信湘湘绝对不会给我惹麻烦,但是麻烦会自己找上门。”
“这几年争斗会越发激烈,皇帝还未过继有一子,但他已经流露出这个意向了,他已经生不出来了。”
“太子未立之前,一切都难说。”
陆君抚着小姑娘白嫩的脸,认真的道:“我不希望湘湘出任何意外,所以……”
“乖乖的待在家里,从庄园那搬到京城内吧,我会给你在找一住处,或者也可以住在王府,只要你愿意。”
“什么我都答应你。”
“真的吗?”
陆湘惊喜的回问得到了陆君肯定的回答,他郑重其事的许诺。
“只要你平安无事,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嗯嗯……好!那我搬进京城里住!”陆湘笑眯眯的答应了。
两人又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的气氛良好的闲聊了许久,一直到威曦秀的丫鬟不安怯弱的过来催促时,陆湘才挥别,兴高采烈的去找威曦秀去了。
陆君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背影,刻意收敛起内心的失落,告诉自己,那是自己的幺妹。
可脸上那块被轻吻的皮肤依旧痒痒的,无法抑制。
陆湘去跟威曦秀闲聊了许久,她被关在院子里学习已有许久,陆湘来时她雀跃兴奋不已,拉着陆湘手激动万分,绵绵不断的述说着她最近的心情事迹跟愤愤不平。
陆湘被感染的也有些高兴,一直到回去的路上惆怅的心情才从心底弥漫出来。
爱情的萌芽被掐死在发育前,还不能表现出来,无人能倾诉,陆湘还开始头疼该如何跟爹娘说搬家的事情,该如何说服他们搬家。
从车上一直到回到庄园,一直郁郁寡欢的陆湘最后决定直接说想要搬家。
于是陆湘当天晚上在餐桌上随口提起,但怎料李叔李婶一口就答应了。
“哎呀,你这孩子,这庄园这么华贵,可你跟昭世子兄妹关系这么好,这都是他对你一片心意,我也不好跟他提出让你搬走,这不是破坏你们的关系,隔开你们吗?”
“可看着这美的像仙境的院子,每日在这感觉就像窃居在别人家中,这住一日,就感觉像在盗窃一箱银子。”
“娘我一直住的不安稳,想要提出搬家,但是又没好意思说。”
“现在湘儿你主动现在提出来要搬离这里,那我们现在就搬走吧,对了,这是湘儿你自己想要搬的,还是昭世子提出来的?不管怎么样都要感谢昭世子给我们提供住的地方。”
陆湘忽然发现曾经看着陆君就像自己儿子一样的李婶,如今对他的疏离在言语间表露无疑。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开幕之前
对于爹娘对陆君的疏远,陆湘虽然意料之外,可这确在情理之中。
说起来也是,身份差距如此之大,仗着恩情而无视彼此间的地位,妄图依旧如从前一般相处,此种行为才是不智。
李叔如今在陆君手下做事,待遇优厚生活美好,在他们看来这已经是陆君对恩情的回馈了。
李婶已经完全将陆君当成上司贵人而不是从前怜惜的小孤儿。
陆湘理智上非常清楚,按常理爹娘这种行为是极其明智之举,自己黏黏糊糊的仍沾在陆君身上,仍像从前一样与他相处才是不智之举。
虽然说兄妹情深,可无血缘关系,社会关系上也无直接联系在身份地位悬殊的情况下,没有共同话题与相处时间下,时间会冲淡一切情感。
但好在,即使有让自己失望的时候,但那仅是因为自己太过贪婪,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除此之外,陆君所给予的,实在太多。
我该如何回报你?我最亲爱的兄长。
很能理解爹娘的行为,但也不想辜负兄长心意的陆湘最后如实的跟陆君谈了谈。
最后住在城西一处宅子,不大,却精致华美,每月象征性收一些房租。
而早先购置的城东的湘潭巷陆府,成了陆湘陆君二人专属的家。
陆湘偶尔去逛逛,虽然觉得不住,就这样空着有些浪费,但是也没提租借出去,因为她敏锐的觉得,这个宅邸对陆君有些特别。
搬进京城后,陆湘与从前每日上课的日常并无不同,日子依旧是一日一日的过。
“好,很不错。”陆湘在十分满意的时候并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即使面纱遮挡住了自己的嘴角。
结束了,在陆君生辰宴前日,最后一次话剧排练结束了,圆满结束。
不得不提,齐玄德虽然是个少年,也有少年具备的一切性子,朝气蓬勃对着自己时有些内向羞涩,但是组织能力极强,能力也很强。
“辛苦啦,我很满意这一次的效果,只要保持着这样,表兄生辰时表演就不成问题了。”在回去的马车上,陆湘说。
“不辛苦,这一切都为了小姐,只要小姐满意,那就都值得了!”齐玄德诚恳的道,脸有些薄红,看上去因为夸奖而羞赧极了。
“但是玄德帮了我很大的忙,而且这阵子确实辛苦了吧?”陆湘意有所指的瞥了一样少年眼睛下的黛青。
“话剧,还有烟花跟不夜祭的事情,现在虽然忙完了话剧,但接下来还有烟花跟不夜祭的事情还要玄德奔波。”
“真的辛苦你了呢。”
陆湘摘下了面纱,明媚的微笑绽开,身材娇小的少女身量苗条,因天生的骨架而使得少女看上去格外的纤弱而细瘦。
就如同纤弱的花蕾,在春风中怯弱的尝试绽放,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怜惜。
面覆薄红的少年更加局促了,他目光闪躲”了一下,然后又直视陆湘,坚定而诚恳的开口道:是辛苦,但只要一想到是小姐交代的任务,玄德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玄德非常高兴小姐能赋予我这样的重任,对于小姐交付的信任相比起来,玄德的辛苦实在是不值一提。”
“还让小姐担心了,实在是玄德思考不周到,是玄德尚未能承担重任的过错,感谢小姐仍给玄德机会。”
“玄德一定尽心尽力,不负小姐期望与托付,不夜祭与烟花的事情,玄德一定会办好的,请小姐放心交给玄德吧!”
少年斩钉截铁的语气跟目光中崇尚混杂仰慕的情感,实在耀眼极了。
陆湘心悸动了一瞬间,然后就是想笑的无奈。
这少年也太过质朴了吧,被自己差使成这样还心甘情愿,甚至接近狂热的高兴,这就是粉丝的力量吗?
而且而刚刚说的明明是夸奖的意味,这少年听不出来的吗?而且我是难得的良心发现,所以担心你过劳啊。
这还上赶着认错跟揽任务,生怕我不让你996吗?
陆湘无奈的笑了出来。
“好的,我相信玄德的能力,我相信玄德一定不会辜负我的期望。”
陆湘说话时看见齐玄德认真的看着自己,他脸上布满憧憬仰慕的神情。
结合陆君之前说过的想让自己当公主的事情,面前这个少年,很可能就是他想塞给自己的人。
就像自己当初想的,一个清秀郎丽的单纯少年,而且身份也不简单,怎么可能真是那么单纯的被塞过来当我的侍卫。
当朝规定,公主的丈夫,相当于入赘皇家并且不能在朝堂任职实务,可有虚衔却无实在权利。
自那日过后,虽然仍有些不了解的事情,但只要陆湘去问陆君身边的侍卫,他便所有都照实回答。
陆君身边的人又换了,方越的父亲升职了,而方越也得了恩赐得允了个官位。
陆君新的随身侍从憨憨的,但知道的事情不少,比如齐玄德的身份。
宣武都尉庶长子,但在被嫡母抱养后与嫡长子无疑,但在嫡母去世,其父续取余氏后,地位变的尴尬,特别是继室嫡母在生一子后。
庶长子与嫡幼子,幼子总是更得宠爱,更何况幼子有继室余氏吹枕头风。
但即使如此,齐玄德身份还是不错的。更而且公主的丈夫是近乎入赘,并且不能任实职,没有家世清贵之人会让前途大好的嫡长子迎娶公主,庶长子刚刚好。
所以陆湘还以为齐玄德是陆君塞过来的人,应该知道陆君的意思,也不好意思试探,便初步认定这个假想猜测。
“是!一定不负小姐期望!”齐玄德眼睛亮亮的,高兴的应下。
可憧憬期盼与仰慕,这表现的跟狂热粉丝看着偶像没两样啊?陆湘看着齐玄德看着自己的样子感到疑惑。
不管怎么看,都只是自下而上的仰望态度,而没有男女之间的倾慕之情。
他难道不喜欢我?不可能啊?甚至愿意当我的侍卫,还有这个态度。
可为什么他对我是全然的仰慕忠心之情?
难道是我想多了?他真的是陆君塞过来给我当侍卫差使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陆君的生辰宴
“卿家女绝不是个好选择,父王。”威书达坚决的辩驳。
“你如此有主意,那便不需我这把老骨头了。”荣王爷不愉的拂袖而去。
威书达感觉眼睛干涩,心情亦有些疲惫,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
我这样真的有意义吗?
君上属意的决不是我,而我的才能亦不如他。
但这动摇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在睁开眼他又是风流倜傥的红衣世子。
“……明日威昭的生辰宴,她应该会出现。”威书达眼睛无焦距的注视着前方,喃喃自语着什么。
翌日
一早被拉起来,仍迷迷糊糊的陆湘被套上衣服,一直到洗漱时毛巾敷在脸上时才清醒一些,吃过早膳就是今日的课程。
一对一上课不容发呆走神,全神贯注的上完今日的课已是下午,陆湘又急急忙忙去洗漱沐浴,像娃娃一样被人梳妆打扮。
被扶着进了马车时才有一丝喘息的机会,陆湘深吸一口气然后又长呼出来。
“小姐是累了吗?靠着金罗身上眯一会吧?”
“好。”陆湘顺从的靠着金罗身上,倒在温暖的怀抱。
陆湘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这种宴会,拘束而不自在,没有乐趣还会又麻烦。
从那次被无缘无故找麻烦后,陆湘就发觉了,她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个昭世子突然冒出来的表妹,身份不高而且还碍眼。
毕竟这里表亲是可以结婚的,而且陆君也说过,自己的身份被他安排成淮中华氏,也就是陆君母亲的本家。
但是毕竟不是真的,还是会有漏洞的吧?这样子被查到不就更尴尬了吗,虽然不会有人戳穿,不过私底下会怎么想,陆湘想也知道。
这么一想像杨脂绮跟威曦这样对自己态度友善的女郎,还挺特别的。
陆湘的胡思乱想没有持续多久,王府很快就到了。
陆湘先是去找了威曦秀,离开宴尚早,便闲聊了许久,一直到快开宴才动身去中庭。
被领着落坐,很显然上次的情况给金罗带来了极大的阴影,她紧紧的贴在陆湘身边,神色冷了下来,充满警惕的扫视四周。
开宴前多有四处走动应酬之人,人声鼎沸,陆湘只是低着头吃着块糕点,偶然回身边的威曦秀几句。
宴会乐声悦耳,各式各样的珍馐美味,可惜要顾及仪态,陆湘并未如何吃,退宴时才混了个半饱。
陆湘跟威曦秀今日的应酬算是结束了,但陆君还有接下来几场的应酬,但小姑娘们还有其他的活动。
“快,趁母妃还未派琴姨来找我,赶紧走。”威曦秀拉着陆湘的手小步快走。
陆湘看着她慌张又匆忙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反手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跑了起来。
“湘湘,不能跑!”
“没事的,走这边没人的地方,只要没人看到我们跑就好了,这样跑起来快一点。”
“快快快,上车了。”陆湘推着威曦秀,匆忙的回头看有没有人追过来,然后看到了身后有人急匆匆的追赶过来。
虽然想马上上车溜走,没回头还好,但是都看到了,假若是威王妃让人赶来把威曦秀带回去的,还是把人还回去的好,陆湘非常的从心。
不过,好像不是威王妃的人?
陆湘看着大喊挥着手捧着东西跑过来的小厮,感觉这应该不可能是威王妃派来找威曦秀的人,有些疑惑的站着原地等他跑过来。
“请问是华湘小姐吗?”来人捧着匣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对,你找我家小姐干什么?”金罗挡在身前跟个老母鸡护崽一样。
“这是我家少爷的为表歉意送给华湘小姐的。”
“你家少爷是谁?”陆湘有些疑惑。
“我家少爷名威书达,荣王府世子。”
“世子……”陆湘首先闪过的是那位红衣世子的身影。
他长得很好看,不过应该也是陆君的竞争对手,而且上次护着来找自己麻烦的人。
这次又送来礼物道歉,这是什么意思?
陆湘脑海里闪过疑问,但还是接过了小厮手里的盒子,点点头。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陆湘并未说什么,把盒子递给旁边的金罗。
陆湘生怕威王妃来人,急忙上了马车后又急匆匆的喊车夫快开车。
威曦秀神情紧张的看着陆湘,她看上去很激动的样子。
“你怎么才上来啊?刚刚找你那人我还以为是母妃的人喊我回去……”
威曦秀说到一半拍了拍胸:“吓的我气都不敢喘。”
两位小姑娘头发凌乱,神色慌张却又满是笑意,相视着窃笑。
“湘湘你头发跑的好乱啊哈哈哈哈。”
“秀秀你的头发也好乱,发髻也歪了。”陆湘伸手扶了扶她歪斜的发髻,又有些担忧的询问:“你这样出来,王妃真的不会生气吗?”
“没事的,我都快订婚出嫁的人了,从前是没人陪我,现在好不容易不出来玩一玩,可以跟湘湘做一点有趣的事情。”
“以后成婚还可能有机会出来吗?而且我让丫鬟给母妃留了口信了,我又不是去干什么荒唐事情,就去看看戏而已嘛。”
“前段时间天天默文练箫可无聊死我了。”威曦秀撒娇似的抱着陆湘的手臂蹭了蹭。
“好好好,我等下给你看些好看的。”陆湘抚慰的拍了拍她的背,又凑过去跟她说些有趣的闲谈,很快逗的威曦秀高兴的笑了起来。
马车停在了湘水楼前,两位小姑娘马车上理好了凌乱的发髻跟衣服后方下车。
晚上的湘水楼依旧热闹非凡,灯火通明宛如白昼,熙攘的让人忍不住同喜。
威曦秀眼睛满是激动与憧憬,她声音里满是激动。
“我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茶馆酒楼这样的地方,从来没有来过,原来是这样的啊?”
“好热闹啊!湘湘!”陆湘感觉自己的手被抓紧了,看着她欣喜的脸,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吧?我也很喜欢这里,第一天开业的时候更多人呢,门口还有人摆着台子举办活动。”
“我知道我知道,是湘湘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个吧?关于大梦剧情的有……有奖问答!”
第一百二十章 特别的生辰礼物
“今夜——共你—通宵达旦——”台上清亮的歌声伴随着乐声。
湘水楼楼晚上亦灯火通明,咿咿呀呀的唱到半夜,盖因每日都有许多人来看,甚至常有人包场。
但今日早早就结束,开始清场,留恋的人群稀稀疏疏的走出湘水楼。
陆湘跟威曦秀在二楼包厢坐了闲聊了许久,一直到威曦秀宣泄出她激动的心情。
一直到湘水楼清完场,关上大门停止营业,计划才开始。
掌柜敲了敲包厢的门得到应声后方进去。
“小东家,已经清完场了。”
“那就开始布置台子,玄德,你下去帮着看看。”
湘水楼内依旧明亮如白昼,往来忙碌的人辛勤的工作着,陆湘忍不住站起来依着栏杆看着下面的人。
穿过红色的幕布,仿佛能看见后台正在上妆的伶人,也许还挥舞着袖子口里吟着几句台词。
“秀秀,我有点紧张,你说表兄会喜欢我专门写给他的话剧吗?”
“会的,一定会的,湘湘这么有才华,写的肯定也很棒很有趣,他怎么会不喜欢?”
毕竟兄长很重视你。
威曦秀转头注视着旁边认真的看着一楼的少女。
她的面容沉静俏丽,是如脆弱的花,又像易的瓷一样的美,不带一点攻击性。
可她的内心却不是这样的,如燃烧的火一样鲜活热烈,她是这么的有趣又真实。
在那漫长又无趣的童年中,我曾以为孤独是每个人无法摆脱的宿命。
谢谢你,湘湘,你的话本真的很有趣,你说我是话本里的鹿鸣,可她有热烈追求的爱情,相携而行的爱人,性命相托的友人,美好又梦幻的生活。
在看话本时我几乎觉得我就是她,可是在看完放下话本时,我又意识到我不是她,感到空虚失落,即使她是你写的我,可那又不是我。
我也无法拥有话本里鹿鸣那样梦幻美丽的经历,但是我很感谢你能把我写进话本里,让另一个我拥有这样美好的经历。
你的内心是这么的美丽,就像天上璀璨的天空,跟你一比,我是这么的贫瘠干涸,你愿意跟我做朋友,真是太好了。
“湘湘……”
“怎么了?”
陆湘疑惑的扭头看向威曦秀,看见她瘪着嘴,眼睛有些湿润的看着自己,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你怎么了?谁让你委屈了?那可真是个大坏蛋!”陆湘很有气势的挥舞了一下拳头,然后贴过去殷切的询问。
“告诉我是哪个大坏蛋!我马上去帮你出气!打那个坏蛋一顿!”
“……我不想嫁人。”威曦秀瘪着嘴巴委委屈屈的憋出一句话。
原来是婚前恐惧症啊,不过这么小的姑娘就被商议婚事,只等着日期到了就嫁出去,而且还不能自己决定,听着父母的话,嫁给素未谋面的男人。
从此生活在别人的家里,寄人篱下,看婆婆脸色,看丈夫脸色,看着丈夫纳一二三四个小妾还不能发火。
想到这陆湘充满怜惜的抱住眼前的少女,拍拍她的背,耐心的哄着。
威王府
终于结束宴会的陆君有些疲惫深吸一口气,宴会中人的脸、黄色的烛火跟舞女红色的裙子在脑海里闪过,然后想起方才宴中时侍从中途汇报的事情。
“湘湘……”给我的信?
不知道她有什么事情要在信上跟我说,陆君有些期待。
“叶青,拿信过来。”
“少爷,是表小姐的信吗?”
“对。”
陆君拆开信封后发现这是一个邀请函,蓝色的底,黄色的月亮花纹,清秀的字体端庄,书写的内容却俏皮极了。
内容有些奇怪,但陆君通过关键词句翻译出这是自己调皮的幺妹为自己的生辰搞的一个东西。
“不夜祭,为贺月亮之辰祭典。”
不夜祭,为贺我的生辰,不夜祭是指的什么?
“兔子祭司盛情邀请我的月亮共赴这场祭典与狂欢宴会。”
湘湘邀请自己去赴宴。
“今夜,灯火通明共你通宵达旦,狂欢到天明。”
大约是夸张词,我已经没有精力狂欢到天明了。
落款是陆湘,地点湘水楼。
陆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离邀请函上不夜祭开场时间还有时间,他先去梳洗了一番,而后方坐着马车去往湘水楼。
递邀请函进场时,被战战兢兢告知需要等候一会时,陆君感觉这感觉有些新奇,楼内灯熄灭了,有些黑暗。
但陆君看清了提着淡黄色灯笼的陆湘,她头上顶着两个弯弯就像月亮一样形状的发髻,发间插了两三玉簪,脸如辉玉,在微微的灯光下简直像在发光。
陆君看见幺妹递了手过来,她笑眯眯的,就像话本里的玉兔精一样,俏皮又可爱。
“兔子祭司来接月亮啦,快来。”陆湘一把拉着愣神的陆君,兴冲冲的往内走。
越过所有障碍物,抵达的是戏台前,所有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威曦秀已经坐着凳上等着话剧开幕了,眼睛专注的看着走过来的陆湘跟陆君。
“祝愿月亮先生诞辰快乐,这是为你准备的祭典。”
“仪式要开始啦,快坐下。”
陆君无奈的看着从刚才就说着很奇怪的话的幺妹,但心情格外愉悦而期待,最后放弃追问跟思考,安心的接受这一切惊喜。
话剧开幕了。
秀丽的少年叼着跟草斜躺在石头上,可爱的小姑娘左右寻找着,在看到少年时眼睛一亮,急匆匆的跑了过去。
“兄长,醒醒,醒醒。”
“怎么了,宴儿。”陆邀月困倦的微眼睛。
“真是的,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在这里睡大觉,都不陪我玩。”陆宴碎碎念着。
“父亲叫我过来找你,他有事情跟你说,快过去吧。”
“知道了。”
二人一同走向黑暗,台子一转,场景变幻。
陆邀月推开门走进庭堂,面容严肃的中年人站着原地看着他走过来。
“在家感觉怎么样?”
“还是从前的样子,父亲找我有什么事情?”
“……你真的决定好了,要去参加那个选拔?”
“我已经决定好了,但是……不要告诉宴儿,宴儿那个爱哭鬼,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天天躲在角落哭的眼睛都肿起来的。”陆邀月脸上没有一丝悲伤,他笑嘻嘻的,就像在闲聊一般。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话剧一
灯光一熄,再次亮起站着原地的是青年模样的陆邀月。
清冷如皎皎明月,出尘俊逸的面容,他持着剑如,只惊鸿一瞥却已让人将他的身影深深刻在心中。
一群又一群的人站在台下,而陆邀月亦站着人群中,他被众星捧月的围绕着,伴随着鼓声,重重的鼓点拉开了隆重乐声的序幕,身姿美丽的祭司翩翩起舞,人群让出一条道,一场隆重而严肃的大祭典开场了。
陆邀月头戴冠冕,月白色长袍流转着,闪烁着就像星空,随着脚步长长的披风在地上舒展开来,就好像湖光山色皆住在披风中一般。
他平静的走上了高台,身旁欢庆鼓舞的乐声让人愉悦,可他不为所动,一步又一步的踏着,直到最高处。
人群大声的欢呼,喜悦的流泪的在呼唤着他的名字。
“建启一年,灵朝变化年号的第一年,在建国大典上,历经两百三十二年,陆邀月以地仙之姿成为护国之魂,与灵朝国运合而为一。”
“在大典之日,登临神位,白玉京洒下接应金光,满天紫霞与虹光祥瑞之气弥漫,踏着飞舞的凤凰,陆邀月以人族之籍入主白玉京。”
“从此人族自主拥有一片大陆,在无外族明目张胆的觊觎。”
“作为代价的是,陆邀月假若身陨,人族将一蹶不振,此乃将国运系与一人身上之缺。”
“其余,比之都是不值一提的代价了。”
“但在陆宴眼中不是如此,陆邀月本人的意志被冲淡,留存的仅有人族,而在无小我。”
“何其残酷。”
欢呼的人群拥挤,却在一处空出一片显眼的空地,在一片欢呼喜悦中悲伤的陆宴何其突兀,她悲痛欲绝的看着自己的兄长。
那再不是她的兄长。
念白与合唱中夹杂着陆邀月与陆宴的对唱,少女杜鹃啼血一般的悲鸣歌声,明目中流露的情感撼人。
欢庆鼓舞的合唱中,悲恸欲绝的独唱如今惊艳,所有的一切成为了她的陪衬,如此悲伤,如此美丽。
青年缥缈而带怜悯的目光,分明在人群中独看着少女,却又不似在看她,他眼中有她,却只是在看是人族身份的她。
眼眸中再无一抹特殊的色彩,众生皆化作草木。
“太上忘情,天道至公——为何难忘何人眉眼如画——”
“眼中是何人的身影——你看向远方的眼如星火——奇迹再现——”
帷幕降下,歌声停歇,可耳边却依旧有婉转的声音在萦绕。
“陆宴……我知你心情,可你不能在如此了,你作为月神君的妹妹,在月神君加冕祭典上哭泣已经够失格的了!”
“如若不是你是月神君的妹妹,早已被剑锋卫抓住压下地牢了,我知你难过,可月神君依旧活着,还登临白玉京,以神威庇护人族。”
“你这幅他以神陨的样子是不是太过钻牛角尖了?他并未忘记你!”
目光毫无神色的少女如精美的人偶一般,毫无生气,抱膝蜷缩,对外界无知无觉。
“月神君等临白玉京已有两年,这两年以来你一直这个样子,颓废可以让你兄长回来吗!告诉我陆宴!”
清河道人怒发冲冠的怒骂道:“你这个废物,接受不了就冲上白玉京让月神君把你的兄长还回来,不能就接受事实。”
“你这个样子迟早心魔附体,不想活了就去十万大山跟妖王同归于尽,还可以给人族做贡献,免的在这里心魔附体,把洛阳给毁了!”
“清河……你嘴可真坏…”陆宴低着头低声回答,声音嘶哑。
“不坏一点你会回应我?我之前好声好气跟你谈你一言不发,跟个石头一样,非要骂你才吭声。”
清河道人没好气的回答。
“你到底怎么了,自那日起回来以后一言不发,你真的是因为月神君的事情?”
“嗯……”
“修士因功法而性情大变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月神君如此大能,他不可能一直留存功法对他的影响的。”
“何况太上忘情又不是太上无情,月神君依旧是你的兄长,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何非要钻牛角尖。”
“难道他只是修习了个功法,就不是你的兄长了?”清河道人的神情不解。
“你不懂……”陆宴的眼神暗淡无光。
那是不可逆的,他跟人族之运合而为一,这相当于合道,已经不是单纯的人族了……
月君之宴…父亲是否早知真相是如此,他怎能放任兄长去,可父亲与母亲都已仙去多年,如今已不知父亲当年是怀着如何的心情同意兄长的行为。
抹消了兄长的情感,淡化他的记忆,几百年的记忆与人族庞大的记忆之海相比何其渺小。
陆邀月的印记已经被冲淡了,现在只知月神君而不知陆邀月。
陆宴心口如缺了一块一样在漏风,空空落落的地方没有东西填满,空虚的难耐。
世人只知月神君而不知陆邀月,兄长的牺牲无人感怀,他这样子,又有什么意义。
陆宴一时黯然泪下,眼眶微热,泪水如珠落下。
“好好好,我不懂,你不要哭了……”清河道人一看见陆宴哭了就开始慌张,他围着陆宴团团转,头疼的扶额。
“嘿,你看,我新学的分神法!”清河道人身形一晃,变为了三个人,一个清河道人面黑如炭,一个娇娇弱弱如同女孩子一样秀气,一个如往常一样,都殷切的看着她。
“怎么样,要不要学,我教你。”
“你哄人的能力还是这么差……”陆宴抽噎着嘟囔。
“哪有人哄女孩子是要教她法术的。”
但看着清河道人拳拳之忠的份上,陆宴勉强止住了眼泪。
“……我要学…”陆宴并不是不知趣的人,自己悲伤难以自抑,颓废了两年,清河道人就哄了自己两年。
这等诚切的情谊。
“好!只要你别哭了就好,我现在教你。”清河道人松了口气。
“心神合一,查检心神,识海神身,皆为一体。”随着清河道人的娓娓道来陆宴逐渐平静。
清河道人露出了一点微不可察的欣慰。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话剧二
但陆宴始终没有进入状态,仅勉强记下了法篇,而无录习的心态。
陆宴看着认真教自己的清河道人有些愧疚,但心情复杂的她实在没有心情继续学下去了,最后不得不开口打断。
“清河……下次在学吧,我现在实在是没心情……”
“我还想着你要什么时候才开口打断我呢,不想学就不学,只要你开心就好。”清河道人叹息了一声。
“我跟你说说我得到这分神之法的经历吧?”
“好……”
“我为躲过游栖妖王的追杀,躲进了别的妖王的领地……”
陆宴托腮看着清河道人神情柔和的跟自己讲故事,他眉眼弯弯,如笼雾如月散辉光。
随着时间过去,本认真听的陆宴开始有些困顿,声音就像带了催眠的法力,引的人昏昏欲睡。
“那千幻神君还说,虽然我我的资质很好,但可惜还是差了一线。”
“不然习那分神法正合适,他说那千幻之法与分神法就宛如云泥之别,可惜分神法若资质不够,习法之人会被反噬,落得神消魂陨。”
“分神法不同千幻之术,一者为神通一者为术法,二者不可相比。”
“他说分神法可使人斩的千般念头,化得身外身,可却不是分身,而是另外一个自己。”
“从此一者至情至性,一者淡泊情欲,可谓是一奇诡之极的神通,但是太过极端了。”
“……”
那假如兄长修得这个神通,斩出二身,一者承载从前的情感,一者负有今后的记忆,那不是两全其美。
自己的像从前一样的兄长回来了,而人族的月神君也能抛弃从前那些阻碍他的记忆与微末情感。
陆宴本昏昏欲睡,但她突然闪过的这一个念头,就如晴空一声霹雳,让她突然惊醒的睁大了眼睛。
“怎么了?”清河道人叹了一口气,目光无奈。
“我用术法让你困倦,本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会,你却突然把眼睛瞪的像铜铃一眼大,有什么让你这么惊悚。”
“……”陆宴眼睛闪烁着夺目的光芒,在没有之前的颓废与沮丧,精神奕奕的看着清河道人。
“想要我做什么?”清河道人唾弃了一下自己对陆宴的无可奈何。
“清河,你拿到千幻之术的那个遗迹,现在去,还能拿到分神法吗?”
“你对分神法感兴趣?”清河有些奇怪。
“对!我想拿到!这对我很重要。”
“我初次去那出遗迹到现在已经有三百年,不过遗迹寄与虚空中的碎片中,没有信物进不去,就算有信物也难进,有守门阵,期间应该没什么人进去过遗迹。”
“而且分神法也不是通过遗迹就能拿到的,应该还在,我有办法带你去,但是不一定能拿到。”
“那里很危险,必须凑齐十人方能开启,彼此厮杀至仅剩一人后,历练关卡方启动,每通过三关有一次奖励与退出的机会。”
“分神法在遗迹中千幻神君的分念手上,过关得的只有普通术法器物运气好,可能第一关千幻神君就出现了,但也可能一直到最后十二关他也没有出现。”
“我想去,清河。”陆宴的目光坚定。
“……就算我不同意你也会想其他方法吧?”清河道人道:“我帮你,但是你如果撑不住了就果断出来,历练关卡开启后可以中途退出的,分神法不及你的性命。”
“性命还在,你就还能找其他的方法,虽然不知道你拿分神法是为什么,但天地广阔,不是只有分神法能达成你的目的。”
陆宴与清河道人凑到了十人,一同去往遗迹,陆宴实力强劲,轻易成功成为留存到最后的人,开启了历练关卡。
她充满决心的奋力过关,一关又一关。
乐声伴随着她忽上忽下,忽磅礴忽低微,陆宴声音清澈明亮而婉转。
整段充满了决心与明亮的情感气息。
陆湘转头看了看专注看着话剧的陆君,他十分沉浸,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察觉到陆湘在看他,他旁边的威曦秀倒是很提心吊胆的感觉,脸上表情随着剧情变幻,很激动的模样。
又转头看向后面坐着的金罗齐玄德等一众随从,都是很认真的在看着。
玄德看过这么多次,还未厌倦吗?不过确实很不错。
陆湘轻笑着又扭头回去继续沉浸在话剧中。
陆宴最后成功拿到了分神法,在出来后却遭到了袭击,清河道人奄奄一息的在袭击者手上。
陆宴很快发现袭击者是十万大山的妖王,身上隐隐有魔气,不敌的她最后怀抱着不甘尝试着发动了月印。
闪烁着,华光大盛,神情淡漠的陆邀月出现在面前,他轻轻一掌,所有难敌之人化为飞灰。
“你不该到这来……”如月的青年语气叹息,就如同担心妹妹的兄长一般。
“……兄长!”陆宴几乎以为这是从前的兄长,激动的走向前,但月神君仅此一句,他转身化为遁光走了。
“兄长……”陆宴所有久别重逢的激动化为了剧痛的伤悲,哽咽的为昏迷的清河道人输气。
在陆宴看不见的地方,陆邀月站在暗处看着自己曾经最爱的妹妹,他茫然的摸了摸心脏。
不解那处出现的细微情感,一直跟到陆宴回到洛阳,方化作流光回到方才战斗的地方,调查魔气。
“这是异域的气息……”月神君平静的施展法术追踪着。
是十万大山,妖族想要干什么?异域的气息还有魔气,他们与异域联合了?
但日回去了,月神君下令人族护道者,剑锋卫等提高戒备。
建启二十年,月神君在白玉京神会述诵妖族勾结异域,被驳回。
建启二十三年,妖族大圣轮回堕为魔,三御驳回讨伐妖族之议,由五华中其三妖族共同处置。
建启七十九年,北方白玉京落陷,坠落在十万大山,白玉京大乱,异域魔王入侵月方小界。
三御其一叛乱,其一身陨落,其一沉眠。
妖族分裂,十万大山妖族联合异域魔王进攻人族及其他妖族,战线持续三百年,月方小界被打的接近碎裂,人族在战火中快速崛起。
建启三百九十二年,魔王联合叛乱的御伏击月神君。
第一百二十三章 动摇
国运系与一人身上实是一场豪赌,在弱小时放手一搏是无奈,人类强大后却已经不需要这样巨大的弱点。
月神君大败魔王与叛御,但本就是强行拼起的月方小界早已伤痕累累,大地离开,空间缝隙遍布,月神君弑神的业力缠身。
为免人族之运一同被污染,月神君强行割裂与人族的练习,重伤濒危业力缠身,临近死亡。
只要月神君不愿,无人可看见他,因而坠落的那一刻,如虹光划来接住他的陆宴,并不是一厢情愿。
“……兄长。”
悲绝的音乐如同陆宴在泣血的心,而与之前独唱不同,这一次月神君在回应。
清脆明丽的女声声声入耳句句入心,满腔悲怨,清冷的男声带着疑惑,就像初生的圣子不懂情感却又悲悯的与之共鸣。
在这场人妖魔大战中,陆宴立功无数,可为了兄长放弃荣耀封赏,带着他隐于山林。
月神君曾经神合国运,即使现在斩断,也依旧可以其大伤人类气运,奄奄一息的身体,无法修复,没有价值却又怀揣着太多隐秘,又是上好的下咒材料。
以此身回到人族,迎来的是名为保护的幽禁甚至狠辣的处理。
“跟我走吧……兄长。”
“宴……”月神君曾经如太阳般的双眸如今暗淡,失去了曾经的神光,昭告着他的虚弱。
月神君怀着他也不清楚的隐秘情感随着妹妹一同归于山林,但二人的相处时日不多了,月神君躯体残缺,业力缠身。
最后一段大结局月神君与陆宴二人在山林过着温馨的生活,欢快愉悦却又在深处孕育着细思极恐的细节,乐声的雀跃更加衬托了温馨底下的巨大伤痛。
这个表面HE的结局在欢乐的乐声中结束了。
不过,陆湘瞥了一眼看得眼泪汪汪眼睛都肿了的威曦秀,她看上去没有看出来,现在只为这个大团圆结局感到欣慰。
而陆君,看起来是看出来了。
他脸上流露出怅然,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后嘴角勾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
但他看起来却没有想说话的欲望,只是摸了摸陆湘的头,沉默的看着跳到她面前絮絮不休的威曦秀。
“陆宴跟陆邀月会一直幸福的生活在林子里的吧?陆邀月跟陆邀越到底有什么关系啊?为什么大梦里白玉京的神会认为陆邀越是陆邀月?”
“陆邀越的妹妹跟陆邀月的妹妹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也都叫陆宴,大梦里的陆宴要找的哥哥又是谁?”
陆湘听着这一堆陆邀越跟陆邀月,威曦秀没有自己在说顺口溜的自觉,陆湘却被绕的有些乱了,她扶额无奈的开口:“停停停,我快被你绕晕了。”
“这只是剧场版的上部,还有下部我还在写,这个是大梦的前传,你看下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秀秀你真的想要我剧透吗?提前知道了剧情后面亲眼看时就没有这么有趣了喔?”
威曦秀顿时有些踌躇,嘟着嘴,最后还是放弃追问了。
“那这个剧场版的下部,什么时候才能看啊?”
“很快了,排好了让秀秀第一个看,好不好?”陆湘哄她。
“好啊!说定啦!”威曦秀刚刚那一点失落顿时抛到九霄云外,又开心了起来。
“二妹,你该回去了。”陆君平淡的说:“母妃对你擅自跑出来有些不满,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
威曦秀又蔫了下来,嘟囔了什么,还是不甘心的回答:“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
“走吧。”
陆湘陪着威曦秀还有陆君走到门口,看着小姑娘不甘心的上了马车,又奇异的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陆君。
“哥哥不回去吗?”
陆湘看见陆君神色中透着疲惫跟困倦,他在自己面前总是不会遮掩自己的心情,格外直白。
“我送湘湘回去。”陆君摸了摸幺妹的脑袋,心里是欣喜跟踌躇,因刚才的话剧,这极其复杂的思绪并没有表露在脸上。
“啊?”陆湘有些惊奇,但他的神情认真,显然不是开玩笑也拒绝不了。
“那好,上车了。”
被陆君扶着上车的陆湘看他的目光更加奇异了,心里满是疑惑,君不见被抢了工作的金罗目光都有些诧异。
“哥哥今天怎么这么温柔?”陆湘调笑着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摸到一片温热,暖和又细腻的皮肤就如同暖玉一样,手感极好。
“我平日里不温柔?”陆君的神色自若,声音带着笑意,但却不看陆湘,视线注视着旁边。
“唔…但是今天格外体贴。”陆湘像看见什么稀罕事一样看着陆君。
这看起来是害羞了?但是又不像啊?
陆君恢复记忆前尚是个符合他的年纪的少年,脸皮薄容易炸毛,会害羞会脸红,而后不知不觉的就变成现在这幅游刃有余的样子了。
“哥哥?”
陆湘忍不住的把手放在他脸上游移着,捏了捏滑溜溜的脸,见他不制止,又把手伸过去他耳廓处。
“哥哥怎么不说话?”
陆湘看着陆君不为所动清冷的侧脸,捏了捏他的耳垂,感觉手感特好,正待在捏一捏,手已经被抓住了。
他的手很热,如火炉一样过于火热,陆湘动了动被抓住的手腕,挣脱不出来,不知为何的突然有些慌张,但很快又压了下去,笑眯眯的凑过去。
“哥哥?”
陆湘看见他闭上了眼睛,弧度美好的眼睫垂下,在脸上打下了阴影,挺直的鼻子让人想摸摸,轻抿的嘴唇柔软又红润。
“很困吗?”
“很累还说送我回去,实在疲倦就应该先回去休息啦,我自己也可以回去的。”陆湘嘟嘟囔囔在说着什么,数不清自己心里那一点不甘心跟落空的期待到底是因为什么,只能絮絮叨叨的说着缓解自己的情绪。
“你给我塞了这么多的侍卫又不是吃干饭的,真是的……”
有点吵…
陆君罕见的感觉幺妹的声音让自己这么心神不宁,不过是一场戏,她甚至可能只是随便编撰,或者巧合,并没有映射的意思。
可自己却因此在剧烈的动摇和挣扎。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变幻的心意
就像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一样不一样放开,疯狂猜测着。
明明之前决定拒绝的是自己,可现在因为那一点点可能性而感到窃喜与快乐的也是自己。
湘湘……
手里抓住的手腕细细的,有些冷,刚刚还絮絮叨叨的小姑娘现在停止了言语,就像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情而体贴的住嘴了一样。
可这刚刚还想要的安静现在就像黑暗的湖水,让陆君感觉到接近窒息的孤寂。
她的手有点冷。
抱着这个念头陆君说服了自己,松开抓住小姑娘手腕的手,却又反手扣住,两只手十指相扣。
“哥哥?”轻声轻语,还带着疑惑的意味。
得不到回应的小姑娘又恢复沉默,只是放任陆君以这个亲密的牵法牵着自己的手。
刚刚如同魂灵相通的感觉在恢复沉默以后又默默的消散了,陆君患得患失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轻轻扣住的手却不敢收紧,生怕心里复杂的情感泄露半分,怕被她察觉半分,怕看见她惊异的眼神。
怕她因此觉得……
胡思乱想的陆君在一瞬间停滞了呼吸,思绪也停止了,生怕惊动肩膀上轻轻停留的蝴蝶。
那只一点点的重量却如同千钧,那一小片隔着衣物相触的地方,却好像晕开了像太阳一样炽热的温度。
陆君轻轻睁开双眼,温柔的注视着闭目靠着自己肩膀上的幺妹,眼睛里充满的绮丽情感,艳艳如火般燃烧。
绝不是注视着妹妹该有的神色。
“那湘湘,我先回去了。”
“回去以后好好休息。”陆湘叮嘱了一句,看着他疲倦的神色心里就软成一团,站在原地看着马车疾驰而去,一直到马车成为一个小黑点。
陆湘扯了扯身上金罗披上的披风,轻声道:“回去吧。”
“是。”
秋末的风吹的陆湘有些冷,被陆君传染的也有些疲倦的她不是很想说话,神色恹恹的回了府。
翌日醒来的陆湘将昨日的疲倦全部驱散,精神奕奕的起床。
秋风习习,吹下一片落叶。
陆湘想起昨日一回家后就疲倦的睡去,还没有夸奖过勤勤恳恳工作的齐玄德。
“昨日的话剧,真的很不错,辛苦玄德了,你干的很好,我觉得应该奖励你。”
陆湘真的觉得齐玄德应该奖励一下,天天为自己东奔西走的。
自己之前为陆君生辰而写的话剧本是大梦的前传,但是最开始是从头开始的,这样好理解,但是从头写起太过长与平淡了。
最后到底是辛苦写出来的,而且戏班长也排了许久,并且也不错,便决定之前排的变成长篇连载前传,以陆宴为主人公,写一篇以女子为主角的冒险小说。
而作为生辰礼物的话剧,另外在写一版剧场版,分为上下两部,描写的主要是大梦前的剧情,陆宴与陆邀月的故事,还有陆邀越出现跟穿越的原因。
不过这么一想,我也挺辛苦的呢,我之前这算是三开了吧,陆湘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玄德不过做了些微小的事情,不敢讨赏,但仍谢过小姐之意。”齐玄德半蹲下,一拱手,诚恳的拒绝。
他的眼神很恳切,看上去是真的不需要赏赐。
“你是嫌弃我赏赐吗?”陆湘假装生气的问道,齐玄德一听此语便慌张的辩驳。
他面覆薄红,极其激动,声线都颤抖了。
“玄德怎敢嫌弃小姐恩赐,小姐此言便是……便是冤枉玄德了,玄德万分仰慕小姐,拳拳之心如明月一般清明……”
“那就老老实实收好我的赏赐。”陆湘看着他委屈的眼神顿时一阵心虚,手还有些痒痒的,想要摸摸他的头。
“是!无论小姐赏赐何,玄德都感恩戴德,必将其贡之高阁。”
“……”不过,该送什么?
没有经验的陆湘听着他认真严肃的声音有些心虚,本来想着随便送块玉佩然后放他几天假的,现在看他这么认真的样子又感觉好像有点草率。
“……”
两相对视,齐玄德不自然的低下头,看起来有些紧张。
陆湘最后还是掏出了原本准备送给他的玉佩。
“那这个玉佩就赏赐给玄德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可以说出来。”陆湘慷慨大方的挥手道。
“玄德万分感谢小姐的赏赐,玄德没有什么想要的了,谢过小姐的慷慨。”
不是,你为什么……
陆湘看着他秀气的脸上布满感激与诚恳,就像接过什么珍宝一样接过玉佩,就像是忠心耿耿的仆从面对主人赏赐时一样感恩。
可他并不是真的侍卫,相反他家世不错,不仅卑躬屈膝成为一个侍卫,仆人,甚至没有一点不愿意,还为一个对自己来说本没什么的玉佩而感到喜悦感恩。
他没有一点身为世家子弟的骄傲吗?没有一点不甘吗?这样是不是太过软弱了?
还是这一切都是假装出来的?其实心里恨意满满,对于当自己的侍卫这一事情还无办法,不能反抗所以卧薪尝胆,隐藏下所有不甘?
那他也装的太好了吧?假若真是如此,我岂不是身边缠着一条毒蛇。
陆湘看着他便为自己的猜测感到不寒而栗。
“小姐?”齐玄德疑惑的喊了一声。
“玄德,你为什么会来当我的侍卫?”陆湘看着他,紧紧的盯着他的脸,想要看清楚他脸上流露出的所有神情。
“小姐想知晓吗?”齐玄德轻声说了一句,他脸上平淡了下来,隐隐有些失落。
“我本是庶子,被嫡母收养,但嫡母病弱,她病逝了,父亲很快又续弦了,继室很快又有了孩子,我便开始变的碍眼。”
“……那个…”陆湘对着他落寂的神色有些无措。
“小姐不必如此。”齐玄德突然笑了出来,一下就冲淡了他脸上的失落。
“父亲即使如此还是给我谋了个好差事,只是我无能罢了,而后父亲便让我跟着昭世子做事。”
“昭世子问我,你想当驸马吗?”
“我被吓到了,连连推脱,世子便不愉的让我去当侍卫,我开始还以为是世子怒极的气话。”
第一百二十五章 思虑
“没想着真来当了小姐的侍卫。”齐玄德眨了眨眼,笑的开朗极了。
“如今想来,虽然不明昭世子是何想法,但这却合我心意,小姐善良奇思妙想又才华横溢,玄德觉得十分有趣。”
“小姐不必觉得忐忑不适,玄德是心甘情愿的。”他话语里的安抚意味太浓,陆湘明白了他看出了自己的想法。
但陆湘没有讨厌的感觉,他太坦然了,而且诚恳,眼睛里布满的是盈盈的辉光。
可真的只是如此吗?
只要他不愿意,陆湘便愿意帮他与陆君说情,毕竟不管齐玄德愿不愿意,工作态度还是很好的,态度亦友善。
陆湘对他印象亦很好,因此刚刚凭一时冲动便问了出来,想到便说了,而未经过思考。
“……”
陆湘认真的看着他诚恳的眼睛,没有看到一丝勉强,倒是少年被盯久了一些不自在,面笼薄红,目光有些游移。
陆湘还蛮喜欢他的,诚恳清爽而且有一定的共同话题,相处起来轻松愉快,因此并不想他走,刚刚之所以那样问也不过是考虑到他的想法。
如今看他认真的模样,深吸一口气而后放弃追问。
“希望你是真的如说的这样觉得吧。”陆湘轻笑着许诺:“那玄德若哪时做厌了侍卫,跟我说,我帮你替表哥说情,给你找个好差事。”
陆湘看见他开口一副要反驳表忠心的样子,嘘了一声,不容置疑的道:“不要说不会,玄德毕竟身份不一样,总不可能一辈子当侍卫的,想走时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好吗?”陆湘眨眨眼睛,便见到齐玄德沉默了一下,露出了真切的感觉神情。
“好,若有那日,玄德会与小姐述说的。”他肯定的回答。
陆湘望着少年转身离去的背影,直到他关上门后方收回视线,想起昨日威王府前,有个小厮给自己的礼物,道是威书达荣王府世子给的赔礼。
陆湘翻出了盒子,深蓝色的底色,上有仙鹤与水纹与耀金色的边,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封信,还有几张折起来的纸跟玉佩。
陆湘伸手摸了摸烟紫色的玉佩,温润的手感,颜色朦胧而美丽,烟雾缭绕的感觉。
还挺好看的,没有什么眼力的陆湘看不出这玉佩价值几何,只给出这种评价后随手搁置在旁边,然后拿起了信。
陆湘很好奇他还专门来赔罪是为何,毕竟那两位妄图找自己麻烦的女子都还未送来道歉礼,他这个帮忙出头的倒先赔罪来了。
展信粗略一读,首先入眼是狂放不羁却又好看的字体,而后是过分恭维的言语,这过分的夸奖甚至有些轻佻的意味了。
陆湘有些不喜的皱眉。
此前的几面陆湘对他印象皆不错,如火一般的红衣少年美丽而自信,潇洒风流却不惹人厌,即使最近的一次见面是他为了找自己麻烦的人出头,但陆湘还是对他没有恶感。
但是,那个女子喊他姐夫了吧?毕竟人有亲疏远近,自己不过与他寥寥几面,他维护自己的妻妹无可厚非,他又长的如此好看,虽然没有以前那么憧憬喜欢他的颜,但讨厌不起来。
可如今来的这一封信,将陆湘所有的好印象全都摧毁了。
他有妻妹,那肯定有妻子了,而且自己年龄尚小,一位有妻子的男人给一位小女孩的道歉信言辞轻佻。
陆湘顿时感到一阵油腻的感觉,有种男神的形象毁了的崩坏感。
果然距离产生美吗,除了陆君,他虽然有点爱撩拨人,但是洁身自好而且还没有不良嗜好。
陆湘保持着死鱼眼看完了整封信,除了那些不合时宜而且肉麻的夸奖,其他皆还算平淡合情理的言辞。
又打开了那几张折起来的纸,是两张卖身契,云袭云箐,陆湘顿时紧蹙眉不解的抓住这两张纸。
什么意思?送个小姑娘的赔罪礼是两个奴仆?你敢送我还不敢要呢,鬼知道这是不是你不怀好意送来的间谍。
而且人呢?送了两张卖身契却没有人?
威书达是荣王府世子,之前陆君说过,当今圣上没有儿子,所以太子应该是在宗室子里挑选过继。
所以虽然不知道皇帝会不会觉得已经几事有自己想法,已经难以矫正的少年太大,但是陆君都这么有信心去争抢那个位置,那威书达应该也没问题。
所以威书达是陆君的竞争对手,是敌人。
不管他送来道歉信跟礼物的原本意图是什么,即使是好,自己也必须把他往坏里想,因为他是敌人。
那么他送来的礼物也绝不能留着。
不过他专程还送了这些东西过来,看来是注意到我了,也对,我只是一个空有名头的华氏,而且是突然冒出来的,可陆君却这么在意这个表妹,试探是应该的。
而且假如认真调查,应该能查出我从前经常出入威王府,说起来我跟其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不一样,还经常出门逛。
而且以华湘身份写的言情话本,还给丘晓晓几人传阅,这个是很容易查出的,虽然大家闺秀私底下看点这些话本没问题,可亲自写,那就不一样了。
以此为话题,借此攻击自己是很容易的,而且这些言情话本原本是写给自己还有脂绮自己人私底下看看的,许多思想言辞并没有太在意。
但是现在想起来,这不就离经叛道跟教唆吗?比如《锦衣夜行》,身为一个大家小姐,却憧憬着江湖游侠并与其私奔,这若是以此攻击自己。
我的名声败坏了还好,可还好连累其他人的呀,我冠了华氏的姓,还与威王府亲密,这肯定会牵连到。
这还是没捂好马甲,太过松懈造成的原因,陆湘决定从现在开始当个宅在家的文静少女,安心写写小说,捂好马甲,当一个隐形人。
我就不信我待在家里,还能天降一口大锅,非有人要冲过来找我麻烦。
但是现在,还是先解决面前的麻烦吧。
陆湘烦恼的叹了一口气,将这些东西又装回了盒子里,决定找个时间将这些东西给陆君看看,询问他该怎么做。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四年后
四年后
掉马甲的危机陆君很轻易的就解决了,陆湘也将自己决定打算当个安静的宅女的想法贯彻到底,有什么都是书信来往。
陆湘看着红色的请柬有些感慨。
这是齐玄德的结婚请柬,他三年前便被调离自己身边,而现在更是结婚了,虽然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但他结婚那日陆湘并未去,只以这封请柬聊以纪念。
陆湘手轻抚过然后打开了旁边的箱子,里面放着整整齐齐的一打请柬,皆是结婚请柬。
虽然别人可能觉得这有些奇怪,但陆湘觉得这些请柬都是自己参与重要的人一生中最重要事情之一时的纪念。
杨脂绮,威曦秀,自己最重要的两位朋友,为了家族嫁给了不爱的人,自己偷偷的看过几眼,皆是才貌双全的人,至少表面上看还不错。
虽然不是喜爱,但至少她们是嫁给愿意嫁的人,那就很好了。
现在婚后两年,生活稳定富裕,平日来信间言辞开朗,还催促自己多写话本。
陆湘想到这轻笑着翻看这些请柬,在看见一张漂亮的红色请柬时笑容僵在了脸上。
是陆君跟丘晓晓的。
陆君的正妻是丘晓晓,陆湘知晓时意外极了,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她端庄性情平和,而且贤良淑德,长的好看又家世清贵,是很好的人选。
他们结婚那日京城锣鼓喧天,凤冠霞帔、龙凤花轿、相续十里的红妆,嫁的人还是俊逸如月的美貌如意郎君。
多让人羡慕。
直让人羡慕的落泪。
真的妹妹会在兄长结婚那日高兴的祝福他,真心实意的为他感到喜悦,就像威曦秀那样,但陆湘光忍着心里的悲伤就已经用尽所有力气。
视线里红色颜色晃的让人头晕目眩,往来觥筹交错间的欢笑声、交谈声与那欢欣鼓舞的氛围与陆湘格格不入,现在回想已经想不起来当时自己的表现是如何的。
当时只是下意识模仿着周围人的样子,一直到回家的深夜,依旧在笑着,脑海一片空白的看着那个红色请柬木然的坐着。
直到后来陆湘才知,那既不是习惯的依赖也不是占有欲,心痛中夹杂着希望他幸福的念头,那是爱。
可是兄妹间的还是别的,陆湘已经不想深究。
至少这幅表面上的兄妹情深,陆湘很珍惜,亦不想失去。如今看着这精致的红色请柬,发现习惯其实也很容易。
只要不承认,那便从来没有过,也从未失去。
“……”金罗小心翼翼的看着垂着头的小姐,黑色的发遮掩了她的脸,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可是一看她旁边的木箱子跟手上的红色请柬就知道了,小姐是在难过。
伺候了这么久,陆湘的事情,金罗少有不知道的,但对于小姐这个对着请柬悲伤秋月怀缅从前的习惯还是感到束手无策。
“小姐?”
“怎么了?”陆湘平静的抬头,看见了金罗担忧的表情,便有些无奈的笑了出来,收起了手中的红色请柬,合起锁上了那个箱子。
“世子来了信。”金罗举起手中的信,她接过陆湘手中的箱子笑着道:“箱子我帮小姐放好,小姐看信吧。”
她动作极快,陆湘更加无奈了,却没有拒绝的想法,她也是担心自己看着这东西伤心,便想要干脆眼不见为净,也不好拒绝她一腔好意。
陆湘便由着她,接过了信看了起来。
吾妹,见信如吾,许久未见万分想念,吾十六日将启程去往淮中……
陆湘仔细的看完了整封信,陆君说他讲要去淮中的松阳书院读书,那是著名的圣人书院,出了许多大儒,书院实力雄厚。
此去要离开许久,还随口询问了一句自己要不要跟着去看看,还有让自己在他走之前去见他一面,不能只回信。
“读书?”
陆君不是都在朝堂当官了吗?怎么还去书院读书,这顺序是不是搞反了?说起来华氏本家是在淮中,我顶着这个姓氏却还没见过本家的人呢。
陆湘疑惑极了,还有些心动,离开京城拉开距离以后,就有理由跟勇气不写稿了,远离赶稿身心舒畅。
自己搞出来的报纸却没想到成为了自己的催命府,这四年来,连翘成为了报纸的一个标志跟代名词,别人可以没有,但是自己必须要有。
哪天要是鸽了,催稿问候的信跟飞雪一样飞过来,还有被编辑催着的陆君的侍卫提着大夫上门问候。
鸽个稿子跟自己翘辫子了一样,陆湘被整的是真的怕了。
现在我离开京城,地隔千里,你们还这么催我,有种千里追综杀上门来催稿啊。
陆湘的欣喜若狂的去找了陆君,答应了去淮中,抱着愉悦的心情离开了京城,离开前写了信敷衍要自己按时交稿的师兄跟两位闺蜜。
在信里信誓旦旦保证假如自己不交稿就是小狗的陆湘心情愉悦的想:狗就狗,谁要出去放风还写稿。
探出头看着越来越远的热闹城市,陆湘还笑眯眯的朝京城挥了挥手,然后被扯了回去。
陆君生气的呵斥了一句:“注意安全。”
陆湘却不怕他的冷脸,笑嘻嘻的应了一句知道了,又探出头看着后面逐渐远去的城市。
“嘿嘿嘿……”
“笑成这样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情?”陆君无奈的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陆湘笑的满脸甜蜜,心里满是雀跃。
“嘿嘿嘿,不告诉你。”
“如果是妄图不交稿的话,那就别想了。”充满笑意的男声让陆湘惊了一惊。
“哥哥你怎么知道?”陆湘瞪大了眼睛。
“怀义让我督促你,此去不说每日勤耕不辍,至少要摸笔,交稿时间也不可拖延。”
“……”这话如一道晴天霹雳,陆湘顿时苦着脸。
“师兄怎么这样,哥哥你怎么能跟师兄狼狈为奸。”
陆湘鼓着脸生气的瞪着俊郎的男人,他却在看见陆湘生气的脸后舒畅的笑了出来。
“答应怀义此去淮中必勤耕不辍的人是不是你?”陆君笑着捏住了陆湘的脸,眨了眨左眼。
“嗯?小赖皮。”
陆湘已经不想理会这个天天给自己起外号的臭男人了,无视脸上捏来捏去的手,丧气的往后一靠,双目无神。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初到淮中
此次去淮中,陆湘本来做好了爹娘不会让自己去的准备,毕竟有哪家的父母会让自家姑娘跟着外人到处跑。
可不知陆君说了何,最后神色复杂的李叔答应了,虽然眼神有些微妙,这让陆湘真的很好奇陆君到底说了什么。
可无论怎么问,他们回答整齐划一的是:毕竟湘湘冠了个华姓,去淮中见见本家的人也是应该的。
而李婶根本就不用交涉,她在陆湘刚说出口时就满口答应了,宽容过头的态度反而让陆湘觉得自己是产生幻觉了。
她这就像是临终前回光返照时的看着儿女过分宽和的态度。
娘的身体真的还好吗,她自去江南那时就不大好,如今病好了却依旧病殃殃的样子,陆湘有些担忧。
“所以这是你刚到就想回去的理由?”陆君一脸你别闹了的表情。
“可是如果在这里我还要跟在京城一样交稿的话,那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嘛。”陆湘一副自己就是要耍赖的样子。
“没有认识的人,没有朋友,而且没有话剧看没有戏曲听,祭典什么的也没有。”
“那不是正好,让你收收心。”
“我哪里需要收收心了啦,我在京城时不都在勤勤恳恳写稿子吗,现在爽了朋友的约定来这里,就想着好好玩一玩的,你还不让我如愿……”陆湘委屈的眨着眼睛,试图以眼神打动他。
之前幕元还约自己出来玩来着,虽然自己没答应,但也算是约定嘛,陆湘理直气壮的顺手拿来当自己的筹码。
可偏偏不提这一茬陆君还没这么气。
“你在京城时明明天天跟那个姓幕的小子出去玩。”陆君想起便觉得咬牙切齿,气的七窍生烟。
看着幺妹期盼的神情实在不忍心,自己也没时间陪她,便放松了几次,现在看来这宽容的态度却是让那小子误会了什么,之前幕谨甚至还跟自己打探了几句。
好啊,敢窥探别人家的珍宝却不敢亲自上门,还让兄长来试探。
人没有胆气,也没什么作为,行事荒唐性格差劲而且还滥情流连烟花之地,全身上下也就一个家世勉强能看,可家世清贵的嫡子只要湘湘愿意,自己总能拉出一队来让她挑。
可偏偏湘湘半点戒心都没有,总觉得他好,京城这么多俊才,他排在几几?他怎么就好了。
“那幕小子流连烟花之地,风流滥情而且行事荒唐,这种年纪了还一点作为都没有不是个好人物,你不要跟他走近。”
“我也没有天天跟他出去玩啊,哥哥说过后我便没有在有应过他的约了,我知道了啦。”
而且我只是跟他当个朋友,出来玩耍的玩伴,还要管他的私生活吗,何况他现在也没有这样了。
但是陆湘知晓陆君是怀着想要保护自己的心情所以才如此劝解的,何况幕元名声确实不怎么好,自己一个女子跟他混在一起确实不好。
不过幕元其实蛮有趣的,容貌秀丽的少年并不因你是女性而看轻,但在游戏时却依旧会为女性天生的缺陷而迁就你。
擅聊爱玩又有趣,是一个很合格的玩伴。
他不是一个常规的浪荡富家大少爷,相反可谓十分有魅力,轻率又热烈的少年,陆湘挺喜欢这个朋友的,也因此有些忍不住的想为他说两句好话。
“哥哥也不要老是说我朋友嘛,我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但我也只是跟他当朋友,又没有别的,而且他还帮过我好多忙。”陆湘拽着陆君的袖子嘟嘟囔囔小声的抱怨,但看上去更像撒娇。
湘湘,你到底有没有注意过旁人投射到你身上的视线,幕家那个小子看你的眼神,可不是看朋友的眼神。
陆君因她在自己面前对别的男人的维护而有些悲伤,但垂下眼帘看着她天真的样子又无可奈何了。
而后又有看到他人苦难的愉悦,至少自己是最重要的兄长,而困居在朋友位置的人,又有什么威胁力呢。
“我知道了。”陆君沉着声音摸了摸撒娇的幺妹的头,她高兴的眯着眼睛蹭了蹭手,就像乖巧的猫咪在面对主人的抚摸时信任的翻出了肚皮任由抚摸。
我总是无法责备你的。
即使你一意孤行的维护别人。
“说起来,哥哥,我这次来淮中,要去华氏本家那吗,探望一下本家的人什么的。”
“我还挺想知道,我冠的这个华姓,我是被安在了华氏的哪一支,他们知不知道我这个人。”
“我安排的身份,有名有位,怎么会不认识。”陆君轻松的道:“你是本家三房那脉的,他们有个嫡子在十多年前未及冠就夭折了,无子无女,而遗孀前两年也去世了,我算了算,陆湘的年龄当他女儿刚好。”
“这样啊……”陆湘为自己不用喊一对陌生人父母而感到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有些不安,为冒犯一个去世十多年的人。
陆君一样就看出陆湘的小脑袋在想什么了,安抚的说:“他的遗孀跟父母都答应了这事情,他们都是乐意的,湘湘明日随我去见见这些长辈,为他尽到孝顺的义务就好。”
“嗯。”陆湘点点头。
今日初到风尘仆仆又疲惫,这样的样子不适合拜访,歇息后,第二日,精神奕奕但是有些不安的陆湘跟着陆君踏上了拜访亲戚的路。
“不必担心,都很好相处的,我说什么跟着做就好。”陆君察觉到幺妹的不安后笑着安抚了一句,在得到乖巧的应答后又重操旧业的调侃取笑陆湘。
然后得到了顿乱锤。
确实是很平和的拜访,至少表面上看着都很和谐甚至热情,当然多是对着陆君的。
走完亲戚以后就是平静的生活了,淮中是个富庶的地方,跟京城不一样的风貌但是也很繁华。
而且陆湘惊奇的发现这里也有自己的报纸,而且比起京城的也没有落后多少天,好像是有人专门进行倒卖生意。
不夜祭也有模仿着办,但是没有那么频繁跟盛大,不过没有龙宫盛会。
这里的氛围更加轻松,如果京城是梳妆打扮的艳艳红衣美人,淮中就是粉衣跟着潮流的秀丽的青春少女。
第一百二十八章 松阳书院
陆湘抓住头发不知该如何回信,摊在桌上的赫然是幕元的信。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写给连翘先生的信从满腔仰慕谈论话本到满篇都是关于连翘先生的外甥女,也就是陆湘的事情。
遮遮掩掩的询问相关消息,喜欢什么东西,最近在干什么,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被正面单向拒绝过,陆湘还真会以为这人喜欢自己。
陆湘想起那时幕元说的话就又想敲他脑袋。
“我才不会倾慕你,相反你要小心别爱上我才好,毕竟我幕大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还风度翩翩……”
那个自恋的少年当时后面还有一长串夸奖自己的话,陆湘已经不记得后面他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当时恼羞成怒的赏了他脑门一记暴栗。
脾气不好的小少爷当时居然没有生气,只是捂住脑袋嘟囔了什么。
这么一想,我对他应该是很特别的朋友吧。
所以写了一封满腔哀怨的信去询问朋友的小舅舅朋友去了哪里也是正常的吧。
“啊!这一点也不正常!”陆湘崩溃的挠了挠头。
正是因为比谁都知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所以在幕元给自己这个马甲来信询问自己的消息时,总是会开点玩笑,调侃跟取笑他。
结果现在报应来了。
这个语气跟言辞,就跟被负心人抛弃的怨妇询问自己丈夫一样。
你是不是有什么设定崩了啊,幕小少爷。
而且这是你仰慕的作家连翘先生啊,这么放飞自我真的好?
陆湘实在是不知晓该如何以连翘这个马甲回他,最后放弃的以华湘的身份回了他一封信。
“湘湘?”咚咚的敲门声,清朗的男声唤起自己的名字格外柔和,就像含着嘴里许久所有尖锐棱角都化了后吐出的爱语,无端的带上十分粘稠的爱意。
即使是听惯了的人依旧为此着迷。
陆湘有些红了脸,扶下头捂住了耳朵,为自己的联想而感到羞愧。
“湘湘——”略带叹息无奈的声音,尾音吐出的气息让人不禁错觉就像近在耳边一样。
看不见脸,听声音便更觉好听,清朗的男声字正腔圆如玉石鸣击之声一般。
“还在生气?湘湘为何非要跟着我去书院,要知道书院也只不过是个传授知识的地方,就如在京城时夫子给湘湘上课一般。”
陆君听见房内有桌椅挪动的声音,逐渐走近的脚步声,然后是站着门前的身影,小小的影子在门上模模糊糊,可他却看的清晰。
误以为不开门的幺妹是还在生气的陆君好言好语的继续哄着。
“而且书院是一对多的教学,夫子会将注意力分给很多人,怎么会有一对一的夫子好,而且书院鱼龙混杂。”陆君顿了顿,毫不亏心的损着自己未来的同窗们。
“会有脾性跋扈傲慢的人,会有尖酸刻薄的人,会有莫名其妙看你不顺眼没有一点理由原因就要找你麻烦的人。”
“湘湘能保护好自己吗?”
陆湘越发的感觉羞愧了,之前在这待着无聊的要发霉,所以在听见陆君要去书院了,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自己也想去。
虽然被严词拒绝后闹了点小脾气,但是现在早就不气了,可是被这样哄了后,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无理取闹,甚至不敢开门了见陆君了。
陆湘在门口踌躇半饷,听着他温柔的诱哄感到羞愧,意识到自己的幼稚后有些不敢面前。
说到底这根本就不需要哄吧,放着我就好了,还专门过来哄,我就是这样被你纵容的越发娇气的啊。
你这是什么牌子的傻哥哥哦。
现在被喊娇气包都心虚的不敢否认的陆湘深吸一口气,有些埋怨的想。
“而且书院都是男人,湘湘一个小姑娘在一堆男人里面不好,松阳书院是要书生住在书院里的。”
“若湘湘进书院,是要跟男人同吃同住的,你知道男女有别的道理的吧?”陆君说到这语气凌冽,眼神都暗了下来,而后又想意识到什么,语气又变的柔和。
“湘湘是在这觉得孤单了吗,因为没有好友陪伴。”
“有我陪湘湘还不好吗?我好不容易才有时间陪湘湘,湘湘居然不想理我。”他的声音略带委屈,陆湘听的有些心疼,即使理智是知道他这是装的,但奈何自己就是吃这套。
“不要哥哥,那我给湘湘找几个同年的小姑娘陪你玩好不好?”
陆湘打开了门扑了过去,紧紧的抱住了有些惊讶的他,语气闷闷的说:“不要其他人,要哥哥。”
陆湘感受到头发被轻轻的抚摸,然后是头上充满笑意的声音:“那我陪你,湘湘不许嫌弃。”
“我才没有嫌弃你。”陆湘眼眶红红的瞪着他,然后在陆君的视线中吸了吸鼻子。
“怎么还哭了?娇气包。”陆湘因为他捏自己鼻子的举动鼓了鼓脸,却没办法反驳。
真是的,明明没有一点点希望跟可能性,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温柔迁就啊。
这不就会给我错觉吗。
在幺妹的瞪视中,陆君无奈的松开捏住兔子鼻子的手,轻轻的反手抱住她,轻声的询问:“湘湘还是想去书院吗?”
“?”陆湘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你不是不让我去吗?”
“想不想去?”他加重了语气。
“想……”陆湘张了张嘴道,一听他这样问就知晓事情是有转机了,可是心虚跟愧疚却越发的淹没了她。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迁就啊,你这样,我不就……
“我不去也可以的,之前只是随便说说的啦,而且我一个小姑娘也不可能跟一堆男人同吃同住对吧。”陆湘焦急的拉着陆君的衣服,殷切的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想要阻止他将要开口的话。
“所以湘湘不住书院,不是所有人都住书院的,还有,湘湘要跟书院的人保持距离,不能太过要好。”
“该怎么样才能让你的男装不会轻易的被拆穿。”陆君笑着叹气。
“湘湘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哥哥……”陆湘眨了眨微热的眼睛,这回是真的想要掉眼泪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初开学
很显然山长是不可能在知晓自己是个女子后还让自己入学的,这等事情也只有娇宠自己过度的陆君才会答应。
所以为了不被发现,有很多事情是需要注意的。
在入学前紧急学了今天男子的走姿步伐,但不管怎么练,只那一点点时间是不可能很快就有成效的,陆湘即使是时时刻刻都注意着,也仅仅是让自己看上去女里女气的样子。
为什么女孩子这样子就是正常的好看,男的就会是一副扭扭捏捏的恶心样子?
果然还是因为不自然吧。
陆湘在大扇的铜镜前仔细的端详自己,又扭头去问正认真的帮自己纠正的金罗。
“还有哪里看起来别扭?”
“小姐步子还是迈小些吧,虽然小碎步会有些扭捏,但刻意大步很别扭,有小孩子刻意装大人的感觉。”
“尽量比平常迈大一些,适中些。”金罗边端详着边给出建议。
“小姐,少爷的人送衣服来了。”绿衣的小丫鬟捧着衣服站着屏风旁。
陆湘看到那绿色的衣服后眼睛都亮了起来。
是书院的校服!
竹叶般的青色长衫,陆湘穿上后发现很合身,但是铜镜中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位秀丽娇怯的小姑娘而不是小少年。
尖尖的小脸明媚又美丽,这是一张很女性化的漂亮脸蛋。
“小姐,我来帮你。”金罗蠢蠢欲动的说,“少爷让我去学了易容,金罗一定能让小姐变成一位叫别人看不出来破绽的少爷。”
“啊?”陆湘惊讶看了一眼她跃跃欲试的神情,也有些期待。
难得看见金罗这么主动活跃呢。
“好啊,那就交给金罗你啦。”
坐在桌前默默的任由摆弄,陆湘看见金罗一本正经的拿出了许多道具,随着灵巧的双手舞动,陆湘看着镜中的自己在慢慢变化。
装饰后失去了天然的十分灵气,依旧很精致的面容却稍微模糊了一点性别的感觉,在束起头发以后看上去就像过分秀气的小少爷。
“这样子就很好了。”陆湘本就没有抱很大的期望,现在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
“接下来还有。”金罗受到鼓励以后振奋的继续。
不知抹了什么上去脸上,白皙的肤色一下暗淡了下来。
从一位清丽脱俗充满灵气的小姑娘变成一位有些过分秀气的内向少年,果不其然一白遮百丑吗,脸色一黄了下来,美貌削减了五分,在配合刘海。
这气质有些阴郁的精致美少年就是我吗,糟糕,有点和我胃口啊。
陆湘摸着下巴端详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
陆湘入学去还要单独在去见一次山长,陆君说是因为她不是正常途径入学的,所以还要被山长考察一番,虽然标准会比其他人低,但也不能表现的太差。
陆湘表现的马马虎虎,但她的表现在山长意料之中,板着脸的古板老头子训了她一顿然后让她走了。
毕竟陆湘虽然出去师从的也不是凡者,但毕竟是姑娘,师长标准会放宽一些,并且与男性的侧重点不同。
书院的学子是正规科举的吟诗作对写文章等,所有经典的经书文章一篇不落的都要背下。
陆湘学的更多侧重兴趣方面,涉猎更加广泛却有些偏科而且不深入,更多是风花雪月的诗文等。
也因此在被考察时表现并不是很好,不过陆湘一早就有了准备。
不过校长是真的凶啊,陆湘在心里感叹,能够去学校的她心情很好,因此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笑嘻嘻的样子让本想安慰的陆君无奈一笑。
但入学后的日子没有像陆湘想象中的一样,在开学初交到朋友,然后在接下来的日子交情越来越好,跟朋友参与各种校园活动还有各种校外活动等。
这些通通都没有。
开学第一日的典礼,参拜文圣人,聆听山长训、以茶礼谢师还有击鼓鸣志等仪式,隆重又繁复的仪式很能给人心潮澎湃的感觉。
于是第一日就在充实与疲惫中这么结束了,然后第二日陆湘过来时发现,同学堂的人都亲亲热热的在互相称呼对方××兄,××兄了。
就连第一日跟陆湘说过几句话的连临少年也在人群中跟别人亲热的聊天了。
是我,是我先,明明都是我先来的……搭话也好,交换信息也好,还是喊临兄也好。
陆湘这下站在门口是真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好似所有的人都熟门熟路,皆有要好的人,仅自己是多余的。
“堵在门口干什么,挡本少路。”陆湘后知后觉的让开了路,看见充满了恶少气息的少年翻了个白眼,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看着他的背影,陆湘愣愣的发现他比自己高好多,而且是用的红色发带,而不是发冠。
“啊,陆兄!”人群中的少年好像刚看到陆湘,兴高采烈的喊了一句,他朝陆湘笑的开朗。
“这边这边!”
陆湘情不自禁的也笑了起来,高兴的走了过去。
“嘁,大喊大叫的,没教养。”刚才的红发带哼了一声十分自然的就说出了找茬的话。
“你说什么?”连临还未开口,他旁边的人已经气恼的瞪向了红发带。
“……”红发带回了一个十分嫌恶的表情,他没有说话,他旁边的人嘻笑的讽刺:“身有疾者不可科举,听力不好就赶快去找大夫吧。”
“趁还能治赶紧去诊治。”
“信口雌黄者还妄谈科举?”很显然另一方的人亦不是任人欺辱的软包子。
陆湘愕然又无措的看着他们开学第二日便吵了起来,有愈闹愈凶的趋势,并且不愧是读书人,骂人不带脏字,面红耳赤的在辩驳。
这热闹的声响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有人来制止了。
“吵什么?”板着脸的中年人在门口恶狠狠的一句压的学堂内的声音都低了下来。
“自诩为读书人却如乡野村夫一般面红耳赤,成何体统!”
开学第二日便迎接惩罚,这绝不是陆湘想要的开头,而且从今日这场面此便可一窥学堂以后的氛围不会很好。
陆湘悲伤的发现,即使是古代的班级,也有小团体,而且还更严重,冲突非常大。
第一百三十章 憧憬破灭的陆湘
初开学的那一吵,学堂表面的和谐氛围彻底消散不见。
这让陆湘连坐哪里都很头疼。
座次夫子并没有专门调整,初开学那日发生的事情说到底是因为连临喊自己,才被找茬,在陆湘有些犹豫要不要坐他旁边时,连临身边的位置已经被占了,连附近都被占了。
靠后的位置不在考虑范围内,盖因陆湘的身高实在矮,最后犹犹豫豫的投射在了一个特殊的位置。
红发带圈子的人很显然没有人敢坐在他前面,红发带前面空出了一个位置,那个位置在学堂中心靠前的地段,很不错。
陆湘最后还是坐了下去,红发带意外的没说什么,并不曾投射目光在陆湘身上。
于是学堂座次上泾渭分明的分为了两派,红发带为首的富家子弟,还有连临带头的布衣。
还有在红发带前面坐立不安自成一派的陆湘。
连临能在开学第一日就主动找自己搭话,并且让自己觉得他人很好,这等交往能力自然是不凡的。
社交能力强,人友善长的又好看,才华也出挑,他成为圈子领头人物并不奇怪。
而与连临关系不错的陆湘本应顺理成章的加入他们那一派。
但陆湘本不愿加入这种性质如此鲜明的小团体,特别是这些同窗皆长相普通,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下,为了这些并不想深交的人而惹上一堆麻烦,陆湘觉得很不值。
但红发带不知为何开始找自己麻烦。
他本身长的挺不错,文采意外的斐然,就是脾气恶劣又嘴坏,特别是在刻意找自己麻烦的情况下,在好的外表也给磨消。
最开始是无视自己的,可在自己与连临保持友善来往一段时间后,忽然就开始找自己的茬。
陆湘垂头丧气的走出学堂,为自己憧憬的美好书院生活梦想破灭。
今日红发带没有特意来找我的麻烦,大概是因为他有事情吧,可接下来他肯定还会……
没有要好的朋友,还处处不顺。
我不如退学算了。
陆湘鼓着脸气冲冲的走,然后被熟悉的身影拦住了。
“相弟。”加重的语气,挡在身前的赫然是陆君。
陆湘眨了眨眼睛才惊喜的认出他来。
“想什么这么入神?我喊了你好多声了。”陆君的语气极其无奈,他旁边的两人俊郎而神情友善。
“这是君兄你的兄弟?好生小个。”高个些的青年笑嘻嘻的说。
“这是愚弟陆相。”陆君瞪了一眼那个说陆湘矮的青年,又继续介绍:“这位是秦轲。”
矮些的青年友善的笑了笑。
“你好,叫我秦兄即可。”他看上去并不多话。
“秦兄。”
“这位是颜启。”高些嬉皮笑脸的青年在陆君说完后又迫不及待的开口:“叫我启兄就好,相弟如今龄几呀,大丈夫如此矮小可不行。”
“我传授几个秘方给你,保证你一日三厘,怎么样,要不要?”
“我看相弟你面相便知你尚小,还能长高,可不能放弃自己。”
颜启根本没有给陆湘开口的机会,滔滔不绝的在说什么,甚至把手搭了过去试图靠过去,然后被黑着脸的兄长大人强硬拉开了。
“你离我家弟远一些,他不需要秘方,你不要带坏他。”陆君咬牙切齿的开口,眼神“友善”。
“好吧好吧,我也是好心。”
“等哪日他总是要用上的。”颜启挑了挑眉。
“不需要。”陆君把幺妹护在身后,就像看见了试图摸鸡崽子的黄鼠狼。
“行吧,我先走了。”颜启挥挥手走了,秦轲点头笑了笑也走了。
“兄长不跟他们一起走吗?”
陆湘疑惑的问了一句。
“我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走?”陆君反问了一句,“不过与他们偶然碰上同路罢了。”
“走吧,回家。最近在学堂怎么样?”
“还好。”陆湘一想起这些事情就丧气,并不是很想提及。
“还好是怎么样?我既然让你来了这里,那就要负责,何况我是你的兄长。”
“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他很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交朋友好难。”陆湘看着前方吐出了这句话,视线有些溃散,思绪飘到了破碎而零散的回忆中。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湘湘想法里的朋友是怎么样的?”
“互相理解,即使理念不合也相互尊重迁就。”
“那是很难。”陆君薄唇轻张,“理念不合造成的碰撞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普通的同窗为何要迁就你,即使是父母兄妹也很难承受这种碰撞的代价。”
“这是异想天开。”他肯定的回答。
陆湘诧异的看着他,就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你是这样想的吗……即使我跟你也一样?”陆湘心情奇异的发出询问。
他只是平淡的看了一眼神情不自觉带上了委屈的幺妹,突然又温柔的笑了出来。
“骗你的。”
——那你会认同我吗?
“什么嘛。”陆湘却罕见的没有为他的恶作剧而气恼的发小性子,而是隐隐的松了一口气。
“那哥哥跟那个颜启,是朋友吗?很难想象哥哥居然会跟这样性格的人待在一起呢。”
感觉画风都不一样了,而且说起来,颜启给自己一种奇异的既视感。
颜这个姓,是不是有点熟悉?
“不是朋友,同窗,他自己粘上来的。”陆君平淡的说出了嫌弃的话。
“不要理他,他太过轻浮,还有……”
“啊?”陆湘疑惑的抬起头看过去,看见了神色暗暗的陆君,顿时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怎么了?”
“不要让别人过于靠近自己,肢体触碰这些都不可能,湘湘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吧?”他的语气凝然,“就像刚刚那样,颜启想要搭你肩膀,你为什么不拒绝?”
“……”陆湘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这确实是自己的错,最开始是因为没意料到的愣住了,后面是因为陆君制止了。
“我错了,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眼下只有低头乖巧的认错三连。
“唉,真是……”
“我以后会注意的。”陆湘偷摸的拽住他的袖子,轻轻的甩了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