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花魁和恩客(一)
几只手轻轻拨开浓密的树丛。四个人尽量收敛气息,回到灵音阁附近,躲在树荫里探头张望。
和刚才一样,灵音阁内灯火通明,雕栏木砌,清贵幽雅,窗边白纱随风摇曳,隐约透出里面浮动的人影。如果是在城中湖边,这景象实在是轻灵动人,但换作深山老林,便透着股说不出的诡谲。
唐逆握着护照,低头看看自己那一身沾满血的白袍,叹了口气。
深山老林也找不到可以换的衣服,穿着这身,估计护照的功效最多只能撑一个小时,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打开护照看了眼,现在第一页已经换成了她一张正常的照片。她朝惟妙惟肖和靳洛炎示意,把护照收进怀里,起身便要走出去,旁边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靳洛炎一只手按在她的肩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绷得极紧,半张脸湮没在黑暗中,只露出殷红的唇,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一切小心。”
温热的气息刚好落在耳边,唐逆脸一红,并不扭头看他,点点头,起身走了。
惟妙和惟肖对视一眼,跨步来到靳洛炎身边站好,警惕地盯着阁楼的方向。
朦胧的灯光,衬得唐逆的背影越发纤细窈窕。靳洛炎已经站了起来,双手抱胸,一张俊颜戒备冷肃。
几人一路目送着她,直到裙袂一闪,那个背影彻底消失在门边。
……
唐逆走近阁楼内,小心翼翼地四处打量一番,忽然听到右边拐角处传来说话的声音。
还未等她躲起来,两名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女就已经走了出来,两人正在低声说笑,看到她之后,随即一愣。
唐逆和她们互相对视,心里七上八下。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摆。
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凶兽。
过了几秒,那两名少女才回过神来,朝她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走了过来。
唐逆尽量表现得坦然些,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迎了上去。
“回来了?”左边那位穿鹅黄色长裙的少女边走边道。
与此同时,右边那位穿嫩粉色长裙的少女打量了她一下,脸上浮现出转瞬即逝的困惑,随即恢复淡淡的笑容。
唐逆颔首,并不说话,一颗心却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咚咚直跳。
三人目不斜视,身体交错的瞬间,她的手腕忽然被走在右边的少女抓住。
啪!
唐逆在原地静了一瞬,故作镇定,侧头看过去。
“你……”对方的目光在她脸上直打转,眼中充满了怀疑和不解。
唐逆扬了扬眉毛,淡淡地问,“刚才那位公子,可安置好了?”
那女子闻言,眉眼一怔,手上的力道随即小了许多。
左边的少女赶紧答,“安置好了,就在二楼左手边第二间。”
唐逆暗自松了口气,轻轻挣脱束缚,“那便好,什么时候动手?”
她想看看,有没有足够的时间抢妖符,如果不够,那还是救人要紧。
结果对方的回答令她又惊又喜。
“姑姑说了,明日再动手。那公子生得好俊俏,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急这一时。”
唐逆,“……”
世子殿下,那就委屈了。
我们先抢妖符去了。
“知道了。”事不宜迟,唐逆朝两人笑笑,继续朝前走。
背后随即传来小声嘀咕。
“你怎么了?”
“……不知道,感觉怪怪的……”
唐逆不禁皱了皱眉头。看来那个穿粉色衣服的女子相当警惕,得加快速度了。
知道上宫羽没事,上了二楼,她也不急着去找他,打算先去给靳洛炎通风报信。刚好这时,看到一间屋子的门半掩着,一件挂在屋内的长裙,引起了她的注意。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唐逆确定四下无人,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五分钟后,一个身着青色长裙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唐逆扯扯身上的衣服,把抹胸的位置再调高一些,这才走到窗边,按照先前和他们商量好的,吹了几声类似鸟鸣的口哨。
然后静静地等在原地。
楼上很快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唐逆眉眼一凌,循着声音上楼,追了过去。
三楼的位置,几名少女已经围在窗边,嘻嘻哈哈地观望起来。
“…....你们快看,那公子可真俊啊。”
“真的,比刚才那个还要再俊上几分呢。”
“今天咱们运气真好,一口气碰到两个!”
“……姑姑今晚上,可该高兴坏了!”
“这几日我还没得过手呢,我去吧!”
“哎!这么俊的公子,就你这样貌,别人恐怕瞧不上呢,呵呵——”
“你说什么呢?就你弹的那手破琴,人公子就瞧得上了?”
“就是,要我说,应该让给姐姐!”
“叫你多嘴!我说我去!”
“哎呀,我去!”
唐逆,“……”
这就打起来了?
也好,刚好给了她钻空子的机会。
见她们吵得跟泼妇骂街,就快要互相揪起头发来,唐逆忍不住翻了翻眼睛,转身下楼。
一口气跑到门边,却见一个倩丽的背影已经抢在前头,走了出去。
唐逆大吃一惊,三两步冲过去,趴在门框上向外看。
橙亮的烛火下,靳洛炎孑然而立,浑身仿佛镀了层淡淡的金光,再加上一身出尘不染的白袍,整个人看起来丰神俊逸气质脱俗,恍若惊才绝艳的世家公子。
这家伙,穿古装,还真是……妖孽啊。
唐逆瞪大了眼睛。
……难怪刚才那群姑娘,都快掐起来了。
这时,那名女子已经摇曳着柔嫩的腰肢,走到了他的面前。
靳洛炎负手而立,神色淡然地看着她慢慢走近。
“这位公子深更半夜出现在此处,可是在这林子里迷了路?”那女子声音极其柔媚,听得唐逆一个女人都止不住心神荡漾。
她不禁眯了眯眼睛,一只手扣着门框,紧盯着门外那两人。
靳洛炎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忽然,抬眸看向了门口的位置。
唐逆远远地见他看了过来,于是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张牙舞爪的,提醒他赶紧过来自己这边。
那双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在烛火的映照下,光芒微动。靳洛炎收回目光,笑意便如水纹,在深不可测的眼底轻轻漾开了。
那一笑,太过迷人,看得那女子刹那间面色羞赧,同时在心中发出一声叹息。
其他男子见了自己,哪个不是面露色|欲,一脸猥琐?只有这一位,笑起来这般清隽淡雅,点到为止,让人如沐春风,未曾觉得逾越。
于是她不禁眉眼含情,欠身道,“小女名唤采音,不知公子可否愿进来,让小女服侍一二?”
靳洛炎压下唇角的笑意,目光重新凝聚,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
“好。”
他淡淡地说。
第九十二章 花魁和恩客(二)
采音的脸,顿时更红了,几乎能滴出血来。一张俏脸深深低下,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唐逆听到那个好字,顿时肺都要气炸了!
好什么好?!
不是说好来抢妖符的吗?结果别的姑娘随便两句话就把你魂给勾走了?!
我看你还不如那个上宫羽!
还修炼者?!我呸!修的哪门子功?春宫!春宫!
她简直要气死了。
这次任务结束了,她再也不要看到这个人!滚得越远越好!滚回他的第九区!滚!
这时,就听采音一句,“公子请随我来。”门外那两人便朝阁楼走了过去。
靳洛炎扫了眼门边,发现已经不见了唐逆的身影。
树丛里。
惟肖和惟妙面面相觑。
怎么和之前商量好的不一样?
“……那女的是谁啊?”惟妙有些不悦地看着靳洛炎的背影。
她年纪小,但有些事情还是看得出来的。
姐姐,应该是挺在乎这个人的。
“应该是灵音阁的人吧。”惟肖蹲在旁边,挠了挠后脑勺,“哎呀混进去就行了!”
惟妙看哥哥一眼,忍不住翻了翻眼睛。
……
采音将人带至二楼,木门咯吱一声开启,一室温香扑面而来。
“公子请坐。”
靳洛炎点点头,默默在桌边坐下。
采音先替他倒了杯酒,然后走到内室,将古琴搬出来,放在桌前的一张低案上。
“公子可有喜欢听的曲子?”她在案后坐下,双手抚在琴上,红着脸看向他。一双眼眸光潋滟,份外妖冶。
靳洛炎扫了眼紧阖的木门,神色淡然道,“姑娘随意。”
声音低沉,透着股惬意慵懒,听得采音又是脸颊通红,“那采音便献丑了,还望公子见谅。”
话音刚落,纤纤玉指落在琴弦上,悠扬的古琴声便随着弦的颤动,飘散开来。
她的琴音暗含妖法,可迷惑心神,勾人魂魄。待那之后,姑姑便会来吸食其精血,采阳补阴。
她本不愿对这人用妖法,但是想起姑姑生气时的模样——采音心叹一声惋惜,闭上眼,手指似发泄般,弹得飞快。
为何公子偏偏要来到这里?
……
唐逆此刻靠在门边上,嘴角抽搐,脸色铁青。
连曲子都弹上了,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她握紧拳头,两只鼻孔直往外冒烟。
护照贴在胸前隐隐发热,她已经混进来了二十分钟,灵音阁的人非常警觉,估计一个小时时间一到,就会发现她根本不是灵音阁的人。
想到这里,唐逆不打算再等房间里那个只顾着寻欢作乐的男人,瞪一眼房门,正要离开去找妖符,却听琴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房门忽然从里面被人开启。
她赶紧三两步窜到拐角躲起来,探头一看,只见采音从房内走出来,眉眼含笑,一张俏脸拂满春色,引人无限遐想。
她转身关上门,朝楼下款款走去。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噌地又窜了出来,唐逆等人走远了,回到门前,用力推开了房门。
结果门一开,就见靳洛炎靠在椅背上,两条大长腿随意地岔着,一只手搭载扶手上,一只手点着唇,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似乎就是在等她。
……这画面。
唐逆一愣,只觉得从脸颊一直到耳根,瞬间变得滚烫。
这家伙今晚看上去怎么这么欠揍?!
唐逆迅速扫了眼他整齐的衣服,然后将视线落在对面的古琴上,眸光不由得冷了下去。
靳洛炎看着她,沉静的目光不禁在她身上多流连了几分。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穿得这么有女人味。
青釉色长裙虽然是直筒的款式,但是一条腰带,依旧把她纤细的身形,若隐若现地勾勒了出来。抹胸的款式,将她胸前那片如羊脂玉般剔透的皮肤,暴露得恰到好处。在青釉色的衬托下,整个人更是显得无比纯净无暇。
靳洛炎喉咙一紧,赶紧将视线从她身上撇开,起身走了过去。
唐逆见他走过来,皱了皱眉头,转身就要走,却被见状几个箭步冲上来的人,用力抓住手腕,拉了回去。
两个身体轻轻撞在一起,“去哪儿?”他低沉的声音,有些发干。
靳洛炎靠过去,低头看着她绯红的脸颊,还有刻意歪向另一边的脖子,清淡的眸底随即浮现出一阵柔和的笑意。
唐逆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越靠近,心里就越觉得烦躁。试着甩开他的手,好几次都没成功,于是吸了吸鼻子,扭头看过去。
“你说去哪儿?”她的声音清亮,“你别忘了,我们是来帮你的,你倒好,在这里听曲听得不亦乐乎!”
明明是冲得不行的气话,可是这会儿落在靳洛炎耳朵里,怎么就那么动听呢?
“进来再说。”他凑近过去,把声音又放柔了几分,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别闹。”
唐逆闻言瞪他,“谁和你闹了?”
“那就进来再说,”他侧头看进她的眼睛,一双漆黑的眸子清澈明亮,“我这么做有自己的理由。”
趁着唐逆愣神的工夫,他赶紧把人拉进屋子,按在椅子上坐好。然后两只手撑在扶手上,蹲下去,略微抬眸看向她。
这个姿势,等于是把她牢牢圈在了自己怀里。
这样看过去,尤其是和高大的靳洛炎对比下,唐逆真的好小一只。两只手乖巧地放在膝盖山,大概是还没反应过来,小脸呆呆的。
他不禁在心里叹口气。
本来想瞒着她的,可是她这个样子,叫他怎么忍心?
于是他说,“妖符,肯定在灵音阁主人的身上。我们即使混了进来,但最多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根本见不到她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想办法让那个采音,直接带我们去找她。”
唐逆皱着眉头想了想,“你是要我去提?”
“不,”靳洛炎笑着摇摇头,“我要她自己提出来,这样才最快最保险。”
唐逆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她看向房门,刷地一下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左右张望,“糟了,她回来了,我得找地方……”
下一秒,天旋地转。
靳洛炎已经站了起来,身手极快,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将人带入怀中,同时转身,坐在了椅子上。
唐逆轻呼一声,再睁眼,自己便坐在了他的腿上。眼前那张瞬间放大的俊颜上,是靳洛炎复杂而又深沉的眸子。
他搂着她,一只大掌抚在她的后脑勺上,力道不轻不重,似乎生怕惊扰了她。背脊挺拔着,上身前倾,扬起线条清晰的下巴。
两张唇,随即贴在了一起。
第九十四章 因爱生恨
“什、什么!”采音顿时跌坐在地,直愣愣地看向靳洛炎,牙齿紧咬着嘴唇,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众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妖姑看到她的反应,不禁皱了皱眉头,面色越发黑沉。所有人赶紧埋下头,一个个噤若寒蝉。
唐逆在旁边火上添油,“这位公子这般天资容颜,姐妹们爱惜,乃人之常情,但灵音阁,有灵音阁的规矩!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判断采音姐姐是否当着姑姑的面说谎;二来,也可以证明,到底谁,才是真正为了灵音阁,谁,时刻谨遵姑姑的教导!”
一席话,字字珠玑,掷地有声,让人无法辩驳,采音垂首坐在地上,苦笑着连连摇头。
没错,她是动了真情。
所以从一开始,自己就中了那个女人的计。
但是,究竟为何,她要这么对自己?
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丝困惑。似乎今晚所有的一切,都被一根看不见来处的绳子紧紧牵着,导向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方向。
想到这里,她猛地抬头,紧盯着唐逆的脸,眼中不解愈盛。
这张脸,明明应该是无比熟悉的,却为何在记忆中,没有多少痕迹?
脑海中,一块沉重的巨石,忽然松动了一下。
唐逆注意到了采音的目光,面不改色,心里却慌得不行。现在距离她踏进灵音阁,应该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灵音阁的人非常警惕,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靳洛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仙气卓然的白袍下,是紧绷的身躯。一旦情况有变,他便立刻带着唐逆离开。妖符的事,可以从长计议,但他绝对不允许她跟着自己出事。
妖姑面色幽暗,终于开口了,“说得有道理,灵音阁,也是该清理清理门户了。”
“……就是可惜了,这张难得的俊脸。流音,去将妖符拿来。”
说着,她看向那个穿粉色长裙的少女。
所有人脸色惨白,心里头就跟裹了团迷雾似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一个个不敢抬头,连往靳洛炎这个方向看一眼都不敢,生怕又被他那张脸撬动情丝。
流音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困惑地看了看唐逆,然后眼中难掩悲戚,走进内室。
唐逆见状,转过身走到靳洛炎身边。一只手随即伸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感觉到那只手在微微颤抖,男人幽暗的眸子一沉,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给予几分安慰。
片刻过后,流音拿着个精致的木盒子,走出来。
她看看坐在地上含泪欲泣的采音姐姐,默默走到姑姑面前,打开盒子,递过去。
两个人交握的双手,猛地一紧。
靳洛炎悄无声息地上前一小步,把唐逆挡在了身后。
盒子里,躺着一块毫不起眼的木牌,边缘都有些磨损了,透着沉重的年代感。好在表面被人擦拭得很干净,明显精心维护过,看起来光亮润泽。
妖姑把妖符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在掌心轻轻抚摸,目光悠然,渐渐放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夫君……”
她忽然低声唤道,声音干涩沙哑。
一室姑娘皆是浑身一个震,神色古怪一动不动,手心直冒冷汗。
唐逆大概已经猜出个中缘由。
那个妖姑,应该是被夫君抛弃,因爱生恨,现在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泄私愤。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但她实在不该因此牵连无辜,更不该拉这些年幼的少女入火坑。
“把他带过来。”那妖姑缅怀完了故人,抬眸看向靳洛炎,就像是看着块已经腐烂的肉,眼中只剩下厌恶。
这话是对唐逆说的。
她定了定神,装作淡漠的样子,拉着他的手,走向妖姑。靳洛炎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任由她牵着。
最后她在尽可能最近的位置停下。
“姑姑。”唐逆欠欠身子,低眉顺目,侧身让开到一边。
妖姑拿起妖符,置于掌心,手掌摊开,闭上眼,嘴中念念有词。
与此同时,其他人跪下,双手交叠在胸前,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一方地面,嘴里同样默念咒语。
见状,两人迅速对视一眼。
说时迟那时快,靳洛炎已经出手,一脚飞踢在那妖姑的手上,妖符飞到半空中,唐逆飞扑过去,将它牢牢地抓在了手心。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妖姑蓦然睁眼,发出一声怒吼!所有人大惊失色!而两人已经各执一把巨弩,银色的长箭散发着淡淡的光,顿时在屋内释放,拉出一条条笔直的光影!
采音反应最快,一只手在空中飞快的舞动,眨眼一张咒符已浮现半空。
靳洛炎眼疾手快,一箭射去,将那符打散,银箭射中采音的胸口,大片鲜血顿时涌了出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靳洛炎,一张俏脸最后定格在不甘上,倒地没了气息。
唐逆惊喜地看着手里的弩。
“不错吧?不比那家伙的差!”阿瑟得意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相当不错!
“快走!”
靳洛炎把她拉到身后,挡住了绝大多数的攻击。
两人不恋战,快速撤退。
“你居然背叛我!”妖姑怒不可竭,带着手下的姑娘追了上来,空气中,到处是咒符被炸开后散发出的金色光点,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指着唐逆,声嘶力竭道,“她不是灵音阁的人!”
如拨开迷雾豁然开朗,灵音阁的人发现自己被玩弄了,一个个恨得几乎咬碎牙根。于是手上动作加速,长袖翩飞,一时间满屋咒符腾现,朝二人逼去。
那些咒符替她们阻挡住了凌厉箭雨,终于在步步紧逼下,流音寻到了空隙!
一张符咒从天而降,眼看要贴上唐逆的胳膊,靳洛炎见状手持巨弩,接连数十箭,一路横扫到左上方,然后抓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拉,两个人随即对换了位置。
符咒近在咫尺,被他的箭刺穿,随即炸开!
又有几个中箭倒下。
这时,两人已经退到了门口,妖姑眼眶通红,忽然有人从二楼抛下一张古琴。
流音冲过去接住,递给姑姑。
唐逆和靳洛炎顿时脸色一变,齐齐将弩对准她!
惟妙和惟肖见到十余人同时从灵音阁内冲出来,就知道事迹败露,于是赶紧冲过去帮忙。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他们身边,对付其他人。
谁知低沉的琴音一起,那些箭尽数被阻断在半空中,颓然落地!
妖姑看着他们,邪魅一笑。
十指僵硬成爪,用一个极其诡谲的手势,迅速地波动琴弦。
第九十五章 妖法
琴声一出,四人皆是一震,似股大力席卷而来,重击在胸口!
唐逆只觉得喉咙口血气翻涌,下意识地开启保护罩,拖着沉重的脚步朝惟肖挪动。
没走几步,她脚步一顿,身体一斜倒了下去,两只手撑在地上,用力眨了眨眼睛。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就像有一股黑雾逐渐弥漫开来。
“没用的,保护罩只针对物理攻击,根本无法屏蔽妖法。”阿瑟担忧道。
“阿瑟,我好像动不了了。”唐逆手指紧扣地面,深深地陷进土里。
“那是妖法,正在试图控制你们的心神,你冷静一下,千万不要被她牵着走!”
每一寸的肌肉和骨骼,都在努力抗拒。唐逆浑身紧绷,深吸一口气。在挣扎了几秒过后,随即一软瘫倒在地,颓唐地摇了摇头,“阿瑟——”
另一边,靳洛炎剑眉紧锁,身形一个踉跄,仿佛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量。手上巨弩瞬间重如磐石,砸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土。他用弩撑着地面,眸色幽冷迫人,紧盯着那个正施展妖法的女人。
妖姑面目狰狞,手指僵硬地搐动着,膝盖半曲,整个人呈现出一个极其扭曲的姿态。浑厚低沉的琴声在指尖的拨|弄下,似暗流涌动,掀起一波又一波暗含妖法的气浪。
惟肖已经跪倒在地,两只手指按在眼眶上,用力甩了甩脑袋。惟妙起先还勉强能够站立,此刻靠在树干上,喘着粗气,缓缓滑到了地上。
灵音阁众人面露讥笑,旋即摆出阵法,左右立于姑姑身侧,在空中画出一张张符咒,然后用力一推。金色的符咒便挟裹着妖法,朝四人飞去!
与此同时,妖姑嘶吼一声,五指弯曲成利爪,狠狠抚过琴弦。
轰!
厚重的琴音霎那间扑面而来,四人头疼欲裂,突然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视觉!
唐逆遁入黑暗,一股陌生的,难以抑制的恐惧感随即吞噬了脑海。她强撑着跪立起来,一颗脑袋无助地四下张望,就像一只黑夜中迷路的小兽,努力寻找一丝一毫的光明。
就在这时,肩膀上剧痛袭来!一张符咒落在肩上,就像是烧红的烙铁,紧紧黏在上面,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嘶嘶声。
唐逆闷哼一声,那灼烧感迅速穿透衣服,紧贴着皮肤,居然越来越激烈!
紧接着,她听到了惟肖的惨叫声!
“惟肖!”
于小文的脸,猛地浮现在眼前。
唐逆慌了,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立刻循着声音爬去。肩上的撕裂感就像是滚热的电流,迅速向四肢百骸蔓延。
那符咒贴在她的皮肤上,竟然越陷越深,眨眼已渗透进肉里。
惟肖抱着腿,痛得原地打滚,脸色惨白,后背上全是汗水。一张符咒紧贴在他的大腿上,已经把白皙的皮肤烧得通红。
惟妙听到他的惨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脸惊慌,“哥哥?”
一张符咒飞去,在她跟前停下,飘然坠落,贴在了她的小腹连同后腰上。
“啊!”惟妙翻倒在地,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然后用手臂撑着地面,朝哥哥那里慢慢挪动。
“惟妙!”唐逆什么都看不见,睁着空洞的眼睛在两个声音间来回张望,泪水蓄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该死的。为什么会看不见?!
她愤恨地一捶地面,“有什么冲我来!你别碰他们!”
那妖姑冷笑一声,示意手下的人住手,“别让他们死得太快了,敢打我的主意……我要一点一点,慢慢折磨他们。”
这时,一个人跌跌撞撞,扑倒在唐逆面前。
她随即感到一只手臂,把自己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熟悉的气息,夹杂着些许汗味,把她整个裹了起来。
“你有没有怎么样?”唐逆仰起头,惊慌地摸上他的脸。入手微凉,鼻尖喷出的气息,凌乱中正压抑着什么。
靳洛炎皱着眉头,此刻黑亮的眼睛犹如深渊,沉不见底。“我没事。”他握住她颤抖的手指,按在自己唇上。
另一只手,抚上她受伤的肩膀。
丝丝凉气渗入皮肉,缓解了激烈的灼热感,唐逆一怔,知道他在替自己疗伤。
而靳洛炎的左肩和胸口,两张符咒已半渗入肉中。那感觉就像是一把刀割破皮肉,在骨头上来回划动,噬心灼肺般疼痛。
“你听好了,试着控制你的能量场感应那些符咒,”他语速极快,清晰冷静地说,“那妖姑的法力极强,我们一个人的能量根本不足以对付她,必须要联手,将你我的能量场融合,才有可能打败她。”
唐逆点头。
他有些力竭,额头抵着她的,一只手掌按在她的肩上,继续替她疗伤,“聚精会神,和你的灵配合,释放自己的能量场。”
就在这时,他忽然面色一沉,抱紧她迅速滚出数米。那动作压迫到两人的伤口,两人同时闷哼一声,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一张符咒慢慢坠落在刚才他们躺着的地方。
“垂死挣扎!”
那妖姑看着地上紧紧相拥的二人,通红的眼中有嫉妒,有怨恨,还有不甘。
“死到临头,还不忘亲亲我我……姐妹们,我们今天,就让他们几个好好尝尝,什么叫锥心刺骨的痛!”
“是,姑姑!”
说时迟那时快,数张符咒齐齐朝二人冲了过去!
唐逆被靳洛炎牢牢护在身下,感觉他抱着自己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这时,感应到数张咒符近在咫尺,靳洛炎咬牙,抬手向背后掷去一排光影!绝大多数符咒被打散,余下两张,落在他小腿的位置!
唐逆随即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闷哼,落在脸颊上的温热气息愈发急促凌乱。
“你怎么样——”
“别管我,聚精会神,什么都不要想。”
唐逆强自镇定,迅速闭上眼,“阿瑟。”
“听好了,照他说的做。什么都不要想。你很快会感受到周围有轻微的能量波动,我会将你的能量场尽可能远的辐射出去。”阿瑟沉声道。
唐逆深吸一口气,试着忘记现在的处境,拼命集中精力。
很快,黑暗中果然出现些许浮动。她环顾四周,看到身体就像是漂浮在水中,不断有水纹从体内蔓延出去。
紧接着,她便看到另一波水纹逆向而来,紧贴向自己,正在隐隐颤动,似乎不太稳定。
第九十六章 梦
“那是你吗?那些水纹状的浮动?”唐逆问。
靳洛炎呼出一口气,点头,“现在试着融合。”
话音刚落,就见那两股原本是相向而行的水纹,被破开了一道极小的口子,然后迅速地连成一片,朝着同一个方向,蔓延了过去!
一切顺利得出乎意料。
这时,唐逆看到水纹中突然出现许多断裂,如同波浪中一物坠落,惊起了浪花,掀起新的水纹,向他们快速逆袭而来!
“那些就是符咒!你们的能量场触碰到符咒释放的能量,正在给你们传送感应!”阿瑟喊道!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她抓着靳洛炎的手臂,颤声道。
靳洛炎闻言扯扯嘴角,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握住她的手,“准备好了?”
唐逆用力回握住他,“......准备好了。”
琴音越发激昂,仇恨之情如利刃四下迸射,四个人,惟妙和惟肖倒在地上,身上到处是没入皮肉的符咒,隐隐散发着金光。两个人神色涣散,已经毫无招架之力。
唐逆和靳洛炎双手紧握,虽然看不见彼此,但是那漆黑的眸底,依旧倒映着对方的身影,映得那么清晰,那么深。
那妖姑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两个人,脸上露出阴冷的笑。
轰!
突然间,原本死气沉沉的平地上,忽然爆出猎猎火光,咆哮着朝灵音阁的人涌去!
烈火形成的强烈热浪将灵音阁众人掀翻在地,与此同时,面前尚未写完的符咒尽数碎裂,卷进火光中化成灰烬。
妖姑一袭红衣被猛地向后撕扯,墨发飞扬,露出狰狞的面容!
她紧盯着冲天的橙光中,浮现的两道黑影,十指落在古琴上,铮铮琴音顿时汹涌而出!
火光凌厉之势被琴音迅速逼退回去,眼看就要反噬到唐逆和靳洛炎身上,两人一左一右跃起避开火光,火光撞击在树上,只听数声脆响,几棵参天大树齐齐一震,轰然倒地!
既然看不见,唐逆索性闭着眼睛,竭尽全力感受能量场的浮动变化,就见这时,随着琴音的波动,无数水纹朝她这里荡漾过来。
又一轮更强劲的妖法袭来!
掌心白光一闪,她手握两把长刀,驱动能量,隔空用力一斩!
靳洛炎在不远处,清隽的脸上毫无血色,抬手释放出数道光影,那些光影旋转着,和她的长刀之势汇合,联手劈开了那些逆向而来的水纹!
两人飞身上前,赶在水纹重新融合之前,朝琴声来处奋力冲击!
那妖姑没想到他们竟然不惧妖法,面目一怔,随即眼眶通红,手上力道更快更急。
唐逆看到眼前越来越密集的水纹,手起刀落又是一刀斩下!靳洛炎身上满是伤痕,再加上刚才替她疗伤,能量场消耗过多,顿时有些体力不支,只能皱着眉头强撑。
这时,两人已经冲到那妖姑面前,一袭红衣如鲜血挥洒空中,无比妖冶诡谲。
黑暗中,唐逆看到眼前骤然冒出一点红光!
“她就在那里!”阿瑟喊道。
与此同时,一道微弱的水纹从身右侧快速袭来!
流音嘴角挂着血丝,在空中画出一张符咒,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向唐逆!
唐逆并未发觉异样,她全身心落在那点红光上,迅速举起手里的长刀!紧接着,一股刺痛在腰间炸开,几乎贯穿她的身体!剧痛之下,她猛地弯腰,跪倒在地!
手里的刀哐啷一声,落在地上。
她捂着腹部,手及之处,一片滚热!
妖姑双眼闪烁着妖冶的光芒,张狂的笑声顿时在黑夜中响起。手臂疯狂舞动,眨眼已画出一张咒符,掷向唐逆。
“住手!”
靳洛炎眸光一震,低声喝道。手中两把刀,随即一前一后向两个方向飞去!
先是利器刺穿身体的一声钝响。
肆意飞扬的红衣之后,顿时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妖姑瞪大了双眼,巨大的力量使她整个人向后仰起。布满繁星的夜空落在她极速黯淡下去的眸中,最终定格在一片虚幻的光影浑浊。
“夫君——”
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发出一声叹息,眼角落下两行眼泪。
“姑姑!”流音声嘶力竭地叫道,吐出一大口鲜血,气绝身亡。
靳洛炎眼前一亮,紧接着,就落在了唐逆的面前。
他的第二把刀,没能及时打散符咒,那符咒落在她的额头上,已经没入皮肤消失不见。
夜幕下,她沉静的面容,似婴儿般酣睡。
“唐逆。”靳洛炎抱着她,高大挺拔的身体佝偻着。将侧脸贴上她的,轻轻摩挲,一遍遍在她耳边小声唤道。
故作镇定的低沉声线,含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肩上的,背上的,腿上的伤,正往外咕咕冒着鲜血,他感觉不到身上的痛,只全身心扑在怀中人身上。他不知道她中了什么妖法,生怕她就此长眠不醒。
又或者,是其他的,更可怕的东西。
一颗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狠狠地揪在那里,隐隐刺痛。
“唐逆。”他低头抱着她,手臂不自觉紧了又紧。
忽然,怀里的人,动了动。
苍白的脸上顿时有了神采,靳洛炎双目清亮,立刻抬头看去,顿时一怔。
唐逆闭着眼,眉头紧皱,滚热的泪水正不断从眼角滑落。她缩在他怀里,肩膀随着小声的抽泣不住地颤抖,似乎情绪很不稳定。
……
温暖的室内,有阳光从窗外洒入,地上便仿佛铺了层金丝绒般的地毯。
这里是十九楼,唐逆靠在窗边,望着远处的马路。那里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响亮的汽笛,无时无刻不在宣告着这座城市的繁华。
一双手,从后面环住她的腰,将她拖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手臂上利落的肌肉线条,隐隐散发着充满男性气息的力量。
她笑了笑,回过头,撞入一双漆黑含笑的眼眸。
对方低下头,含住她的唇,挑逗了几下,随即撬开她的唇,将舌头霸道地送了进来,然后卷住她的,再带回到自己嘴里。
唐逆被他吻得呼吸有些急促,不知不觉,整个人已经转过去,贴上了他坚实的胸膛。
一束阳光穿透云层落在他们身上,朦朦胧胧,使得这景象,越发旖旎动人。
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变化,她忽然露出一抹玩味的笑,趁他不注意,稍稍退开,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
靳洛炎闷哼一声,唇上的刺痛让他幽暗的眼中瞬间燃烧起欲|望。他把她打横抱起走向卧室,然后长腿向后一勾,将门轻轻带上。
第九十八章 急死太监
四个人带着同昏迷不醒的上宫羽,和那个灵音阁的女子,一同回了世子府。
几日后,上宫羽醒来,得知他们那晚选择先找妖符而不是救自己,颇为不爽。
唐逆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此刻坐在他房里,面前一堆橘子皮,她掰了一瓣给他,见上宫羽冷哼一声不吃,翻了翻眼睛,拿回来丢进自己的嘴里。
“人家都说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是那么没眼力见的人吗?万一到时候,你又气我先把你救走了怎么办?”
他唾一口,“我堂堂一世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需要跑到荒郊野外找一群专门吸人精血的妖女?!”
“话不能这么说,”唐逆竖起一根食指,左右摇了摇,“所谓人各有好,有些人就喜欢重口味呢!”
上宫羽闻言,一双凤目眼梢微挑,凑过去,“你猜我喜欢哪种的?”
唐逆笑眯眯地看着他,“我猜……你就喜欢那种聪明绝顶容貌倾城,身姿曼妙音如天籁的女子。”
调戏我?
呵呵嗒。来啊。
“呵,”上宫羽斜睨着她,眸光熠熠,“没错,本世子就喜欢像你这样脸皮厚的。”
唐逆,“……”
我一口橘子汁喷死你!
然后上宫羽就眼角瞅着一物飞来,伸手将其夹在两指之间,把玩了两下,“妖符?”
“你给我?”
他有些吃惊,原以为为了制衡,唐逆一定会把它留在自己这里。
唐逆冲他挥挥手,“你拿着吧,免得又有别人来抢。”
那意思是,要抢也是找你,别来找我麻烦。
上宫羽撇撇嘴,翻了个白眼,把妖符收进怀中。
其实唐逆心里很清楚,没有她的血,阵法无法开启,这家伙就是集齐一百张妖符也没用。索性交给他,多捞点信任,也好让人更努力地去打听最后一张妖符的所在之处。
上宫羽看着她,目光有些耐人寻味。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他把审度的目光从唐逆脸上收回,坐直了些,一本正经地应了声。
门咯吱一声开了,外面站着丫鬟和惟肖他们。
唐逆正在拨橘子,一抬头,就看到站在最后面的那个人,眉头一皱,迅速将头低下。
实在不是她矫情。
这一系列的动作,就像是被人设定好了,她本能地就做了出来,根本无法抗拒。
再加上这几天,她总是在梦中梦见两人交欢的画面,那种背叛他人之后的羞耻感,就像是有毒的藤蔓,一点点把她的心包裹缠紧,稍稍触碰,就会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弥漫开来。
所以每每夜半惊醒,她的心总是刺痛着,随之而来的,则是越发强烈的耻辱感,将她整个吞噬,循环往复,直至夜不能寐。
她永远忘不了陈妈妈在葬礼上的话。
这一辈子,她欠陈俊。
因为,是她先背叛了他。
想到这里,脑子里仿佛有根弦轻轻崩了一下,一丝疑惑随即漫了上来,紧接着,心口又是一阵钻心地疼。正如这几天反复发生的那样。唐逆下意识地捂住心口,皱着眉甩甩头。
待那阵古怪的感觉过去,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感觉好了一些。
然后又丢了两瓣橘子进嘴里,朝惟妙和惟肖开心地笑笑。
惟肖和惟妙见状,回头看一眼站在最后的男人。惟妙张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只是默默地叹口气,跟着丫鬟走进屋内。
靳洛炎颀长而立,一身白袍再加上淡漠的神色,使得整个人如一块千年寒冰,在门口森森冒着冷光。门一开,目光只在屋内桌前迅速一扫,便转而看向别处。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扬眉抬眸,随即对上上宫羽意味深长的笑眼。
两人对视片刻。
靳洛炎幽暗的眸子不动声色,轻轻一眨,眼底的寒意又深了几分。上宫羽则轻笑一声,慢慢撇开了视线。
惟肖站在中间,见唐逆和靳洛炎完全把对方当成空气,气得想跺脚。尤其是看着靳洛炎的时候,恨不得抓着他的肩膀摇一摇,顺便把他脸上的冰渣子全都晃下来。
前几天兄妹俩从他那里得知昏迷时发生的一切后,就无比惊讶于这个男人的淡定。反倒是他们俩忿忿不平,抓耳挠腮,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可当事人就跟没事儿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除了话比以前更少,脸比以前更臭之外,看不出半点媳妇疑似被人施咒,现在满心满眼把他当作只臭苍蝇来看的悲伤之情。
“……万一她出了房间之后,有了后遗症,还是这样呢?”惟肖昨夜忍不住又问。
靳洛炎闻言不语,脸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一个人坐在暗处,眼眸微垂,纤长的睫毛,刚好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那身影看上去,无比晦暗孤寂。
靠!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惟肖险些背过气去。
“世子殿下,”这时,那丫鬟走到上宫羽面前,行礼后道,“灵音阁的那位姑娘方才醒了,请问殿下是打算用刑还是下药?”
唐逆闻言,深深地看了眼床榻上的人。
可以啊,连府上一个丫鬟都这么彪悍。这家伙平时肯定没少干坏事。
上宫羽不言不语,转头看向唐逆,两人视线一对,同时扬起了眉毛。
“你去?”他笑着问。
唐逆瞪他一眼,“你怎么不去?”
“女人和女人好说话,再说了,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我去,有没有人性?”
闻言,她想了想,觉得这家伙说得有道理。于是不多废话,拍拍手站起来,“我去就我去。”
“姐姐——”惟妙刚要开口,就被唐逆牵起手拉走了。
惟肖见了,赶紧拉着身后那人追上去。
……
那女子被关押在世子府的地下牢房内,几个人在丫鬟的带领下,沿着台阶慢慢往下,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重,墙上时不时有水珠渗出,滚落下来,在地上漫开一片冰冷的水渍。
惟肖和靳洛炎手里各执一具火把,照亮了阴暗的牢房,也稍稍驱赶走了周围弥漫的刺骨寒意。
丫鬟把他们带到一处,“就是这里。”说着,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唐逆忍着沉重的霉味,低头走进去,看到一抹鹅黄色的身影倒在枯草堆里,不知生死。
“不是醒了吗?”她回头问。
谁知话音刚落,耳边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那女子从地上一跃而起,朝她扑了过来!
“小心!”
第九十九章 洗脑式教育
惟肖把手臂一甩,狠狠砸在那人胸口。那人闷哼一声,一屁股坐回到地上,嘴中吐出一大口鲜血,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道白影在眼前闪过,唐逆原地转了一圈,一抬头,才发现靳洛炎把自己半搂在怀里。他皱着眉头看着那人,轮廓鲜明的脸上嘴唇紧抿,透着寒气。一只手用力握着她的,竟然在隐隐颤抖。
漆黑的眼中,是难以抑制的怒火。
唐逆不禁一怔。
紧接着,几乎是不可控制地,她的心底涌出一股极度的嫌恶感,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伸手将他一把推开。
靳洛炎并不看她,配合地松开手,默默退到一边。
另一边,惟肖用自己的手臂,把人牢牢地缠了起来。
而地上原本用来锁住那个少女的铁链,居然被融成了一滩乌黑的铁块。
妖法。
几个人眉头一皱,唐逆看向面露诧异的丫鬟,“叫人拿点药来,计量控制好,能保留点神志就行。”
那丫鬟应了一声,赶紧冲出去,十分钟后,带了几个府上的家奴回来,一阵忙活,终于搞定了。
“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她聊聊。”
唐逆看着逐渐转醒的少女,回头说道。
“我们留在这儿陪你吧。”大家都不太放心。
她摇摇头,“这么多人,她肯说才怪了,你们就在旁边候着,万一有事,赶紧进来帮忙。”
靳洛炎转身,第一个走了出去。
众人见状也陆陆续续跟了出去。
等人走干净了,唐逆席地而坐,一只手撑着下巴,一脸淡然地看着地上的人。
对方哼了几声,终于醒了,一看到她,又想扑上来,随即身子一软,倒了回去。
唐逆见状很是满意,看来药量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保留了神志,又不让人做妖。
“你好,”她笑眯眯地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唐逆,你叫什么?”
那少女不理她,倔强地把头扭到一边。
唐逆也不恼,耐心地问,“你跟着姑姑几年了?”
一听到姑姑两个字,少女顿时红了眼,愤恨地看向她,“你不配提她!”
唐逆点点头,抹掉脸上的唾沫星子。
“我理解你的心情。既然这样,那我再换个问题,你刚才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杀了姑姑!”
“……我为什么要杀她?”
“我怎么知道?”
“因为她掳走了我的朋友。”唐逆自问自答,“还要吸干他的精血。”
“那关我什么事?!”少女唾道。
“那你姑姑的死,又关我什么事呢?既然人命皆可轻贱,照你们灵音阁的逻辑,你不该来找我兴师问罪啊。”唐逆两手一摊。
“你……”明显对方这些年一心钻研妖法,能动手就绝不动口,所以立马被绕糊涂了,“这、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为什么不能?你姑姑对你重要,我朋友对我也很重要。”唐逆坐直了,一本正经地说道。
听到唐逆一脸理所当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这两人相提并论,少女的心态瞬间崩了。
“他们不一样!”
“是不一样,”她盘腿坐在地上,闻言挠了挠下巴,点头,“我朋友富可敌国,权倾朝野,而且貌胜潘安天姿绝色,怎么想,都比你那个生活在荒山野岭的姑姑要——”
“那又如何?!他是男人,是男人就该死!”少女声嘶力竭地吼道,一张白皙娇俏的面孔涨得通红,看起来和她那个姑姑如出一辙。
唐逆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
又是个无知少女**ie|教组织洗脑,走上不归路的故事。
“为什么他是男人就该死呢?”
“因为男人都是见异思迁,狼心狗肺之徒!”
“哦?你见过很多男人?”唐逆歪着头,问。
那少女顿时面红耳赤,“我、我……你……你不要脸!”
“我们说话做事,都是要有理有据的,你既然拿不出证据,凭什么这么说他们?”
“从小到大,姑姑都是这么告诫我们的。姑姑把我们从街上救回来,养大我们,教我们咒法,待我们如亲人,怎么可能骗我们?”
“你看你这话说的,一点逻辑都没有。你年纪轻轻,怎么思维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一样呢?我和你讲道理,你和我谈伦理。”
唐逆很是头疼,重重地叹口气,忽然一拍大腿,“行吧,既然你说她待你们如亲人,那么我问你,天底下哪会有亲人,被别人随便三言两语一忽悠,就嚷着要清理门户的?”
那少女闻言,眉眼一怔,铮铮然的脸色,随即变了变。
“你说如果不是我当时出了手,那个采音,现在会是什么结局?”
闻言,那张小脸又变了变,明显惨白了几层。
“如果不是我把你从树林里带回来,你现在又会是什么结局?”
唐逆眯着眼,语气渐渐硬了起来。
对待这种钻牛角尖的人,要把话说得越狠越好,最好一刀戳进心窝里,再狠狠拧几下,否则掰不回来。
“我告诉你吧,她如果真的为了你们好,那把你们从街上捡回来之后,没能力的话,就给你们各自寻好人家抚养;有能力的话,就自己留着养大。但只要她有一点点真心,把你们当作自己的家人,就不会让你们天天出去出卖色相,勾引男人,做尽伤天害理的勾当!”
“你们这样,和那些勾栏里的姑娘有什么区别?要我说,你们还不如她们!别拿那些没凭没据的歪理出来,企图洗白自己手上沾的血!那些男人,是被你们用妖法勾去的!他们有的有家人有妻儿,你的姑姑曾经受过伤,那么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妻儿呢?!他们受到的伤害,又该找谁去算?!”
“你问问自己,那些死在你手里的男人,你认识吗?你了解吗?你有想过,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去杀他们吗?!”
一番炮轰下来,少女已经泪流满面,匍匐在地,泣不成声。
“因为……因为他们……他们……”
“她们都这么做,我、我只是照着她们的样子,我也不知道……”
唐逆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自己崩泻的情绪。
她话说得狠,但心里,对她们其实相当怜悯。
这些姑娘,无疑出身都不好。先是被家人遗弃,又被那妖姑捡去利用,过着非人非鬼的日子。这一生,就算是完了。
她站起来,走过去蹲下,把人从地上扶起来,低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抬起头,眼中泪水涟涟,“柔音。”
第一百章 眉心有痣的男人
唐逆点点头,替她擦去脸上的泪,这番动作,又让柔音的泪水夺眶而出。
“柔音,你现在年纪还小,一切都还不算晚,你如果愿意,我可以让我的朋友,为你谋个正经的好出路,从此以后,我们光明正大地活着,不要再去做那些阴暗的事情了。”
柔音的眼睛一亮,颤声问,“我还有机会吗?我已经杀了那么多人。”
唐逆不置可否,看着她,目光清澈,“你告诉我,你姑姑是在哪里得到的那块妖符,这样,至少可以戴罪立功。减轻你的刑罚。”
柔音闻言,用牙齿咬住嘴唇,经过一番深思熟路过后,忽然后退,朝唐逆深深一拜。
“小女柔音愿告知一切,还望姑娘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
唐逆长那么大,哪里被人这么拜过?吓得赶紧把人拉起来。
再说要拜,也该去拜上宫羽那家伙。那家伙霸道如斯,她也是仗着这点,才敢给人开支票。
之后,柔音便慢慢把背后的故事道出。
当年,那妖姑还只是一名普通少妇。夫君薛良才上京赶考,她便四处筹借,典当了自己所有的嫁妆,凑足二十两银子路费。
第二年,薛良才高中,岂料等来的,不是夫君,而是一纸休书。
她不甘心。足足走了一年,来到京都,然后得知夫君早已被长公主看上,招做了驸马。
她求告无门,只有回到家中,悲痛欲绝,打算悬梁自尽。谁知这时,就有人带着那块妖符登门。
“她可有说那人长什么样?”唐逆听完,问,果真见柔音摇头。
“那人将妖符交给姑姑之后,又给了她一大笔银子,足够她还清所有债务,并且富裕度日。姑姑钻研妖法十余载,一年前才来到京都,在那林子里建了灵音阁。”
那妖姑,摆明了是被人利用,但对方似乎并不急于收成,竟然任由她拖了十多年才开始行动。
牢房里,一时间针落可闻,外面站着的几人,也是眉头紧锁。
这时,柔音突然开口了,“我想起一件事,姑姑曾经说过,任何男人都能杀,但是唯独不能杀眉心有痣的。”
……
从牢里出来,四个人聚在一间屋里,唐逆和惟妙、惟肖围在桌边坐着,靳洛炎坐在一旁靠墙的红木椅上,两条手臂随意地耷拉在扶手上,修长的手指轻叩扶手,神色淡然,明显在思考问题。
牢房里寒气重,唐逆被冻得四肢发麻,手里捧着杯热茶。水雾氤氲,一张娇媚的小脸在阳光下朦朦胧胧,泛着润泽的湿气。
“我们总结一下,”她喝了口茶,清清嗓子,“第一点,那个妖姑,明显是被人利用了。”
兄妹俩点头。这点毋庸置疑。
“第二点,对方知道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也就是对她,甚至她的性格都了解得非常透彻。因为如果她是个没什么骨气,又胆小懦弱的女人,只一心求死,那么即使将妖符交给她,也无济于事。”
“第三点,对方的目的,应该没有那么伟大,只是想帮她报酬。”她冷笑一声,继续说。
“第四点,这件事,肯定和一个眉心有痣的人有关,我想,不是和那个把妖符交给他的人有关,就是和薛良才有关。”
“薛良才?他都那么对她了!”惟妙不解。
“如果不是太爱薛良才,妖姑也不至于走上这条歪路,所谓爱得越深,恨得越深,其实她心里,应该还是深爱着他的。”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不语的靳洛炎忽然抬眸朝她看去,目光幽沉,闪着意味不明的光。原本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一颤,然后慢慢收紧。
唐逆说完,心里也漾起一阵奇怪的感觉,有些空旷,有些酸涩,紧接着,又感觉涨涨的,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填满了原本空虚的位置,而且迫不及待地,使劲要从里面钻出来。与此同时,脑子里好像哪里有一根弦,被紧紧绷了一下。那股奇怪的感觉随即消失。
惟肖和惟妙完全没注意到这两人的异样。
“你说的目的……”
唐逆恢复平静的神色,依旧目光怔怔,似乎在发呆。
靳洛炎把目光从她弥漫着水雾的脸上收回,淡淡开口,“据我猜测,对方应该是为了引出下一张妖符的拥有者。而且,他们的手上,极有可能,握着第三张妖符。”
三人闻言皆是一怔。
唐逆不禁看过去。她其实猜到了对方的目的,但却没想到他说的第二点。
靳洛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原本不想看她,但还是忍不住,微微侧目,将视线对上了她的。
两人视线一触,立刻同时撇开。
唐逆的心漏跳一拍,除了一瞬的迷茫,竟然没有生出别的感觉。
靳洛炎继续说,“妖姑行事并不低调,尽管现在还没传出任何风声,但是死了这么多人,这件事早晚会暴露,届时肯定会引起另一张妖符拥有者的注意,而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应该就是把人引过去,待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我想那一日,那些人肯定埋伏在灵音阁附近,但为避免打草惊蛇,人数不会很多。而且那晚……”他顿了顿,
“我们使用了特殊遗落物品,所以把他们也一并骗了过去,等发现异样之后,对方并未贸然现身,而是选择在旁观察,我想原因就是,我们一直未使用妖符,所以对方根本无法确定,我们是否为另一张妖符的拥有者,或许,他们认为我们就是去救人的。”
“那岂不是眼看着我们抢走了妖符?”惟肖一拍大腿,笑道,“哈,这会儿他们肯定气急败坏,直跳脚呢!”
忽然一个清淡的声音冒了出来,唐逆看着靳洛炎,问,“你怎么知道他们手上还有一张妖符?”
惟妙和哥哥立刻对视一眼,两个人脸上都冒出喜色。
靳洛炎却跟没事儿人似的,平静地答,“那妖姑修炼了十几年,再加上之后在京都附近明目张胆的一年,即使他们严防死守,也很难保证万无一失,所以我想,他们手上必定攥着第三张妖符,否则,未免太冒险。”
唐逆点点头,低下头喝了口茶,似乎在思考他的话。
惟肖见两个关系有转圜的余地,整个人都振奋了许多,“所以说,只要找到把妖符交给妖姑的那个人,不就能找到第三张妖符了?”
惟妙若有所思,“我想,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开始找我们了,毕竟现在只要找到我们,就能找到两张妖符。”
“……你们说,他们有没有认出上宫羽那个家伙?”惟肖忽然问。
第一百零一章 畜生
那家伙丝毫不知低调两个字怎么写,认识他的人,肯定不少。
“没有。”
“没有。”
结果唐逆和靳洛炎异口同声。
惟肖有些吃惊,随即咧嘴一笑,跟个二傻子似的。
唐逆嫌弃地看他一眼,说,“如果认出来了,对方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我们离开。”
说完,忽然一怔,不知道在想什么。
靳洛炎眸色淡淡地看着她。
惟妙点头,“那我们就还有时间,至少目前来看,我们占了先机。”
“……那现在首要任务,就是找出那个眉心有痣的人。”
……
上宫羽正在书房内看书,门被人从外面哐啷一声推开。唐逆走进来,视线在屋里一扫,对准他。
“吓死我了。”他把书往桌上一放,双手合十,笑眯眯地看着他。
唐逆走到桌前,一只手撑着桌面,斜靠上去,“我问你,薛良才眉心有没有痣?”
丫鬟肯定一早就和他汇报了牢里发生的一切,所以她也不必弯弯绕绕,直奔主题。
上宫羽闻言扬眉,接着失笑,“我怎么知道?”
“你们俩同朝为官,你这么不关心自己同事?”
“我什么官阶,他什么官阶?”他翻了翻眼睛,“不过一个驸马爷罢了,我看他做什么?”
然后一顿,又笑起来,“你怀疑是他?”
唐逆挥挥手,“先排除嫌疑。”
上宫羽点点头,“我已经派了人去……”话还未说完,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你干嘛去?”
“逛街!”
话音刚落,那道倩影已消失在门边。
上宫羽望着敞开的大门,一时间有些失神,过了许久,才低下头,轻声笑了起来。
……
驸马府前。
唐逆他们坐在对面的小酒馆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大门。
除了驸马府前被圈出的一大块地,路上人群熙攘,小商小贩扛着货品来回叫卖。
不多一会儿,就见一辆马车,缓慢停在了府门前。
“老爷。”下人率先跳下马车,恭敬弯腰,去搀扶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颇为俊秀的脸来。
难怪这么渣,那妖姑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堂堂长公主也甘愿下嫁。
唐逆和惟妙见状,立刻交换一个眼神。这种时候,还是女孩之间最心有灵犀。
“脸上没痣啊。”惟肖有些失望,“走吧。”见不是他们要找的人,立刻起身,一刻也不想耽误。一会儿他们还得去城外杀点凶兽,攒点生命值。这几天荒于业绩,生命值都快不够用了。
于是四人走出酒馆。
靳洛炎走在最后,目光始终停留在面前那道纤细的背影上,向来冷峻的眉眼,此刻看起来份外柔和。阳光下,整张脸仿佛笼着层淡淡的光晕,再加上那清逸绝尘之姿,惹得路上的少女频频向此处张望,交头接耳,兴奋不已。
忽然,前面那人停下脚步,他眉眼一怔,一只手已经被人抓住。
唐逆面朝着驸马府的方向,神色紧迫,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
她原本只是想让身后的人停下,没想到刚好对方手腕一抬,肌肤相触的瞬间,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那只手握在了掌心。
兄妹俩肩并肩走在旁边,走出几米,突然发现身边没人了,于是奇怪地扭头看过来,视线随即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惟肖顿时喜上眉梢,刚张嘴,就被妹妹一把捂住嘴巴,警告地瞪了一眼。
他会意,把嘴巴闭紧。
靳洛炎不动声色,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寻着她的视线看去。
驸马府大门内,站着一个身穿灰袍,莫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正看着薛良才,应该是有话要说,在等他进门。
唐逆手一紧,把身后的人拉近了些。
靳洛炎乖乖上前两步,鼻尖随即盈满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香气。
“你看那人,眉心是不是有颗痣?”她眯着眼,压低声音,跟对面的人能听见似的。
惟妙和惟肖也走了过来,看到那人,面露恍然,“果然和薛良才有关!”
“渣男。”惟妙气得咬牙切齿。看了几天的八卦杂志,这些词倒是学了不少。
“你们说,他要妖符做什么?”惟肖皱着眉头,“颠倒盛世?莫非他想——”
谋朝篡位?
“不可能。”
“不可能。”
唐逆脱口而出,同时听到一个醇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一抬头,就看到了靳洛炎白皙、线条清朗的下颚。先是一怔,然后刷地低下头,看到自己正紧紧抓着人家的手,顿时脸跟火烧了似的,放开了他。
一股羞愤之情从心底升起,这一次,却比之前都淡了许多。只是胸口的刺痛,一阵强过一阵。她眉头一皱,赶紧往旁边挪了两步。
靳洛炎只淡淡垂眸,扫了她一眼。刚才被她握着的手垂在身前,手心仿佛还留有她的温度,被他轻轻捏成拳头,用指尖摩挲着掌心。幽暗的眸底,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笑意。
“为什么不可能?”惟妙歪着头,好奇地问。
唐逆看看周围,“这些话不能在这里说。我们先回去,我还有话要问上宫羽。”
……
“这么快?”上宫羽斜靠在贵妃榻上,“我派去的人,都还没回音呢,一会儿回来得罚。”
他摇着扇子,啧了一声。坦坦荡荡,并不为自己的人办事不力,丢了他的脸而恼怒。
“我问你,”桌子上摆了一堆水果,唐逆又在剥橘子,“你们那个长公主,为人如何?”
“她?”上宫羽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笑,“城府极深,当年为了让他弟弟顺利登上皇位,可没少在背后使阴招。”
唐逆闻言点点头,“那这事儿,肯定跟她有关,没跑了。”
“为什么不可能是薛良才?”
惟妙还记着这个问题呢。
“薛良才?”上宫羽失笑,以扇掩面,“那家伙就是个正儿八经的驸马爷,官阶低就不说了,还有他老婆在上头压着呢,想要谋朝篡位?借他十个胆子还差不多!”
“所以,是那个长公主连同薛良才在背后使坏,利用妖姑,想要找出第三张妖符?”惟肖有些诧异。
“应该是的。”
“渣男。”惟妙又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回连唐逆也想骂了。
那个薛良才,背叛了前任不说,还任由现任利用前任,把前任推入火坑逼上妖道,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最终落得如斯境地。简直狼心狗肺,毫无人性!
妖姑如果知道自己爱的人,其实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怕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夫妻二人。
第一百零二章 舞姬(一)亲自上阵
“那长公主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那个废柴弟弟,为了替他守住这江山,还真是费尽心力呐!”上宫羽摇着扇子,发出一声做作的叹息。
唐逆忍不住翻了翻眼睛,心想废话,就是有你这种成天觊觎皇位的人在,人能不殚精竭虑地过日子?
屋内忽然一室静谧。
上宫羽懒洋洋地看着面前四人,目光落在唐逆身上,便不自觉多了几分深意,这时,旁边一道冷冽的视线袭来,那双凤目于是眼梢一挑,悠悠看了过去。
靳洛炎靠坐在椅子上,手肘架在扶手上,十指交叉立于胸前,见他看过去,这才冷冷地收回视线。
上宫羽见状抿嘴,一张老奸巨猾的脸上,随即浮现出一丝笑意。
“本世子有个主意,不知各位是否愿意听一听?”
桌边三人闻言侧目。
“说!”
上宫羽早就习惯了他们的态度,也不计较,摇着扇子,看向桌边吃橘子吃得正欢的一人,“下月初便是本世子的生辰,本世子打算宴请四方,好好庆祝一番。”
唐逆已经送到嘴边的橘子,又拿了下来。坐直了身子,眼眸透亮,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惟妙和惟肖互相看看,不明所以。
靳洛炎的背后就是窗户,阳光从后面透过来,显得他的双眼格外幽沉,犹如夜空下的大海,深不见底。
……
第二日,世子打算借着生辰,大宴四方的消息传遍京都。
请帖也在几日后,陆陆续续送到了各方大臣的手中。
其中两张,送到了驸马府长公主的手上;还有一张,被一双苍老的手,恭敬地递了出去。
大殿内,桌后那人一身黄袍,正在低头批阅奏折。听到帖子主人的名字,抬起头,年轻的脸上,是一双熠熠生辉的清澈眸子。
他伸手接过帖子,翻开读完上面的字,展颜一笑。
……
镶满了珠子的细帘被一双芊芊玉手撩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婀娜多姿的舞姬。
坐在桌边无聊等着的二人看过去,顿时呼吸窒了一瞬。那舞姬穿着一身红艳,露出曲线动人的蛮腰,一边走,一边还在兀自摆弄着手腕上叮叮当当的饰品。
后面跟出来一丫鬟,瞧见两位的表情,偷笑一声,乖乖退到一边。
“一定要戴这么多饰品吗?我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唐逆一把扯下脸上的纱巾,露出一张上了妆,无比精致艳丽的脸庞。
为避免引起怀疑,额间的三瓣血莲,也叫人给遮了。
她深吸一口气。
看看手里的纱巾,真是,蒙着这玩意儿都不能好好呼吸了。
兄妹俩看着她,却是惊艳不已。
娇俏的小鼻子,粉嘟嘟的心形唇,以及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明明正嫌麻烦而皱着眉,却显得份外妩媚勾人。
那丫鬟欠身,“回姑娘的话,舞姬的装扮,就是这样的。”
“好吧。”唐逆走到桌边,拉了张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惟妙和惟肖互相看看,偷偷竖了个大拇指。
难怪!
几天前,几个人研究战略的时候,唐逆一听上宫羽的提议,立马果断拒绝了,“你一世子府,没养着几个机灵点能办事的舞姬?”
当我没看过小说?
结果对面那人扇子啪地收拢,挑起她的下巴,“有是有,不过这次的对象,可坐拥着后宫三千佳丽,自然得挑姿色最佳的。我府上哪些,也就能招待招待那些大臣。那个人,恐怕只有你能搞定。”
这话说的……哎呀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啦!
唐逆撇撇嘴,面色有些泛红,不拒绝便当是接受了。
上宫羽看着她,一双凤目弯弯,以扇掩面,笑得很是狡诈。
现在回想起这一幕,惟肖不禁感叹,不愧是世子殿下,见过大世面,能透过块原石看出里面翡翠的影子。
此刻世子府里的下人忙碌非凡,上宫羽不知去向,应该正在操控大局。今夜将有圣驾来临,到处热火朝天。丫鬟家丁跑来跑去,一不小心撞个满怀,赶忙站稳了,连句骂人的话都来不及说,就各自岔开跑远了。
唐逆两条长腿交叠着,从桌上的盘子里拣了个橘子拨起来,淡淡地问,“靳洛炎呢?”
惟妙扯扯嘴角,“你刚才换衣服的时候他就出去了,也没说去哪儿了。”
唐逆哦了一声,看起来也不在意,丢了块橘子进嘴里。
惟肖看看她,面露慈爱,笑而不语。
这一个多星期来,两个人虽然也不怎么说话,但之间的气氛明显缓和了许多,至少唐逆一见到他,不会再是那副“这人欠了我八百万大家快帮我砍死他”的表情。
其实连唐逆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段捉奸的记忆,有些凌乱,有些突兀。就像是块凭空落下来的石头砸碎了镜面,有人再将它胡乱地拼凑了起来,使得脑海里的一切都变得异常破碎浑浊。
但随着她内心的疑惑逐渐加深,除了胸口越演越烈的刺痛,另外一种奇妙的情绪正慢慢破土而出,大有要冲破桎梏之势。
使得她又兴奋又紧张,满脑子都是各种莫名其妙的画面和人影。
唐逆沉思了一会儿,忍不住再次告诫自己,现在不是去想这些的时候,赶紧把这情绪淡了,淡了!
……
夜幕如期而至。
世子府里,为了世子庆生,专门砌筑的临时台子已经搭建完毕,只是今晚真正要唱的戏,不在台上,而是台下,颇有些鸿门宴的味道。
府门外的轿乘络绎不绝,京都的达官显贵,已经将整个世子府挤得满满当当,空气里飘散的,都是骄奢精贵的钱味儿。
酒席过半,唐逆在丫鬟的带领下,混在一众舞姬里,朝黑暗中,灯光最为明亮的朝月阁走。
还未走近,就已经听到了莺莺燕燕的欢笑声。唐逆蒙着脸,露出的如黛柳眉挑了挑。心想今晚这群大臣的画风都被上宫羽那家伙带跑偏了还是怎的?好歹都是当朝重臣,居然一点也不矜持。
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下脚步,目光不自觉朝假山那边望去。
靳洛炎站在假山下,在皎洁的月光中负手而立,正静静地看着她。一双眸子黑沉透亮,眉眼如画,轮廓清晰。
唐逆的心竟漏跳一拍。
两人对视几秒,微不可查地点点头,随即撇开视线。
颀长的身影一侧,落回到阴影中,刚好避开了其他舞姬惊艳的目光。
“那是谁家公子哥?”
第一百零三章 舞姬(二)魅惑全场
“天呐,生得这般俊!”
有舞姬惋惜道,“……怎么不去席上坐着?”
“姑娘们走快些,不好让圣上久等!”走在最前头的丫鬟催促。
唐逆闻言几步赶上去,伸手捂着飘荡的面纱,只觉得脸颊滚烫。眉头一皱,竟不知到底是闷的还是羞的。
一众舞姬来到朝月阁前,排成一列。
唐逆站在最后,听着里面传出的透着醉意的欢声笑语,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先冷静下来,然后将眉眼一弯,几分醉人的柔媚随即漫上眼梢。
乐声涌出珠帘,伴着清脆的丁零当啷,一群身着红艳的舞姬踏着曼妙的步伐,鱼贯而入。
众人见状,纷纷停下交谈,含笑望去。
所有人眼中都已透着几分醉意,有些借着酒劲,目光不断在舞姬盈盈一握的柔软腰肢上流连,然后眯起眼睛,嘬一口杯中佳酿。
走在最后的那位,走到由十八名舞姬围成的圆环内,开始舞蹈。
上宫羽坐在上席,手中轻轻摇着扇子,眯着微醺的眼睛,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唐逆这辈子没想过,自己竟然有朝一日,要使尽浑身解数去勾引一个男人。
此刻的她一身艳丽红衣,一张白皙的脸庞上拢着层薄纱,露出那双秋波潋滟的美目,还有隐约可见的玲珑五官。可偏偏眼眸微垂,神色淡然。伴着曼妙的舞姿,整个人妖媚动人,却又透着股似有似无的清冷之意。
这欲拒还迎的勾人姿态,看得席上所有男人心神一颤。
包括坐在上首的那人。
皇上的目光,自她踏入屋内起,便再无旁落。
长公主一身华服,雍容华贵,贵气逼人,她和薛良才端坐在皇上旁边那桌,这会儿正侧目看着自己的弟弟,见他一脸痴迷沉醉,不禁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这时,曲子进入到最后的高潮,唐逆一袭红衣如血色曼陀,在屋内瞬间绽放,身体不断旋转,轻柔的裙袂扬起,抚过上席的每一桌。
那缠绕紧绷的红裙,将她曼妙的曲线,暴露在每一个人眼前。
少女身上的香味清新诱人,惹得那些大臣恨不得伸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可这念头一起,便看到了皇上直勾勾的眼神,再强烈的欲望也瞬间烟消云散。只好咽咽口水,郁闷地灌下一大杯酒。
一曲毕,那抹妖而不俗的绝美身子,便刚好停在了皇上面前。
直到这时,唐逆才慢慢抬眸,看向上首那人。
眸光清澈婉约,似水波,似绝好的绸缎,缓慢淌过面前这个男人的心。
皇上握着酒杯的手,不由得一紧。
与此同时,脸上的薄纱,如约落下。
……
窗外站着一人,将刚才那段精彩的表演,看进眼里,也看进了心里。
然而下一秒,目光便落在了上首那人的身上,漆黑如墨,冰冷刺骨。
那小肚鸡肠的心思只在脑海里过了一瞬,靳洛炎一怔,随即低头失笑。
修长的手指笼着眉心,摇头。
什么时候,他开始和系统设计好的NPC计较起来了?
仔细想来,似乎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俊脸一沉,窗边的人影随即消失不见。
……
此刻席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看着那张脸,咽了咽口水,脑子里竟不约而同冒出同一个想法——若是圣上今夜不在……
想到这里,紧接着看向上宫羽的眼神便哀怨起来。
始作俑者这会儿跟路人甲似的,悠哉悠哉地吃着自己面前的下酒菜。
直到一个含笑轻柔的声音响起,“跳得不错,赏。”
长公主笑眯眯地看着唐逆,这慈祥的模样,绝对和妖符两个字连不到一起。
众人立刻回神,抬起手。
毕竟各怀鬼胎,所以掌声听起来稀稀拉拉的。
唐逆面色绯红,浑身散发着氤氲的热气,刚才那几圈下来,她头都要晕了,好在之前练习了几天,否则能直接吐给他们看。
那所谓的眼波流转,不是真的娇羞含情,而是憋吐憋的,所以这会儿那张红扑扑的小脸,看起来份外我见犹怜。
皇上的心,已经飞到床榻上去了。连接下去的表演都没心思看了。
但他好歹是皇上,怎么好表现得如此轻佻?于是轻咳一声,把脸色摆正了些,看了眼身旁的皇姐。
长公主会意,眼中笑意更盛,朝唐逆招手,“皇上身边刚好需要个倒酒的,你来吧。”
后面站着的老太监默默地想,当我死的?
唐逆低眉顺目,欠身应是,在一屋子男人想看又不敢多看的偷看下,款款走到皇上身边坐下,垂首不语,替他斟酒。
温软的气息扑鼻而来,皇上接过酒杯的时候,喉咙一紧,指尖便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手背,只觉得滑嫩无比。
唐逆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又忽然想起这一切正在第九区直播,这会儿不知道多少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屏幕,期待今晚的好戏。
想想就一阵恶寒。
她强忍着额角不受控制乱跳的青筋,一杯一杯替皇上倒酒,恨不得把酒壶对准他的嘴直接倒进去,省得一会儿回了房间对她动手动脚。
皇上早就心神荡漾,她倒一杯就喝一杯,一张清秀的脸很快便红了,醉眼朦胧,只想将这软玉般的人搂进怀里。
老太监见势不妙,俯身将脑袋凑到长公主耳边。两个人低语几句,长公主颔首,朝上宫羽抬了抬下巴。
那太监再吭哧吭哧跑去找上宫羽。
上宫羽闻言,放下手里酒杯,起身走到皇上身边,淡淡地问,“皇上,夜已深,不如今晚便宿在臣府上?”
皇上看他一眼,那眼神荡漾得,叫上宫羽浑身一个激灵。
待会儿得找人来扫扫地上的鸡皮疙瘩。
“好。”皇上点点头,想要站起来,脚下一个踉跄,唐逆等人见了赶紧伸手去扶。
皇上不知有意无意,故意倒向美人。
就在皇上的身体快要压到她的时候,上宫羽猛地使劲,把人拽到了自己怀里,然后朝老太监颔首。
“摆架!”老太监立刻嚎一嗓子。
忠臣听闻,全都停下交谈,站起来恭送皇上。看到唐逆扶着他一起走了,眼睛里刚燃起来的希夷随即又灭了下去。
哼!
长公主端坐着,把刚才那一切都尽收眼底,脸上扬起意味不明的笑来,扭头看向一直坐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夫君。
第一百零五章 一群好演员
上宫羽站在门外,轻挑的眉梢上含着层阴冷的笑意,然后用眼神示意旁人开门。
结果门直接被人从里面拉开,发出咯吱一声,这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下分外刺耳。
唰唰唰。
无数白光闪现,门外所有士兵拔出腰间长剑,严阵以待。
一个婀娜的身影从橙黄色的昏暗烛光中,慢慢走了出来。
唐逆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扫了一圈门前的人。
“皇上已经就寝,不知各位深夜造访,有何事?”
声音酥软无骨,听得人心头发痒。
上宫羽举起手中折扇,想要抵在她的下巴上,这一次,却被她避开了。
他倒也不恼,收起扇子,笑盈盈道,“你这是还未出戏呢?用这种声音和本世子说话,小心我把持不住,带你去隔壁厢房里坐坐。”
坐你妹。
唐逆浑身鸡皮疙瘩全竖了出来,忍不住在心里翻了翻眼睛。
然后似笑非笑道,“这戏还未演完,叫人怎么出戏?世子可比咱们商量好的时间早到了半个时辰呢,还带着这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干嘛?后悔了?”
“遇见你,本世子可从未后悔过。”他笑眯眯道,眨着眼睛,看起来无比纯良。
唐逆深深地看他一眼,这回是彻底没忍住,直接翻了个大白眼。
这时,又有一对人马向这边赶来,脚步略显急促。带头的,竟是长公主和驸马爷薛良才。
看着脚下路过的一堆人,惟肖和惟妙面露讶异,对视一眼,不禁皱紧了眉头。
另一边唐逆缩回伸长的脖子,冷冷地看向上宫羽,刚好看到他凤目朝自己一挑,转过头去,躬身迎向来人,“长公主殿下。”
薛良才官阶没他高,所以他压根就没理。
长公主皱了皱眉头,但似乎已经习惯了,所以没太计较,只微微向他颔首,随即把视线落到了唐逆额间。
她已经卸了妆,露出额间那朵三瓣血莲。
长公主阴沉的眸子一亮,“没错,就是她。”
唐逆没理她,看着上宫羽的眼神格外寒冷,透着失望,“世子殿下,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一副“我信任你,结果你丫背叛我”的悲伤表情。
上宫羽斜睨着她,笑而不语,轻轻摇着手里折扇,一派风流少年的惬意姿态。
长公主唇角一勾,漆黑的眼中暗含讥笑。
见他们没反应,唐逆索性收起脸上的悲伤,目光幽幽地转向薛良才,“薛大人,借刀杀人这招,你和长公主夫妻二人,运用得相当熟练啊。”
薛良才被人当众戳穿自己做过的丑事,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很是好看,赶紧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边的现任媳妇。
渣男,软饭男。
唐逆扯扯嘴角。心想那妖姑当年肯定就是个纯颜控,人品半点不看。
长公主对薛良才可是真爱,闻言也是脸色一变,咬牙切齿,“妖女。”
“是妖星。”唐逆一听不乐意了,这两个词,意思可差远了。赶紧纠正,“是能替天行道的妖星。”
眼前这一切,已经非常明显。
上宫羽和长公主同流合污,他们借唐逆的手,对皇上下了药,之后,便会对外宣称是凌云观的几个弟子合谋杀了皇上,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凌云观身上。
毕竟凌云观自开国那日起修建,历经四百多年,一句质疑的话,便足以掀起民乱。所以此举两得,同时扫清了两个障碍。
最后,再利用她的血和妖符,颠倒乾坤,搅乱盛世,顺利坐上皇位。
能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这长公主也是个能人。
这女帝之路,简直和武则天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唐逆挠着下巴,看着对面的长公主,啧啧摇头。
长公主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后背发麻,撑了撑肩膀,先把架势端好,扬声,“此妖女毒害圣上……”
“哎,慢着,”唐逆打断她,“你不进去看一眼啊?那可是你亲弟弟!况且万一我心软了,毒酒没灌下去,人还好好的躺在那儿,那你岂不是前功尽弃?”
长公主,“……”
我错了,是我心急了。
这时候,一直像只鹌鹑缩在旁边的薛良才挺身而出,“本官进去看看。”
刚要抬脚,就被媳妇儿拉住了,于是赶紧停下,速度快到让人差点以为他都没动过。长公主一个眼神示意上宫羽,于是一行人挤开唐逆,浩浩荡荡进了屋子。
为何不将她当回事?因为上宫羽早就汇报过了,这女人虽然自小长在凌云观,但是观主忌惮她的天资和出身,所以未曾教授过任何术法。
所以此刻在长公主眼里,唐逆就是个嘴皮子厉害点的移动血库。
唐逆看着他们,笑笑不说话。
屋内有些昏暗,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酒气,长公主以长袖掩鼻,眉头紧锁,看向床榻上的人。
皇上身穿龙袍,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四肢僵硬地叉着,背脊毫无浮动的迹象,俨然气绝。
长公主微微阖眼,身子不禁晃了晃,随即被薛良才伸手扶住。
现在死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那眼神,终究是有些唏嘘。
唐逆看着她装模做样,忍不住冷笑一声,然后眨了眨眼。
上宫羽看着皇上的尸体,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落在他手背上的时候,忽然眉峰一挑,笑了起来。
“来人,”长公主一只手按住心口,脸色苍白,“皇上——”
啪!
[手术专用无影灯]被抛到半空中。
刺眼的白光,顿时吞噬掉周围的一切,所有人在突然出现的强光照射下,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砰!
紧接着,房门被人猛地阖上,将十数人困在其中。
床上的人一跃而起,靳洛炎一身龙袍,面色沉稳,和唐逆从前后两个方向,冲向长公主!
那长公主反应极快,还不忘拉着薛良才朝墙角退去,眼看着靳洛炎手里的刀就要刺到他的背上,感受到身后凌厉的杀气,渣男回头一看,见森冷的刀口近在咫尺,随即发出一声惨叫,一把揪过自己老婆,推了过去!
靳洛炎刀口一偏,避开了长公主气得涨红的脸。
“你个混蛋!”她顿时破口大骂。
哎哟,现在才发现呐?!
上宫羽在旁边以扇掩面,极不厚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时,屋内其他人才逐渐恢复视力,唐逆瞪他一眼,顺手朝身后洒了一大把白色的东西。
第一百零六章 妖妇
那是一把[垃圾处理场丢失的废弃电池]。
那些人还没看清楚落下的是什么东西,顿时浑身跟被雷劈了似的,控制不住地抖起来。
上宫羽笑看着离自己最近那人,却见那人就抖了一下,屁股后头冒出一股黑烟,随即停了下来。
两人,“……?”互相看看。
大眼瞪小眼。
说时迟那时快,世子殿下把手里扇子一收,往前狠狠一戳,那人鼻子中招,砰地一声倒了下去。
一时间屋内黑烟缭缭,伴随着一群疯狂抖动的人。
……
假山上。
看到屋内白光爆闪,惟肖和惟妙收到信号,立即纵身跃下。
前面的士兵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身后寒风阵阵,一回头,最后一排那几个便被几只飞驰而来的粉色拳击手套砸飞了出去。
惟肖站在惟妙旁边,长臂一甩,每根手指又化成一把尖刀,三下五除二又解决掉了四五人。
“有刺客!”
那些士兵见状,高喊一声,提刀就上。惟妙眯了眯如猎鹰般的双眼,抬手奉送出一排拳击手套,外加惟肖的十根手指头大礼包。
“啊!”屋外顿时惨叫连连。
“喊啊,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惟肖喊道,自从技能升级,说话都有底气了吼!
惟妙满脸黑线。
这句话不是在这里用的喂!
……
听到外面的声音,唐逆嘴角一勾。那边靳洛炎胸前白光一闪,一捆银色长绳窜向了长公主!
发现渣男真面目的长公主,毫不犹豫将自己老公推了出去。
恨急了要报复他这一回!
两人拉拉扯扯间,唐逆面色一沉,眼疾手快朝薛良才掷出一道光影。光影穿透他的前胸,打在白墙上,炸开一片白皑皑的粉末。
薛良才胸口破开一个大窟窿,仰面倒下,嘴中喷出一大口鲜血。
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这时,那绳子落在长公主头顶,跟毒蛇似的,飞快地缠了上去。
谁知长公主看着地上的薛良才苦笑一声,随即抬眸看向冲到面前的二人,眼眶通红,眼神阴冷逼人。
靳洛炎眉眼一厉,一把拉过唐逆的手,抱着她闪到一边。
“啊!”长公主仰头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
与此同时,无数道黑雾从她的眉心射了出来!
“回来!”只听靳洛炎低喝一声,那条银绳居然窜回到他的体内。
屋内气温骤降。
那些黑雾的前端,皆是一张张没有五官的人脸,张开大嘴,咆哮着冲向屋内所有人!
“我死得好怨啊!”
“啊!我要报仇!”
“我不甘心!我要杀人,我要你们所有人来陪我!”
冲天的怨气,挟裹在黑雾中,扑面而来!
长公主带进来的人原本就已经被电得口吐白沫,神志不清,此刻看到那些恐怖的人脸朝自己冲过来,顿时跟发疯了似的在屋内抱头乱窜。
“哈哈哈哈!”长公主大笑起来,笑声凄厉,犹如厉鬼。
上宫羽眉头紧锁,侧头避开一道黑雾,看向唐逆二人,“这些都是曾经被妖符害了性命,被锁住的冤魂!”
……这么明显,还要你说!
唐逆一刀斩断面前的冤魂,那黑雾在她面前分成两股窜过,在她脑后重新凝结,转一圈,居然又绕了回来!
靠!这么难缠!
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
她眉头一皱,看向靳洛炎,刚好对上他的目光。后者随即会意,不知为何迟疑了一秒,才冲过去,替她挡住那些冤魂的攻击。神色紧绷,下手越发狠辣。
擒贼先擒王。唐逆不由分说,朝着长公主冲去!
“看来上次的妖咒,已经被你破了。”长公主看着她,面色无惧,妖冶的红唇勾起,露出一丝讥笑。
她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唐逆就来火!
这特么安排的都什么狗血剧情?!八点档都不这么拍了!
果断掀桌!
浑身力量席卷而过,凝聚到了腿上,唐逆抬脚一踹,于是那张沉甸甸的红木桌子,哐一声朝她砸了过去!
上宫羽听到声响,一扭头,顿时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不是你家的桌子踹起来不心疼啊喂!
那长公主铁青着脸,急退两步抬手一抓,整张红木桌骤然崩裂,尖锐的木刺四溅,唐逆把保护罩开到节能模式,面不改色冲了上去!
电光火石间,手中双刀在掌心打了个旋儿,随即一把握住,借势齐齐落下,将她的左右两条前臂狠狠斩断!
“啊!!!”
长公主撕吼一声,剧痛下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向后仰倒。两条断臂支在半空中,鲜血喷溅。
靳洛炎闻声手起刀落,一个回旋砍断身边围着的一圈黑雾,然后透过氤氲缠绕的雾气,看见唐逆已经纵身一跃,扑到了长公主面前,举起手刀,想要将她击昏。
就在这时,那长公主猛地低头看向他,沾满血点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诡谲的笑。
男人顿时脸色大变。
紧接着,就见长公主的断臂处,骤然喷射出两股黑烟,那黑烟迅速凝聚成两条半米来长的前臂模样,看起来坚固如铁。她张开十指,露出足有四五寸长的尖锐指甲,朝着唐逆的背脊用力抓去!
“唐逆!”屋内,两个惊恐的声音,同时在两个位置响起。
上宫羽神色紧迫,将手中扇子舞得密不透风,可惜分身乏术,急得咬牙切齿。
千钧一发之际,靳洛炎手中弓上长箭,已经对准了长公主的眉心。
那些黑雾见势不妙,集体扑上去,阻挡住了他的视线!
唐逆闻声眉头一皱,这才注意到了长公主脸上诡谲的笑,稍稍侧目,就见身侧两道黑影夹击而来,于是立刻将保护罩开启到最强模式,一脚蹬在墙上,一个后翻避开了攻击。
十根厉爪扎在保护罩上,旋即拉出十道喷射着火花的金色划痕,唐逆落在地上,看着伤痕累累的保护罩,暗自乍舌。
“这妖婆子还挺厉害。”阿瑟幽幽地说了一句。
我的能量啊!
唐逆一想到修复要花费的能量,顿时肉疼到不行。
“你个妖婆子!”她怒喝一声,一时间连称呼都被阿瑟带偏了。
然后再次冲了上去!
同时举起手里的银弓,瞄准她的肩膀。
那妖妇张狂地大笑起来,此刻披头散发神色诡暗,哪里还有半点公主的模样?分明就是个走火入魔的妖。不断甩动两条坚固灵活的长臂,不给唐逆任何射击间隙。
“我体内集结的怨气,已经足够重塑我的身体,你动手啊,不但杀不死我,反而会帮助我,加快魂魄和怨气的凝合!”
第一百零七章 肝疼
唐逆恨得牙痒痒。
如果不是为了妖符,必须得留着活口,现在哪里还有你得瑟的机会!
看我不一把火烧得你魂飞魄散!还魂魄与怨气凝合?!
这时,一屋子士兵死的死,疯的疯,要不就缩在角落里捂着耳朵瑟瑟发抖。上宫羽和靳洛炎面对那些冤魂的纠缠分身乏术,困顿之际,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惟妙和惟肖冲了进来。
两人浑身是血,不过好在都是别人的。
看到屋内的情景,兄妹俩顿时有些吃惊。
那些冤魂看到他们,本着雨露均沾的原则,立马分出两股,飞了过去。
“我好怨啊!”
“陪我一起死!”
“快过来,一起死啊!”
面对这怨气冲天的邀请,惟肖扯扯嘴角,毫不犹豫动起手来。
惟妙的个人技能已经进入到冷却时间,只好躲在哥哥身后,手里抱着团[爱的比心心],时不时捏一把丢出去,分散那些冤魂的注意力。
靳洛炎和上宫羽身边总算腾出了点空间,那边唐逆还在和长公主僵持不下,于是两人面色一沉,同时冲了过去!
“拿着!”上宫羽从怀中掏出一物,丢给唐逆。
长公主看到了,顿时眦眶欲裂!
妖符!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臂已如灵活的巨蟒,朝着半空中的妖符抓去!
唐逆和靳洛炎见状足尖点地,加速飞跃,靳洛炎的银绳已经再次缠上了她的身体,唐逆咬咬牙,一刀滑向她的眼睛!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妖符的瞬间,长公主眼前一黑,撕心裂肺地叫起来!
“啊!!!”
下一秒,两人一左一右将她按在墙上,两把刀扎进前臂,将她死死地定住!
“惟肖!”唐逆大喊,一旁靳洛炎在抵抗那些冤魂的攻击。
这时,两团黑烟已经窜上长公主鲜血淋漓的眼眶,开始逐渐凝结。
时间不多了!
惟肖满头大汗,应了一声,几次要动手,但是身边的冤魂亦步亦趋,堵得他根本分不出半点注意力。
上宫羽骂了一句,也是分身乏术。
情急之下,唐逆大喊一声,“全部趴下!”
紧接着,一大团火焰从她身体里窜了出来,强烈的热浪瞬间席卷过整间屋子,兄妹俩和上宫羽抱着头扑倒在地,那些怨灵正要倾轧过去,就被迎面而来的火光一并卷起,翻涌着破出了大门!
轰!
房梁在烈火爆炸性的攻击之后,摇摇欲坠!
“惟肖!”唐逆在屋顶源源不断落下的尘埃中嘶吼,与此同时,满脸斑驳的血迹中,长公主蓦然睁眼,眼眶里竟然是两团极速旋转的黑烟!
她猛地扭头看向唐逆,咧嘴一笑,令人毛骨悚然。
唐逆的心剧烈一跳。
惟肖甚至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长公主,手心握着[户川老师的教鞭],用力一挥!
啪!
“我命令——”
“啊!!!!”
最后一刻,长公主的身体开始疯狂地抖动起来,忽然仰起头,发出一声咆哮!
一时间屋内阴风四起,众人衣袂猎猎。一大股黑烟从她张大的嘴里喷涌而出,冲向大门!
“糟了!她要跑!”
惟肖和惟妙站起来,下意识地伸出双臂阻挡,那道黑烟穿透兄妹俩的身体,将二人拖拽到地上,冲出大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长公主的身体随即停止抖动,如同断了线的傀儡,软软地垂下了手脚。
唐逆怔怔地看着大门的方向,不敢相信忙活了一整晚,居然就让她这么跑了!
靳洛炎眉头紧锁,看了眼头顶房梁。
上宫羽下颚角一鼓一鼓的,明显也很是不忿,阴郁地扫了眼漆黑的夜空,“走吧,这屋子快塌了。”
话音刚落,就听哐一声,一根房梁向下一歪,整间厢房顿时摇摇欲坠。
“走。”靳洛炎拉起唐逆的手。
她刚迈步,又有些不甘心地回过头,想要把长公主的尸首带走。
上宫羽立马猜到了她的目的,“她的那道妖符,应该已经和她的魂魄合二为一了。”
唐逆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改为一拳锤在龟裂的白墙上。
该死的,还是晚了一步。
靳洛炎在一旁神色淡淡,目光在扫过她手臂上的几道伤口后一沉,然后抱起她不由分说走了出去。
上宫羽见了,眉峰一挑,瞬间将先前的不悦抛之脑后,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二人,举步跟上。
兄妹俩捂着肚子,从地上坐起来,一抬头就看到这副画面,随即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喜上眉梢,就被房梁上噗噗落下的灰尘蒙了满头满脸。赶紧爬起来,跑了出去。
轰!
整排房子应声倒下。
上宫羽心头一颤,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随风而逝。
一转身,惜金如命的世子殿下看到满地的尸体,于是泄愤般地狠狠踹了一脚。
这些全都是长公主这些年安插在他府里的人,这回既然要撕破脸,那就干脆全挑出来一并除了,免得留下后患。
这出戏,几个人排了小半个月。
一切怀疑,都是从惟肖的那句,“你们说,他们有没有认出上宫羽?”这个问题开始的。
当时唐逆和靳洛炎就觉得不太对。
这厮行事如此高调,这京都,还会有不认识他的人?况且对方的身份绝不普通,那么这点就更说不通了。
所以对方极有可能是认出了他,但是并未插手。
如此一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是一伙儿的。
但是唐逆曾经用[漫画专用对话框]偷听过他和属下的交谈,此人野心极大,不像是心甘情愿为别人打工的,所以她那天索性一脚踹开他的屋门,进去问了个一清二楚。
知道对方是NPC就这点好处,心态特别好,一点负担都没有。而且她就是个移动血库,左右这些人离不开她,所以也没什么好怕的。
上宫羽听完当场笑得前俯后仰,看着她的眼神,特别像看着自家长大成人有出息的娃。
“我们家小妖精就是聪明,这么快就猜出来了,比我想象中快多了。”一把扇子又要趁机抵上人白嫩的下巴。
唐逆侧头避开,“……呸!”谁是你家小妖精!
于是乎,这群人便将计就计。长公主万万没想到,自己设的局,结果把她自己给坑了进去。
唐逆也是感慨。
估计这女人这些年光顾着钻研妖法,所以手下的人一个两个对她都不怎么走心,否则他们的计谋不会这么容易就得逞。
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可谁想最后还是被她给跑了。
现在再要从她手里抢走妖符,肯定麻烦得一匹。
唐逆一想到这里就气得肝疼。
第一百零八章 棘手
“哎,疼,疼。”她手臂一抖,呲牙咧嘴地叫起来。
两个人此刻坐在花园的石凳上,靳洛炎把她放在自己大腿上,牢牢圈在怀里。看她一眼,把她的手臂拉回来,手指按在伤口上,继续疗伤。
惟肖用老岳父看女婿的眼神,笑眯眯地看着面前二人。负手而立,两条手臂还未恢复到正常长短,像条尾巴似的耷拉在地上。
这时,世子府的人才在上宫羽的哨声中陆陆续续赶来。为避免打草惊蛇,今晚他特意把府内不相干的人全都支得远远的,没有哨声,不得靠近朝月阁。
“殿下!”那些人早就听到了动静,但碍于他的命令,不敢靠近,只能急得团团转。此刻看到一地残臂断肢,顿时扑倒在地,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把这里清理清理,本世子还有事,任何人不得来书房打扰。”
说罢,他和府上唯一知晓此事的老管家点点头,迈步走向书房。
走了几步,又看向唐逆他们,走过来,压低声音,“明日朝中定要大乱,你们几个待在府里,哪儿也别去。”
唐逆点点头,神色幽淡,疲惫地靠在靳洛炎身上。
这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上宫羽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一扫而过,笑而不语,转身离开。
兄妹俩也站起来,闻着一身血腥味,简直快吐了,打算回屋洗澡换衣服。
看着两人走远,“我送你回去。”靳洛炎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唐逆明明累极了,可是满脑子都是长公主最后逃跑的画面,心里面不禁有些焦躁。只是垂着头,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她原本无所谓,大不了就这么拖着,生命值快没了就去树林里杀两只凶兽先顶着,但现在这一切关系到靳洛炎的任务成败,如果做不好,肯定会连累到他。
她这个人,懒散惯了,不能给她安排任务,一旦安排上了,她能在焦虑中先把自己折磨得半死不活。
靳洛炎猜到了她的想法,在她蹩起的眉心落下一吻,慢慢说,“她已经疯魔了,独自在外面肯定会露出马脚,不过是早晚问题。我们的时间很宽裕,不必急于一时。”
来之前,他们已经通过气,绝对不能在房间里提到这次的任务。
唐逆闻言抬头看向他。月光下,他的眼睛幽深透亮,没了刚才的肃冷杀气,只散发出淡淡的柔光,里面映着自己的身影。
夜很深,风声依旧。空气里,一时间都是他身上幽淡清冽的气息。
靳洛炎扣在她腰上的一只手,慢慢收紧。
唐逆的脸忽然变得滚烫,赶紧撇开视线,从他身上跳下来,“我回屋了,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也不等他开口,就三步并作两步,逃命似的跑了。
靳洛炎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很久才回过神来,不由得低头失笑,两根修长的手指按住眉心,无奈地摇了摇头。
……
接下去的几天,上宫羽一直没出现,他们听丫鬟和家丁无意中说起,朝野上现在已经乱成了一团,皇上的尸体被人在后宫中发现,据说是掉在湖里溺毙而亡,长公主闻讯悲痛欲绝,驸马府大门紧闭,拒绝任何人的求见。
“那上宫羽,在朝中的势力,真称得上是一手遮天啊。”唐逆剥完手里的橘子放进面前的碗里,又拿起一个。
四个人坐在一间屋子里,这几天除了吃饭睡觉打凶兽,就是聚众吃点心吃水果。惟肖说了,要把这几年没吃的全补回来,唐逆看看他,这家伙的确是比进来房间时圆了一些,原本一张精致的小脸五官都有些模糊了。
不光是他,阿瑟都吃得圆了好几圈,整天红光满面的。
惟肖把右手食指变成把水果刀,正在乐呵呵地削苹果。那两眼冒绿光的样子,让惟妙一度怀疑是不是顾纯的灵魂又跑过来缠上他了。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拿走唐逆面前的碗,靳洛炎拿起里面剥好的橘子,耐心撕掉上面的白色经络,摘了一瓣,递到唐逆嘴边。
唐逆目不斜视,微微侧头叼走了。
嘴唇碰到他冰冷的指尖,耳根后面还是悄悄红了一小片。
靳洛炎目光一扫,神色淡淡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
从头到尾没一句交流,但就是有股恋爱的酸臭味在空气中飘荡。
两人那一本正经的腻歪劲儿,看得兄妹俩鸡皮疙瘩落在一地,犹豫着要不要夺门而逃,生怕自己头顶的灯泡太亮,招人嫌弃。
太没出息了,四天了!居然还没习惯!
惟肖叹口气,狠狠一拍大腿。
他于是决定起一个话题,“那长公主逃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又造了多少孽,这房间这么大,你们说我们该怎么找?”
其实他真的一点也不着急,但考虑到靳大哥的年底业绩,觉得还是应该走点心。
唐逆闻言看向靳洛炎,那家伙还在专注地处理手上的橘子,又撕下一瓣递过来,这才淡淡地说,“经过上次一战,那长公主已经彻底疯魔,我想妖符的能量也已经被彻底释放,只要寻着痕迹,应该就能找到她藏匿的地点。”
他现在的心情,真是无比复杂。
这一次的任务,比他们一开始设想的,要棘手许多。
看来那个组织想要的,并不是普通的进化人,他们是有目的地在各个新域界,寻找修炼者。
他们要的,是拥有极强能量场能量的修炼者。
否则不会设计这种一旦缺少意志力能量,就基本束手无措的任务剧情。
这几天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就重重一沉。愤怒、担忧就像块石头堵在喉咙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那股焦躁的感觉,让他恨不得骂自己一顿。
为什么不再调查清楚一些?为什么要把她拖下水?
唐逆伸手接过橘子,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这脸怎么说黑就黑?
“可是这些天,上宫羽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搜寻到任何消息。”惟妙抱着手臂,说。
“想来,但凡见过那妖妇的,都已经被杀光了吧。”唐逆叹口气。
惟肖和惟妙不禁有些乍舌,但仔细一想,确实是有这个可能。
据上宫羽说,这些年,长公主明面上是在扶持自己的弟弟,实际上,早就把他养成了傀儡,这种人,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势,对自己的亲弟弟都这么狠心,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那你说的寻着痕迹,是什么意思?”惟肖问。
闻言,唐逆和靳洛炎转头,看向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