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公子回来了!
“娘娘!”
“娘娘!”
“公子回来了!”
胡安如同阵风,自苏苑宅门飞身而入,口中疾呼不止。
正在院中,指导着何小鸭和张媛媛写对联的胡三娘,闻言,身子一抖。
紧接着,她将手中狼毫,扬手扔在案上笔架上;旋即,飞身入房。
片刻之后,胡三娘头挽青丝结双环,身着罗裙胜红花,双目盈盈,形如桃心;莲步婷婷,似缓实快,须臾间,穿堂而过……
胡安只察觉一缕清风拂身而过,等他转头时,胡三娘早已杳杳而去,只余一缕幽香在院中,经久不散。
“公子回来了!”
“赶紧出去看看!”
两丫头对视一眼,赶忙将手中朱笔摆好,撇下尚未写完的对联,就往门外跑去。
“回来!”
“让娘娘和公子呆会儿。”胡安一把拦在门前。
见此路不通,张媛媛朝着胡安做了个鬼脸后,转身跑到院墙边,搬起长凳搭在墙上,三两下就窜到上头,往街外左右扫视。
“媛媛,看到公子没。”何小鸭挤到张媛媛边上。
“在那边!”张媛媛手指街头。
“哇!”何小鸭顺指一瞧,不禁高呼出声。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张媛媛脱口而出。
胡安见两人并未跳出院外,便拎起把扫把,刹那间,浑身气运搬运数十里,如若道狂风,从这边扫到那头。
本就只落有几片枣叶的院子,顿时跟被水再洗过一遍似的,纤尘不染。
……
“公子!”
声未至而人先至。
随后,苏凤起右侧便有具娇躯紧贴而上。
他鼻间幽幽清香,右臂温香暖玉,转头便瞧着胡三娘脸若桃花,眼有秋波,脉脉含情得瞧着自己。
“三娘。”苏凤起笑着,就要抬手去摸她那满头青丝。
一时之间,他竟将左臂上抱着的辅弼给忘了。
“阿娘!”辅弼顺势就扑进胡三娘怀里,伸手环住她脖子,脆生生喊了声后,伸出舌头便要去舔她脸颊!
“……”
“……?!”
胡三娘被他喊的脑袋发懵,怔怔瞧着辅弼。
苏凤起脑门隐有青筋浮现。
他一把拎起辅弼后领:“喊娘娘!”
“噗呲”回过神来的胡三娘,难得见苏凤起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她拿出张手巾,将脸颊口水擦干净后,将辅弼自苏凤起手里接过,紧抱在怀里。
胡三娘边摸着辅弼脑袋,边朝苏凤起传过道询问眼神。
苏凤起嘴角抽动了下,还不等他开口,早已经注意到两人的街坊邻里,议论纷纷。
“啊,胡娘子竟有这么大个儿子?”
“小孩儿长的跟苏先生可真像,长大后定也是个翩翩美相公。”
“还别说,你瞧那嘴、那鼻子、那眼儿,就和苏先生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
“皮肤粉嫩嫩的,随胡娘子。”
……
这头指指点点着,那头就有人走上前来。
“苏先生,胡娘子,你俩孩儿可真可爱的紧。”俞夫人站在两人跟前,笑着夸赞了句。
“就是调皮的紧。”胡三娘似嗔似笑地瞥了苏凤起一眼,随后朝俞夫人轻笑说道。
“那不是俞夫人吗。”
“她儿子,半年前不是被胡娘子扇了耳光?”
“我听别人说,俞天冬癞蛤蟆想吃胡娘子这块天鹅肉,诬陷苏先生,惹的胡娘子气起,一巴掌扇的他,一口牙都掉光了。”
“出了这事,俞夫人咋还有脸和胡娘子搭话?”
“可不能这么说,俞夫人、俞大夫人是极好的,就是生了个焉坏玩意。”
……
听得街坊邻居说的愈发过分,胡三娘赶忙朝苏凤起使了个颜色,拉着俞夫人朝前快步走去。
朝前行了百来米,见岸边凉亭无人,胡三娘抱着辅弼,拉着俞夫人走进亭里,挨着坐下。
“俞夫人,街坊嘴碎,言过其实,你可别放在心上。”
“胡娘子,你还不知我性情。”
“俞天冬做错了事,还不能让人说两句?”
“当时我没在场,否则非得再给他两耳刮子!”
胡三娘见她语气铿锵,不似作伪,转过话题,问道:“俞夫人,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呢?”
“我家老爷脸薄,俞天冬更是不敢再自你面前出现。”
“这不,趁着年关,我便代他们上门,跟胡娘子你道个歉。”
说着,俞夫人站起身,郑重地朝她深躬致歉。
“俞夫人,切勿如此。”
“这都过去多久的事,我早就忘怀了。”
胡三娘赶忙将辅弼放下,起身将她扶起。
“子不教,父之过。”
“我着实惭愧的紧。”俞夫人叹声说道。
随后,俞夫人拉着胡三娘手重新坐下,说道:
“我家老爷备了份歉礼,都是些吃的玩的用的,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是图个年关喜庆。”
“一会就会送来,还请胡娘子收下,勿要推辞。”
“行。”胡三娘点头回道。
俞夫人见她应下,知道此事便算揭过了。
她转头见苏凤起站在岸前柳树下,望着河中流水;有清风拂过,尚还青绿的柳枝,扫过他那身青衫,翩然若仙人,不由得笑道:
“胡娘子真是好福气啊。”
见胡三娘笑而不语,俞夫人转起身,朝辅弼问道:“苏小公子,可有什么喜欢的物儿,姨姨送你。”
辅弼想了想,眼神一亮,吐出三字:“糖葫芦。”
俞夫人笑着探身将他抱起,捏着他脸颊,说道:“小孩儿可不吃糖葫芦,牙儿会坏掉的。”
辅弼见她不送自己糖葫芦,立马不乐意待她怀里,轻轻一挣,反身扑入胡三娘怀里。
俞夫人见状,轻笑出声。
“胡娘子,见苏公子自外而返,我便不好再做恶人,打扰你们一家团聚。”
说着,她起身向胡三娘告辞。
胡三娘抱着辅弼将她送出亭外,候在岸边的俞家丫鬟及家丁朝她行了一礼,随后跟在俞夫人后面,往西市方向而去。
“走吧。”苏凤起见这边事了,走到胡三娘近前,开口说道。
“公子,这孩子是?”胡三娘一手抱着辅弼,一手挽着苏凤起,边走边问。
“当日你将风旗送我。”
“我便化九天罡风为龙骨,生造出了条风龙。”
“前些日子,他因缘际会,却是渡过化形天劫。”
胡三娘这才恍然大悟,随后,她略带深意地朝辅弼问道:“为何喊我‘阿娘’?”
辅弼嗅了嗅她身上味道,奶声奶气回道:“天枢观,有娘娘味道。”
第六十一章:指点
“天枢观,有我味道?”
胡三娘心中一震,心念电转间,立即别过话题:“公子,你再晚两天回来,三娘便要寻你去了。”
听到辅弼开口,苏凤起心知要遭。
“白狐令”一直是两人心照不宣,避而不谈之事。谁晓得,今日却再次被辅弼一言道破。
所幸,胡三娘心思剔透,别过话头。
“原本计划是快去快回。”
“却没想到,在天水府时,遇到了个妖道。”
“与之拼斗一场后,身魂俱伤,不得不休养些日子。”
“啊!”胡三娘心中一惊,杂念尽消。
“公子,你就应带上三娘的。”她挽住苏凤起手臂,埋怨了句。
“却是因祸得福。”
“晚上再与你细说。”
随后,他拍着辅弼脑袋,笑道:“他名唤辅弼。”
“因是生造而出的生灵,并无龙属记忆传承,人情世故皆是不通。”
“往后,还得三娘你多操点心了。”
“可别拍他了。”胡三娘将他手挪开。
她垂头见辅弼,如见苏凤起幼小时候,不由得母性泛滥。
“辅弼,往后,你就跟着娘娘。”她握着辅弼小手,轻声说道。
辅弼感受到她那疼爱心思,不由得就想再舔她脸颊。
“你是龙,可不是狗!”苏凤起一指头弹在他脑门上。
辅弼被他轻喝,委委屈屈地环住胡三娘脖子。
“好了,往后我会教他的。”
“可别再凶他!”胡三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离苏苑不远。
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张媛媛,一把自院墙上跳了下来,撒开脚丫子就飞奔过来。
“媛媛,等等我!”后头传来何小鸭的声音。
“先生(公子)!”两人先后飞扑进苏凤起怀里,“啪叽”两声,苏凤起左右脸颊各被亲了他一口。
揽住两丫头的苏凤起,轻笑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可曾有好好读书?”
“可不敢偷懒。”张媛媛和何小鸭,转头往胡三娘望去,异口同声回道。
接着,两人就见着辅弼,正歪着脑袋打量着她俩。
“哇哇哇!”
“好可爱的小弟弟!”
张媛媛叫着从苏凤起怀里下来,一把窜到胡三娘跟前,伸手就去扯辅弼圆滚滚的小腿。
“姨姨,让我抱抱他!”
“媛媛,你扯疼他了!”何小鸭在苏凤起怀里,见辅弼皱着眉头,赶忙出声阻止。
“辅弼,媛媛和小鸭是自己人。”
“往后,记得要好好相处。”
苏凤起见辅弼隐有发飙的迹象,将何小鸭放了下来,朝他说道。
辅弼点了下头后,一把挣开胡三娘,跳了下来。
“好吃!”他小手一晃,握着串糖葫芦,就递给张媛媛。
“好懂事啊!”张媛媛接过糖葫芦,见顶端的糖浆已经被舔光了,就将山楂咬了下来。
“你吃!”辅弼手指着何小鸭,奶声奶气说道。
“嗯嗯嗯!”何小鸭被他萌的只知道点头。
张媛媛将糖葫芦递给何小鸭,接着就将辅弼抱起,(づ ̄3 ̄)づ╭❤~亲了他一口后,小意地往苏苑走去。
“你叫辅弼啊。”
“我叫张媛媛。”
“往后,我罩着你!”
“所以,你得喊我大姐姐!”
接着,她转身指着跟在背后的何小鸭,说道:“她叫何小鸭,你得喊小姐姐!”
辅弼感受到两人身上,那与苏凤起同源的功法气息,心中亲近,脆生生喊道:
“大、姐姐。”
“小、姐姐。”
两声姐姐,可差点将两人喊酥了骨头。
“咯咯咯!”张媛媛和何小鸭,笑出声来。
胡三娘见两大一小三孩子,其乐融融地进了宅门,拉住苏凤起手掌,说道:
“公子,咱们也回家吧。”
“回家。”苏凤起喃喃了下,反手握住她手。
“三娘,咱们回家。”
两人回到苏苑院里,就见着三个小孩趴在地上,正玩着琉璃珠子。
边上的胡安,则是一脸傻笑着,看着他们在玩,一副与尤同乐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胡安转头见着两人,就想要躬身说话。
“胡安,在渔村时,我见你也是豪迈汉子。”
“往后,不用见着我俩,就要弯腰说话。”
胡安一下子挺直腰板,沉声回道:“知道了,公子。”
见他尤有豪气,苏凤起点了点头,说道:“你悟性不佳,全凭一腔豪气,才将《炼体篇》练到小成。”
“切莫丢了这股气势。”
胡安心中一震,往日里修习《炼体篇》时,总觉的差点意思,症结原来在这里。
“养气如养剑。”
“你仔细看好!”
等胡安凝目望来,苏凤起稍稍放出丝,寒髓飞剑气息。
“轰!”胡安脑海一炸,寒毛骤起!
他只见着天地中有柄仙剑,剑身鼓涨间若人之呼吸,吸则天地寂静,生机泯灭;呼则剑气纵横,乾坤破碎!
只一眼,他便心旌摇荡,几不能自持,欲要拜伏在地。
“不能跪!”
“给我起来!”
怒吼声中,他全身骨节噼啪作响,极力撑住自己膝盖……
“醒来!”一声娇喝,将他唤醒。
胡安两眼一阵迷茫,旋即,全身汗水流若暴瀑!
苏凤起扬手,一股法力涌入他体内,避免他脱水而亡。
等胡安清醒了些,他开口说道:“去喝点水吧。”
胡安默默点了下头,转身朝水井走去。
指点了下胡安,苏凤起和胡三娘走到石凳上,坐了下来。
他见院中枣树枝繁叶茂,隐有香味飘来:“这枣树,冬日里竟要开花?”
胡三娘笑着说道:
“前些日子,每至入夜,胡安就带着‘笑春风’,去隔壁黄府找黄强喝酒。”
“本来这没什么。”
“坏就坏在,有晚两人各喝一杯后,尤不过瘾。”
“便一同去醉仙楼买酒。”
“结果是喝的酩酊大醉,大发酒疯。”
“在醉仙楼里演起了全武行,将半座酒楼都给拆了。”
“最后是黄强,出了银两赔给赵大掌柜。”
“然后小鸭这丫头,就偷偷将那坛‘笑春风’,全给倒在这枣树底下。”
苏凤起笑道:“这丫头,到底还是心疼胡安。”
胡三娘点头说道:“所以,我才只禁他一年酒。”
苏凤起招手接了片枣叶,闻了闻后说道:“来年,这枣树若结了果子,一口咬下,怕是酒香四溢。”
第六十二章:生财
“小鸭,媛媛,还有辅弼,先别玩了,过来。”
苏凤起招呼着三个小孩。
三人应了声后,赶紧将琉璃珠子收起。
苏凤起见他们在自己面前排排站,乖宝宝似的,不由得童心大起:
“这次,我给你俩带了礼物。”
说着,他左右手,分别现出柄三尺青锋和颗珠子。
苏凤起稍稍向两人展示了下两物的妙用,接着说道:
“这剑和珠子,我还没取名字。”
“你俩各自为它们取个名字。”
“谁取的好,东西就是谁的。”
说着,苏凤起起身,将两物放在院中书案上。
“不准交流,不准偷看。”
“各写在纸上,由我和三娘一同评判。”
何小鸭和张媛媛对视一眼后,紧走几步,取上朱笔和宣纸,各站书案一边,开始冥思苦想。
胡三娘见着有趣,牵着辅弼小手,也凑上前来。
“刚公子试剑时,我见媛媛跃跃欲试,想来是极喜欢那柄剑的。”
“我也是喜欢,不过,那珠子显然更适合我。”
何小鸭咬着笔头,心里想着。
随后,她下定决心,只在纸上写了“游龙珠”三字。
等她将墨迹吹干,再仔细叠好后,张媛媛那边也已下笔写好。
何小鸭稍等了下,两人一同将答案递给苏凤起。
“请公子(先生)点评。”
苏凤起接过纸张,展开一看后,微微一怔。
他将纸张递给胡三娘,随后笑着说道:“小鸭游龙珠取得好,媛媛凤鸣剑更胜一筹。”
他衣袖一甩,一缕清风卷着游龙珠飞向何小鸭;另一缕清风托着凤鸣剑飞向张媛媛。
“媛媛,切记的,不可随意在同学面前舞剑卖弄。”苏凤起郑重地朝张媛媛说道。
“谨遵先生教诲!”张媛媛见他一脸肃穆,立即记在心里。
“好了,你俩带着辅弼,一边去玩吧。”胡三娘将纸张按在手心。
两丫头齐齐点头,一人拉着辅弼一只小手,到另边玩去了。
“胡安,你看好她们,别让宝物伤人。”知道两丫头分得清轻重,但她尤不放心,再吩咐了胡安一声。
“好的,娘娘。”站在水井边上的发愣的胡安,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
他转头见苏凤起和胡三娘一前一后进了书房,摸了摸脑袋,无声地咧嘴笑着。
“小鸭和媛媛这两丫头。”胡三娘泡了壶新茶,给自己和苏凤起分倒一杯后,轻笑说道。
“这是好事,两丫头都揣摩出了对方心思。”
“各自只在纸上写上一个名字。”
苏凤起端起茶杯轻吹了下,喝了小半杯后,继续说道:
“可见,三娘你功不可没。”
“所以,我也给你备了份礼物。”
“我也有份?”胡三娘有些惊喜。
“你闻闻看。”苏凤起自介子香囊里,取出个指长的琉璃瓶子,递给胡三娘。
胡三娘接了过来,放在掌中端详。
琉璃瓶子是苏凤起取天沙以真火炼制,显得晶莹剔透;里间装着的香水呈现出琥珀色,隐有烟云袅袅。
胡三娘将拧开琉璃瓶盖,轻轻扫着风,将香气送至鼻内。
“竟是龙涎香炼制的香水!”她轻呼一声,赶紧将瓶盖拧了回去。
“公子,你莫非在漩海里猎杀了只巨鲸?”
苏凤起点头回道:“确实猎杀了巨鲸。”
“妖丹和鲸骨,分炼成游龙珠和凤鸣剑。”
“龙涎香则是炼成了香水和香块。”
说着,他左手一扫,将茶具扫到书案上;右袖一拂,茶桌上立即堆满了近百个琉璃瓶子,以及正中叠的有米高的香块。
“竟如此之多?!”胡三娘手掩红唇,惊呼道。
苏凤起见她那双桃花眼,有光芒闪烁,不由得笑道:“还有。”
他自袖袋里取出玉戒,递给胡三娘。
胡三娘注入法力,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数十块大小不一的龙涎香,稍稍一数,有七八方之多。
“公子,这么多的龙涎香,你猎杀的巨鲸得有多大?!”胡三娘这下彻底绷不住,花容失色地朝他问道。
苏凤起想了想,说道:“我猎杀的巨鲸,体长应有千里,取出的龙涎香有千方之多。”
“玉戒里,只是存有一小部分。”
他指了指自己脑袋,表示剩余的龙涎香,存放在识海里。
胡三娘又惊又喜,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个画面:无边汪洋里,一条千里巨鲸,肚皮翻白地浮在海面,苏凤起站在上头,目光遥遥往长宁县望来……
如此一想,她立即觉得脸上发热,口干舌燥。
“公子,跟三娘说说,你是怎么猎杀巨鲸的。”她娇滴滴地朝他起说道。
苏凤起伸出手臂,自她眼前紧握拳头。
“用拳头?”胡三娘迟疑地问道。
“嗯,我用拳头将巨鲸捶死!”
“晃荡!”胡三娘不可置信的一把站起。
“公子,你《炼体篇》莫非已至合法境界?”
“不曾。”苏凤起摇了摇头,紧接着说道:
“这事晚上我再跟你细说。”
示意胡三娘坐下,苏凤起指着桌上的香水香块:“三娘,咱们在长宁县安家。”
“恐一直坐吃山空,也应有个自家产业。”
“你看一看,是否能开个香水铺?”
胡三娘深吸了口气,按捺下联翩浮想,回道:
“公子有所不知。”
“巨鲸向来只在漩海深处出没,便是以如今三娘修为,亦不敢单身独人深入漩海。”
“是以,猎杀巨鲸极难,龙涎香便显得尤为珍贵。”
“更何况,公子还将其炼制成香水。”
“就这么一指瓶,至少得有如此之数。”
胡三娘张开五指,左右翻转了下。
“十万两?”苏凤起一怔。
“你想什么呢。”胡三娘轻笑出声。
“是十块‘聚宝斋’的标准元晶。”
“换做世俗金银的话,一块标准元晶大约是五两金子。”
苏凤起倒吸了口冷气:“就这么一小瓶,五十两黄金,近三百两白银?!”
“当初买下苏苑,亦不过花费了八百多两银子。”
胡三娘含笑点了点头,接着解释道:
“修炼中人,宁愿用金银去换元晶,也不会用元晶去换金银。”
“三娘当时在春风楼做事,一个月俸禄是十块元晶。”
“抠搜着用的话,堪堪能维持住日常修行。”
“不过,自从修炼了《吐纳法》,便无需元晶辅助修炼了。”
“是以,三娘忘了跟公子说起元晶之事,却是疏忽的很。”她自责说道。
直到方今,苏凤起才终于知道,《吐纳法》为何是《太上玉阙灵始经》的根本。
第六十三章:命运
“命运的每一份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签。”
苏凤起在心里无奈叹声。
“天书误我,骗我。”
“别练《太上成道经》。”
“走自己的道。”
此刻,他心中暗自诵念,眼中露出丝迷茫。
旋即,苏凤起眼神重复坚定!
这一年来,他凭着天书,修为确实是突飞猛进。
但是,当初在云梦山道观里,他若狠不下心来,不惜耗尽精血催醒肉身,早已成了何二刀下亡魂;
若无他与胡三娘,一路自云泽山脉苦心布局,定居长宁县后,刻意维持名声,与贺真人交好。
当时白霜登门,立即就是灭顶之灾!
若无他费尽心思,强行拔升胡三娘修为,妖狐如何会被胡三娘魅惑,从而丢了风旗和通神玉带?
……
苏凤起不妄自尊大,亦不妄自菲薄。自己与天书相辅相成下,方在这方世界堪堪站住脚跟。
既接受了天书,便背负了命运。无论这里间有怎样的阴谋诡计,即便是死到临头,他扪心自问时,只需“问心无愧”,便不枉来此一遭!
“公子?”
胡三娘见苏凤起陷入沉思,久久不语,轻呼一声。
“啊?”他有点迷茫地问道:
“三娘,你刚说什么?”
“公子,你失神了有一刻钟。”
胡三娘站起身,走上前来,揉着他太阳穴:“想来,公子应该有些疲倦了吧。”
“你睡会儿,三娘帮你放松下。”
“也好。”苏凤起靠在椅背上,尽量放空心神。
不多久,他就在胡三娘的揉按里间,沉入梦境。
揉了有一个时辰,胡三娘见苏凤起已经沉睡过去,这才将桌上的香水和香块,收进自己手上的玉戒里。
她轻掩上房门时,自缝隙里,望着那个心魂系于一身的男人,不由得喃喃自语:
“公子,过完年才十七岁……”
她转身时,见何小鸭抱着辅弼坐在石凳上;边上半端着的张媛媛,正拿着块酥糕,逗着辅弼。
胡三娘走到近前,张媛媛就朝她说道:“姨姨,午饭已经做好了。”
“要不要喊先生出来吃饭。”
“他睡熟了,你们自去吃吧。”
“吃完午饭,将对联写好再玩,别闹出太大动静。”
“知道了。”两人齐声应道。
辅弼趁着张媛媛没注意,一口就将她手中的糕点给咬到嘴里。
胡三娘见他眼儿都要眯成条缝,摸了下他脑袋,朝张媛媛说道:
“可别喂他太多甜食。”
嘱咐了句后,她扫视了下院子,问道:“胡安呢?”
何小鸭接话回道:“刚俞府有家丁送来了四大筐年货。”
“大兄将东西搬到厨房后,刚送人出门。”
这边还没说完,胡安就走进院子。
“娘娘,找我有事?”
胡三娘朝他说道:“公子想开家铺面,卖些香水之类的女子玩意。”
“趁着年关,你得闲就出去转转。”
“看哪些铺面人气旺盛。”
“记下后,等过完年关再去和掌柜谈谈。”
胡安点头应道:“好的。”
接着,他继续说道:“娘娘,刚俞府送来了些东西,您要不要看一看?”
胡三娘摇了摇头,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另外,忙不过来的话,你可以请几个人帮衬下。”
“价钱可以高一些,但不许他们晚上在此留宿。”
“今年,是大伙儿在苏苑第一次过年,操办的热闹些。”
说着,她自玉戒里取出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胡安。
胡安接过银票,回道:“娘娘放心,我这就去隔壁黄府,请几个仆役过来帮忙。”
胡三娘知道他与黄强相交莫逆,说道:“你自挑些东西,给黄府送去。”
“好咧。”胡安咧嘴一笑,转身往厨房走去。
这边事了,胡三娘端身自张媛媛怀里,将辅弼抱起。
“辅弼,往后你就住我隔壁。”
“咱们,现在去看看房间。”
“娘娘、好!”辅弼环住她脖子。
胡三娘抱着辅弼往东厢房走去,两丫头见状,对视一眼后跟了上去。
东厢房是左右格局,胡三娘住在左边靠正房的房间,这时她推开右边的房门,有股潮湿气息扑了出来。
“虽经常打扫,但久位住人,还是潮气了些。”
她朝辅弼轻声说道,随后转头,对跟在后头的两丫头笑了一下。
“难得见你俩这么积极,那就帮忙收拾下房间吧。”
“不、要!”辅弼从胡三娘怀里窜了下来,拦住正想进房的三人。
接着,他朝着房门,鼓起腮帮子,一道狂风自自口中喷涌而出,席卷而入!
“哗啦啦啦……!”房内家具被搅的天翻地覆。
片刻后,狂风卷着木屑灰尘,自房门一穿而出,往天外飘去。
见着房间里空荡荡的毫无一物,辅弼歪了下脑袋,随后“哼”了声,一片霞云飞至正中,落地时,铺满整个房间,形成张硕大云床。
他这才满意地转过身来,左右手各拉着目瞪口呆,仿若木鸡的张媛媛和何小鸭,朝云床踩去。
胡三娘一怔过后,不由得失笑道:“倒真是省事了。”
张媛媛和何小鸭,自失神中醒转过来。
两人小心翼翼得用手摸着云床,只觉得如同棉花般弹柔,又带有丝丝清凉风气。
“哇!辅弼,这是云吗?”张媛媛赶忙脱掉鞋子,惊呼出声。
“是、床!”辅弼纠正了下,接着一把躺在上头,惬意地翻来滚去。
“好舒服啊!”何小鸭学着辅弼,躺在上头。
胡三娘一笑:“玩一会儿后,记得去吃午饭。”
“知道啦!”正在云床上蹦跳的张媛媛,张口应道。
胡三娘摇了下头,知道她们不玩个罢休,不会出来。
她便掩上房门,施了道障眼法,掩盖住房里异像。
有这障眼法存在,即使外人打开房门,没有破妄之法,亦看不见房中云床。
随后,胡三娘推开自个房间房门,走了进去。
行至床边时,她一身红装,渐渐褪成袭白色薄衫;内外雪白相互印衬,两座山丘忽隐若现,即圣洁而妖娆,极其矛盾。
她侧躺在床上,挥手间,粉帐垂落而下。
“天枢观吗?”幽幽叹息,自粉帐中传出……
第六十四章:六欲
月至天心处,风来水面时。
胡三娘与苏凤起,坐于湖边石卵上,见水中倒月,闻风中椒香。
“长宁县外,竟有如此湖光水色。”苏凤起转动着手中木支,将篝火上的鱼肉,翻了个面。
“自上次公子外出,三娘闲着无事时,便在长宁县外闲逛。”
“寻着此地时,心中甚是遗憾。”
“三娘遗憾怎么?”苏凤起问道。
“今晚,却是得偿所愿。”胡三娘轻笑说道。
苏凤起莞尔一笑,将手中木支递了出去:“尝尝看。”
她伸手接住,吹了几下烤的焦黄的鱼肉,再轻咬一口。
“公子这手艺,不去开个店铺,着实可惜了些。”她调侃了一句后,不再说话,专心对付着鱼肉。
苏凤起见她吃的极其香甜,亦食指大动。
拿起身侧的椒粉,往鱼肉上洒了些,再转动木支烤了会儿后,拿到嘴巴一口咬了下。
“呼哧”的呼气声中,他三两下就将鱼肉给吃完了。
“擦擦嘴。”胡三娘递过一方香帕,再自他手中取下木支,扔进篝火里。
苏凤起擦了擦嘴后,见香帕上满是油渍,便一同扔进火里。
解了下馋的两人,相视一笑后,苏凤起便开口说道:
“当日,我行至天水府时,见下方血腥冲天……”
娓娓声中,胡三娘先惊、再恐,紧接着脸露悲色。
等他讲到与心魔生死之战时,她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双手紧握在一块,掌心湿漉一片……
再听他吞噬丹丸,自梦中一过千年,醒转时已成真魔身,即惊且喜!
……
“此行,总的来说,是因祸得福。”苏凤起以此结尾。
胡三娘张着殷桃小嘴,侧靠在他臂膀上,伸手握住他手。
“公子着实冒险。”
“那域外天魔,但凡如公子般心无杂念,一心求胜,便要鸠占鹊巢!”
讲到此处,她尤觉得心惊不已。
“我引她入瓮,使她成为心魔,自然是有些把握的。”
苏凤起听到她“扑通”猛跳的心声,手顺着着她后背说道。
好一会儿,胡三娘心跳才落了下来。
“公子以拳捶杀了巨鲸,端的是好大威风!”
“若非当时三娘不在场中,否则非得摇旗呐喊不可。”
胡三娘调笑着,随后,她学着张先生说书时的语调,铿锵说道:
“这汪洋,海波倒覆,巨浪滔天!”
“那上空,苏先生见鲸尾倾天而下!”
“他‘吼’地发出声惊天巨响!”
“立时,身上魔气腾腾而起,九天为之色变!”
“风云交汇之际,日月倒转里间,苏先生挥出至强一拳!”
“这一拳,欲崩天!欲裂地!”
“只听‘轰隆!’一声炸响,天地一时昏暗无光,万里海波刹那停留不动!”
“千里巨鲸!被苏先生一拳轰入海中!”
“噼里啪啦”她口中发出连着骨折拟声。
“巨鲸骨瘫肉烂,立毙当场!”
“哈哈哈!”苏凤起大笑中,捏着胡三娘翘鼻。
“公子,我讲的怎么样?”胡三娘瓮声瓮气地问道。
“有张先生那味了。”他将手松开,搂住她肩膀。
胡三娘抬手摸了下自个鼻子,顺势倒进他怀里。
“公子。”两人静静相拥了会儿后,胡三娘轻声呼唤。
“呃?”苏凤起喉间发声。
“公子,会不会觉得三娘是异类?”胡三娘脸埋在他怀里,幽幽问道。
“怎么会。”苏凤起心中一动,手不自觉地拨弄着她头上青丝。
“公子,我想看看你的真魔身。”胡三娘自他怀里坐起,拢了下鬓发后,细声说道。
“三娘,我说副对联给你听。”
苏凤起望着渐渐西落的皎月,起身做欲往青天揽明月之状。
胡三娘随同而起,耳中便提听到他悠悠说道:
“炼七情生六欲是为逍遥事;”
“行无拘道无规方为魔中魔。”
她目眩神迷地缓缓复述了遍,忽的!心中警兆大生,急急往边上看去!
一对幽幽碧瞳,正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
胡三娘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阵阵晚风吹皱一泓明月,缕缕长发扬起三尺魔气。
“三娘,你还会觉得自己是异类吗?”略有丝嘶哑的嗓音,带着无边蛊惑之意,在她耳中不断回响!
“觉得自己是异类吗?”
“是异类吗?”
“…”
“噗呲!”胡三娘一口鲜血自口中吐出。
她急急默运《炼神篇》,驱逐脑中杂音!
眉间星辰砂更是星光大方,如梦似幻的星界绕身运行。
“这,就是真魔?!”状态稍复,胡三娘不可置信地紧盯着眼前真魔,尖叫出声!
“何为真?何为魔?”苏凤起邪异一笑,接着自答:
“真者,随心所欲而本性不失!”
“魔者,逍遥世间而本心尤在!”
话音未落,他探手穿过星界,自无穷远处一把抓住胡三娘左臂。
“刺啦”一声裂响,星界碎裂,胡三娘被只魔手,带的直撞进他怀里。
“嘤咛”声中,星光散碎,玄甲符跌落在地,有衣料纷纷扬扬。
许久,许久。
“相公,天要亮了。”
幽幽黑幕里,有光泽隐露;胡三娘环臂抱胸,纤腿叠合,无尽风光隐然若现,语气极尽慵懒。
“咱们,回去吧。”魔音阵阵中,一袭紫衣转瞬间化为青衫,携起缕清风,裹着地上符篆,须臾远去。
有真火,炙烤着湖边石卵上点点妆红;更有破布烂料,自湖中、自石间、自树上……随风扫进真火里间,片刻间化为灰烬。
……
苏苑正房。
“哗哗”水声响起。
苏凤起略显窘迫地说道:“三娘,还是我自己来吧。”
“怎么这会儿,倒害羞起来。”
轻笑声中,他听胡三娘娇嗔道:
“相公在湖边,可是霸道的很。”
鸡鸣三遍,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听到院中响起何小鸭的声音。
“媛媛,辅弼,赶紧起来!”
“要做早课了!”
第六十五章:年贡
早课完后。
何小鸭和张媛媛,领着辅弼,在厨房里忙活了小半天。
随后,三人烟熏火燎地端着盘盘早点,将枣树下的石桌摆的满满当当。
“娘娘,起来吃早饭啦!”何小鸭朝着东厢房叫唤。
“先生,吃早饭啦!”张媛媛敲着正房房门。
“吱呀”两声,房门洞开,苏凤起和胡三娘,分自正房和东厢房里,走了出来。
两人遥遥对视一眼,紧接着,齐齐脸色一红,侧头避过。
“你们吃吧,我去书房。”苏凤起扔下句话,紧走几步,推开书房。
“我也不饿。”胡三娘说着,往宅门走去。
“……”
“……”
张媛媛和何小鸭面面相觑。
“什么觉得,他们怪怪的?”张媛媛紧盯着胡三娘背影,疑惑出声。
“咋两人都不吃了呢?”何小鸭有点摸不着头脑。
“啊,辅弼,你给我们留一点!”
辅弼无视掉张媛媛的叫声,踩在石凳上,小手如风扫过石桌……
等张媛媛跑到辅弼跟前,石桌上只剩碟碟空盘。
“你咋这么能吃?!”她气鼓鼓地弹了下辅弼额头。
“好、吃!”辅弼小嘴鼓涨着说道。
“好啦,好啦,我再去做点就是。”何小鸭扶着额头,走进厨房。
“这么多东西,都进哪去了?”张媛媛端下身,摸了摸辅弼肚皮,并没想象中的鼓囊囊的,不由得暗自咋舌。
“走,咱们也去帮忙。”说着,她抱起辅弼,跟着进入厨房。
见何小鸭已经忙活开了,她将辅弼放在灶口前,朝他说道:
“辅弼,一会你来生火。”
“好!”辅弼点了点头。
张媛媛见他这么乖,满意地亲了他下,就去帮何小鸭和面去了。
“小鸭,有没觉得,姨姨今天有点儿不太对劲?”她踩在凳子上,手上边动着,边朝何小鸭问道。
何小鸭边麻利地将面皮,捏成各类可爱的动物的模样,边想了下。
过了会儿,她回道:“娘娘今天的脸色,好像比往常红润了些。”
张媛媛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有没觉得,娘娘走路的姿势,好像……。”
她皱着眉头,好一会儿后,一拍脑袋,叫道:“好像我娘走路的样子!”
“噗呲!”何小鸭笑出声。
“你笑咋?”张媛媛有点生气。
“媛媛,师母走路姿态自然是好看,但娘娘却更胜一筹。”
“我不是说这个!”张媛媛略抓狂。
紧接着,她脑中灵光一闪,叫道:“对!是《石中记》里,说的女子风情!”
“小鸭,你看看,是不是这样子。”说着,她按着脑中浮现的文字,学着走了几步。
“嗯,媛媛,你这样子走路,挺像娘娘。”何小鸭停下手,看着她走路姿态,点头说道。
“小鸭,我这是照着《石中记》里,崔娘子……”
“娘娘,这里,有大兄,味道!”辅弼突然走到两人面前,摸着自己下腹,极力表达出所知之意。
被打断话的张媛媛,和何小鸭对视一眼后,两人脸颊忽的一烧,齐齐朝着辅弼啜道:“小流氓!”
“砰!”
“砰!”
两只粉拳先后落在他脑门上。
虽说不疼,但辅弼仍旧有些委屈。
他两眼含泪,无辜地瞧着两人,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挨揍……
……
胡安在何小鸭起床前,就挑着两筐年贡,往仙霞山天鹤观送去。
等他至天鹤观,天光微亮。
道观门前,却已经有仆役排起长龙,正挨个或挑或提着年贡,随着迎客道人进观。
“这些人,莫不是等了一晚上?”胡安暗自诽谤了句后,乖乖排到队伍末尾。
轮到他时,已是辰时三刻。
胡安挑着年贡,随着迎客道人进观。
此时,金殿里外,已经密密麻麻地挨着,盖着红布的各类篮筐。清风徐来时,红布荡漾如水波。
他依着迎客道人意思,将年礼接在后尾。
接着,胡安紧走几步,朝金殿门前伏案疾书的中年道人递上礼单,再接过封符包,才算是完成了整个流程。
“这位道长,若见着贺真人,麻烦通报声,说苏先生回来了。”他朝着中年道人拱手作礼。
“可是,苏苑苏先生?”原本不欲搭理胡安的道人,闻言立马搁下朱笔,站起身来问道。
“正是。”胡安点了点头。
“好,小道一定通传到!”道人赶忙做了个道揖。
“多谢道长,在下就不打扰了。”胡安返礼后,便欲转身离去。
“等等!”中年道人喊住胡安,接着自桌肚里,拿出方道观自制的墨砚,塞进他手里。
“我叫徐往之,请居士,代我向苏先生问好。”
不等胡安回话,道人当着他面,将苏苑两筐年贡,提进金殿,摆放在最正中。
见状,胡安咧嘴一笑,朝道人回了个了然眼神后,便揣着墨砚,提着扁担,离观下山。
等他脚踩在杏花坊上时,已是巳时三刻。
遥遥便见着,苏苑门口,右侧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左侧则排起了一溜长队!
胡安心中一惊,脚下急急发力,身子一窜就是六七丈远!
“别挤!左边排队去!”
“一个一个来!”
到了近前,胡安就听到张媛媛大声地叫唤着。
他眼睛一扫,见右侧挤在一堆的都是街坊;左侧排起队伍的,大都是长宁县望户仆役,个个将筐筐盖着红布的年贡,摆在脚下。
胡安见队伍前头,混着个黄强,脸一黑,腾身而起,落在他边上。
“黄强,你凑什么热闹?!”胡安一把将黄强扯了出来。
黄强急声埋怨:“胡安,你小子可真不够意思!”
“要不是我家仆人赶早着出趟门,听街坊县里,到处在传苏先生回来了的事。”
“我这会儿还蒙在鼓里呢!”
“慌的我,赶忙提着备好的年贡,跟来排队!”
胡安一巴掌扇在他肩膀上,没好气地说道:
“一点眼力劲都没,还尽瞎凑热闹!”
“没见门前,小鸭和媛媛忙不过吗?”
“现在,赶紧将你府里家丁,都指派过来帮忙。”
“我自会领你,在公子面前露露脸!”
黄强眼中一亮,麻溜地提起脚下年贡,展身就越过边上院墙,落回自家院里。
“都给我放下手里的活儿!”
“有一个算一个!赶紧去苏苑帮忙!”
第六十六章:来客
苏苑门前人声鼎沸,院里却是另一番情景。
院子正中,摆放着张圆桌,上头有茶具果盘等待客之物。
此时,苏凤起、胡三娘两人正陪坐在席。
苏凤起下头,依次坐着张运修张先生、赵维秋赵大掌柜、仁生医馆江河江大夫、孙澋源孙举人四人。
孙澋源因虫疫之故,腿脚不便,由发妻储琼琳陪伺在坐。这会儿,她正拉着胡三娘的手,轻声交谈。
院中,不时有仆役,挑着东西来回进出。却是胡安昨儿往黄府暂借的家丁、丫鬟。
“苏先生所传的‘仙人三式’,甚是奇效。”
“小生日修不缀,配以食补,现在已可勉强站起。”
胡安领着黄强及一众仆役转过影壁,自院门走出时,正好看见孙澋源举茶代酒,坐着敬了苏凤起一杯。
“苏先生、胡娘子!”黄强朝两人抱拳行礼。
“苏先生,胡娘子,好!”后头的家丁丫鬟,齐齐弯腰问好。
“黄总捕。”苏凤起起身笑脸做引,再朝黄府家丁点头示意。
黄强朝胡安挤了下眼睛后,大手一挥:“你们赶紧帮忙去。”
“好咧!”管事应声后,便领着家丁,返身往宅门处走去。
剩下的丫鬟嫲嫲,则四散开来,开始里外忙活起来。
胡三娘见她们手脚麻利,知轻重,懂分寸,这才放下心来,朝黄强笑道:“赶紧坐下吧你。”
“嗨!”黄强咧嘴一笑,大大方方坐在孙澋源上方。
苏凤起给他倒了杯茶水,笑道:“黄总捕,可谓及时雨,要不,我和三娘还真要焦头烂额。”
黄强连忙回道:“苏先生,喊我黄强即可。”
“能帮上苏苑忙,不胜荣幸!”
“言重了。”苏凤起摆手坐下。
见苏苑有新客,且自己心意也已送达,江河便先朝黄强问好一声,随后起身告辞。
“苏先生,我这还得赶回去照看医馆,却得跟您告辞了。”
“江大夫,我送送你。”苏凤起赶忙再次起身,出席欲送。
“不用,不用。”江河连连摆手。
苏凤起见状,也就顺势应下:“那行,胡安你送送江大夫。”
候在边上的胡安,朝他点了下头后,引着江河出了苏苑。
这头,赵大掌柜朝黄强冷哼一声,接着也起身离席。
“苏先生,胡娘子,年关酒楼正忙。”
“我也得走了。”
苏凤起倒没跟他客气,笑道:“赵大掌柜,自去便是。”
赵大掌柜何等人精,知道今儿自个算是来对了,当下,喜气洋洋地出了院门。
黄强见胡三娘似笑非笑朝自个瞧来,避过目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他心知肚明,自己与胡安拆了半座醉仙楼,虽说赔足了银两,但也害得醉仙楼半月开不了张。
是以,赵大掌柜余怒未消,不欲与自己同席。
孙澋源见一下子走了两人,就剩下新来的黄强,以及与苏凤起相交莫逆的张运修,他立时也待不住了,伸手扯了下自家娘子衣袖。
储琼琳微微侧首,见自家相公朝自己使了个颜色,当即会意。
她轻拍下胡三娘手背,笑道:“苏苑事忙,姐姐却是不好再耽搁妹妹时间。”
“年后元宵,咱们姐妹再同出来赏灯。”
见储琼琳欲要告辞,胡三娘自袖中拿出只指长的琉璃瓶,塞进她手中。
“姐姐,这瓶香水,全由龙涎香炼制而成。”
“是妹妹一番心意,可勿推辞。”
“龙涎香?!”
“这太贵重了,姐姐可不敢收!”储琼琳心中一惊,赶忙将瓶子还回。
“咯咯咯。”
“姐姐,你闻闻看,再说不迟。”
轻笑声中,胡三娘轻轻拧开琉璃瓶盖,将瓶口送至她鼻前。
储琼琳先是闻道一缕馥郁甜香,紧接着,有芳润木香、沁人果香、百花盛开之香……千百般香味交融于一体,在鼻间依次绽放!
只闻到一缕,她竟觉的自己,彷如置身于姹紫千红的万花谷中,彩蝶与百花争艳,清风共花香争春……立即就着迷上了。
“百香融于一体,世间竟有如此香味?!”储琼琳难以置信地轻呼出声。
再往胡三娘手中的琉璃瓶子瞧去时,她流露出留恋难舍的神情。
“姐姐,妹妹这心意,还送的出去吗?”胡三娘见她眼中异彩连连,把瓶盖重新拧上,娇笑说道。
“那……姐姐就心领了。”储琼琳终究难以抵挡香水诱惑,犹豫了下,接过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入随身荷包里间。
再妥帖藏好后,她这才站起身,将自家相公扶起。
“苏先生,胡娘子,小生和拙荆也要告辞了。”孙澋源往两人作辑说道。
黄强见自己屁股刚坐下,苏苑客人就接二连三告辞,当场绷不住了。
“孙举人,你咋意思?!”
“黄总捕,你说什么?”孙澋源一脸迷茫。
候在游廊里的两个孙家家丁,立即抬着藤椅走上前来,朝着黄强虎视眈眈。
黄强起身刚想发飙,就听到胡三娘冷冷喝声:“黄强!”
黄强浑身激灵灵一颤,立即朝孙澋源说道:“孙举人,‘仙人三式’配上灵酒,或可治好你因虫疾落下的病根。”
“当真?!”孙澋源惊诧万分。
苏凤起微微诧异地看了眼黄强,就听到胡三娘说道:
“‘仙人三式’本就可以治好孙举人,配以灵酒可加速恢复。”
接着,胡三娘传了道神念给苏凤起:
“相公,‘仙人三式’便是你在虫疫期间,于长宁县、陵昌县、阳化县三县,传下的《炼体篇》起手架势。”
“如今,‘仙人三式’传遍了整个定宿府,可谓蔚然成风,老少咸宜。”
苏凤起闻言,微微一怔,旋即会心一笑。
听得胡三娘确认,孙澋源夫妇大喜过望,立即朝胡三娘及黄强再三道谢。
随后孙澋源坐上藤椅,储琼琳则是急急催促家丁……
见他们出了院门,胡三娘这才朝黄强呵斥:“就走了那么几个人,你就觉的丢了面子?”
黄强诎诎说道:“娘娘,那个……”
他跟胡安胡混时候,听多了胡安言必“娘娘”,急切下,“娘娘”二字下意识脱口而出。
胡三娘没好气啜道:“天天跟着胡安鬼混,都学起他说话来了!”
黄强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腾的烧的通红,恨不得钻进桌肚里才好。
苏凤起和张运修,见个五大三粗的彪悍大老爷们,跟个学生样乖乖被胡三娘呵斥,不由得面面相觑。
“瓶子里装的是香水,是给云雀妹妹的。”
“这香块是给你的,回去好好洗下嘴巴。”
胡三娘取出双份的龙涎香水和香块,塞到黄强手里。
黄强一把将东西塞进袖里,紧接着顺着墙根,急急溜出院墙……
第六十七章:入梦
天色入暮时,张运修告辞离去。
年关前,他送来了批笔墨纸砚当做年礼。此外与胡三娘约好,年关那天,接张媛媛回家团聚,等元宵时,再送回苏苑。
礼是这个礼,但两家就隔着条河,到底差了点游子归家的意思。
平日里,张媛媛就时常带着何小鸭回家,再偷摸着摸几本话本小说,隔天带回苏苑。
两丫头现在满脑子塞满了江湖情仇、市井奇闻、仙魔秘闻……当然,更少不了喜闻乐见的世情小说。《石中记》便属于此类,里间文字描绘露骨透肉,有众多不可描述……
张运修在见了《石中记》被偷走之后,当天就将所有的世情小说,全给埋进自家墙里、院里……。
每逢张媛媛回家,更是严防死守。怎奈自家女儿本事日长,他只要稍没看住人,便要着了她的道。
无奈之下,张运修只好将比较露骨的话本小说,统统寄存在友人家里。
……
喧嚣了一整个白天的苏苑,终于恢复了宁静。
写了一整天字的何小鸭和张媛媛,吃完晚饭后洗漱干净,便抱着辅弼跑到他房里。看那样子,也是不准备再出来了。
苏凤起和胡三娘,看着从后院堆积到院里的筺筐篮篮,不禁有些头疼。
“胡安,你晚上按着礼单,照着价值再添三分,这两天全给我返回去。”
“张先生、黄强、赵大掌柜、孙举人和仁生医馆江河的收下。”
“黄强和孙举人今天已经返礼了,我再备三份年礼,张家年关那天由媛媛自己带回,赵大掌柜和仁生医馆,你明早亲自送去。”
“这里是五百两银票,不够的话再找我要。”
三言两语,胡三娘便安排的明明白白。
“好的,娘娘!”胡安点了下头,接过银票,拿着厚厚一叠礼单,就往院门走去。
显然,他是准备找黄强这地头蛇,请他帮忙找个账房先生,连夜核算。
“三娘,咱们进房吧。”见这边事了,苏凤起牵着胡三娘手,往正房走去。
她脸色微微一红,想到昨晚的荒唐,生怕他食髓知味,夜夜鞭挞不休,至道心魔念沉沦欲海,正要开口劝解,就听他说道:
“晚上我以《入梦真经》,引你神魂入梦,感悟世情百态,逐步奠定《炼神篇》根基。”
“我炼心魔,一举将《炼神篇》推至‘出势’境界,从而神魂可化身真魔。”
“照此推断,三娘你《炼神篇》修至出势境界,亦可能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胡三娘闻言,心神一凛,连忙将脑中杂念驱除:“公子尽管施法,三娘近些日子,已感到《炼神篇》关隘渐动。”
两人走进房里,关上房门后,再布下结界,防止有人打扰,这才各自盘坐床上。
“三娘,放开心神,排空心念。”
“好。”胡三娘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呼出时,心念渐寂,心神渐放……
片刻之后,苏凤起见她双目紧闭,渐入状态,便也闭目沉神入识海……
天枢观内,苏凤起神魂骤然睁眼,旋即一步跨出识海,悬于床上两人正中。
“心意气静,望我独神;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入梦真经》口诀自神魂口中诵出,有股奇异的空寂之感。
神魂如烟如云,顺着胡三娘的呼吸,进入其识海。
一百零五里方圆识海,尽是花海;上空星光璀璨,有星河缓缓运转,更有条五彩玉带横跨星空,彷如桥梁沟通内外。
有烟云自花海正中迅速弥漫,外界半盏茶功夫,整片识海便被烟云覆盖,阵阵幻境开始演化……
……
黄强回到黄府,入得大堂,坐在椅上。
等他伸手提起桌上茶壶,立觉不对。
“小三,赶紧给爷添茶!”吆喝声中,竟离谱的有回声回响。
“你瞎叫唤什么?”
“家里家丁丫鬟,不都被你指派去苏苑帮忙了。”
东云雀穿着身瓷白莲裙,肩上披着件暗纹小袄,娉娉婷婷跨入大堂。
“娘子,你看我这记性!”黄强一拍脑袋,接着连忙起身迎上娇妻。
将她扶至椅上做好后,再自边上架子,取下绣有云纹的天清色毯子,盖在她腿上后,黄强才算是暗舒了口气,坐在椅子上。
“憨货,你不是被胡安拉去苏苑做客?”
“什么前脚去,后脚就回来了?”
“莫不是,你又惹祸了?”东云雀蹙着眉头发问。
黄强自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闯祸。当下,将在苏苑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讲完后,他将香水香块放在桌上。
“胡姐姐刚至长宁县时,你听信谗言,领着手下差役去寻她麻烦。”
“结果一群大老爷们,衣服都没挨着,就在东市里躺满了一地。”
“最后还得我爹领着贺真人求情,才算把你们都给领了回来。”
“就这你还不长记性,敢在苏苑大呼小叫?”
黄强被自家娘子一顿训斥,登时脸红耳赤。
“你与胡安交好,经他提点,喝他灵酒,总算是治好了长年累月习武,积弊下的痼疾。”
“如此,我才得幸,怀上孩儿。”
说着,东云雀轻揉腹部。
黄强更是起身,半端下来,侧着脑袋就想贴上去。
“去去去。”
他脑门吃了东云雀一小巴掌,依旧“嘿嘿”直笑,硬是贴了上去。
她见自家相公,如此没脸没皮的样子,心中即欢喜又忧虑。
“胡姐姐今年收了咱家年礼。”
“并回赠了香水香块。”
“显然是认咱家这门邻里。”
“往后,苏苑有什么事,你眼儿招亮些。”
“别像今天一样,还得胡安请你,你才晓得遣人帮忙。”
“谨遵娘子吩咐。”黄强笑嘻嘻起身,拎着把椅子坐在她边上。
白了他一眼,东云雀拿起桌上琉璃瓶,见里内液体呈琥珀色,隐有烟云,与自己往常使用的香水,皆不相同。
当下好奇心起,她轻轻拧开瓶盖,轻轻扫风将香水送进鼻间。
“……”
“黄强!”
她惊呼着站起身。
“娘子,咋了?!”黄强被她喝得浑身一抖。
“这是龙涎香炼制的香水。”
“你这憨货,怎么问都不问,就厚着脸皮拿回家?”
东云雀拧着他耳朵,喝道。
“娘子,龙涎香我知道,但香水,我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啊!”黄强连声叫屈。
“哼!”她冷哼一声,松手说道:
“这一瓶香水,至少五百两银子。”
接着,她再拎起香块,闻了闻后:“这也是龙涎香制成的香薰,值百两纹银。”
“胡姐姐出手,就是一千两百两银子。”
“咱家年礼满打满算,至多值一块香薰。”
黄强不可思议地反问道:“娘子,你平日用的香水,原来都这么贵?”
被他气的差点发笑的东云雀,再次伸手狠狠拧着他耳朵。
“你每月赚多少银两,自个心里没数?”
“还有,我这会儿是在跟你聊,我买香水的事儿吗?”
“轻点,轻点。”黄强倒吸着冷气。
出了口气,东云雀松开手,想了想后,说道:
“胡姐姐回礼贵重,咱家心知肚明下,若暗做不知,回头情分就会淡掉。”
“我听胡姐姐说过,苏先生好书法。”
“明儿,你去我家,到书房里将书架移开,把藏暗柜里,虞大家的狂草书给我取来!”
黄强闻言,浑身发颤:“娘子,这要让县尊知道了,还不得打折我的腿?!”
“那你,是怕被我爹打折腿,还是要自个去客房睡一年?!”
“……”
黄强无奈屈服。
随后,他见自家娘子,待那两个琉璃瓶子,比待自己还珍贵的模样。
黄强莫名觉得,往后自己的日子,怕没法再像如今这般潇洒。
第六十八章:梦中共千秋
幽幽深林,藤蔓横生,山石怪立。
一只白狐急急自山涧间河流一窜而过,正欲往前头茂林森草钻去,一股恶风自身后扫来!
“呦!”白狐惊呼,骤转身躯,避过白额吊睛猛虎自后头的扑击。
“窣窣”的草动声中,白狐见猛虎紧盯着自个,抬足缓步而来。
“嗬!”它呲牙发声,不断倒退。
“吼!”猛虎见它后脚踩入河中,猛然怒吼一声!
“噗!”的水中声,白狐被虎吼吓得倒窜入河中,正欲转身逃窜,河边猛虎已然扑击而下!
“哗啦”水花四溅中,有鲜血随同飞溅!
白狐被猛虎紧紧按压在河床下,紧接着,猛虎垂首探入水中,长牙森然,一口咬在白狐脖颈处!
撕扯声中,狐眼灵光涣散……
……
胡三娘骤然惊醒!
“拍”的火石敲击声中,她点燃桌上油灯。
一缕昏黄灯豆,照的四壁更显幽深。
她只手托腮静坐在凳上,另只手摸着腹部,瞧着床上呼噜声震天响的自家相公,脸上荡漾着笑意。
“砰!”木门猛然被人一脚踹倒!
“大王有令!今晚小荆村,一个不留!”当头的彪恶大汉暴喝出声,旋即提刀竖劈,一刀将猛站而起,惊骇欲绝的胡三娘劈翻在地!
“娘子!”
意识沉沦深渊的最后一刻,她听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
“好痛!”
“好痛啊!”
“胡娘子,你照我说的做!”
“来,吸气!……吐气!”
“赶紧用力!”
“做的很好!”
“啊,嫲嫲,我好痛啊!”
“别说话!”
“来,吸气……!”
“哇……!”
“天啊!胡娘子,你什么生了只狐狸?!”
“砰!”
“呜!……”
“孩儿,你把我孩儿怎么了?!”
“你这**,竟与妖物私通!”
“我这就送你,同它一块归天!”
“砰!”
……
“苏大夫,我近些日子神思迷沉,夜做惊梦。”
“不知是梦魇入侵,还是功法练出了岔。”
“您帮我看看。”
胡三娘伸出玉臂,手腕搁在桌上上方,一块青润玉石上。
苏凤起见她心神不定,脸色憔悴,再将两指搭在她腕间,听脉搏晦涩,心中一动。
“胡楼主,方便将梦中经历讲与我听?”
胡三娘点了点头,说道:
“第一晚,我梦见自己身化白狐,遭猛虎猎食;”
“第二晚,我梦见自己腹中怀胎,却遭山匪踹家入门,横死当场;”
“第三晚,我梦见自己遭生产之痛,却是产下只妖狐,母子当场被稳婆砸死。”
说到这,她摇了摇头,顿了会儿后,眼露迷色,幽幽叹息。
“梦中场景历历在目,生死悲欢情情经心。”
“我亦难分难解,不知何个是真我。”
“是以,近些日子,再也不敢入睡。”
苏凤起闻言,却是笑道:“胡楼主,世情如炼,人生如梦。”
“你今不知何个是真我,我倒以为,个个是真你。”
“我给你开个安神入梦之方,你服下后,好生安睡。”
“再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说着,他手上出现个瓷碗,将迷神水递了过去。
胡三娘犹豫了下,还是接过瓷碗,慢慢饮尽。
旋即,她眼神一沉,便趴在桌上睡着过去。
苏凤起见此,微微一笑,起身往房外走去。
“这就是春风楼啊。”苏凤起凭栏朝下望去。
见莺莺燕燕在堂中如穿花蝴蝶,寻欢客风度翩翩往来穿梭;
他再转头往回廊扫视,才子偕佳人,共持一笔;豪侠揽娇娘,同饮杯酒……
“勾栏院中寻真情,风尘里间候良人。”
“难怪三娘人情练达,世事洞明。”
他摇头轻笑,随后绕着回廊,顺着楼梯,将扇扇房门推开。
每个房间里,都有一幕幻境,胡三娘在里间,呱呱坠地后,须臾间长至葱葱少女……
“庄周梦蝶,不知是蝶化庄周,还是庄周化蝶。”
“三娘,我便与你共梦千秋。”
“同证真我。”
站在堂中,苏凤起抬头间,身化万千,飘然跨入房门。
……
识海烟雾渐渐消去。
花海星光再现真容。
苏凤起站在花海正中,见白狐拖曳这六条长尾,横躺花中。
他盘坐下来,揽住根狐尾,拨弄着等她醒转。
“百里识海为日游,千里识海为真仙。”
“三娘的路,还很长啊。”
话未说完,便听到“轰然”声巨响,识海骤生巨变!
地上花海翻涌,空中星光暴涨!
更有彩带紧缩飘落。
“呦!”白狐双目猛睁,长鸣声中,飞天迎上彩带。
苏凤起手中一空,抬头朝上望去。
见白狐身上彩带环绕如云烟;星光倾下如天柱,白狐沐浴于星柱之内;六尾外再有一尾忽隐忽现。
“入梦千秋,历经百世,一朝化茧成蝶。”
苏凤起神念自识海扫视而过,见识海正渐渐往外推移,不由得轻笑出声。
“三娘,可知何个是真我?!”他长声中,一轮煌煌天日透目而出。
白狐心神一震,眼中迷茫立消!
她垂首往下望去时,只见烈日升空,漫天金芒中,一道身影浑身镀上金辉,正含笑望见自己!
“速凝星光为月,成日月轨道!”
听到苏凤起提点,白狐再不迟疑,极力收拢星柱,将其导往自己右眼之内;身子更是急急迎上烈日!
“轰隆!”白狐携星光撞入烈日,煌煌天威立即炸得她惨呼不止!
“可要撑过去啊!”
“否则,只能将这道观日符收回。”
“那就错失掉了,日月行天,阴阳交汇的仙灵天道。”
苏凤起心中默念。
烈日金光中,隐于白狐神魂极深处的妖气毕露无遗;有金光不断刺入,将妖气一一击溃!
白狐只觉的浑身上下,有万万亿烈火金针透体而入,痛的她几近昏阙!
苏凤起见白狐神魂隐有涣散迹象,心内一惊!
“糟糕,三娘撑不住了!”
他正欲将观日符收回时,就见星柱忽的尽没白狐右眼,旋即,一轮明月缓缓升空而起!
“咚!”
天地有钟声长鸣!
明月西落,落于花海之中;而朝日东升,起自新生梧桐树冠!
白狐,仙灵奠基!
识海横推三百里,神魂化神,《炼神篇》入境!
她融玉带化尾,拖着八条长尾,自天际直扑而下,往苏凤起怀里撞去……
第六十九章:俘获天心通文圣
苏苑正房。
“咯咯咯”笑声不绝于耳。
胡三娘骑在八尾灵狐背上,在房内不断来回往复。
“好了,三娘。”
“你转的我头晕。”
“相公,我再坐一会儿嘛。”胡三娘娇嗔说道。
“自己骑自己,还能玩这么开心……”苏凤起暗暗吐槽。
见她尤未尽兴,苏凤起便躺在在床上,默默在识海内,再勾勒出道观日符。
等他将观日符融入左眼,睁眼时候,就见着胡三娘侧躺在边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苏凤起微微一怔,问道:“我脸上长花了?”
胡三娘嫣然一笑,蜷缩进他怀里,却并不答话。
两人静静抱了会儿,就听到苏苑门外,响起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宅门就被打开。
“等会儿大家伙儿手脚轻点,莫吵扰到我家公子和娘娘。”
胡安压低着嗓子吩咐。
黄府家丁齐齐点头。随后,就一个个自胡安手里,取过张礼单,进入院里,开始忙活开来。
人多手杂,还得搬运院子筐筐篮篮,加上嘈嘈切切的低语声,苏苑到底是喧嚣起来。
“相公,你再躺会儿。”
“三娘去备几份年礼,让胡安赶早送去。”胡三娘起身说道。
苏凤起点了点头:“去吧。”
她将房门轻掩上后,再胡安招呼过来……
……
接下来几天,苏苑都在热热闹闹中渡过。
其间,贺真人领着黄洞之,以及西玄观新坐镇道人孟令辉登门拜访。
苏凤起和胡三娘,一应接待,宾主尽欢,自不必说。
随后,远在南泉关的白霜,遣人送来了份年礼。
胡三娘将十瓶龙涎香水封入礼盒,添做回礼,托来使送往白霜。
之后,东云雀上门找胡三娘闲话,临走时留下虞大家的狂草书。
最苦的还是黄强,隔天就被自家岳丈喊进县衙里。差点被打断腿不说,还被赶去县牢里,充当了几天牢头。
在年关这天,县令东秉文总算是息了怒火,亲自去牢房里将黄强给接回去。
而胡安,在黄府家丁帮衬下,也总算赶在年关前天,按着礼单全部回礼完毕。
整个苏苑,最高兴的莫过于张媛媛,终于可以偷几天懒,不用做早课。
她和何小鸭,整天赖在辅弼房里,门一关,房内便安安静静。
两丫头就捧着话本,给辅弼讲起里间故事。辅弼也是听的津津有味,表达能力都大有长进。
……
年关这天,何小鸭和张媛媛赶早着起床,开始在苏苑门窗上,贴上自己写的对联。
在吃过早饭后,苏凤起和胡三娘,提前给了张媛媛压岁钱。接着,她就被张运修接回河对面的张宅。
等午饭过后,苏苑五人齐聚厨房,开始热热闹闹地包起饺子。
“三娘,为何年关要包饺子?”
前世是南方人的苏凤起,颇有点疑惑,这方世界为何,为何竟有前世北方的过年习俗。
胡三娘边将面团揉成滚圆的面皮,边回道:“在北元建国前,整个意清洲其实并无过年这说法的。”
“那时候,意清洲妖魔立国,多不胜数,历法杂乱,难以一统。”
“后来,通文圣建国北元,起新历、立节气、树新规,暗合天道,俘获天心;这才有了如今通行的大历。”
“而过年包饺子,吃饺子的风俗。”
“据说是有一年,通文圣年关那天,子时之时,辞旧迎新之际,亲自给守边将领端来了盘饺子。”
“饺子里包有各种馅料,都被通文圣赋予美好寓意。”
胡三娘将案板上揉好的面皮,端到桌上。
她拿起块面皮,舀了勺肉馅,再放进颗红枣,包好后说道:
“就比如这肉馅包枣,便象征着丰衣足食,甜甜蜜蜜。”
“传至民间后,因饺子外形酷似金银元宝,立时大受欢迎,形成风潮,传至至今。”
“是以,南明这边,也便有了过年吃饺子的习俗了。”
苏凤起心中一动,便听到何小鸭说道:
“娘娘,我见书里说,通文圣还是个多情种子呢。”
“小鸭,你说来听听。”苏凤起笑眯眯朝她说道。
“通文圣早年时候,和龙君云游天下。”
“行至如今南明地界,遇上了当今太一观掌教仙人相思远,见其绝色,脱口而出句诗句。”
何小鸭见苏凤起眼含鼓励之色,这才红着脸,小声念道: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何小鸭话音未落,苏凤起心内有波涛骇浪涌起!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他不由自主地,将后两句念了出来。
“咦?!”胡三娘诧异出声。
“相公,你这两句,接的妥帖之极。”
“什么?”苏凤起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不就是前世流传甚广的《李延年歌》吗?
胡三娘接口说道:“当时通文圣只道出了两句,后面流传出去,就有无数风雅饱读之士,为其续句。”
“刚相公脱口而出的两句,却是三娘见到听到的诸多续句里,最为贴合通文圣当时心思。”
“……”
“难道是我想岔了?”苏凤起心中暗自嘀咕。
随后,他想了下,朝胡安说道:“胡安,你去街上书……”
苏凤起猛然想起今天是年关除夕,书铺定是关门谢客。
他立即改口道:“去张先生家里,将记有通文圣话本,小说,诗词什么的,给我借回来。”
胡安点头应道:“好的,公子。”
之后,他将手上饺子包好后,起身去往院里水井处洗了把手,便急急赶往张宅。
胡三娘微觉诧异地看了苏凤起一眼,问道:“相公今儿怎对通文圣,倍感兴趣?”
“如此圣人,我得好生瞻仰不是。”他打了个哈哈。
接着,苏凤起手中出现枚铜钱,挨个点名:“三娘、小鸭、辅弼,你们都转过身去。”
“我要将这枚吉祥铜钱,包进饺子里了。”
胡三娘和何小鸭轻笑着转过身,而辅弼则是探头过来,闻了下他手中铜钱后,才背转过去。
苏凤起也不以为意,将铜钱压进肉馅里,两下便将饺子包好,放进扁筐,与众多饺子混成一片。
第七十章:文抄公
入夜之后,长宁县万家燃气篝火。
无数飞灯携着千家万户美好心愿,腾空而上时,鞭炮声、祷告声、欢呼声……合成一道,响彻百里,连绵不绝!
等到子时,新旧交替之际。
仙霞山天鹤观里,灯火通明。
道人盘坐金殿里内,居士跪坐金殿之外;在近千双眼睛注视下,贺真人手持鼓槌,敲响了金殿内的编钟。
悠长钟鸣中,道人居士齐齐口诵经文。
随着钟声、诵经声传遍长宁县,无数人气腾腾而上!
“啾!”凤鸣声中,一只百里朱雀,在滚滚人气中展翅而起!
朱雀鼓翅间,绕县盘旋三匝。有无数紫气如若星火,铺天盖地般散落入县中,融入屋顶、融入树上、融入街巷,再融入跪坐家门前数十万百姓体内……
“啾!”再一声凤鸣,朱雀飞身往仙霞山朱雀楼里落去。
“谢朱雀真灵赐福长宁!”无数百姓起身齐齐大喊,人声汇聚如雷,惊天动地!
随后,鞭炮声再次响彻天地……
苏凤起站在院中,抬头凝视着空中异像。
等朱雀落入朱雀楼后,才朝胡三娘说道:“如此气象,甚是震撼人心。”
胡三娘伸手接住一缕星火,任其融入体内。一丝浓郁灵气,刹那窜入丹田。
她舒畅地呼出了口气,朝苏凤起嫣然一笑,说道:“寻常县府,可不曾有如此蓬勃气象。”
“盖因,长宁县除了有贺真人坐镇外,还住了个苏先生。”
苏凤起被她逗的一乐。
随后,他大声喊道:“小鸭、辅弼,过来领压岁钱!”
“嘻嘻嘻。”何小鸭嬉笑着,牵着辅弼小手,跑到两人跟前。
“公子,娘娘,新年好!”
“大兄,娘娘,新年好!”辅弼有样学样。
苏凤起和胡三娘应了声后,各自递给他俩个红封。
两小孩再甜甜道谢后,何小鸭便懂事地拉着辅弼,回房去了。
“胡安,这是你的。”胡三娘朝站在下头,傻笑着的胡安,递过个厚厚的红封。
“谢谢公子,娘娘。”胡安慌不迭地接过。
见诸事已了,县里也只剩零星的响炮声,苏凤起便转身往书房走去。
“三娘,我看会儿书,你就代我守夜吧。”
“好的,相公。”
胡三娘应了下,随后,就和胡安忙碌开来。
三牲五畜,供案香烛等等,都要提前摆在宅门前。然后,只等朝阳东升时,便可祭拜天地。
……
进了书房,苏凤起反手将门关上。
书案上,有一摞书册。却是胡安照他吩咐,自张运修那借来的书籍。
苏凤起深吸了口气,走到书案前,将最上头,封面写有《北元国策》的书册拿起,略翻看一遍后,便放在另边。
随后几本,都是话本,讲通文圣流传下来的逸闻奇事。他扫过几眼,见里面内容颇为有趣,就归到一处,等闲暇时候再看。
就这样子翻翻拣拣,他拿起了本《文圣诗选》。
翻开第一页,苏凤起就被惊到了!
《蜀州词》:通宏儒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虽说他心里隐有猜测,但此刻见整首诗,就改了两字,偏署名的是通宏儒,被雷的外焦里嫩。
再翻一页。
《青玉案·元夕》:通宏儒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
稼轩居士的这首就更过分了,一字不漏。
再往下翻看,太白的《将进酒》,被改的面目全非;东坡居士的《念如娇》里的地名人名全被纂改……
苏凤起一把将《文圣诗选》合上,只觉的辣眼至极。
“千古名篇,尽成你文圣之名。”
“这文抄公,当得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吐槽道。
旋即,一股难以描绘的情绪涌上心头。
惊中有喜,苦中有乐……万般滋味,千般心绪,最终凝成一句“他乡遇故知”……
良久后,苏凤起拿起本大历,翻看着上面的二十四节气,清明、中秋、除夕、元宵四节。
“想来,你也很想家吧。”他喃喃自语。
将大历和《文圣诗选》放进介子香囊后,苏凤起执起狼毫,在宣纸上落下“通宏儒”三字。
随后,他再在周遭分别写下:老乡、真仙、性情、善恶观、价值观。
“老乡”、“真仙”分别打勾,剩下的则是画上圆圈,边上分别注上个问号。
“古今中外,名篇绝句,通通抄了个遍,能干出这事儿的人,想来脸皮应当极厚。”他在性情上头,添加了“脸皮厚”三字。
“见到相思远,赞其绝色,看来审美没有跑偏,性取向正常。”他继续在性情上头,添加“审美、性取向正常”。
“一介书生,联合诸多散修,立国北元,创建炼心府,造长城拒妖魔。”
他想了下,在善恶观上面添加了“仁义”二字;价值观上头添加了“权术”、“善交”。
苏凤起不时翻动书籍话本……不多会儿,宣纸上字迹密密麻麻,再无下笔之处。
他将宣纸上的文字牢记于心后,便将其付之一炬。
接着,他再抽张宣纸,在正中写下“天书”二字,画上圆圈。
“老乡,你能在百年内修成真仙,横扫意清州北部,盖压当世。”
“想来,也是有奇缘。”
“却不知道,是不是同我一样,被另本‘天书’,带到此界。”
自言自语中,苏凤起在天书上打了个问号,再在上面写下“奇缘”、“宝物”。
凝视了会儿后,他再将这张宣纸烧去。
随后,他闭目静静伫立。
而深刻在脑海中的诸多文字,渐渐融合成道人影……
“大仁大义、大智大勇!”
“天下为公,选贤与能!”
“道贯古今,万世师表!”
一个端庄威严的中年儒生,一丝不苟地往苏凤起施了一礼!
苏凤起望之,悚然而惊!
“修为未至真仙前,不可与之见面!”他心中明悟兀然而生。
旋即,苏凤起沉神入识海。
天枢观内,他瞧着供案上空着的八个书台,眼中神光闪烁不定。
“老乡,你行的是圣人之道啊!”神魂叹然。
再想到,那满本的署名通宏儒的诗词绝句,他刚涌起的敬意立即烟消云散。
“等我修至真仙,炼出‘符惊鬼神’。”
“到时,不管是把酒言欢,还是拔刀相向,亦是幸哉乐哉。”
神魂哂然一笑。
随后,他运转《入梦真经》,将中年儒生,拖进重重幻境里间。
做完这一切后,苏凤起才退出识海,推开书房窗户。
他抬头往天外望去,一轮明月被升腾得烟雾,笼罩的朦朦胧胧。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第七十一章:阵前单挑
南北泉关,今日皆高悬止战牌。
北泉关设有太子府。
此时,萧慕羽正在府中大宴宾客,来者尽皆北泉关守关将士。
美酒如海,佳肴如林,将士皆喝得酩酊大醉,狂吐不止。
便是值守在城墙上的精兵强将,亦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因为,今日是年关。
也只有今日,他们可以放浪形骸,而不会遭到上司鞭挞呵斥。
也只有今日,他们可以饮酒入梦,而无须担忧南明会趁机偷袭。
因为,今日南泉关,亦是同样场景。
等到了子时,南北泉关皆有钟声长鸣。
南有金凤飞舞,北有玄龙盘旋;两边城墙上,盘坐着无数道人,口诵超度经。
两关战场,无数煞气冲天而起。里间亡魂不甘就此被超度,纠缠汇集;顷刻间,化为尊双头魔兽,朝着左右猛然嘶吼!
金凤玄龙见状,真火玄息齐齐喷吐,将双头魔兽死死压制回地上。
随后,魔兽在经文中不断被削弱,直至最后缕煞气飘入天际……
而这时候,天光亦已大亮。
宿醉整晚的两关将士,再次重整旗鼓,返回城墙。
“擦擦擦!”的响动声中,两关城门大开。
萧慕羽一身玄衣,手持龙骨刀,自北泉关城门处,缓步走入战场。
白起云浑身玄黄,手提苍焰锤,自南泉关城门处,同样缓步进入战场。
两人行至战场正中,相隔十米远时,齐齐顿脚。
而战场上空,白霜与胡从柔虚空悬立,遥遥对持。
下方还未打起来,这边已经火药味十足。
“白霜,你就不怕,我将你打杀了。”轻声慢语中,有无边杀机朝她直扑而去。
白霜脸色凝重得抬起手中拂尘,将杀气扫过后,轻启朱唇:
“胡从柔,你先胜过我手中‘符尘’,再说此话不迟。”
“咯咯咯。”胡从柔笑的花枝乱颤。
“你真以为,凭着相思远传你的仙器,就可以硬撼天妖。”
白霜拂尘再次一扫,将隐逸而来的魅音破去,寒声说道:
“当年掌教仙人以归真期,持‘符尘’,打的胡不归大败亏输。”
“今日我白霜,亦能借‘拂尘’,打的你胡从柔开口认输!”
“结果回到南明,便不得不委身于白冠宇,借南明凤气弥补亏损根基……”
胡从柔还未说完,就听到下方“轰隆”声起。
白霜冷哼一声,暗自戒备的同时,垂首关注下方战事。
胡从柔咯咯一笑,亦往下方瞧去。
只见下方两人,刀光锤影中,已经战成一团。
“嗬!”两人齐齐吐气,各自出拳,撞到一块。
“轰隆!”萧慕羽和白起云,飞身倒退数十米。
狂沙漫卷,两关将士齐敲战鼓,列阵大喊:
“风!”
“火!”
鼓声密如骤雨,喊声彻天动地!
萧慕羽心中豪气横生,双手紧持骨刀,欺身直朝白起云杀去。
白起云丝毫不让,倒拖战锤,若条暴龙,“轰轰”声中,往萧慕羽撞去!
“铿锵!”骨刀战锤齐震!
“咚!”两人若巨龙互撞!
“砰!”的两声,萧慕羽和白起云再次跌飞出去。
“风!”
“火!”
在两关将士怒吼声中,萧慕羽见力量上,没讨着白起云便宜,便一摆刀势,怒喝:
“天心即吾心,我意即天意,万雷一闪!”
“轰隆!”雷池自空中咋现!
雷柱汇聚成柱,骤然往战场轰去!
萧慕羽人若惊鸿,雷柱未至而人先至,一刀劈向白起云!
“吼!”的声狮吼,白起云周身七百二十个窍穴暴涨金芒,隐隐若只金狮,横臂间迎上龙骨刀!
“铿锵”巨响,萧慕羽一刀无功而返,接着人冲霄而起,避过白起云迅若雷霆,势大力沉的一脚。
“轰隆!”雷柱擎天,将白起云和萧慕羽双双个裹在其内。
萧慕羽低头看去,见将雷柱将白起云压制得动弹不得,嘴角翘起一丝笑意。
“天心如炼,悲万古皆一瞬!”
萧慕羽自雷柱中,身与刀合,自汹汹时光,层层空间里,朝着白霜斩出一刀!
这一刀,斩向片刻前轻身避过雷柱的白霜;
这一刀,斩向半盏茶前冷哼的白霜;
这一刀,斩向过去之白霜,亡如今之白霜!
与此同时,胡从柔手中回梦鞭,卷起千山万重烟云,将战场刹那间与外界分割!
两人,竟一开始打的便是,将白霜击杀于泉关战场!
天机蒙蔽,杀劫临头之际,暗自戒备胡从柔的白霜,立即怒喝:“气禁!”
“撕拉!”气禁符刚自识海飞出,便被回梦鞭抽成无数符屑!
借着这一刹那时间,白霜周身无数道符篆爆裂开去!
定身,斩妖,通幽,担山……将席卷而来的万重鞭影,再挡住一须臾!
借着这一须臾时间,白霜浑身法力往“符尘”骤涌,再自轻轻一扫:“回光溯影!”
“噗!”
回流的时光长河内,白霜若只翩花蝴蝶,避过萧慕羽一刀又一刀!
接连避过一万三千刀后,她脸色忽然一暗,龙骨刀自不可能之处,刺入其腹!
龙骨刀若饕餮猛兽,猛然汲取白霜浑身生机!骨刀如血,此刻愈发血艳。
眼见着白霜就要命丧当场时,一声狮吼惊天炸裂!
“吼!”
雷柱之中,白起云见自家阿姐,被萧慕羽和胡从柔联手围观,即将魂飞魄散!
他再也顾不得往前的心思,硬是顶着无边雷柱,迎头怒吼!
无形音波如若有质,在雷柱内,贯出道丈余方圆通道!往萧慕羽轰然杀去!
而白起云,任雷霆在体表轰炸出片片焦炭,猛然跺地,人若怒狮护犊,冲天而起,往胡从柔一头撞去!
以万雷掩护肉身,身心意合为一体,全力施展天意决第四式的萧慕羽,是万万没想到,一直拖白霜后腿的白起云,竟能如此狠绝,不惜损耗寿元,自毁根基,亦要救下白霜!
萧慕羽眼睁睁看着狮吼轰隆而来,旋即,他自雷柱内横飞出去,天意刀势立破!
刀势反噬下,他硬撼天妖柳无风一击,未曾痊愈得伤势当场爆发!
“噗呲!”萧慕羽血洒千山,跌落沙场,当场昏死过去。
第七十二章:垂垂欲死
胡从柔见萧慕羽横飞而出,正欲施以援手时,白起云悍然撞至!
她心中怒意勃发,回梦鞭回转反抽,如若蛟龙出洞!
“轰隆!”
白起云吃了胡从柔不留余力得一鞭,立即反撞沙场,嵌入百米!
百米深坑里,他瘫躺如泥,口中鲜血猛然呕出,里间片片碎裂内脏,望之触目惊心!
与此同时,逃过杀劫的白霜,拼起余力,再一拂“符尘”仙器!
“戮仙!”一道犀利至极的剑气,无声无息间,朝昏阙在地的萧慕羽杀去!
旋即,白霜看也不看战果,一道符纸爆燃中,她便将白起云抱在怀中,急急往南泉关逃去。
胡从柔飞身拦在萧慕羽身前,万重鞭影层层叠叠,极力削弱“戮仙”剑气。
等她最后一鞭将剑气抽散,白霜两姐弟,已然逃回南泉关。
“哼!”胡从柔冷哼一声,抱起萧慕羽,落在北泉关城墙上。
“传太子旨意,即刻攻打南泉关!”
早已见到白霜抱着白起云,急急逃窜而回的将士,战意勃发,哄然而应:“臣等遵旨!”
“呜呜呜!”的长号声中,无数兵马自城门崩腾而出!
“咚咚咚!”战鼓雷锤声中,南泉关亦有哀兵出城迎上!
两方兵马在战场中,再次厮杀开来……
胡从柔传完旨意后,立即抱着萧慕羽返回太子府,疗伤不提。
而白霜抱着白起云冲回南泉关后,紧绷的心神略一缓转,便觉脑袋阵阵轰鸣,浑身冷若冰霜!
她强提着心神,一模白起云脖颈,登时心沉深渊!
“速带本宫和太子,去宾阴郡定宿府下长宁县!”
“贺思茂贺天师,在那!”
白霜厉声朝率先围来的道人喝道。
“遵旨!”立有太初府道人应声。
随后,一架云辇搭着两姐弟,急急往长宁县飞去。
更有道道符剑,冲天而起。
云辇上,白霜往白起云口中喂入粒金丹,吊住他性命,接着自己也吞服一粒。
闭目调息前,她朝驾车的道人说道:“傅正中,给贺叔叔发符剑!”
“好的,府主。”傅正中沉声应道,抬手间一柄玉制符剑破空而去。
南泉关城墙上,月文石见云辇消逝,再转头往北泉关望去。
幽幽眼眸中,他握手成拳,恨生骂道:“真是两个废物!”
……
三日三夜后,河间郡与宾阴郡交界处,分界山上空。
贺思茂脚踩飞梭,急急迎上飞驰而来的云辇。
他一踩在辇架上,便穿帘而入。
来不及跟白霜客套,贺思茂见白起云平躺在凤纹床上,他紧走而至,一指点在其额间。
片刻后,贺思茂脸沉如铁。
“贺叔叔,如何?”白霜见他手指抬起,立即问道。
“稍安勿躁!”贺思茂拿出盒离火针,小心翼翼地,一根一根插在白起云周身窍穴上。
见悬于凤纹床上的白起云,周身朱雀离火连绵成片,催生出无尽生机,他这才松了口气。
“白小子周身骨骼粉碎,窍穴散裂。”
“我以离火针,助他运行《金狮归元大法》。”
顿了一顿,他咽下那句“根基损毁,再无成仙之望”。
“肉身伤势好治,但神魂……”贺思茂摇了摇头。
“我刚才踏入白小子识海,见里间无边幻境重重叠叠,且识海正被快速侵蚀,萎缩。”
“不出三五日,必定神消魄散!”
“怕是,等不及掌教仙人来援了。”
听闻此言,白霜心神动荡下,一口鲜血喷吐而出。
“贺叔叔,真没办法了吗?”她顾不及擦拭嘴角血渍,凄声问道。
贺思茂紧皱眉头,叹然说道:“天妖回梦幻境,除非老道此刻再渡仙劫……”
“万万不可!”白霜惊声。
“贺叔叔此时再渡仙劫,成与不成尚且两说。”
“但百年温养朱雀离火,有望孕育成灵,岂非要前功尽弃?!”
讲到这,白霜脸色一暗:“贺叔叔,若是白霜以身投火,能否让朱雀提前出世?”
贺思茂闻言,心口一疼:“妮子,万勿作此想法!”
突然,他脑海灵光一闪,惊声而呼:“胡娘子!”
白霜一怔,心念电转间,摇头哀声:“胡娘子魅惑之道,天妖之下不做第二人想。”
“但……回梦幻境,怕亦要无能为力。”
贺思茂咬了咬牙,说道:“太一观真仙尽在阳灵郡,掌教仙人又远出西川郡,入北漠弹压妖魔。”
“如今之计,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只需胡娘子保白小子一丝神魂不散,拖到掌教仙人或观中真仙来援!”
白霜点了下头:“贺叔叔,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启身!”
紧接着,她朝撵架外头喊道:“傅正中,继续前往长宁县!”
云撵当即再次启动,如若流光般飞往长宁县。
……
两个日夜过后,云撵飞至长宁县上空。
“长公主,你们先去朱雀楼。”
“我去苏苑,将胡娘子请来!”
贺思茂说着,就将手中朱雀令旗塞到白霜手上。
白霜握着令旗,起身说道:“贺叔叔,我同你一道去。”
贺真人摇头:“白小子的识海萎缩大半,幻境愈发险恶。”
“如今便是老道,亦不敢再贸然进入。”
“时间紧急,长公主还是速带白小子去朱雀楼,我去请胡娘子来看一眼。”
“若实不能救,也只能再渡天劫!”
说着,他一脚踏出撵架,身形一晃,便落在苏苑门前。
“傅正中,往仙霞山山顶落去。”白霜走到云辇车架前,手指仙霞山。
傅正中点了下头,立即操控着云撵落去。
与此同时,贺思茂整了下脸色,这才敲起苏苑宅门。
“来了!”院中传来何小鸭的声音。
“吱呀”何小鸭顺着宅门缝隙,见是贺思茂,当即将门拉开。
“贺爷爷!”她甜甜的叫了声。
“小鸭,你娘娘和公子在家吗?”贺思茂端下身,摸了下她脑袋,问道。
“公子在书房里。”
“不过,娘娘和大兄,却是一大早就去东市了。”何小鸭回道。
见正主不在,贺思茂当即收脚。
他和颜悦色说道:“小鸭,你代我跟苏先生说下,我有件急事寻胡娘子帮忙。”
“就不进门了。”
“好的,贺爷爷。”何小鸭乖巧点头。
不再耽搁时间,贺思茂起身就往东市走去。
第七十三章:看一眼
“公子。”何小鸭敲门喊道。
“小鸭,进来吧。”苏凤起悠然声音透门而出。
何小鸭推门而入,就见着苏凤起站在书案前,照着一副狂草,正在临摹。
“小鸭,刚谁敲门?”他手中狼毫斜捺,把“波”字写完,才开口问道。
“是贺爷爷。”何小鸭垫起脚尖,朝他临摹的书法瞧去。
“哦,怎么没见他进来?”苏凤起一愣,把笔搁在笔架上,将她抱起。
“贺爷爷说找娘娘有急事儿。”
“所以就不进来啦。”何小鸭环住他脖颈,回道。
“没说是什么事吗?”
何小鸭摇了摇头。
经过近一年的调养,再加上《炼体篇》入门,何小鸭已如丑小鸭褪去灰扑扑的绒毛,开始往天鹅转变。
苏凤起不疑有他,捏了下她鼻子,说道:“小鸭,今天就来考考你的字。”
“公子,我写的字,可是得到过张先生夸奖呢!”她揉了下自个鼻子,憨声说道。
“哦,那我更要看看了。”
“你去将辅弼也喊进来。”
将何小鸭放下,苏凤起笑道。
“嗯!”何小鸭转身就跑出书房,将正坐在院里秋千架上,来回高高摆动的辅弼一把抱了下来。
“辅弼,公子今天教咱们写字。”
“你可要好好学哦。”她边走边道。
“好的,小姐姐。”
……
东市,醉仙楼边上的一个店铺。
胡三娘站在空荡荡的店铺里间,朝跟在身后的胡安说道:
“胡安,尽快将店铺装潢起来。”
“赵大掌柜,天天让店伙计跟客人吹嘘香水,这会儿已经传得满城风声。”
“咱们得尽快将香水摆上架,否则,苏苑又得被县里夫人们给围起来。”
胡安点头回道:“娘娘放心,元宵前,定能开店营业。”
“嗯。”胡三娘应了声后,绕着这半亩方圆,上下三层店铺走了一遍。
“买下这家店铺,就花了近两千两白银。”
“若非公子自那妖道,再得了近五万两银票,以及八粒元晶。”
“怕已经支付不起了。”
胡三娘心内暗自盘算。
这一年来,苏苑前后花销近万两白银,着实惊人。若再无进项,怕就要停掉每日药膳,以及各类滋补健体的药物。
是以,胡三娘才对这家店铺如此上心,年关之后,就急忙与原主谈了下来。
“掌柜人选,可定好了吗?”胡三娘自楼梯走下,问道。
“娘娘,我已经托黄强帮忙物色。”胡安赶忙回道。
“还有接待店员,记得一定要女子。”胡三娘尤不放心,再次提醒。
胡安正想应话,就听到背后传来贺思茂的声音。
“胡娘子,老道总算寻着你了!”贺思茂一把越过胡安,急急说道。
“贺真人,你找我?”胡三娘诧异问道。
贺思茂朝她躬身做道揖:“胡娘子,老道寻你,是有事相求。”
“贺真人,你直说便是,能帮得上忙的,三娘自不会推辞。”她赶忙说道。
他这才起身:“是这样的,老道有个侄儿,中了妖魔幻境。”
“神魂陷入层层幻境,识海正在萎缩,不日便将神消魄散。”
“老道束手无策下,只能厚着脸皮,求到胡娘子你这。”
胡三娘见他眼有悲色,不似作伪。略一思索后,回道:
“我回苏苑跟相公说一声,便随你去看看。”
贺思茂一愣,旋即回过味来,但当下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
他开口说道:“我刚去过苏苑,和小鸭说过寻你来了。”
“不若,让胡安回去再传句话。”
“而胡娘子你,便直接随老道前往朱雀楼。”
见他神情焦急,胡三娘想起苏凤起曾借朱雀楼破境,偌大人情一直未曾还过。
她点头应允:“也好。”
接着,她朝胡安吩咐道:“你先回去跟公子说一声。”
“再回来忙店铺之事。”
“好的,娘娘。”胡安应声转头,往苏苑跑去。
“胡娘子,事不宜迟,咱们也动身吧!”贺思茂招来浮云。
胡三娘一脚踩在浮云上。
两人片刻间,就自东市飞到仙霞山山顶。
一直候在松林阵边上的傅正中,见贺思茂领着个貌美女子,知道这就是胡娘子,侧身将背后的小道让了出来。
贺思茂朝他点了下头,当头朝林道走去。
胡三娘紧随其后,入林前,眼角余光微微瞥了下傅正中。
傅正中见两人走出松林阵,任小道再被松林覆盖。他自个却是守在阵前,隐隐间,似在戒备什么。
胡三娘听苏凤起说过朱雀楼,当前打量了一下,见楼体火光炽盛,却并无燎人之感,知道阵法已经开启。
“胡娘子,请上二楼。”贺思茂邀道。
胡三娘飘身而起,直直穿入二楼洞开的门扉。
紧接着,她一眼就见到躺在八卦图上,被火光笼罩的白起云,以及盘坐边上的白霜!
胡三娘心里“咯噔”一跳。
“胡娘子。”白霜起身,迎了上来。
“白仙姑竟也在此!?”心念电转间,她惊诧道。
“胡娘子,事急从权,白霜就长话短说。”
“躺在阵中的是太子白起云,数天前,他中了天妖回梦幻境,如今危在旦夕。”
“太初府和天王府,并无擅长魅惑幻术一系的道人。”
“而太一观真仙,又远在天边。”
“是以,河间宾阴两郡,只剩胡娘子你专精魅惑之道。”
“还请胡娘子你入其识海一探,看是否能保他一丝神魂不散。”
说着,白霜便朝胡三娘盈盈一拜。
胡三娘连忙将她扶起:“白仙姑,这是要折煞三娘。”
“若论幻境,相公却是比我更加擅长。”
“我便先看一眼,若无能为力,再去将他请来。”
说着,她莲步轻移间,已至白起云跟前。
而白霜和贺思茂两人,则一副即惊且喜的神情。
胡三娘深吸了口气,盘坐而下,缓缓闭眼。
等得心澄意清时,她再缓缓探出,按在白起云额间。
为防万一,她神魂携通神玉带,缓缓飘入白起云识海。
七尾灵狐刚入识海,还未来得及看上一眼,里内翻翻涌涌的幻境,立即感应到通神玉带上同源气息,猛然一涨,一把将她裹在里内……
第七十四章:神魂极刑
“糟糕!”
白霜和贺思茂两人同时惊呼出声。
两人见胡三娘手按在白起云额间,下一刻,幻境烟云翻涌而出,竟弥漫出来!
“贺叔叔,速速封闭朱雀楼,莫让这云烟散逸出去!”
“长公主,先退出朱雀楼。”
贺思茂一把拉住白霜,飞身出楼。
未及落地,他已急急挥动朱雀令旗,阵法运转间,楼体堪堪挡住烟云,不曾外泄。
“贺叔叔,上次你进入太子识海,可不曾惊动回梦幻境。”
“怎胡娘子神魂刚入,幻境便散逸而出?!”白霜心惊问道。
“极可能是胡娘子施展法门,反引得幻境反噬!”贺思茂紧皱眉头,沉声说道。
紧接着,他继续说道:“如今,胡娘子与太子一同陷入幻境。”
“只要她灵性不失,太子便能心神不消。”
“等拖到掌教仙人到来,自可无虞。”
白霜稳住心神后,徒然问道:“可若掌教仙人未及赶至,而胡娘子灵性已失呢?”
两人沉默良久。
“贺叔叔,刚胡娘子说,苏先生比她更擅长幻境。”
“你在这边看着,我去苏苑,先跟苏先生请罪,再将他请来。”
白霜不等贺思茂开口,便飞身往松林阵穿入。
守在松林阵外的傅正中,见白霜自林内拐转,顷刻间飞出,一把拦在她前头。
“府主,请回。”
白霜一愣,旋即知道她与贺思茂的对话,已然全入了他耳。
“傅正中,让开!”白霜紧蹙眉头,喝声说道。
“府主,区区一只灵狐,不值得您为其请罪。”傅正中纹丝不动。
“若是紫霄道门弟子的伴身灵狐呢?”白霜深吸了口气,吐声说道。
傅正中一怔,随后笑道:“紫霄道门弟子,性率由心,我更不能放府主前去请罪。”
“你在太阴岛时,天尊平日便是如此教你的?!”
“府主,为下者不可言上,请慎言。”
口口声声喊我府主,合着根本没将我放在眼里?
白霜被他气的发笑。
她不欲再与他废话,身形一晃,便往县中飞去。
“府主,从现在起,你下落一尺,我便杀一人!”
白霜骤停,转身朝他喝道:“好大狗胆!”
“傅正中,看来你也不将老道放在眼里。”
贺思茂自松林阵里走出,淡漠说道。
“贺天师,灵狐是你领来,却要府主前去谢罪请人,可问一句,亏心否?”
贺思茂听闻此言,脸色登时黯淡无光。
“长公主,傅正中说的没错。”
“胡娘子是我领来的,该向苏先生请罪的,应是我。”
他意兴阑珊得自山顶腾云而下,欲往苏苑。
傅正中却是再一把拦在他面前,似笑非笑说道:
“府主,贺天师,你们莫是忘了,太子此时正命悬一线,全靠灵狐在撑着。”
“倘若你们口中的苏先生,有手段将灵狐自幻境里捞出来。”
“等太子神消魄散,二位也得担上五分罪责。”
此言一出,如道惊雷,齐齐轰在白霜和贺思茂脑海!
原本白起云还可再撑三日,如今幻境外溢,威能爆涨,怕是胡三娘一出幻境,他立要神消魂散!
此时去请苏凤起,岂非是害了白起云性命?
许久后。
贺思茂长叹说道:“罢了,罢了!”
“长公主,咱们回守朱雀楼吧。”
“一切等掌教仙人抵达,再做分说。”
说完,他便返身回到山顶,穿入松林阵。
白霜转身看了眼苏苑,旋即紧咬银牙,看也不看傅正中,自他边上一掠而过。
傅正中见自己劝回两人,自语道:
“道心无垢,方能上体天心。”
“天道无情,方能恒生永在。”
他回到松林阵前,盘坐而下,静静等着入夜时,苏先生寻上山来……
……
白起云识海。
胡三娘被幻境卷入时,立知不妙!
她当即将通神玉带融入体内,化为狐尾。
随后,白狐拖着八尾,欲要破开幻境,重回肉身。
“拍!”
一条长鞭抽在她脚下,山石崩裂。
“咯咯咯!”
“三娘,想不到,会在这儿碰见你。”
“胡从柔?!”白狐抬头望着上空道妖娆人影,一脸不可置信。
“咯咯咯,才一年不见,三娘你长进良多。”
“便连通神玉带都在你身上。”
胡从柔笑着,紧接着无边杀气倾注而下!
“私吞正神佩!该杀!”
“枉顾君命!该死!”
“弃春风楼,该千刀万剐!”
“叛极乐洞天,该受魂魄极刑!”
她每说一句话,手中回梦鞭便抽在白狐身上!
一连四鞭,将白狐抽的神魂几欲当场散掉!
“啊!”惨呼声后,白狐再不敢迟疑,口中诵曰:
“天道云远,太空冥冥;
神念荧惑,天人相与……”
《炼神篇》一经诵出,立即破了当前幻境。
“咯咯咯!”
“三娘,此方幻境有十万重!”
“却不知道,你能受的了我几鞭!”
娇笑中,一道鞭影再次抽到白狐身上!
白狐强忍着神魂剧痛,一刻不敢停止《炼神篇》。
随着一重重幻境被破,胡从柔挥下的鞭影愈发狠厉!
“第一千鞭!”
“我看你这贱婢,能再受的了几鞭!”
话音刚落,这片幻境便自散碎。
“咯咯,第三千鞭。”
“还有九万七千鞭。”
片片碎片飞散中,再有一鞭抽中白狐。
“噗!”白狐身下一条长尾泯灭。
“哈,这才第七千八百鞭。”
“你就掉了一条尾巴。”
“我真恨不得你多长几条,才够我打!”
这一次,胡从柔能多说一句话。
幻境云烟翻涌,隐有胡从柔愈发狠绝的声音。
“第两万八百鞭。”
“三娘,你只剩四条尾巴了。”
“难道不想留口气,跟你相公说句话?”
“砰!”幻境破裂声中,识海开始震动。
一只金狮逐渐自显出身形。
下一个幻境,白狐与金狮相遇。
“吼!”
“滚出我的识海!”金狮朝着空中的胡从柔怒吼。
“不长记性!”冷哼声中,金狮被一鞭抽翻在地。
随后下个幻境浮现。
“砰!”这一边原是抽往白狐,却被金狮飞身挡住。
“哈!三娘,不知道你家相公看到此景,会做何想?”
“会不会,就此心灰意懒,弃你而去?”
胡三娘早已同苏凤起于识海中,共渡千秋,历经百世情劫,闻言丝毫不为所动。
下个幻境,胡从柔一鞭再被金狮挡住。
“白起云,你心心念念的不是白霜吗。”
“若她见你如此奋不顾身,替只妖物受刑。”
“可会如何看你,是以为你移情别……。”
“你去死吧!”金狮癫狂中,反身冲向胡从柔。
“轰隆!”识海里,烟雾渐渐稀薄起来。
“第四万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