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求荣
地上的许知远嘴角还流着血,笑起来的时候活像一条受了伤的土狗。
顾满被那样的笑声惊住,忍不棕头,就这样一不小心撞进了许知远狭长又促狭的双眼里,他的眼睛斜长上挑,不同于谢庭那样惊心动魄的漂亮,更多的是让人不敢直视的邪魅,
有抑不住的嘲讽从他的眼睛里冒出来,多的让人足以心惊胆战。
但是顾满不怕。
让她震惊的走不动路的原因,是眼前这个许知远,在上一世并不叫做许知远。
在上一世,这个人,是她的姐夫,北安王。
这个认知多少让顾满有些不知所粗,她震惊的看了地上的许知远一眼,在木木的瞧了瞧顾昭,忽然觉得人生这个词当真是奇妙。
上一世顾昭的下场也不甚好,连死讯,也是到最后关头才透露出来的,可见北安王也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宠她。
其实顾满从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完全明白,她们一切的荣光,都来自她们身后屹立着的王家,没了王家,她们就什么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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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顾着发呆,许知远却误以为她是在嘲笑,腾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阴阳怪气的道:“哎哟哟!顾姑娘舍不得我呢!”
他说话的语气太过吊儿郎当不正经,王庭然冷眼瞧了他一眼,手里的马鞭卷在手上蓄势待发。
很多人因为这句话对许知远的印象又更差了一层。
赵王跟陈王对视一眼,尽皆冷笑了一声。
谢陵沉不住气,朝着地上的许知远又是一鞭,见陈王没打算来阻止,就越发的认定自己做得对,冲他冷笑道:“许知远,冲着人家姑娘家这样算什么本事?!”
顾昭顺着义正言辞的声音望过去。少年穿着一身黄色衣衫,袖口有一圈极好看的刺绣,离得太远,看不清绣的究竟是些什么。
在这之前,顾昭并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其他同龄的男孩子们都或多或少沾惹上了纨绔气,大多没什么正义感跟担当。
可是眼前这个人,却好像完全不一样。
许知远不服气,他从来就没服过谁,鞭子抽在脸上带出一条深深的血痕,他有些阴狠的看了一眼顾满。忽然朝着谢陵的方向拔足狂奔。
其实这都无所谓,谢陵坐在马上,他就算冲上前。谢陵也有的是机会跟时机躲开。
但是许知远显然并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正常人,他扑上去,一把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就朝着马的眼睛刺下去。
这手段太过暴烈,连王庭然也吃了一惊。
马儿被这样一惊。顿时发狂的嘶鸣,四处乱撞。
谢陵死死的拽着缰绳也几番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街头的很多人都自发的散开,马匹一路带着谢陵横冲直撞,撞翻了不少行人跟轿子,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谢庭就朝赵王的车夫道:“快点!拿绳子套住它!不然一定会摔下来的!”
顾昭开始尖锐的尖叫。
顾满愣愣的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心脏突突的一跳,然后就是长久的疼痛。
不是那种被尖锐的器物刺伤的感觉,是拿钝刀在割肉。不剧烈,却心慌又恐惧的难受。
她从许知远的眼里,仿佛看见了当年的邱苍梧,邱苍梧也不能给她这样的感觉。
只要一想到顾昭嫁给了他,每天要对着他这样的脸色和暴戾。顾满就觉得恐惧。
对顾博齐的恐惧。
她原来以为她是不怕的,重活了一辈子。她以为对顾博齐她已经有免疫力了,可是事实上顾博齐上一辈子对她们表现出来的冷漠就在那里,每次只要一想到她就觉得心寒又哀怨,
自欺欺人的说不在乎,可是来来回回到最后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顾满惊觉自己就算重活了,却好像什么作用也没起到。
王氏依旧小心翼翼的做人,顾博齐仍然随心所欲。
而现在,她跟顾昭又要面临上一世的命运。
顾博齐跟上一世一样,还是打算把她们当做摇钱树或者踏脚石交易出去。
她觉得憋屈又无力,整个人就死气沉沉的站在那里,脸色煞白又好像丢了魂魄。
顾昭的眼睛都被正在马上的谢陵吸引了,并没有注意到顾满的不对劲。
谢陵在马背上摇摇欲坠,一路上不知道挂到了多少东西,等到了一个岔路的时候,那马忽然刹住了脚,脖子一仰就又拼命的往顾满她们这个方向跑。
花颜跟叶玉都死命的拽着顾昭往一旁退,沛音跟执画落在后头,一时也没看见顾满。
于是顾满就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宽大的道路中央,好像是一具失去了生气的木偶,失魂落魄的让人心惊。
谢陵在马上看见,就抱着马脖子,死命的吼道:“快让开,快让开!”
其实顾满是听见了的,只是当时那个时刻,她完全已经忘记了闪躲和反应,直愣愣的盯着疾驰而来的马,觉得自己一定必死无疑。
可是她当然还是没能死成。
毕竟主角都是会开挂的,她觉得谢庭一定就是上天送给她的外挂。
因为谢庭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居然就已经带着车夫和仆人站了一堆,她用没受伤的左手拖住顾满就地一拉,将她拉的一趔趄摔在沛音身上。
在那样一个时刻,顾满忽然从他身上好闻的檀香味道里清醒过来。
她看清了眼前的形势,也忽然明白了自己处在什么地位。
要想好好的活着,要想变得更强不这么倒霉,那就要有跟许知远这个人渣一样的狠心。
王庭然心里的震怒简直不能用言语来形容,见顾满好歹踉踉跄跄的躲开了那匹马,他大喝了一声,让人上前套马,自己却移步到许知远面前,提着他的衣领将他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
许知远仍然固执得让人觉得可恨,他见王庭然一脸怒气,就一边擦嘴角的血一边把唾沫吐在王庭然脸上,贱兮兮的继续瞎嚷嚷:“哎呀呀!我说两位顾姑娘的架子怎么比的花魁还大,原来是因为背后有王侍郎您撑着啊!”
他说话这样刻薄又这样讨人厌,王庭然却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就将他扔在地上,像是踩一坨狗屎那样,狠狠的在他手上转了几个圈。
许知远疼的死去活来,嘴里就更加的不干不净。
对于古时候的女人来说,许知远那几句话真的有巨大的杀伤力,顾昭已经满面通红泪水盈盈,几乎要泫然欲泣。
顾满面前才站稳,听他说了这几句话,就不管不顾的一把推开沛音,也不顾头上的帷帽,快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然后用平静而又冷淡的语气让他:“你再说一遍。”
“怎么?你以为我不敢啊?我说了又怎么了?”许知远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就只好仰面躺在地上冲顾满笑,就算说着这样的狠话也仍然带着嘲笑:“我又没说错,顾姑娘你连个面也不敢露,当然没人家花魁漂亮”
顾满没让他接着说下去,她伸出脚,积蓄了所有力量,狠狠的踹了他一脚。
这一脚揣在他的腹部,许知远疼的弓起身子,像是被滚水烫了的虾米,滑稽又可笑。
顾满就冷声提醒他:“大周令,凡有惊扰官员女眷并加以言语侮辱的,可凭女眷或家人当场处置!”
刚才死里逃生的谢陵看着那样的顾满有孝怵,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在多管闲事,这样看来这个顾姑娘根本就不是好欺负的主,就算他没有出手,她应该也不会坐以待毙吧。
谢庭亦然。
再后来,他才恍惚明白,顾满原先隐藏在心里的仇恨、冷酷都开始慢慢的爆发出来。
顾满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自觉又一次被众人围观而觉得耻辱,因此她忽然就抽出旁边的护卫的刀,道:“我要切了你的手,让你一辈子也没机会再去掀人家马车上的帘子!”
她说到做到,刀整齐的在许知远手上切出切口又滑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众人都被惊呆了,没料到一个小女孩竟然这样的凶残。
是的,很多年以后赵王都对这个小女孩心有余悸,就像她切许知远的手指时,眼里冒着凶狠的光,跟狼一样。
顾昭尖叫了一声,头脑一片空白的倒在了花颜身上。
王庭然震惊得无以复加,他早就发觉顾满身上有一般孩子没有的那种阴沉,偶尔还散发令人觉得压抑恐怖的特质,可是他没料到,原来她还有这样偏激的一面。
但他毕竟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就咳嗽了几声,极力装出一副应该如此的认同感:“好!今日阿满算是为众位姑娘们除了一大害!建宁侯今日敢公然调唆人来打砸马车,又对你们出言不逊,很该如此!”
顾满觉得两眼有孝晕。
有些事情,做了是一回事,做完之后会害怕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看着地上的断指,和已经疼晕过去的许知远,忽然又害怕起以后来。
许知远这样睚眦必报的人,如果以后有了机会,怕是永远都不会放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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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心魔
她猜的没错,许知远从高床软枕上醒来时,手掌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目眦欲裂。
他阴沉着脸,冷冷的问一旁伺候的丫环:“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把我的手这么裹着?!”
屋里的气氛很沉闷,屋外似乎要下雨了,黑云乌压压的在窗外堆了一层,风雨欲来。
丫环有些不敢答话,居然还莫名的倒退了几步,眼里全部都是惊恐。
许知远就盯着自己的手,有半刻钟的沉默。
紧接着他就开始发起疯来,从床上几乎是蹦着起身,将周围的炕屏炕桌全部打翻,人家都说十指连心,他此刻只觉得五脏俱焚,那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居然会被一个小那么多的丫头斩了手!
那个丫头居然真的敢动手!
他有些颤抖又有些不可置信的拿右手去触碰自己的左手,等摸到那空荡荡的四根手指的位置时,又红了眼圈,死命的叫嚣着要去杀了顾满。
他觉得没办法了,这回如果顾满不死,那他&..也可以不用活了!
当着盛京那样多人的面,被一个姑娘斩了手指,当时她还是那么居高临下又态度倨傲,他觉得满心都是耻辱跟疼痛,疼的他恨不得现在就把顾满碎尸万段。
才不到半个时辰,他就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等砸累了,他又拖着被子一个人蹲在唯一完好无损的桌子底下闷头大哭。
下人们全都面色沉重的躲在外面窃窃私语,脸上的表情都颇为害怕。
最后还是他的贴身他丫头咬了咬牙,奔去后院找他的后母求助。
等许三太太赶来时,就见许知远缩成一团,在桌子底下不要命的哭,鬼哭狼嚎似地,没片刻的停歇。
她叹了口气。就将人全部都赶了出去,这才在他旁边蹲下来,柔声哄他:“知远,你又闹什么脾气?这番你闯祸可不小”
听见许三太太的声音,许知远像是一下子找到了救命稻草,居然也顾不得钻出桌子,就地顶着桌子就站了起来,然后发觉桌子挡住了视线,才有些暴躁的将它费力的举过头顶,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就一把将许三太太扯进怀里。
许三太太很是有些尴尬的看了左右几眼,才推他:“外边有人在看呢!”
“在看又怎么了?!”许知远不自觉的居然有些哽咽,抱怨她:“我就知道。现在你心里只有老头子了,根本就看不上我!”
许三太太见他一脸的痛苦,眼里又满满的都是孝儿对大人的依赖,心肠就禁不住软了几分,有些认命的软了声音:“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静默了一会儿。她又劝他:“知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孩子气,你究竟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呢?”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有一点悲凉。
许知远一把抱住她,将她的头摁进自己怀里,不管不顾的嘶吼:“我就是要胡闹!反正我也不愿意活在这世上了。我就是要拉几个人垫背!”
他的额头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难受,有汗水慢慢渗出来。
许三太太极温柔仔细的拿着帕子都给他擦拭干净,才抬头温柔的注视着他。问他:“那你想如何呢?真的想你父亲死吗?就算他死了,我也还是你继母!这是不争的事实啊!”
这个事实打击到了许知远,他有旭躁的将她一把推开,指着她骂:“对!你还是我的继母,你居然成了我的继母!”
他觉得有些崩溃。抱着头蹲在地上忍不住大哭:“你总是不信我,你总是不信我!你居然还从了老头子!李韵容。你没有良心”!
很久没有人叫她的闺名了,许三太太愣了一会儿,就也委屈的大哭:“我又能怎么办?我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弱女,我舅舅要拿我配人,难道我能说不要吗?那时你又不在厩,我能怎么办?我一个人又能怎么办!”
许知远觉得心里有些疲倦,他呆坐在地上,想着想着,就拉过许三太太抱在怀里,两个人抱头痛哭。
李韵容是个举人的女儿,父亲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奈何在家乡大水中被洪水卷走,阖家就剩了她与她一个奶娘,奶娘千辛万苦将她送到了盛京舅舅家,她就一直在盛兢大。
许知远的父亲老建宁侯跟她舅舅是老相识,相互经常走动,许知远常常跟着去做客,一来二去的也就与李韵容熟识了。
二人因为青梅竹马,感情一直极好,中间只差层窗户纸没被捅破。
谁知许知远去江南读书了三年,回来之后本来的媳妇儿就无端的成了继母。
他本来就是很偏执的人,又听说李韵容是没办法被逼着嫁给他父亲的,他心中因为母亲的死而一直积存的恨意就彻底的爆发了出来,从此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阴险毒辣又喜怒无常。
老建宁侯都被他给折腾怕了。早已瘫痪在床,爵位也由他继承。
可是再怎么样,李韵容从情人成了他的继母这一点,还是让他无比无比的痛心跟绝望。
这辈子是不可能再跟李韵容有什么结果了,他知道,不然言官的唾沫都能把他淹死,何况是这天下的悠悠众口。
因为这些,他很恨老建宁侯。
当然,他更恨的,是顾博齐。
当初就是因为顾博齐嘴贱,一再的说服老建宁侯纳了李韵容,李韵容的舅舅才会一力要将李韵容送进建宁侯府的。
想到这些,他就恨不得把顾博齐给生吞活剥了,连块肉都不留。
他原本想着,要把他的女儿给娶过来折磨,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他的一辈子已经等于毁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好过,可是
可是顾博齐这个人似乎没有心肝,那样毫不犹豫就为了一块玉,把自己女儿给卖了。
他又不由得觉得有些茫然,呆呆的靠在许三太太怀里。
顾满也在同一时间听说了这段故事,她冷眼盯着眼前唯唯诺诺的仆妇,问她:“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仆妇叫做秋儿,听说是许知远的奶娘。
王庭然见她面色苍白,就劝她:“不然,阿满你先去休息一会儿,稍后我问出个所以然来,再把你叫来如何?”
堂里坐着好几个人,谢陵、谢庭都赫然在座。
谢庭的手臂已经被很好的接起来,绑着一圈厚厚的绷带。
顾满环顾了一圈,就坚定的摇头:“我总要知道为什么无冤无仇,那个混蛋却要找上我。”
她略微消化了一下得到的资料,才斟酌着问她:“那你可知道那李韵容为什么会又嫁给老建宁侯?她不是对许志远死心塌地吗?”
秋儿犹豫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和盘托出:“其实,其实那李姑娘是不愿意的,奈何她在舅舅家寄人篱下,婚姻大事自己也做不得主,她舅舅见老建宁侯格外喜欢她,就作主将她许配了!”
那就不是李韵容的问题了,顾满沉吟一会儿,就问她:“中间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王庭然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呆在一旁带着些研究的眼神盯着顾满。
他总觉得现在的顾满完全没有孝子该有的样子,而他不知道这一点是福还是祸。
“其实”秋儿低头,过了一会儿才似乎下定了决心:“其实我们老侯爷当初虽然喜欢李姑娘,但是总觉得自己人至暮年,不想耽误了人家亭亭玉立的姑娘,是是您的父亲,他再三劝说,我们老侯爷才下定决心的。”
果然!
顾满捏紧了手里的镶金边的白瓷茶盏,心里遏制不住的冷笑。
又是他,次次都是他!
顾满整理了一下思路,就按住脸色煞白的顾昭,接着问她:“我还有个问题问你。”
秋儿见她全然不见惊讶与慌张,而是先一脸镇定的问她问题,心里就有些刮目相看,欠着身子恭恭敬敬的道:“姑娘尽管问,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满满意的点点头,问他:“我们的行程,也是我父亲透露给你们小爵爷的吧?他为什么会把我们的行踪透露出去,又认同小爵爷这样荒谬的行为?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秋儿这回倒是不再犹豫,不假思索的道:“宝庆庄有块龙纹玉很是珍贵,我们小爵爷自己掏腰包,花了三万两银子买了那块玉送给了您父亲顾二老爷,您父亲就主动将消息给了我们小爵爷,并且,并且那先派人劫车,再装作英雄救美出现的主意,也是顾二老爷帮我们小爵爷出的。”
谢陵听的有些咋舌,不明白为何还会有父亲帮着外人算计自己女儿的。
顾满跟顾昭自己倒是淡定得很,她们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虽然心里做好了准备,但是顾满仍旧不可抑止的恨起顾博齐来。
够了,真的够了。
既然顾博齐非得不仁,那她也没有必要对他留义了。
顾博齐,既然你那么喜欢银子,那就抱着你的银子,下地狱去吧!
ps:
来了来了~今天发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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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交涉
ps:
来了来了~之前的补一章先。不好意思了各位读者大大~
谢陵跟谢庭都算是外人,王庭然让他们来也是因为方才他们二人救了顾昭跟顾满。
此刻涉及到顾家的事情,他们很显然不适合再继续听下去了,于是二人都识趣的站起来跟他们告辞。
王庭然似乎才回过神来,听见他们二人起身告辞,才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笑道:“这么快就要走了?那我也不多留你们了,赶明儿有空,我再邀你们踏青去。”
大周的文人雅士最爱踏青,这也是一种示好,谢陵跟谢庭对视一眼,都笑着答应。
等他们都走了,王庭然转过头来,就问秋儿:“你说的这些,确定都是真的吗?”
秋儿点头如捣蒜,忙不迭的道:“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奴婢不敢撒谎。”
王庭然就不知是嘲讽还是冷笑的牵了牵嘴角,沉声道:“好了,你下去吧,回你们府去伺候你们主子,以后他们再有什么动静,直接想办法告诉我外甥女就是了。你们外院的琴童,传递》wsa.消息就很方便。”
顾昭还沉浸在顾博齐的冷血无情里,顾满已经开始震惊于王庭然的能量了。
她第一次有谐疑起自己的认知来,上一世,她好像整整一世都认为王家是新帝上位的牺牲品,现在看来,王家的势力显然真的庞大的令人觉得可怕。
难怪新帝那样忌惮王家,她外祖父的确有让人忌惮的理由。
王庭然见她面色不怎么好,还以为是因为顾博齐,就斟酌了一会儿,才委婉的问她:“你父亲这样做你是如何想的?”
他不去问更年长些的顾昭反而去问顾满。
顾满就抬头直勾勾的跟他对视,然后告诉他:“舅舅,我要给他个教训!”
这个是自然的。就算顾满不说,王庭然也没打算就这样放过顾博齐。
顾博齐简直就是个人渣,顾满这样想,脸上就浮现出极讽刺的笑来。
她可不信顾博齐是什么为了一块玉卖了女儿,不是因为顾博齐舍不得,而是因为顾博齐不是什么喜欢玉的人。
他说到底就是为了银子吧?
王庭然听顾满这么说,就问她:“那你的意思是?”
顾满的意思很简单,让顾博齐一文钱都拿不到。
她想了想,就问王庭然:“舅舅,你可知道我父亲最近与谁走的近么?”
顾博齐的狐朋狗友很多。但是顾满很清楚他身边最别有用心的是谁,邱世机绝对不是个单纯的人。
果然,王庭然很快就回答她:“他与兵部员外郎邱世机走的近些。”
都在顾满的意料之外。
上一世顾博齐吃了秤砣铁了心。死也要她嫁进邱家去,现在想来,很是不正常。
她的悲剧,或许有一些是因为邱家父子,但是顾博齐。却绝对也逃脱不了关系。
想了想,她决定先把顾博齐的那块玉给拿走。
于是她问王庭然:“舅舅,你在我父亲身边应该也有人吧?若是从他身上拿走一点东西,你说会很难么?”
她说这句话,王庭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有些害怕的问她:“阿满。你不会是要我们切了你父亲的手指吧?”
说到手指,顾满就又想到许知远掉在地上的四根血淋淋的手指。
她晃了晃脑袋,阴森森的笑:“如果不是因为他还是我父亲。我倒是真想这么做。但是现在我暂时还没这个打算,舅舅,我只是想把那块换了他女儿的玉给拿来。”
顾昭有些不明白,问她:“你要那块玉做什么?”
自然是换钱啊。
顾满神秘的摇头微笑,问王庭然:“舅舅。能拿到么?”
王庭然沉吟了一会儿,就也微笑着点头。
顾博齐此刻并不知道她们在背后也打算算计自己。他有些气急败坏的推门进去质问王氏:“贱妇啊贱妇!你究竟是怎么教的女儿?!”
王氏彼时正在给小儿子换衣裳,见他不管不顾的闯进来只顾指着她的鼻子骂,就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也生了气,怒道:“好端端的,你这又是做什么?”
顾博齐见她还嘴,忍不住更加生气,冷笑道:“做什么?这你该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去呀!问问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很久没看见顾博齐这么怒发冲冠的样子了,可王氏再也没有跟以前一样担惊受怕的感觉,她极镇定的去接过在奶娘怀里,受了惊吓的小儿子,才转头去问顾博齐:“阿满做了些什么让老爷这么生气?我记得今日她们去城外上香还愿了,老爷这样也能看见她?”
顾博齐每次怒发冲冠,多半都是因为顾满惹他生气。
顾博齐见她一副冷淡的样子,忍不住更是怒上心头,一把扳住她的身子往自己身前一转,讥笑道:“怎么?你女儿对你不是很上心吗?你现在倒是全身心都扑在你儿子身上,难怪把女儿养成了那副德行!”
他口口声声都说什么‘你女儿’‘你儿子’,让王氏听的又心寒又愤怒,忍不住就反唇相讥:“子不教,父之过!别说阿满没什么不好,就算是有什么不好,那也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吧?”
从来没见过这么牙尖嘴利的王氏,顾博齐先是一个愣怔,然后就更加的暴躁起来,怒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王氏回过头去旁若无人的指使丫头们做事,等顾博齐等的实在不耐烦了,她才回过头去盯着他的眼睛,冷淡的问他:“阿满究竟做错了什么?老爷要是想说就说,实在不想说,那我就等她回来再问。老爷大可不必在我这里撒气,她是我的女儿没错,难道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这话说的未免让人寒心,还是别让阿昭跟阿满听见才是。”
“我还怕她们听见?”顾博齐冷笑:“你女儿早已经练得刀枪不入了,胆子比天还要大,你可知道她今日究竟做下了什么可怖之事么?”
王氏见他说的如此郑重其事,就道:“老爷你说罢,我洗耳恭听。”
顾博齐巴不得她这一句,就添油加醋的把今日顾满个许知远的手指头给切了的事添油加醋的都说了一遍。
末了又道:“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狠毒心肠,想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她一个才九岁多的孩子,居然敢拿刀去砍人的手!”
王氏没料到今日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听见他这么说,她就想起下午仿佛是有个王家的人来报信,说是顾满跟顾昭半路上遇见了王庭然,改道去了王府。
现在想想,原来如此。
她愣了愣,想起顾满的性子,就问顾博齐:“阿满可不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伤人的人,若不是那小爵爷欺人太甚,阿满是不会动手的!想必,老爷还有许多事未曾说罢?”
顾博齐自然不肯将自己跟许知远之间的那些事给拿出来晒,于是就顾左右而言他:“你还说这些!你女儿现在就敢拿刀伤人,以后还不知道做出些什么伤风败俗骇人听闻的恶事来!你只管惯着,惯着吧,我知道你们娘家厉害!”
王氏听的满肚子火气,心里又气又怒,就冷笑道:“我娘家厉害?再厉害哪里有老爷厉害,我娘家如果真的厉害,老爷你还能左拥右抱美人一个接一个的往家里抱吗?”
王氏轻易不跟人吵架,一开口就每句话都踩在人的痛脚上。
顾博齐听的面红耳赤,就口不择言的喝骂她:“贱妇!贱妇!”
王氏转头盯着他:“老爷还是好好说话,不是也是读书人么?听说昨儿还去赴诗会了,怎么说话竟还是这般粗鲁?”
奶娘怀里的小家伙适时的扯着嗓子嚎啕大哭,王氏满脸心疼的接过他来哄着,转头又冲顾博齐道:“我这房里吵,老爷呆的不舒服,还是往别处去罢!阿满的事,回来我自会问她。阿满不是那没分寸的孩子,她既然敢下手,自然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就不劳老爷您操心了。”
顾博齐觉得她不可理喻,心里又气又恨,冷笑道:“好cc!现在真是母女连心了啊,一个个对我红眉毛绿眼睛的,你们以为我媳你们?你娘家好,你娘家好你就滚回去啊!”
他说完,又有些害怕王氏真的一耍性子真的走了,自己会被顾老太太跟王家联合起来戳脊梁骨,就不等王氏反应过来,转身也不要人打帘子,一摔帘子自己没头没脑的往外冲。
等他走了,王氏回过头来,就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抱着小儿子坐在榻上发呆。
她有些惊慌,不知道顾满究竟我i额和居然敢动手砍掉人家的手指。
这在她看来,简直就可怖又不可思议。
可是听说王庭然也在,并且将她们姐妹二人都接到了王府,她就又安慰自己: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然的话,哪里就有这么简单,顾博齐也不只是回来骂骂她就算了。
顾博齐横冲直撞的乱走,不知不觉的就又走到缀月阁旁边的拱桥上。
望着缀月阁错落有致的院落跟满目清爽的柳树,他又觉得心里的烦闷少了些,忍不住就又想起刘六娘的温柔小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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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失玉
王庭然亲自送顾满跟顾昭回侯府,并特意在顾老太太面前详细的解释了一番缘由。
顾老太太原先被吓得不轻,听说顾满敢当场动刀子,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丫头终究是个祸害,正想着回来如何收拾她一番,谁知王庭然就适时的带了她们回来,还把前因后果都一一的说足了,到最后连她也不得不附和道:“真是欺人太甚!莫非真的以为我们侯府无人了么?!”
王庭然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瞟了一眼一直不说话的顾昭跟顾满,又笑道:“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我记得前朝就有个纨绔子弟硬是要去骚扰德川县主的马车,结果被德川县主当场杖毙街头,阿满这番,已经算是小惩大诫了。”
顾老太太看了一眼顾满,就象征性的安慰了她几句,最后又不知是自嘲还是别有深意的冷笑:“亏得你没丢了我们侯府的脸,那起子小人,就算当场杖毙也不足以平愤!”
这不知道算不算是夸奖?
顾满知道现在就算是装出天真无辜的样子来,顾老太太这人精也只会嫌她虚伪,因此就极为坦然的一笑:“多谢老太太夸奖,若不是因为那日众人在场,我一时被气昏了头,也不敢那样大胆。”
&?ww.;顾老太太于是哼了一声,冲她道:“虽说你这样做有理,但是人家到底是个爵爷,这回你闯的祸总是不小,既然你父亲与他走得近,不如让你父亲去帮你说说情罢。”
说情?
还是让顾博齐去?顾满几乎要失笑:许知远见到了顾博齐,也不知道会不会一时激动咬死他!
正在这时,外边有个丫头送新鲜的李子进来给顾老太太尝鲜,顾老太太瞥了一眼,就冷淡的问道:“这是哪来的?”
老太太房里的丫头珍儿是刚提等的。见问就忙不迭的回道:“是二太太送来的呢!听说是二太太娘家送来了一筐,二太太就先赶着送来老太太这儿了。”
顾老太太对王氏最近的表现很是不满,最近这个媳妇儿因为生了孩子好像越发的脾气大了,自己说要将小孙子抱来养着她也拒绝的干干脆脆的,一点儿余地都没给留。
再看看顾满跟顾昭,一个个都跟个木头人似地,连哄哄老人也不会,就面色阴沉的皱眉。
其实最初的顾满是发过誓要讨好她的。
但是有些人天生就是走不到一起,这是没办法的事,何况顾老太太的心长得就是偏的。她已经放弃改变她了。
顾老太太见场上的几人都不说话,就怒气冲冲的一推,将珍儿手里的琉璃盘推出去老远。啪嗒一声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才冷着声音问她:“你连个盘子也拿不好了么?这样笨手笨脚的,当差也不尽心!”
珍儿心里清楚自己这是遭受了池鱼之殃,也只好认命的低头认罪。
王庭然不耐烦留在这里看顾老太太的脸色,于是顺水推舟的告辞。
顾老太太点头不冷不热的应了。又装模作样的吩咐顾满跟顾昭:“我身上不好,你们就代我送送舅老爷。”
顾满跟顾昭伴着王庭然出来,到二门上王庭然就让她们:“好了,就到这儿吧,你们先回去。”
二门上王庭然的伴当看见,就忙出来帮王庭然整理车马。
王庭然见顾满有些欲言又止。就笑道:“舅舅办事你还不放心么?尽管放心回去吧,我保证,等你回了房。那块玉就会送到的。”
顾满这才欢喜的应是。
顾昭有些担忧的骂她:“你这丫头的脑子里又在想什么?这块玉若是丢了,父亲一定会很着急的。若是在你这儿被找到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满不以为意,笑道:“我才没有那么笨,这样轻易就让他发现龙纹玉在我手里。这个你就放心吧。”
顾昭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有些犹豫的问她:“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怎么打算?
顾博齐这么贪钱。那就让他尝尝钱没了的感觉呗。
而且,顾满没有告诉顾昭的是。
她一直不相信顾博齐要这一块玉有什么用。这所有的事情都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块玉不是顾博齐自己需要的。
顾博齐只是爱钱,没有这么风雅。
王庭然见她们姐妹拌嘴,就笑着打岔:“好啦好啦,都别吵了。你父亲不会发现的,就让他好好担忧一阵子吧,就当是你们受惊的惩罚。”
顾昭这才答应,又有些瑟瑟的去问王庭然:“舅舅,父亲不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这一次他可以为了一块玉就打算把我们推开许知远,下一次呢?”
王庭然见她目光里全是害怕,就不自觉的叹了口气,深恨顾博齐没有当父亲的担当。
顾满就握了握顾昭的手,像是安慰又像是自言自语:“不会的,他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王庭然见她们姐妹二人这样,心中更加怜惜,就安慰她们:“放心吧,舅舅会回去跟外祖父商量,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你父亲他上面还有老侯爷呢,这些事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作主的。”
听到老侯爷,顾满心中才安定了一些。
顾老侯爷与顾博齐不一样,顾老侯爷是个带过兵打过仗的枭雄,他跟顾博齐简直就不像是父子。
顾满仰头问他:“舅舅的意思是,要把我们的婚事交给祖父作主吗?”
“这也并不一定。”王庭然摸着下巴底下浅浅的一圈胡子,思索了一会儿就道:“我记得过不多久就会举办春日宴了,到那个时候阿昭你去好好挑一挑,挑中了哪个跟舅舅说,舅舅把他抓来提亲!”
春日宴是盛京上层贵族们的联谊会,性质有些类似现代的相亲会。
算算年龄,顾昭也确实是参加的时候了。
顾昭有些害羞,不自觉的羞红了脸,唾骂道:“舅舅!你说什么呢?”
把王庭然逗得开怀大笑。
王庭然笑够了,就有些严肃的停下来跟她说:“舅舅是说真的。你们那个父亲实在是不靠谱,只要想到他可以为了三万两银子就打算把你送给许知远,我就恨不得将他给大卸八块。阿满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很快有第二次,这一次是为了一块玉,下一次呢?下一次若是什么**十岁的老头子给他几万两,他是不是还要把你们送去?春日宴可是个好地方,那儿若是有人来提亲,大多都是你父亲惹不起的人物,又有什么不好?”
顾昭手里的帕子攥的很紧,叹息了一句,她眼前却不知道为何,总是浮现出谢陵的身影来。
姐妹二人送走了王庭然,各自转身回房,等到了明月楼,顾满才一进门,就见抱玉抱着个描金的黑匣子,满脸喜气的告诉她:“姑娘,舅老爷派人给您送礼来啦!”
一说到礼物,顾满就心知肚明,这定就是那块龙纹玉了。
她点点头,打开匣子,就见一块晶莹剔透的玉映入眼帘。
那玉洁白无瑕,放在手里触手温润,倒真是个难得的好东西。
她将玉扔回匣子里,交代抱玉:“好好收藏起来,姑娘以后还有大用呢!”
她这边喜气洋洋,刚回了书房的顾博齐却只差没有急的一口血喷出来。
本来因为在缀锦阁呆了一晚,跟刘六娘缠绵留恋了许久的暧昧心情突的散去,转换成极大的惊吓,他按着自己的胸口,气急败坏的叫人进来。
跟在他身边的林成忙躬身进来,小心翼翼的呆在一旁。
林成觉得自己最近过的也不是很好,在街上被顾满刺了一簪子,伤口之深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止住血,回来顾博齐也对他横眉冷目。
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只是他每次想到顾满的眼神,就觉得不寒而栗。
此刻见顾博齐发火,他忙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顾博齐见他进来,就一把扯住他的衣领,问他:“我原先放在书桌上的锦匣呢?里面的东西呢!”
林成觉得很无辜,他根本就没有见过什么锦匣,就提醒他:“老爷!我不知道啊,下午我跟车送三姑娘跟九姑娘呢!”
经过提醒,顾博齐才发觉眼前这个奴才并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就一把推开他,一叠声嚷嚷着叫发子。
发子很快就进门来,见大家都屏声敛气的,不自觉的就放慢了步子,跪在书桌旁边不敢说话。
顾博齐盯着他瞧了一会儿,才问他:“我的锦匣呢!昨晚我把匣子拿回来的,那时可只有你跟着我!”
发子抬头往他书桌上看了一眼,就疑惑道:“老爷,那个时候您不是放进书房了么?我跟着在您身后见您放下了就出门替您办事了,就先前才回来呢!”
顾博齐这才想起他昨晚一跟着回来立马又被派出去给玲珑送玩器去了,就面如死灰的倒在椅子上,连声道:“快!将昨晚当值的人都给我叫来,一个都不许漏!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家里出了贼了!”
想起邱世机给自己的五万两银子,顾博齐只觉得肉都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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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晚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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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问罪
九十三.问罪
顾博齐的心脏跳的飞快,看着外边的月亮都觉得眼前发晕。
那可是五万两银子啊!
他有些惊慌的拿起茶盏喝茶,才发现茶水太烫,烫的舌头都去掉了一层他又抖抖索索的把茶盏扔在一边,整个人都不知道置身何处了。
一开始他本来是打算带着邱世机一起去宝庆庄,到时候邱世机真的买下了那块玉,自己再收他些答谢银子罢了,但是后来碰上许知远,二人本就以前熟识,只是近些时候没什么交
往。
见了面,许知远倒是热情,非得请他去盛京最富盛名的神仙居喝两杯。
神仙居可是好去处,他想到里面国色天香的美女们就乱了阵脚,立马答应。
席间二人相谈甚欢,谈着谈着谈到宝庆庄的那块龙纹玉,许知远几乎二话不说,就直言要送给他。
当时他只觉得天上掉了块大馅饼,砸的他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了,当下就又有了新的想法。
一方面,邱世机对宝庆庄没什么兴趣,自己也跟他说过宝庆庄不太好进,他想着把玉给他就完了,让他给自己五万两银子。
另一方面,天底下可没有什么免费的午餐,他虽然跟许知远的父亲老建宁侯交情不错,但是许知远却不是这么大方的人,于是他试探的大笑:“哪里有让贤侄出钱的道理?已经定
了要卖,倒是白送给我,这怎么敢当?”
他当然敢当,在心里还无比的期待。
想到这些钱可以拿去神仙居或者的逍遥许多日子,他就觉得浑身都舒坦。
顾博齐想到银子,心里的石头就忽的一下不存在了,他脸上露出垂涎三尺的笑容来。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发子忽然推门进来打断了他的幻想,告诉他:“老爷,昨儿当值的都在院子里呢!您要亲自去过目吗?”
废话!
顾博齐怒目而视,要是让他知道究竟是谁拿走了他的玉,他恨不得在那人身上当场咬下一块肉!
院子里站了七八个人,从丫头到才总角的小厮都有,顾博齐背着手有些焦躁的把她们都看了一圈,就直截了当的问:“你们,有谁看见老爷书桌上的黑匣子了没?上面还带着锁的!”
那几个当值的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很坚定的摇头。
顾博齐就更加的生气。生气之中又觉得有些心慌。
如果找不到,那五万两银子可就没了!玉也没了,要打水漂了啊!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心脏都在颤抖。
顾博齐努力稳定住自己的心情,就吼他们:“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在老爷面前撒谎!这书房昨晚就是你们在当差,不是你们偷了,他还能飞了不成?那东西你们这些人就算拿了也
没用。拿到外边去,人家看见这东西也不敢接手的!到时候再发现,我就打断你们的腿,再送到官府去!都给我听清楚了,若是现在交出来,老爷还能对你们网开一面!听见了吗
?”
顾博齐这番话软硬兼施。说的还是很到位的,可惜下人们好像并不买账,虽然脸上都有惊慌的神色但是却一口咬定没有见过。
明明还是春天。顾博齐却觉得额头上脸上都出了汗。
他看着底下一群装着好像一无所知的下人,就怒喝道:“好cc!我好言相劝你们把东西交出来你们不听,那就给你们点厉害瞧瞧!”他说完,就偏头去喊发子:“快!请家
法!今日我就要找出家贼,替咱们家除害!”
发子一溜烟的带着人去请家法。底下跪倒了一片下人,都痛哭流涕的求顾博齐饶命。
顾博齐摁着胸口问他们:“既然怕死。就快把东西交出来!老爷保证不会再追究!”
他觉得自己给的条件已经非常的宽容了,可是底下的下人们却个个都直呼要命,毕竟她们连黑匣子的面也没见过,怎么去交出来?
眼看着是躲不过这一顿打了,外边原本去请家法的发子却又屁颠屁颠的抛进来,还一边跑一边颤着声音叫他:“老爷!老爷!不好啦!不好拉!”
顾博齐现在内心脆弱得很,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觉得心里一颤一颤的,被发子这么一喊,觉得大地都在颤抖,没好气的道:“叫魂啊!什么事又不好了?”
发子被骂了一句,就耷拉着头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道:“老爷,邱员外来啦。”
这回顾博齐是真的不好了。
明明不热又有风的天气,他却忽然觉得闷得喘不过气来,啪嗒一下软在了旁边的林成身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顾博齐觉得有点心虚,难道是邱世机知道自己把玉给弄丢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转头却又想到邱世机还不知道自己手里已经有了龙纹玉,邱世机现在八成还在等着自己到时候去宝庆庄给他把这块玉买下来呢。
这样一想,他就觉得心里安定了一些,努力让自己站直了身体,无精打采的冲发子道:“知道了!将邱员外请到偏厅去罢,跟他说我稍后就来。”
发子点头答应,正要转身,顾博齐就又嘱咐道:“记得小心伺候着。”
邱世机今日着了一身藏蓝色的长袍,略微有些清瘦的身子却越发显得他精神矍铄,相比之下顾博齐就不怎么样了,脸上挂着很明显的乌青,哭丧着一张脸好像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邱世机惯会察言观色的,见状还以为他是出了事,就好心的问他:“世兄出了什么事大可说与愚弟,愚弟一定鼎力相助的!”
这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顾博齐就觉得自己腿都软了,还以为是邱世机发现了什么,就忙打哈哈道:“出事?我哪里会出什么事啊?”
邱世机见他一副不愿深谈的样子,还以为是因为昨日大街上顾九姑娘当众砍了小爵爷许知远手指的事情,就安慰道:“顾九姑娘说不定也是一时意气,再说昨日应天府尹也说她做
的完全合乎律法,世兄大可放心呀。”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别说合乎律法,就算不合,她自己做的事自己担着就是了,就是她担不了,她身后也有王伯雍跟侍郎舅舅呢,侯府反正吃不着亏。
顾博齐颇不以为然,但是转念一想,就忙附和道:“贤弟说的是!说的是啊!只是就算合乎律法,一个小姑娘就如此大胆,我这个当父亲的实在是管教不周,管教不周呀!”
邱世机就忙着劝他。
劝着劝着,邱世机就无意的感叹:“宝庆庄的龙纹玉听说过几日就正式要出手了,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看看那龙纹玉的风采啦。”
顾博齐到了嘴边的茶差点没忍住一口喷出来,随即又怕邱世机怀疑,忙陪笑道:“是啊,我也挺想看看。”
看什么看!
昨日还在自己手里摸了半天呢!
除了花纹好看些、温润些,他也没看出来还有什么别的特别的地方嘛。
真是搞不懂这些人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为了一块玉把白花花的银子全都拱手相让,银子拿来做其他的不好么?
邱世机见他半响不答话,好像在神游,就道:“世兄怎么这样心不在焉的?莫非今日还有别的事情么?若是您还有别的事,那我就不打扰啦。”
“啊!没有没有!”顾博齐忙否认,又笑道:“还不是为了我那个让人头疼的混世魔王!”他最近在邱世机面前,总是称呼顾满混世魔王。
好像这样就能显示自己究竟对这个女儿有多么无奈似地。
但是偏偏邱世机却总是在这一点上不以为然,多次对他说顾满多么勇敢多么果决。
果然,这一次邱世机又哈哈的大笑,劝他:“世兄莫要过于自谦,我看顾九姑娘就很好,大有当年的德川县主之风啊!这也是您跟王首辅的功劳。”
被人夸本来是很好的,但是这里面一牵扯到顾满,顾博齐就自动的难受,他总有种以顾满为耻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她不如顾烟乖巧可爱、听话懂事,或许是因为她身后有王庭然撑腰,根本没自己这个父亲教训的分,他跟她少了那份父女间的亲密感。
反正他就觉得顾满各种讨人厌。
于是他只好勉强的跟邱世机打哈哈:“哪里哪里,是贤弟你过誉了,小孝童懂什么。”
他的兴致实在是不高,连一旁的下人们也尽都屏声敛气,邱世机这个人精哪里还看不出来不对劲,见顾博齐只是一味的推脱,就顺水推舟的笑道:“既然世兄没事,那我就告辞罢!过几日再来等世兄的好消息。”
他自认五万两银子买一块龙纹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么说也不过是想缓和缓和气氛。
顾博齐听在心里却惊悸不已,只好摆着一张笑脸不断的附和:“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贤弟尽管放心等我的好消息。”
送走了邱世机,他就骨头一软瘫在了椅子上。
五万两啊!这可不是开玩笑。
他想着找顾老太太要,但是想到顾老太太会把他骂的狗血淋头,再把这事报给老侯爷知道,就又赶紧熄了这个念头。
想着想着,他觉得实在没有办法了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又想起王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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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巧计
听着邱世机说要走,顾博齐只觉得心里的石头啪嗒一下落了地,简直是求之不得,因而非常热情的站起身来笑容满面的带着邱世机往外走。
往日说要离开,他没这么大的反应啊,邱世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还忧心忡忡的人怎么忽然就喜气洋洋的。
但是顾博齐一脸的欣喜状,他也不好意思煞风景,因而一头雾水的上了轿子。
送走了财神爷加讨债鬼,顾博齐的心情无疑好了许多,但是一走回书房,看见干净的书桌上空落落的,就忽然又堵了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憋闷得紧!
唯有求王氏,也只能求王氏了。
他这样想着,在屋子里不断的踱着步子,思索要怎么跟王氏说。
想当年,王氏的陪嫁可是闪花了多少盛京贵妇的眼?
王首辅将自己得到的赏赐通通给了他,一点也没藏私。
这还不算什么,王氏得到的添妆才是真的了不得。
连皇上{跟皇后都专门有赏赐下来给她添妆,你说王氏手里握着多少东西?
可是,他转念一想自己对王氏这些年的态度,和以前从没断过的零花钱,就又有点尴尬。
可是,到最后他还是狠了狠心,豁出去了!
五万两银子呢,自己就算是神仙,也不能一下子点石成金呀!
总归是一家人,自己还是她丈夫,难道她能眼睁睁的瞧着自己死不成?
抱着这个打算,他叫人关了书房的门,自顾自的带着个丫头一路往清江院去。
他正思索着如何跟王氏开这个口,迎面就撞见打扮得千娇百媚的马姨娘。
其实马姨娘并不是冲着他来的,今日是因为顾烟送了她一件挺难见的新衣服。她有心穿着到处晃悠晃悠,谁知就遇上了顾博齐。
顾博齐这家伙最近可是很少进自己的房门了呀,马姨娘见到顾博齐,就跟街上的乞丐见到了金子,简直连眼睛都在放光。
可惜顾博齐似乎并没接受她的莹莹秋波,苦着一张脸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姨娘忍不住有些幽怨,就期期艾艾的唤他:“老爷”
顾博齐这才睁着两只眼睛茫然的看向她,见是马姨娘,就含糊的应了一句。
这可怪不得她,最近家里有刘六娘的百般风情。外边有玲珑的娇媚可爱,他可没心情再应付马姨娘了。
何况是现在这个时候,他记得屁股都冒烟了。哪里还有心情顾及她?
马姨娘可不是傻子,能在这个家里立足这么些年又不被主母嫌弃又生下一双儿女,这别的不说,可是看人眼色这一点上,可绝对不差。因此她几乎是马上就察觉到了顾博齐的心不在焉跟忧心忡忡。
诶呀,真是怪了哟喂。
什么时候没心没肺的顾博齐居然也知道烦恼了?
她自认跟顾博齐关系不错,也讨顾博齐的喜欢,就上前对他万千风情的盈盈一福,柔声问他:“老爷这是要往哪里去?”
顾博齐这才有机会细细的看她。
马姨娘今日着了一身丁香色的衣裳,下配着紫罗兰的百褶裙。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几岁,在这软语莺啼的春色里,越发的惹人怜爱。
顾博齐心神一荡。就不自觉的绽开了笑意,语气也温和了许多,告诉她:“老爷今日有事,去跟你太太商量商量。你去做什么?”
马姨娘眼珠子一转,就娇滴滴的一推他。抱怨道:“还能做什么?老爷忘了奴家,奴家自然只能把心思放在女儿跟女红身上啦。每日家的除了去看看十一姑娘,也就只能呆在屋子里绣花。”
她居然称顾烟是女儿,这不可谓不逾矩,但是顾博齐却全然没注意到,被马姨娘这样一推,他的魂似乎也丢了一半,就有些心猿意马的捏了捏她的手:“放心,回屋去等着老爷,老爷今晚就去你那儿。”
旁边伺候的丫头早红了脸跑到一边不敢看。
马姨娘心中高兴,面上却还含嗔带怯的嘟囔:“看老爷说的是什么话?不知道还抱怨我轻狂呢!既然要去太太那儿,好歹该在太太那儿过夜才是!”
这不提不要紧,一提,顾博齐心里的一湖春水就霎那间被风吹乱,他想起还没着落的五万两银子,才刚拨云见日的心情立马又阴转多云了。
诶!
真是遭哪门子孽啊!
他想到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的玉,想到那些不肯承认的奴才,就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的全部大卸八块算了。
可是他也知道这不可能。
若是这件事传扬开来,那邱世机不就知道自己是骗他的银子使了么?
顾老太太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他脸上愁云满面,诶了一声就放开马姨娘的柔荑,背着手唉声叹气的道:“去她那里过什么夜、老爷是跟她去商量事情!”
马姨娘见他忙忙的往清江院赶,心里的疑问就一下一下的冒出来。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顾博齐也会去找王氏了,而且看样子还是要求她办事。
马姨娘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于是就转身静悄悄的跟上去。
清江院很安静,也没有孝的哭啼声,想必那小家伙是睡着了。
顾博齐面前觉得有信心,让清音撩开帘子,就慢慢的进了屋。
王氏正斜倚在美人榻上看书,听见响动回头,就见是顾博齐。
她觉得有些惊讶,放了书就吩咐清音倒茶来,一边问他:“老爷是有什么事么?”
没事他也不会踏进这门来,近日他们的摩擦越发的多了。
顾博齐听见问,心中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磨磨蹭蹭了半天,才期期艾艾的问她:“你那里可有银子?先借为夫五万两使使。”
五万两?!
王氏面色一沉,心中警铃大作。马上就问他:“五万两?!我去哪里找这么多银子?”
顾博齐见她一脸的警惕,好像他就是个无耻的骗人银子的无耻之徒似地,就觉得有谐躁,抱怨道:“你的嫁妆可不少,这么些年了也没用什么银子,五万两对你来说也不难吧?”
不难?
王氏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冷笑着反讽道:“不难?老爷以为我是什么?挖银矿的么?去哪里给你找五万两去!这些年老爷的月例什么时候够用过,日日都在我这里拿钱,那些都不是银子了?今日跟同僚出去喝酒要银子,明日去公堂上找人办事要银子,我的银子早就用光了!没有!”
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干脆。顾博齐的面子很是挂不住,但是一想到到时候若是还不了邱世机的银子,可得惹出大事来。就只好按捺着脾气哄她:“为夫也知道往日用了你不少银钱,我保证这就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了也不成?这回是真有用处,若不是因为有用处,我也用不着伸手跟你要钱了呀!”
想到当初为了表示这件事绝对水到渠成板上钉钉。自己给邱世机写过一份收条,他就懊悔又惊悸。
或许是因为有了儿子,下半生有了依靠,也有了寄托,王氏这回再不轻易动摇了,就摇头道:“不是我不给。是我真的给不出来呀!五万两银子呢,你出去问问,就算是王公们也未必就能一下子拿的出来。何况你我?咱们以后还得准备几个女儿的嫁妆,儿子的聘礼,能有多少进项?你不说省着点花,竟然这样挥霍,反正我是没有这个银子!”
顾博齐听的满心窝火。想到毕竟有求于人又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脾气。
自己当然不能去找顾老太太要银子,那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还是王氏比较容易说服一点。
他一点都没有考虑过王氏会有钱不够的状况。也没有想过王氏会不给。
他对自己在王氏心里的影响力有足够的自信。
顿了顿,见王氏真的竟然没有反应。
他咬咬牙,于是将邱世机给了自己五万两银子替他买玉,自己却不慎将银票弄丢了的事情说了一遍,自然,省去了中间许知远的那一段。
马姨娘借口手帕丢在了清江院又回身来找,在隔壁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她一脸幸灾乐祸的将手里的帕子收起来往外走,装作什么也不知晓的样子,回头就把事情添油加醋的给顾烟说了一遍。
“这下太太可有的亏咯!也不知道她心疼不心疼,那可是白花花的五万两白银呀,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说完后,她还是忍不住再加上一句话来强调。
顾烟倒是不在乎是多少银子。
她只知道这笔银子对顾博齐来说很重要,也知道王氏不会给这笔银子。
这其实是很简单就能看出来的事,王氏以往或许还对顾博齐抱有幻想,但是在顾满被蛇咬伤之后的一系列行为,已经足够让王氏不对她死心也要对他大尺度的减分了。
何况现在王氏还有了个儿子。
儿子可比丈夫靠得住的多啊,他长大了以后不要聘礼么?
王氏才不会当个冤大头出这么多的钱。
而顾博齐,若是得不到银子,那怎么面对邱世机呢?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好的计谋。
题外话--
貌似最近很少写感想啦,我整天忙的要命,搬了新家又各种不适应,所以连文有时候都没能正常更新。
真的好抱歉。
另外,要多谢小居士还有龚羽茜的粉红,多谢小页的打赏。
真的真的非常感谢哦。
另外,虽然最近我可能有点懒,但是还是看在我这么努力正常更新的份上,还是弱弱的厚着脸皮求下订阅哦~~
顶锅盖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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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死地
顾烟越长越漂亮了。
就算作为她的生母,马姨娘也有些不可置信,自己为何能生出这样美丽无端的孩子。
不过小小年纪而已,但是眉眼却都已经舒展开来,无论从哪里看,都无比的漂亮又粉妆玉琢。
看着看着,经常连她自己也往往看愣了神。
尤其是顾烟挑眉微笑的时候,那眼里透出来的光简直要穿透人的心底。
于是马姨娘微微的走神了。
顾烟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她的回应,就有些不满的转过头来看她,唤她:“姨娘,你怎么了?”
马姨娘这才回国了神,想到自己刚刚告诉顾烟的消息和顾烟说过的绝好的计谋,忙问她:“姑娘说的绝好的计谋不知是指什么?”
顾烟最近很不舒爽。
王氏成功的产下了一名男婴,连顾博齐这样混蛋的人都对她多了几分退让,更别说顾老太太。
虽然王氏的日子依旧过的..不是很顺心,但是却比以前要好太多了。
更何况顾满。
顾满这个人未免也太幸福,什么也不需要做,一生下来就投了个好胎,前些日子在大街上当场斩断了别人的手指,过后却屁事都没有。
这让她很郁闷。
她也想过这种日子,谁看见都得胆战心惊怀着崇敬而羡慕的心情看着她。
她是穿越过来的,她值得被别人这样崇拜!
于是她又想起顾满来,禁不住从喉咙里冷哼了一声,她道:“父亲可不是有那么好心的人,会那么热忱的跑去给人家买玉?赔本的买卖他是不会喜欢做的。我猜,这中间一定还有
些什么,姨娘你跟了他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他的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向来都只能信五分么?”
事实上好像就是如此,的确顾博齐没什么优点,一诺千金在他那里根本就只是个笑话。
可是顾博齐毕竟是她的相公啊,她有些尴尬的应和了几句。
顾烟也看出她的不自在,转而说起了正题:“若是我没有猜错,父亲他不是想替邱世机买玉,他或许是根本就有那块玉罢,然后他收了人家的银子,却不知道为何,玉出了问题。
他那性子你还不知道?我听说他可又在外边置了外室呢。”
说到这里,顾烟停了停,看着马姨娘一脸尴尬的神色。问她:“他是不是还找你要过私房钱?”
没错,顾博齐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这一辈子除了女人,好像没有其他爱好,可能吃饭都没女人重要吧。
马姨娘否认不得。只好愣愣的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顾烟为自己的洞察力满意的一牵嘴角。
马姨娘为了扯开这个话题,忙问她:“姑娘的意思是,老爷是把银子提前用了,又没有玉来交给邱员外了?”
除了这个理由,顾博齐还有什么理由去低声下气的求王氏?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怕是顾老太太听了这笔银子也得颤上两颤吧?
“除了这个,姨娘还想得到别的可能么?这个猜测对于旁人来说可能太过绝对,但是对父亲。这可就是能板上钉钉的呀!”顾烟毫不犹豫:“既然没了银子,母亲又不可能把银子
给他,那你说父亲现在是不是走投无路了?”
马姨娘有些跟不上顾烟的思路,茫然的看着她:“太太或许还是会给的。”
每次王氏都嘴硬心软,说着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了。但是最后一次之后还是有最后一次。
这些年王氏的银子怕是用了过半了罢?
“不会的,这次不会给。”顾烟说的斩钉截铁:“首先。咱们太太现在可有了宝贝儿子呀。其次,九姐她想必也会想尽办法捣乱的。”
顾满跟顾博齐越来越对不上眼,大家都知道。
而顾烟还能看出来的是,顾满对顾博齐,那不仅仅是鄙视那样简单了,她那样爱自己的母亲跟弟弟,肯定不会甘愿让母亲把这五万两银子白白送给顾博齐使的。
这些原因就足够了,王氏虽然以前没有原则,但是不代表现在也还跟个小白兔似地予取予求,毕竟谁也不是傻子。
再说顾昭的婚事也已经提上日程,最近不少人都来递帖子求亲了,这很多人都知道。
出嫁不要嫁妆么?
王氏没这么多钱给顾博齐擦屁股吧?
分析的这样清楚明白,马姨娘觉得自己已经很能领会了,擦了擦眼睛有些疲倦的打了个哈欠,问顾烟:“那姑娘您究竟打算怎么做?”
她时长不知不觉的就对顾烟用上敬语,可是奇怪的是她明明对着顾承宇也没有这般诚惶诚恐。
想怎么做?
想看着顾满死呗。
看来嫁给邱苍梧还不是最坏的选择嘛,至少邱苍梧家居然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五万两银子来,这可比许多只能在家里呆着领俸禄,终生不得做事的某些王公贵族强多了。不过也没办法啦,顾满不喜欢就行,她不顺心,那自己就会很顺心的。
“父亲既然没钱,自然不能变出银子来呀。”顾烟笑的一脸天真烂漫状,似乎只是在跟马姨娘谈论今天的茶水好不好喝:“那就父债女偿嘛!邱员外不是也很乐意看见这个场景么?他一定会很满意的,说不定还会给父亲又添一笔横财呢!”
顾博齐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只要能偿还这笔债,卖个把女儿他是不会在意的。
马姨娘有些担心:“可是若是老爷先打姑娘您的主意呢?”
毕竟一个庶女抵这五万两银子可比一个嫡女划算许多。
“不会的。”顾烟就一脸的淡定自若:“就算父亲想,邱员外他也不会答应啊。他也不是傻子,怎么肯用五万两去换一个庶女回去做嫡妻?这不是笑话么?”
她说这话说的一脸坦然,马姨娘禁不住为自己的女儿觉得有些心酸。
是啊,顾满嫌弃的,却正是她顾烟得不到的!
想想就让人愤恨。
马姨娘完全同意了:凭什么她女儿就要过的比太太生出来的差?
顾烟于是淡淡的附耳过去交代了一番。
顾博齐果然气的直跳脚,因为他无论是怎么说,王氏就是死咬着不肯松口。
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就拂袖将桌上的花瓶扫落在地,发出哗啦啦的碎响,惊得王氏怀里的小家伙呜呜呜呜的啼哭。
王氏很心疼,她将小家伙抱在怀里柔声安抚了许久,就是故意不去看顾博齐。
顾博齐觉得自己耐心到了极致,就恨恨的问她:“我好言好语的来跟你商量,你怎么如此狠心?你这样不近情理,哪里像个做妻子的人?!”
王氏听的觉得好笑,就问他:“那老爷您又哪里像个做丈夫的人?我平日难道忘记给您发月例了?大伯跟叔叔们都是与您一样的分例,怎么人家就从没不够用,轮到二老爷您就这样拮据?”
顾博齐按着自己的额头,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去给王氏一巴掌。
可是他终究是不敢,这一巴掌打下去,肯定要出大事,自己的银子也泡了汤。
王氏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冷笑了一声,对他下了逐客令:“二老爷您还是走罢,我这里横竖没银子!”
“你!”顾博齐觉得自己实在是丢光了面子,整个人都不好了,涨红了脸半日才憋出了一个哼字,一摔帘子自出门去了。
这回王氏这妇人也不知道是干嘛,居然真的吃了秤砣铁了心?
他想起王氏的冷漠来,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没底。
这个钱究竟去哪儿凑啊?
邱世机若是知道了一纸诉状告到大理寺去,那自己可真就得吃不饱兜着走了。
他越想越心烦,听见外边的叩门生就气不打一处来:“滚!我不是说过了别来烦我么?”
可是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他大怒,正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不把自己说的话当回事,就看见马姨娘袅袅挪挪的进来,含着一脸的笑柔柔的唤他:“老爷这是在冲谁生气呢?我煮了参汤,老爷喝一口罢?”
顾博齐见是她,就收敛了脾气,但是还是一脸烦闷的摇头:“不喝了,你先回去罢,老爷烦得很。”
马姨娘倒是不觉得生气,自动上前替他揉额头,娇声问他:“老爷遇上什么为难的事了值得这样烦恼?”
顾博齐想了想,觉得对一个妾侍说这些没有用又伤脸面,就摇头不语。
马姨娘见状就笑:“老爷,不如我说歇心的事给您听听?也省的您愁眉苦脸的不好看。”
顾博齐其实没什么兴致,但是马姨娘手下的动作确实很舒服,于是他就点了点头。
“最近家里都在传,邱夫人想要了我们九姑娘去做媳妇儿呢!”马姨娘丝毫不犹豫扭捏,一句话都将顾博齐震惊了半响。
顾博齐的脑子转了几转,本来想开口斥责她荒唐,但是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急忙问她:“如何会这样传?”
“老爷您不知道么?”马姨娘拿帕子掩了嘴笑:“邱夫人最近来我们府里可来的勤快,日日都带着她家小少爷来我们府里玩,似乎也很是中意咱们九姑娘,次次来都要拉着九姑娘瞧个不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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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 仇恨
建宁侯府的气氛并没有比顾博齐家里好多少。
伺候许知远的下人们全部都夹着尾巴做人,整天小心翼翼的唯恐踩了地雷。
这也怪不得他们胆子小,实在是许知远近日吓人的很,好像完全疯了。
除了每日许三太太来的时候他能安静下来一会儿,其他的时候,他基本上都在不断的自说自话,严重的时候甚至要拔刀砍人。
于是下人们完全摸不着头脑,却也知道主子最近很不正常,鲜少有人敢靠近许知远,每日的饭食也只敢远远的放在桌子上,等他自己心情好了再吃。
许三太太一样很为难,倒不是因为许知远的脾气,许知远从她嫁给他父亲老建宁侯之后,脾气就一直阴晴不定,但是无论他多疯狂,多难受,都从来没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每次一想到那个
现在谁都敬而远之的许知远,她心中都只有满满的暖意。
那是她的青梅竹马,是她少年时代全心全意对待的爱人。
门外传来极轻的敲门声,她手里的梳子一顿,瞥了一眼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人,冷声问:“什么事?”
静默了一刻之后,又传来婢女的声音:“三太太,您您去看看小爵爷吧!他又生气了。”
一般来说,下人们说的生气其实就是开始发疯了。
许三太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拂一拂裙子上的灰尘就要出门。
床上却传来微弱的声音,问她:“他他怎么样了?”
许三太太原先的动作就停住,冷眼看了他一眼,才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去看着他,冷笑道:“你也会担心他吗?”
床上躺着的人满面皱纹,看起来老态纵横。被许三太太这么一激,有些艰难的深呼吸了几下,鼻子里就喷出浓浓的鼻涕来。
他似乎有些难堪,见许三太太满脸的嘲笑,忍不住老泪纵横的呜咽起来。
外边的声音静默了一会儿,迟疑着问她:“三太太,侯爷他怎么了?”
现在建宁侯府的人还是称呼老建宁侯侯爷,而叫许知远做小爵爷。
许三太太伸手从旁边拿来一块抹布,极惬意的伸手往他脸上覆盖着乱抹一气。
那抹布又粗又硬又脏,这一擦。老侯爷的脸上就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色来,额头上的几丝碎发都被生生的擦的掉了下来,他又痛又难受。几乎羞愤欲死。
还是许三太太眼疾手快,将那沾满了眼泪鼻涕的抹布往他嘴巴里一塞,见他狼狈的模样还忍不尊上浇油:“怎么了老东西?你也会难受呀,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被人羞辱是什么感受呢,记得当初娶我的时候你说过什么吗?你对我舅舅说。你是有头有脸的人,若是让你丢了脸面,谁都不会好过。现在我不仅让你丢脸,这事传出去了还不被人笑掉大牙,你倒是起来让我知道知道你究竟怎么让我不好过啊?”
老建宁侯气的浑身抽搐,半日才哆嗦着骂她:“你你这个贱人!”
“对。我就是贱!”许三太太毫不犹豫的接话,冷笑道:“我若是不贱,当初在你娶我的时候就羞得一头撞死了!抢儿子的媳妇儿。你也好意思提!若我是你,早就自己死了算了,哪里还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面对你儿子!”
老建宁侯的嘴巴随即就又被她塞上了帕子,一句话也说不成,只好拿眼神恨恨的去瞧她。
许三太太浑然不觉似地。仪态万方的推开门,冲那东张西望的丫头淡淡道:“带我去吧。”
顾烟对着镜子在看自己新长出来的一颗痘痘。满脸都是郁闷。
马姨娘却浑然不知她的心情不好,喜气洋洋的推门进来,就一把拉起她贺喜:“姑娘大喜,姑娘大喜啊!”
顾烟很讨厌古代人动不动就说大喜大喜,她微微皱皱眉头,问她:“难道父亲答应把顾满卖给邱家了?”
马姨娘听见她提起顾博齐就不自觉的想起那日刘姨娘的事情来,停顿了一会儿才把脸上尴尬的神色抹去,换上一副欢天喜地的表情来:“不是不是,我刚才从太太房里来,你猜太太才刚跟我们说什么了?”
听见有关王氏,顾烟才从镜子里把目光移开,淡淡的问她:“什么事?”
马姨娘知道她近日心情不怎么好,因而也不敢计较她的脸色难看,就忙告诉她:“太太让你好好准备准备,过几日跟三姑娘和九姑娘一起去春日宴呢!”
春日宴?顾烟的眼睛一亮,继而就有些疑惑的问:“春日宴的帖子那样难得,好端端的,太太怎么会让我去?”
以往也不是没听说过春日宴的规矩,极少一门可以超过几张帖子的。
马姨娘还是掩不住兴奋,告诉她:“听说是因为今年咱们三姑娘跟九姑娘都是淑妃指名要见的,因此都不用算在帖子名单里。咱们太太还收到两张帖子,想了想就说一张给你,一张给那姑奶奶家的表小姐呢!”
原来如此。
顾烟眼神变了变,但是到底还是绽出了笑容。
这总归是好事啊,能收到帖子,是不是证明自己跟那陆玉然还是一个等级的?
她沉思了一会儿,又看看镜子里眉清目秀的漂亮脸蛋,琢磨着那日要不要给众人一个大惊喜。
是时候要展露自己的与众不同了,她这样想,毕竟现在自己已经在挂带呆上了三五年了,总得替自己找点事做,也总得为自己打算打算将来了吧?
她觉得古代的日子用来修身养性真的太有用,但是她可不是愿意过这种平平淡淡日子的人。
外边的风很大但是天气却不冷,顾烟推开窗户往外边探头:桃花遍地都是。她伸手接住随风而来的几瓣桃花,忽然有点怀念起在现代的日子了。
马姨娘已经很习惯顾烟时不时的低头深思了,因此她自顾自的在一旁捻起一颗新鲜的杏放进嘴里。
过了不一会儿,顾烟就回过了神问她:“你知不知道三姐的事情怎么样了?”
“什么?”马姨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听见她问三姐,就想当然的道:“三姑娘可是被淑妃亲自点名的,自然也得去了呀。”
是啊,就知道她们王家家大势大,没有这么容易就被一个顾博齐绑住。
她忽然有种直觉,这次顾博齐的事情可能顾满她也清楚。
但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就算顾昭如愿去了春日宴,也不要想能脱颖而出找到如意郎君。
不能一下子绊倒顾满,那很好,那就先从顾昭下手吧。
反正顾满这样护犊子,她自己是块难啃的骨头,她顾烟也不是个傻瓜,不会上去硬碰硬。
先从身边的人开始,顾满,我非得让你知道,一个古人跟我这样一个有着天然优势的现代穿越来的作对,是多么的失算。
点了点头,顾烟表示知道了,就又告诉她:“父亲他不是在打三姐的主意么?等着吧,若是有人上去提醒提醒他,再怕岳父,也不及自己的银子重要呀。”
马姨娘听出她的话外之意,问她:“可是,除了王首辅,毕竟还有淑妃在呢,这样做是不是不好?若是老爷惹出了什么乱子,说不定连你也要被连累”
顾烟见不惯她的扭捏,冷然道:“他能惹出什么乱子?凭他,太太稍微强硬些他就什么也做不成了!我只是让他去给三姐他们添点乱子罢了,就算不能阻止三姐去春日宴,也能让她心里不舒服。”
房门被打开,许久不见的阳光放肆的成片成片的铺在地上,将已经披头散发许知远照的噗通一声从地上弹了起来。
许三太太有性惊,她不过两日没来,没想到许知远就已经没有人样了。
许知远被太阳照的有些睁不开眼,从许三太太吃惊的眼神里他已经很明显的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心中有悲有怒,他顺手抄起旁边的椅子往前一扔,怒吼道:“滚!都给我滚!”
许三太太从吃惊里回过神来,禁不住就大颗大颗的掉泪,早已扑进来关上门将许知远揽进怀里,哭着问他:“为什么你要这样折磨自己?不过就是四根手指,没了难道你就要死给她们看吗?那不是更称了她们的心意?!”
“我不会死!不会死!”提起四根手指,许知远就觉得钻心的疼痛,他睁着血红的两只眼睛,抬头盯着许三太太,一字一字的告诉她:“我不会死的,我一定不会放过她们!”
他说的她们,除了砍掉他手指的顾满,还有顾满的父亲顾博齐。
他不会忘记这一切的悲剧都是他起的头。
许三太太觉得心中悲哀又迷茫,她也一样恨顾博齐,可是顾博齐虽然是始作俑者,但是到底她心中最恨的,还不是他。
而是朝夕相处的老建宁侯。
她呆呆的坐在地上,泪眼模糊的去问许知远:“那满腔的仇恨都是因为顾二老爷,就没有你父亲吗?”
提起老建宁侯,许知远抿了抿唇,依旧满脸阴狠:“他还需要我怎么样?我现在这样对他,难道不是最大的报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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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 来信
许三太太很心疼,事实上以前的许知远完全没有这么阴郁,他以前是贵公子,从来都风度翩翩的。
许知远将头埋在她怀里,伸手勾住她的脖子哭的就像个孝子。
他想起顾满就恨得牙痒痒,每次都要铆足了劲才勉强不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恨,恨所有人,甚至恨这世上的一切。
许三太太看着他的头发有些愣神。
事实上对于许知远的父亲,她恨不得吃他的血,喝他的肉的。
可是在恨他的同时她也悲哀的意识到,老建宁侯永远是她的丈夫,这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了,更恐怖的是,他是许知远的父亲,这是一辈子都改不掉的事实了。
许知远也永远不可能跟自己一样的去恨他。
这一点快把她给逼疯了。
她常觉得脑海里有两个声音,一个声音告诉她:别计较那么多了,毕竟老建宁侯也只是因为听了别人的谗言才拆散了你们,他毕竟是你爱的人的父亲啊!另一个声音却/告诉她:“你忘记是谁造成了这一切吗?就是他让你永远都不能跟你爱的人在一起,就是他让你永远失去了幸福!
她深陷在爱恨的泥潭里抽不得身,这一点让她对许知远既爱又恨。
许知远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走神,有些委屈又有些霸道的扯了扯她的衣裳,就抱着她问她:“你平时不是最讨厌那些不可一世的世家小姐吗?我把顾满娶回来好不好?”
“你疯了?!”李韵容一把推开他,怒道:“难道你忘记是谁砍了你的手指让你这么痛苦了吗?你居然还想娶她回来!”
许知远很兴奋,兴奋的两眼放光,有些结巴又有些向往的告诉她:“不是的!我就是没有忘,才要她过来当我的媳妇儿。等到了那一日,让她天天在你跟前立规矩,让她生不如死!我要一点一点的折磨她。折磨死她为止!”
他的表情实在是有些吓人,许三太太下意识的撇开了头看向别的地方。
许知远还以为她是不答应,就更加努力的试图说服她:“你要知道,韵容,哪个丫头毁了我!我不能出去见人了!若是我不把她娶回来,若是我不能报了这个仇,这个盛竟有谁看得起我呢?我就真的成了整个盛京的笑柄了!韵容,你帮帮我吧,你一定要帮我。”
李韵容觉得有些悲哀,她缓慢的掰开许知远抓着她肩头的手。缓缓道:“我累了,你早些休息吧,别再闹了。我回去跟你父亲说。给你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你们好好过日子吧。”
她是在赌气。
她自己已经不能决定自己的归属了,但是许知远现在却有绝对的自由,可是就算是有了这样难得的自由,他也愿意去娶其他人。
她其实是很生气的。无论为了什么,许知远终究是心甘情愿的要另娶他人了。
其实她也知道这个怪不得许知远,她自己现在的身份如此尴尬,是他的继母,可以说已经没有希望了,他娶别人是迟早的事。
可是就是因为这一点。她也更加的恨老建宁侯,恨不得现在就把他给扒皮抽筋。
许知远敏锐的察觉到了李韵容的情绪不对,他伸手拦住她。跟个孝子似地嘟起嘴巴问她:“你刚才说什么?”
他虽然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但是李韵容却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害怕跟愤怒。她知道许知远是什么样的人,自从她嫁给老建宁侯之后,许志远就极缺乏安全感,一点风吹草动也能把他吓得失魂落魄。李韵容实在是不愿意这样刺激他的。可是她现在很生气,顾不得这么多
。也想不到许知远平时的好处。
许知远于是跟个牛皮糖似地粘上去,可怜兮兮的问她:“韵容,你生我气了吗?”
李韵容已经不想跟他对话了,她有醒尽的转开头,正想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外边就有人敲门,试探着问他:“小爵爷,小爵爷”
李韵容有些担心的回头去看许知远,就发现他忽然收了方才的脆弱样子,一脸沉静的问外边的人:“什么事?”
听见他回答,外边的人似乎松了一口气,马上接话:“小爵爷,谢二爷给您送信来了。”
谢二爷?
许知远马上反应过来是谢远,想到谢远,他微微眯起眼睛,就道:“送进来。”
李韵容想去后边躲避,却被许知远有些蛮横的一把拉住。
送信进来的是许知远旁边得宠的小厮夏山,进来的时候见到许知远抱着老侯爷的夫人,他差点把眼珠子都给吓出来,但是到底是跟在许知远身边伺候的人,他很快就平静下来,目不斜视的上前将信递给许知远,就垂首退到一旁等吩咐。
很满意夏山的表现,许知远难得的牵了牵嘴角,就当着李韵容展开信细细读起来。
谢远在信里很是关心的询问了他的近况,又详细的说明当日来不及救他的无奈,言语里颇有些埋怨顾满的狠辣无情。
重点在最后面,谢远说收到消息,今年春日宴淑妃点名邀请了顾昭跟顾满。
许知远才拨云见日的心情瞬间又风雨欲来,他皱着眉头将手里的信纸揉成了一团,恨不得将信纸给磨成灰。
淑妃,淑妃不就是欧阳侍郎的嫡亲胞妹么?
怎么?欧阳灿这是打算帮小情人扬眉吐气吗?
他之前也认识欧阳灿,也听说过他很是偏帮过顾满一阵子。
这回自己受伤了,欧阳灿作为同窗也有来瞧过,但是开口就是责怪他行为卑鄙。
他很不服气的,于是阴阳怪气的讽刺了欧阳灿一通,并且说过不会放过顾满。
没想到还没过去多久,还没等到自己先不放过顾满,欧阳灿倒是迫不及待的通过淑妃去给顾满正名么?
因为砍人手指的事情,顾满就算是依据前朝旧例挑不出错处来,也因为出手狠辣而被不少人所忌讳,在这个关口参加什么春日宴,有什么目的可想而知。
李韵容将信里的内容看的一清二楚,见状就问他:“谢二爷好端端的,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做什么?他许知远自认跟谢远的关系没有好到他千里送信的地步,想必谢远也看顾满不顺眼,想借刀杀人罢了。
其实他这一点还真是说的很对。
自从年初顾满救了谢庭的那次开始,谢远对顾满就没什么好感,加上上次谢庭跟谢陵救下了顾昭顾满,赵王却一反常态的大夸谢庭会做事,他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很明显,顾满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欺负兄长没什么好感,后来更是跟谢庭有不错的关系,他不得不觉得谢庭是在借着顾满打什么主意。
顾满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说不定随时要爆炸的。
以他现在的智商,没想到要怎么样好好利用这颗炸弹来排除异己,只是为了自己的安危担忧,他巴不得这颗炸弹彻底不存在。
“你打算怎么做?”看出许知远眼睛里的不甘心,李韵容揉了揉额头问他。
许知远将信纸随意的扔在地上踩了几脚,站起身吩咐夏山:“吩咐灶上烧些热汤来,你们小爵爷我要沐浴更衣。”
许知远从受伤以来到现在,几乎没洗过澡,听说他终于打算修修边幅,夏山欢脱的答应了,飞一般的出门去准备。
“我当然不是打算去给顾满贺喜啊。”许知远想到顾满,就冷笑了两声:“我现在先去找找顾伯父,想必这么久不见了,他会很想念我的。”
当然想,想的战战兢兢食不安寝。
顾博齐因为这块龙纹玉还有邱世机的五万两银子,已经急的嘴巴都起泡了。
马姨娘在一旁替他揉肩,见他忧心忡忡的,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去摸老虎毛,就婉转的劝他:“老爷,姑娘们近日都要去参加春日宴呢,您怎么看起来倒是不怎么开心?”
开心?
煮熟的鸭子眼看着就要飞了,让他怎么开心的起来?
顾博齐忽然觉得右眼皮跳的厉害,烦躁的将桌上的撕下来一角,随便的黏在眼皮上。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现在用白纸把你们粘起来,看你们是不是白跳!
跟他完全相反的是顾筠,他想起最近顾筠眉飞色舞的,就觉得自己可怜得紧。
现在玉没了,银子也没了,众人却都只是顾着自己的事,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他正自顾自的在房间里生着闷气,外边就有发子进来禀报他:“老爷老爷!小爵爷派人送信来了!”
什么?!顾博齐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跳了一拍,睁大了眼睛跟个受惊的兔子似地,有些结巴的问:“你.你你你,你说谁送信来了?”
以往他每次听见说许知远送信来就很开心的,发子似乎有些不解的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就憨厚的笑:“是小爵爷呀!他说晚上请老爷在醉仙居一聚!”
等发子出去了,马姨娘从屏风后边出来,试探着问顾博齐:“老爷?你怎么啦?”
顾博齐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第一反应就是找自己算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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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 反转
春日宴定在四月十六,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御花园的风景美不胜收,淑妃有心让众人玩的开心些,因此提前交代了宫女们将御花园收拾出来,作为春日宴的场地。
顾博齐还是没能阻止顾昭参加春日宴,心中憋闷无比。
他倒是想开心些,但是组日许知远的一席话实在是让他不仅不开心,甚至有抹脖子上吊的冲动。
许知远告诉他:“伯父,我一向是敬重您的,但是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我的伤到现在也还没好,若是被人知道我还将龙纹玉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你,怕是从此都不能抬头做人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要收回龙纹玉。
这还不算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许知远这人实在是让人恐怖的紧。
“我知道伯父喜欢这块玉,但是过几日宝庆庄就要卖这块玉了,还请伯父好好考虑考虑,别让侄子难做。”许知远当时一脸的笑容,右手还包着纱布,顾博齐都有些不敢直视他:“另外,伯父不会现在就把这块玉送给邱员外当人情了吧?若是送了,您又不好意思去要,那小侄很愿意代劳的!”
他当时心肝脾肺肾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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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以为把自己的目的藏的很好呢,原来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他心中又紧张又难受了一晚上,第二日看着容光焕发,打扮得精神奕奕的顾昭,自然就没了好脸色,压根就当没瞧见她。
顾昭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他这样别扭的态度是为了什么,只是冷笑着看了他一眼,就依偎在王氏身边,听王氏训话。
没过一会儿,顾满顾烟都相继来了。陆玉然也在顾筠的陪伴下进了屋。
王氏看了她们一眼,就笑:“今儿要到宫里去,你们几个可都不许捣乱!”
王氏极少说这些调皮话,这回是因为顾昭的原因才这样开心,顾满见她开心,也跟着笑的很灿烂。
这回陆玉然可以参加春日宴,顾筠已经高兴的不行,自然也没有现在惹王氏不开心的道理,就一个劲的附和她,教训陆玉然:“你进宫了多看看你表姐表妹怎么做。千万别给你二舅母丢人。”
王氏近来已经不怎么把顾筠当回事了,以往是因为在乎顾博齐,现在顾博齐在她心里没那么重要了。跟顾博齐有关的人自然也跟着没那么重要了。因此,见顾筠这般作态,她也只是摇摇头不出声,看了看脸色难看的顾博齐,问他:“老爷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今儿老爷沐休。不如送她们几人到宫门口罢?”
顾博齐哪里有心情管她们的事,有谐躁的将她们都给瞪了一眼,就道:“我事情多着呢,不耐烦!”
王氏早料到他的反应,也不觉得尴尬,笑笑就吩咐月桐:“马车已经备好了。四位姑娘共坐一顶朱轮华盖八宝车,待会儿你们送姑娘出去。”
等吩咐完了月桐,王氏才又携着顾昭的手告诉她:“你表姐也去。说是来邀你们,等时间到了,你们再出发。”
顾昭才刚答应,月桐就满脸喜气的进来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采薇姑娘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身着碧绿衣裳。外罩烟笼百花披帛的王采薇就笑意盈盈的进来给王氏请安;“给姑妈请安,妹妹们可都准备好了?”
顾博齐已经趁乱溜出去了,王氏也不管她,只是笑着将王采薇扶起来,跟她介绍:“这是你筠姨。”
魏氏与顾筠也算得上是熟识,因此王采薇对顾筠并不陌生,大大方方的朝她福了下去,口称筠姨。
等众人都准备好了,王氏交代了一番,就带着顾筠看着几人都上了车,才回转来。
事实上王采薇很有些担忧的看了看顾满,就招手将她唤到了自己马车上。
王采薇长得很漂亮,是古典美女的那种标准的美人,杏眼桃腮,粉面含春,一颦一笑间都有种独特的味道,是顾满这种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所没有的特质,想到这一点,顾满又觉得有点晕,她总觉得好像身边也有人是这样,虽然外表上都没什么差别但是真的一点也没有古代人的那种感觉。
可是一时之间她真的想不起究竟是谁,也只好作罢。
王采薇察觉到她魂游天外,伸手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才责怪她:“你呀!胆子怎么这么大?”
一说起这个,顾满就知道她是为了许知远的事情来的,就有些无奈的道:“我也没有办法呀,大街上那么多人,还有几位王爷在呢!那么多眼睛看着,我若是不做出点什么事来,还不知道要被传的多难听!”
王采薇从丫头手里接过一个金色的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根翡翠飞花的簪子给她簪上,叹气道:“这个道理我自然也知道,但是你也太厉害了些,现在盛京谁提起你不啧啧两声?你这小妮子太大胆!”
不止盛京了,皇宫里也有人听了这段经历就愤愤的啧啧了几声,讽刺道:“这是哪家的疯丫头?心狠手辣又不讲道理!”
说这话的人是皇帝的第十六女:昌平公主,自幼深受宠爱的。
许知远坐在一旁的摇椅上,将手上的纱布掀开给昌平公主看,一边还道:“你表哥从此之后可再不能带你抓蛐蛐了!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昌平公主看的眼眶都红了,听见许知远这么说更加对顾满深恶痛绝,问她:“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连你也敢伤?你没叫人把她抓起来五马分尸么?!”
“五马分尸?”许知远自嘲了一声,小声叹气道:“谁敢把那位姑奶乃给五马分尸呀?她没把我给五马分尸,就是手下留情了!”
昌平公主从来也没曾见过温文尔雅的许知远这副模样,心中的怒气简直不能用言语形容,见他可怜兮兮的垂着头,连眼圈都红了,自己也忍不住哭了,掉了一会儿眼泪之后却又气道:“你这是怎么了?以前你可不这样!六皇兄欺负我你还帮我出气呢!连六皇兄你都不怕,那野丫头究竟是个什么来路,你居然被人家欺负成这样!”
许知远一听她这话就更加委屈了,抬头跟个小兔子似地看着昌平公主,道:“人家可是首辅大人的外孙女!当时赵王叔、陈王叔都在,却就是没人敢上来帮我!”
昌平公主平日最是嫉恶如仇的,闻言就怒道:“首辅的外孙女又怎么样?她外公见了我也得磕几个响头呢!她算是什么东西?公然欺负皇家人,她反了吗?我这就去告诉父皇,让父皇将她凌迟处死!”
因为她的母妃跟老建宁侯是表兄妹,因此她很自然的把许知远也当成了皇家人。
“你去了也要挨骂!”许知远就忙拉住她,将自己拦顾满的马车一节说了一遍:当然,说的都是好的那一方面,只说是自己帮了顾满的忙,为了看看她有没有受伤才想让她下车来看看,谁知道顾满不但不领情还骂他,他一时生气就想掀开帘子跟她讲道理,谁知道顾满仗着有王侍郎在场,当着众人的面狐假虎威的砍了他的手指,又趾高气昂的扬长而去等等说了一遍。
听的昌平公主简直义愤填膺,她怒道:“那又怎么样?!她就可以出手伤人了?你怎么这样蠢笨,都不知道把她给绑了,扔到应天府去吗?”
“可是,可是我毕竟当街拦住人家去路了呀!”许知远小声的嘟囔:“人家非说我是拦路闹事,搬出前朝的德川县主来压我,连应天府都没权管。”许知远无比委屈的抬头看了一眼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自然也听说过德川县主的事,也知道当街拦住女眷的车轿可由人家任意处置,但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恨铁不成钢的戳了他一指头,道:“你可救了她们!又不是拦住她们欲行不轨!”
想了想,昌平公主心里实在不忿,就站起身问他:“今日那疯丫头可会来?”
“自然会来的。”许知远低下头闷闷的,声音也极小:“还是淑妃亲自点名邀请的呢,所以我才来让你帮我跟丽妃娘娘说一声,今日就不来了,免得碰上”
那委曲求全的模样看的昌平公主难过得紧,就恨恨的道;“为什么要不来?就是有她在,你才应该呆在这里,好好看看今日我怎么替你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她咬了咬唇,磨刀霍霍的盯着许知远看了一会儿,就道:“好好看着吧,淑妃不就是为了替他儿子拉拢关系吗?今日我非得让她们都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丽妃跟淑妃的关系一直不好,因此昌平公主也从小就讨厌淑妃,此次听说是淑妃点名请的顾满,心里就更加不满。
她决心在春日宴上狠狠的闹一场,让主持春日宴的淑妃还有欺负了许知远的顾满都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怎么做么,她一个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公主,自然多的是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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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 公主(求订阅)
许知远一直都很相信昌平公主使坏的能力。
毕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丽妃的手段那样了得,昌平公主也不该是个笨蛋才对。
事实上他猜对了,昌平公主完全继承了丽妃的狠毒与聪慧,该致人死地的时候决不手软。
顾满扶着沛琴的手下了马车,这丫头依旧活泼得很,半点没受当初蛇毒的影响,见她下来,就偷偷告诉她:“姑娘,我刚刚看见欧阳公子啦!”
她大概以为这个年纪的小女生们都喜欢为自己出头的哥哥们,顾满觉得好笑,就戳她一下,嗔道:“你呀!”
王采薇见她们二人说悄悄话,就俏生生的立在湖边看风景,待顾满上前来了,才替她整理整理了发带,笑道:“来,趁大家都还没来齐,我先带你去见见淑妃娘娘。”
王采薇的四姨-----也就是魏氏的亲妹妹就是现在颇得皇帝宠爱的德妃,因此王采薇与宫里许多娘娘的关系都不错,也经常进宫来。
顾满点点头,就提醒她:“不是我跟姐姐们一起去吗?”
王采薇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顾昭她们,忙道:“诶呀!光跟你说话,都把阿昭给忘记了!”就吩咐旁边的丫头绿茵去找顾昭跟陆玉然她们。
顾昭带着陆玉然跟顾烟才下车,就见绿茵来找,她在王府住的时日长,跟绿茵她们也熟,见状有些惊讶的问她:“你姑娘呢?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绿茵惯和她们玩的,也不认生,上前搀扶了她,道:“我们姑娘在前边儿等着呢,说是带你们一起先去拜见淑妃娘娘。”
这原也是应该的,毕竟是淑妃娘娘点名要见她们。
等众人都聚齐了,王采薇看了她们一眼。才笑道:“都来齐了,那走吧。”
她这声走吧才说完,旁边的凉亭上就风一样的蹿出来一身火红的影子,把顾满撞的倒退了好几步。
王采薇大怒,还以为是哪个小宫女不长眼,正要训斥,抬头就见那穿着一身火红骑装的人抬起头来,趾高气昂的瞪着她们。
居然是昌平公主!
王采薇有些吃惊,因为丽妃与淑妃之间的关系剑拔弩张,昌平公主也向来不待见淑妃这边的人的。连带着也不喜欢常来淑妃这儿的自己,以前见了面只把自己当空气就算了,她正有些奇怪昌平公主突如其来的怒气,就听见昌平公主怒气冲冲的问:“谁是顾满?”
听见是找顾满的,不知道为什么,王采薇第一反应就是不好,她知道许知远跟昌平公主的关系不错,正要出声替顾满说话,就见昌平公主冲上前拽着顾满的衣裳。道:“你就是顾满?”
她哪里是来问话的,分明就已经知道了谁是顾满,来找茬的好么?
顾满仰头,她认识眼前这位长得有些男孩子气的公主。上一世见过的,因此她想了一会儿,就不紧不慢的跪倒在地口称公主。
倒真是个会看人眼色的家伙,昌平公主并不觉得她认出自己来奇怪。见她跪倒了,就摸着下巴看了一会儿,拿脚尖踢了踢她。趾高气扬的道:“起来吧。”
她明显是冲着顾满的膝盖去的,顾昭见顾满吃疼,有些愤愤的要上前,却先被王采薇给拉住了。
昌平公主很得皇帝的喜欢,若是她惹点什么事出来,那还真不好收拾,王采薇皱起眉头,终于上前隔开顾满跟昌平公主,问她:“不知公主忽然找我表妹有何事指教?”
“指教谈不上!”昌平公主将手背在身后,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转头冲顾满道:“就是听说你命还挺大,胆子也大,本公主喜欢得紧,想见识见识你究竟有多大胆罢了。”
骗谁?顾满也不是傻子,她退后几步将自己被她弄皱了的衣裳抚平,就不紧不慢的问她:“那不知道公主要怎么考验我呢?”
她自然听说过这个昌平公主,上一世昌平公主可是亲上加亲,嫁给了许知远呀!
这不就是绝配么?
也知道她是冲着自己来的,因此她反而淡定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倒不如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她虽然重生不久,也被很多事情磨得少了许多棱角,但是心里那团火还是烧的旺旺的,谁敢来碰,就是自己找死!
王采薇没来得及拦,等要拦时顾满的话已经说出口了,昌平公主于是跃跃欲试,略带挑衅的一扬下巴:“你祖父可是定远侯呀,镇守边关这样多年,你这个当孙女的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吧?不如咱们就比试比试骑术如何?”
上辈子自己压根就没机会出过府门,比个毛线的骑术。
顾满因此淡定摇头:“公主明鉴,小女子不会骑术。”
答的倒是干脆,昌平公主皱了皱眉,道:“那你会什么?”
昌平公主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有些无趣,就道:“那你唯一的特点就是胆子大。”
这好像不是一个问句,顾满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合这位公主的心意,只好低着头装娇羞。
王采薇觉得有些头疼的再想上前当和事佬的时候,昌平公主结束了思考,斩钉截铁的道:“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那你陪本公主去散步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没这么简单,王采薇想了想,就上前拦住顾满,抬头冲昌平公主道:“公主,今日淑妃娘娘特意让我带两位表妹去给她瞧瞧,我们恐晚了去不恭,就不耽搁公主的时间了。”
昌平公主哪里会把淑妃放在眼里,当机就满不在乎的抽出腰间的鞭子在王采薇旁边的地上一抽,嚣张的扬着下巴问她:“那你的意思是,不准你这位表妹陪我玩了?”
王采薇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位刁蛮公主,正要说话,昌平公主却自己换了副嘴脸,上前拉着顾满的衣袖问她:“你自己说,你愿不愿意跟我去玩?”
其实昌平公主长得挺可爱,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弯弯的,前提是她眼睛里的算计不要那么明显......
顾满知道她不会轻易罢休,干脆就附和她:“好啊,不知道公主想带我去哪儿?”
见她答应了,昌平公主才真正的笑开来,挥着手赶王采薇她们走:“好了!你也听见了,是你表妹自己说要跟我走的。既然要见淑妃娘娘,你们就快自己去吧!”
王采薇跟顾昭都一脸的不放心,一旁的顾烟垂着头玩头上的发带,好像完全没有注意这边似地,只有陆玉然有些不耐烦,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站在一旁恹恹的看着昌平公主跟顾满。
昌平公主见王采薇跟顾昭她们没有动静,先没了耐心,伸手拽着顾满跟拽牛似地往旁边的柳树那里走。
顾满倒是不紧不慢,一脸轻松的跟在她身后,看样子完全不费力。
等走了一段路,不停的越过不同的宫墙之后,昌平公主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她拉着顾满,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门,道:“走吧,进本公主的寝宫去,本公主有事跟你商量。”
顾满被她拉的死死的,动弹不得,就停在原地问她:“公主不是说散步么?现在步也散完了,我该回去了。”
她知道这不是昌平公主的寝宫,她身后的黄衣宫女在听到昌平公主说寝宫两个字的时候分明诧异的看了昌平公主一眼。
既然这不是昌平公主的秦宫,那她说这句话很显然就没那么简单。
她扒着门不愿意进去,昌平公主却执着得很,道:“本公主说让你进你就进,我亲自邀请你,你还怕什么?”
昌平公主旁边的人很多,顾满明白就算自己反抗也没用,只好站起来似乎有些无奈的问她:“公主,这么邀请人似乎很少见吧?”
昌平公主才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伸手重重的推了她一把,终于彻底的把她推进了屋子。
然后她趁顾满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迅速的把门从外边关上了。
顾满还没彻底缓过神来,就听见里边传来声音:“谁?!”
是男人的声音,她当机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昌平公主究竟是把她带到了哪里?
这里又是谁?里面的不会是许知远吧?
她有些警惕的站起来迅速的靠着门站了起来,正打算拉开门出去就听见里边屋子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听起来好像比她还慌忙。
到了这个时刻,她手边的们却忽然怎么拉也拉不开了,身后的门倒是吱呀一声开了,还是原先那个男声,喝到:“你是谁?”
不知道昌平公主打的是什么主意?顾满在心里飞快的盘算,里屋却同时又有女子忽然惊慌失措的跑出来,白嫩的手搭在她旁边的门上......
就算是再笨也猜到了些东西,顾满悄悄偏过头去,就发现那女子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宫装,眉眼精致,额间有一粒朱红的胭脂痣,看起来格外显眼。
当然,若是她的衣裳整齐些的话,大概顾满会觉得更自然些。
女子的手才刚触到门闩,后边的人就噌的一下窜上来将她一把拉开,同时又伸手指着顾满,道:“给我转过头来!”
一百零一 宫闱
还没等顾满反应过来,一只手就揪住她的肩膀哗地一下将她转了个身。
顾满还没回头的时候大概已经猜到了昌平公主打的主意;昌平公主很明显知道这里面是有人的,或者很大的可能她不仅知道,还是故意将自己推进来,好让自己发现某个秘密,而外边的门又已经上了锁,自己根本逃不出去。
被人知道自己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吧?
或者说是,不得不死?
在顾满看见那个男人的脸之后,才真正确信了,昌平公主果然是丽妃的女儿,一来就想彻底的解决了自己。
这个跟女子偷情的人并不是别人,居然是上一世最后登基做了皇帝的的人!
上一世自己跟皇室接触得不多,因为被保护的太好也从来没被扯进过什么争斗里面。
但是皇位的由来她也极为清楚,新帝的帝位来的蹊跷得很。
新帝很不喜欢王家,更不喜欢王伯雍。
上一世的王家的悲剧可以说是新帝一手造成的,因此顾满对眼前这个人很没有好感。
她上一世曾经远远的见过这个年轻皇帝,永远都是笑意不到达眼底,浑身看起来都阴鸷得很的人。
就像此刻,他盯着顾满看,眼神很像是看见了猎物的野兽:凶狠得让人害怕的那种猛兽。
顾满知道这个新帝的心理很有些不正常,上一世她就听说过就因为宫中一个美人说了句梨花丑,他就把这个美人剁成了肉馅,埋在梨树底下当肥料。
因此她极为小心的往旁边挪了挪。
她还不算是最慌乱的,那个眉眼精致,衣衫不整的女人好像比她还要慌乱,美女见顾满注意到了她,就唰的一下转过脸去。谁知动静太大,腰间的玉佩铛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这下顾满跟那个男人都条件反射的往地上看。
那玉佩玲珑精致,最重要的是,上面刻着的花纹居然是龙凤呈祥。
顾满听说过,大周位分较高的妃嫔们都是可以佩戴这种玉佩的,而且,顾满曾经在周王妃、陈王妃身上也看见过类似的玉佩。
美人......穿的是宫装,脸上的妆容也明显不是外朝贵妇们流行的妆扮,头上还带着满堂娇八凤娇分心的步摇,还有额间那样显眼的胭脂痣......
顾满很快就联想到最近的很得宠的宠妃:秦歌
皇帝去年新纳了一个妃子。听说是山西孟氏家主的女儿,孟秦歌,自幼聪慧,三岁能识文断字,天生一股风流态度,令人看着就心驰神往。
新帝很是宠爱她,给她定封号:婉
男人的反应极快,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玉佩,转眼看见顾满一脸的惊讶。手已经飞快的掐住了顾满的脖子。
他用的劲很大,顾满被掐得不能呼吸,就两手并用想抓开他的手,但是两个人的力气实在相差太大了。顾满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掐得脸都憋红了。
这人完全没有留半点余地,明显是想杀人灭口啊!
顾满心思一转,抬脚狠狠的踩在那男人的脚上。趁他吃痛松手时迅速的转到了旁边扒拉着门。
还没等她喘过气来,那男人就反应了过来,立马又要上前。
顾满伸手阻止他。另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脖子问他:“你以为杀了我你们的事情就不会败露了吗?!”
“什么意思?”听出来顾满的言外之意,男人稍稍迟疑。
顾满见他仍旧满脸的杀意,就先自我介绍:“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别动杀人灭口的念头,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王伯雍的外孙女,今天我若是不能活着出去,你说我外祖父他们会不会觉得蹊跷?”
王伯雍的外孙女!男人果然收敛了脸上的杀意,换上了一脸迟疑,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漂亮女子更是惊呆了,双手抓住男人的胳膊,看顾满的眼神跟看见了鬼没有差别。
这件事情麻烦了!
这是他们两的第一反应,不杀,眼前这人要是把看到的一幕说出去,那自己就完蛋了,但是若是杀人灭口显然更加危险,王伯雍可不是好惹的主,他的外孙女在皇宫丢了,想必皇帝也会被惊动......
见男人总算不急着动手,顾满再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些距离,才道:“我也不是故意闯进来的,你若是杀了我麻烦想必更大。而且......就算杀了我,你们的事情也会暴露的!六皇子跟婉妃都是聪明人,想必不会对我动手的,是吧?”
听见她清楚点明两人的身份,六皇子跟婉妃更是吃惊,尤其是六皇子,才按捺住的杀意又开始蔓延-----这件事情牵扯的太大,若是走漏了消息出去,自己跟婉妃就都别想活了!
顾满不顾六皇子要吃人一样的眼神,极简明扼要的告诉他:“六皇子,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对揭发你跟婉妃的事情一点兴趣也都没有。我是被人设计的,而且你信不信,很快就会有人进来发现你们俩偷情又杀我灭口的!”
六皇子长得很女气,跟其他几个皇子的俊朗大不似,他皱起眉,道:“你说有人设计你?那人是谁?你又有什么证据?”
顾满知道他有几分信了,就试探着引导他:“六皇子难道不知道自己的仇人都有谁吗?我倒是知道我最近得罪了昌平公主的表哥,昌平公主对我很不满,刚刚就是昌平公主将我从御花园拉到这里来的!想必六皇子也很清楚,我一个从来没进过宫的人能自己闯到这里来的可能性有多低吧?”
“至于证据么......”顾满微笑,伸手将手里攥着的证据亮给六皇子看,问他:“这个算吗?”
算!当然算,六皇子一眼就看出顾满手上的那颗南珠耳环是皇帝上回赐给昌平公主的赏赐。
昌平......六皇子的薄唇抿了抿,就背着手冷笑,原来是丽妃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昌平公主表现出来的算计实在是太明显了,不做点准备,又怎么应付到时候的陷害?顾满掂了掂手上的耳环,顺手就放进了袖子里。
他扬了扬下巴,问顾满:“那依你之见,本皇子现在该如何应对呢?”
昌平这家伙人小鬼大,从小就知道使各种计谋坑陷争宠的姐姐妹妹们,长大了更是不得了,是她母妃的好帮手。
尤其,昌平向来跟十二皇子走得近,很多次都为了十二皇子的事看自己不顺眼,六皇子很相信昌平能做出这种事来。
事实上,丽妃也很不喜欢受宠的婉妃.....若是能揭发自己跟婉妃的私情,又趁机解决了顾满,昌平是很愿意做的。
什么叫依你之见?
上辈子都能从那么多皇子之间脱颖而出,不顾首辅跟两朝元老反对的情况下登上帝位,又大清洗了朝堂的六皇子,会没有解决的办法么?
顾满有些警惕的看着他,挺直了脊背摇头:“我不知道,若是六皇子您也想不出办法来,那咱们就只好一起等死了。”
她很不喜欢眼前这个永远能都散发着阴气,跟鬼一样的六皇子,再加上上一世他夷了王氏三族,顾满自然也不愿意帮他出主意。
以她对六皇子此人的了解,他永远都是以权利跟利益为主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没有理由还要冒险杀死自己。
只要自己没有危险,她又何必管他人死活?
顾满拿手轻轻的拉了拉门,示意门已经被关死了:“六皇子,你最好快些想想办法,不然到时候咱们三个就要一起被发现在这里了。”
那时候,自己这个才九岁的小孩子很容易脱身,何况自己手里还有昌平公主的贴身饰物,而六皇子跟婉妃么.....那就难说了。
婉妃果然很着急,她看了看顾满,再看了看六皇子,咬着唇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格外美丽。
六皇子脸上的杀意跟慌乱都褪得干干净净,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就问顾满:“昌平虽然是想一箭双雕,但是很显然也想杀了你,不如你跟我合作当作对她的报复,如何?”
现在这种情况,帮还是不帮,对自己的威胁显然不是很大了。
六皇子是那种,在没有失去性命之前都觉得一切还有转圜余地的人,一定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的。
顾满很清楚这一点,但是她也沉思了一会儿。
她觉得有必要让人知道,她顾满不是好欺负的。
不是早就立誓了么,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灭一双,所有想害她的人,都要自己先下地狱。
于是顾满靠着门,抬头冲六皇子道:“怎么帮?”
见她这样说,六皇子先松了一口气,吩咐道:“听着,很快昌平就会带着丽妃甚至皇上过来上演一场无意捉奸的好戏,你要做的,就是告诉她们,什么也没有发生,你是被昌平困在这里的。”
倒是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的啊。
顾满微笑,略有些猥琐的点了点头,问他:“那六皇子拿什么来回报我呢?好歹我要帮你们这么大一个忙,六皇子总不会半点表示都没有吧?”
一百零二 演戏
专业替人擦屁股也是要收费的,顾满觉得自己就算要报仇,也不该便宜了眼前这个不讨喜的六皇子。
六皇子停下手里的动作刻意盯了顾满一眼,却见她完全不怕自己的目光迎着自己连眼睛也不眨,就问她:“那依你的意思呢?”
这位六皇子好像很喜欢问这句话。
顾满一点儿也不客气,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两圈,道:“我没什么意思,六皇子看着给就是了,时间也不多了,六皇子还是抓紧时间比较好,你说呢?”
六皇子确实从来没见过顾满这样的女孩子,其他的豪门千金似乎并没有这么鬼马,看见自己不躲得远远的就是凑得近近的,顾满好像这两样都不占。
最诡异的就是她居然面对自己跟妃嫔偷情这事也能这样镇定自若,若是她刚刚没踩那一脚,自己已经把她给掐死了。
他眯着眼瞧了她一眼,就从婉妃头上拔下那只步摇来扔给她,问她:“够了么?”
顾满偏头一躲,那步摇就叮叮当当的掉在顾满脚边不动了,顾满也不管那步摇,就冲六皇子摇头:“内造的东西我拿出去,不是太缺心{3w.眼了么?”
顿了顿,她又笑的一脸无害:“何况.我怎么知道过几日会不会有锦衣卫来我家搜查,说是我偷盗内宫女眷的饰物,将我就地处决了,成为永远不会泄露秘密的死人呢?”
她知道六皇子绝对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人。
解决了昌平,他的目标就会落在自己身上。
六皇子这才真正算的上认真的瞧了她一眼,脸不红心不跳的问:“既然你不放心,那你说,你要什么?”
“银票!”顾满这回答的倒是毫不犹豫:“我要银票!我知道六皇子您有了自己的封地和诡,蜀地可是天府之国呢,六皇子的手上一定很宽裕吧?”
银票?
身为一个贵女。还会缺银票这种东西么?
六皇子跟婉妃都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婉妃蹙着娥眉,眼里蒙上一层若有似无的鄙薄:同样是贵女出身,自己跟自己的姐姐妹妹们可比眼前这个人强多了。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六皇子也没心思跟她继续扯淡,就伸手在怀里掏出些银票来递给她:“我身上只带着这么多。”
顾满也不看,将它们卷了卷放进袖里,伸手指了指里间,对他们道:“我知道六皇子是谨慎人,绝对不可能在只有一道门的地方做这种事的,不送。”
婉妃有性惊的盯了她一眼。就被六皇子拉着进了里间。
屋子里顿时又只剩下了顾满一人。
顾满抬头,看着太阳光渐渐的从窗子中央升到了门中央,就知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依昌平公主看来。现在的时间,刚好够六皇子发现自己,再杀人灭口,再准备毁尸灭迹吧?趁着这个时候,她也该带人来了。
她低头有些百无聊赖的玩着指甲。忽然就听见门外一阵飞快又匆忙的脚步声从远至近而来。
其间隐约夹杂着昌平公主的叙述,大略就是她带着顾满出来,谁知顾满却自己乱走以至于丢了,她听宫人说顾满可能到了这里,但是这里已经被锁上了,宫人说六皇子跟婉妃都在这里面。她不敢拿主意云云。
顾满低头抚了抚裙角,门就啪嗒一声被推开了,还带来大片大片刺眼的阳光。
等她终于从刺眼的阳光里看清楚了来人。才发现果然有个穿着黑色龙袍的中年人脸色肃然的带着一大片人看着自己。
大周尚黑,黑色向来都只有皇室贵族穿,用以象征身份。
昌平公主见她毫发无伤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心中已觉得万分惊讶。
要知道,六皇子可是连手足亲情也不认的人。对他有威胁的人他非得斩草除根才罢休的!
丽妃也说过了,婉妃跟六皇子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确凿的奸情。
花了那样大的力气才确认了婉妃会趁着春日宴这日来这里跟六皇子私会,她才会想到把顾满也引过来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的。
可是眼前顾满却好好的站在这里,一根毫毛都没掉,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六皇子改吃素了?
她有片刻反应不过来。
还是淑妃最先回过神来,极轻的打破了沉默:“诶呀,顾姑娘原来真的在这里。”
顾满低头,冲着皇帝就盈盈下拜,口称万岁。
任何时候,在古代都是不能直视皇帝的,顾满很清楚这一点,因此她并没有看清楚皇帝究竟长什么样子。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皇帝终于出声:“起来吧。”
顾满行礼起身,就听见皇帝波澜不惊的问她:“就你一人在这里?”
“回皇上,这里只有臣女一人。”顾满依旧垂着头,答话答的战战兢兢的样子。
皇帝一双眼睛盯着她瞧,忽然转了语气问她:“你是伯雍的外孙女?”
皇帝问的倒是奇怪,顾满于是仍旧老老实实的回答他。
昌平公主却忍不住了,她伸手指着顾满,道:“你把我六皇兄跟婉妃娘娘藏到哪里去了?!刚刚分明有宫女说六皇兄跟婉妃娘娘也在这里的!”
陷害人还想突出自己是白莲花么?
顾满假装出一副听见是她的声音很欢喜的样子,跟个孝子似地扬起笑脸,欢喜的唤她:“公主!你回来找我啦?”
眼前的人身量不足,长得粉雕玉琢,樱唇玉面的,就是个还未懂事的小姑娘,皇帝略微耸动了几下眉毛,低声问她:“回来找?昌平,你不是说她丢了么?”
自古以来,拥有生杀大权的皇帝的疑心都是很重的,很轻的一句话在他的耳朵里也或许会有千百种想头。
顾满很清楚这一点,而今天,她也正是要利用这一点。
昌平有些惊慌,故作镇定的指着顾满道:“谁让你乱走的?”又道:“对了!我六皇兄跟婉妃娘娘不也在这里么?你又不会少块肉,快让他们出来!”
“什么?”顾满皱着眉头,一副茫然的模样。
第一次进出宫廷的小女孩子,哪里会认识什么妃嫔皇子?
皇帝正要说话,昌平公主就怒道:“你装什么傻?快把我皇兄跟婉妃娘娘交出来!”
她怎么就每句话都非要扯上六皇子跟婉妃?
众人都有些诧异。
顾满茫然失措的看着她,一脸惊慌的道:“公主,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婉妃皇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呀。”
她一脸的莫名其妙还有茫然,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昌平公主犹疑一会儿,就斩钉截铁的否认道:“不可能的!”
是啊,不可能的,自己当时还确认过,婉妃跟六皇子都进了这里,才把顾满推进来的!除非六皇子他们长了翅膀飞走了,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她瞪着顾满,一路走进里屋一把推开门。
两扇门被推开,里边屋子里整整齐齐的,空旷得很,那屋子并不算大,一眼就能收进眼底,里面确实空无一人。
皇帝觉得丢人。
他居然就因为宠信这个女儿,来这里抓奸来了?
他脸上的神色很不好看。
但是昌平公主却显然没有意识到,她忽然冲上去问顾满:“你究竟把他们藏到哪里去了?快点,快把他们交出来!”
真是没有长脑子,顾满在心里冷笑。
明明在这里面的人却不见了,本来该被杀人灭口的人也好端端的站在这房间里演戏,丽妃一眼就看出有什么不对,忙想喊住昌平公主。
可是她还是晚了那么一步。
顾满咦了一声,懵懂的抬头问昌平公主:“公主让我来这里找耳环的呀,怎么又变成了什么皇子跟婉妃了?公主没这么交代我呀!”
她扬起脸的时候,萌萌的包子脸有些委屈和茫然的嘟起来,完全一副小女儿情状。
这样小的孩子,又是王伯雍的外孙女,是没有必要撒谎的。
皇帝就沉着声音,道:“什么耳环?”
顾满献宝似地将手里攥着的耳环拿出来就是这颗呀!公主邀我散步,走到这里的时候说耳环掉了,让我进来帮她找,我一进来门就被锁上了还好耳环找到了!公主,还给你。”
耳环!
这东西怎么会在顾满手里,当时她分明是带在耳朵上的呀!昌平公主大惊,来不及思考就一把从她手里将耳环抢过来,道:“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带你来过这里了?分明是你自己进来的9偷了我的耳环!你这个贼!”
这颗南珠很多人都认得的,是西夏国进贡来的宝物,当时因为正值昌平公主生辰,皇帝特地赐给她的。
而且她的反应也未免太过强烈了。
顾满觉得有些委屈,指着那颗已经被昌平公主抢走的耳环,讷讷的道:“我不认识路的当时公主您真的带我来这里的!我一转身门就被关上了我以为公主心急,去别的地方找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俨然一副委屈到极点的样子。
眼看着皇帝的脸色越发的阴沉。昌平公主却浑然不知,一把扯资帝的胳膊,道:“父皇!她在撒谎!她还把六皇兄跟婉妃藏起来了!她肯定是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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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三 圣意
皇帝本来没想来的,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丽妃。
他去御花园,遇上焦急的昌平,再听说婉妃不在棠梨宫,听说六皇子跟婉妃在一起,听说王伯雍的外孙女丢了
这一切越想越觉得巧。
宫里是没有这么多巧合的,他偏头再看了一眼神色焦急的昌平公主,将她的手挪开。
昌平公主有些焦急的再次拉住他,道:“父皇!您相信我,这个丫头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她一定是偷了我的耳环”
皇帝甚至还没有对这件事给出一句话,昌平公主倒是一个人说了这样一大堆话。
再看顾满,她泫然欲泣的立在原地,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一副全然无措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装出来的。
如果六皇子跟婉妃真的在这里,她为什么不说?
而且,就这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六皇子都会对付不了么?
不要把人当傻子,特别是那个人还是拥有这全天下的皇帝。
后宫之中的争斗从来众多,手段各异,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屑于参与罢了。
女人之间耍些手段没什么,宫里闷么,就当自己上场演戏好了,但是让他也上去唱大戏,扮个角,这却是万万不能的。
他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道:“含凉殿离御花园可不近,人家小姑娘若是没有人带路,确实是不可能进的来的。”
话里的不悦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若是昌平公主知趣,此刻认个错也就完了。
但是昌平公主显然不是习惯于看别人脸色的人,不知道她是刻意还是装傻,居然还是一口咬定自己从来不曾带着顾满来这里,顾满是自己来的。她不过是听宫人禀报,觉得事关重大才请了皇帝一起过来。
她大概不知道,越牵强的解释越容易引起人的怀疑和不悦。
皇帝仍旧目无表情,但是周边的气氛却越来越压抑,丽妃有些担忧,又有些头疼。
她们显然都错估了皇帝的态度。
而顾满明白。
上一世的失败还是有好处的,至少顾满知道,看似不得宠又不被喜欢的六皇子,其实很得皇帝的意。
丽妃跟昌平公主这次把主意打到六皇子谢振轩身上,一开始就是错的。
谢振轩的生母身份低微。生下他之后就去世了,皇帝于是给她找了个养母。
这个养母地位可不低,正是四妃之首的贤妃。
贤妃自己也有个儿子。在生下那个儿子之前,她真的把谢振轩当亲生儿子来养,天知道这个孩子帮了她多少忙。
当然,生了自己的儿子之后,她也没有怠慢过谢振轩。
她也不是傻子。看得出来皇帝对这个六皇子经常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关心。
而丽妃之所以要对付六皇子,不过是因为六皇子把贤妃视为亲生母亲,又跟德妃走得近,觉得他之后肯定会是丽妃的儿子十四皇子的帮手罢了。
其实她不知道,谢振轩从来就不是甘于替他人做嫁衣的人,他的心思。远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重。
顾满牵起嘴角微笑,等着谢振轩出现。
她终于找到机会好好利用一下自己先知的本事。怎么能不看看结果?
没有人说话,毕竟皇帝都不说话,谁又敢多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抬头看着昌平公主,问她:“你方才说。你没有带这小姑娘来这里?”
“父皇”昌平公主方才也被静谧的气氛给感染了,不自主的就停了话。现在听见皇帝这么问,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皇帝却再问:“你方才说你振轩与婉妃也在这里?”
皇帝终于问出来了,很好,昌平公主,快答吧,按照你想回答的那个回答来说,按照你的计划来。
昌平公主愣了愣,她揉了揉因为太久没休息而有些痛的眼睛,道:“是啊.我亲耳听见宫人这样说的。”
皇帝咳嗽了一声,道:“那好,你现在去把那宫人给朕找来,朕亲自来问。”
一边说,他却已经腾出空来去吩咐旁边伺候的内侍:“你去看看六皇子在哪里,婉妃又在哪里。”
宫人都是瞎编出来的,现在这个时候要去哪里找?
昌平公主觉得有些焦急,愣在原地一时居然忘记了动弹。
还是皇帝的人办事效率快,不过是一盏茶左右的时间,那出去的内侍气也喘不匀的跑进来回话:“回皇上,六皇子此刻正跟赵王世子他们在一块儿呢,奴才刚刚听赵王世子身边的人说,他们才从藏书阁回来,此刻去了六皇子的寝殿。!”
六皇子之前的几个皇子们都比他大许多许多,赵王、周王、陈王他们的长子都十几岁了,算算,六皇子也只比他们大了那么六七岁而已,玩在一起也不算稀奇,何况谢庭这孩子跟谢振轩也着实有几分相像。
皇帝难得的舒展了眉头,可惜这样微妙的表情变化,只有顾满看了出来。
顾满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上一世的六皇子到最后可以打败那么多甚至已经有军功,有兵权在身的哥哥们登上帝位了,皇帝真的不是一般的偏宠他。
可是,若是皇帝知道,他最爱的儿子其实根本就不是他眼睛里看到的那样子呢?
若是今天他跟婉妃的事情真的被发现了呢?皇帝还会不会这样纵容他?
顾满不知道,但是顾满知道这回昌平公主要倒霉了。
永远不要试图去欺骗身居高位的人,就算他是你的父亲。
皇帝古怪的笑了一声,面上仍旧看不出喜怒:“那婉妃呢?”
“婉妃今日被德妃娘娘请去种茶花了,现在还未回寝宫呢。”内侍的语气总算缓和了一些。
一个在藏书阁,一个在德妃的宁寿宫,这么远的两个人也能扯得上关系?
于是原先丽妃跟昌平公主经常在他耳边说的那些关于六皇子跟婉妃的坏话的缘由,到了今天好像就都理所当然的串接了起来。
想拿他当刀去杀人?
这个女儿倒是不笨么
皇帝盯着昌平公主看了一眼。问她:“那宫人还去找么?”
语气嘲讽又阴冷,昌平公主心头一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这怎么可能呢?
她推顾满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六皇子的腰带啊!
而且都是已经确认过几万遍的消息的
可是现在人呢?
难道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因为笃定这回的计谋会成功,她甚至让淑妃她们都跟着来了,而且在所有人面前把话挑的这么明,她觉得皇帝的话有兄怖,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肩膀。
六皇子跟婉妃倒是人缘好得很,这个嫌疑顿时去的干干净净的。
倒是谢庭真奇怪,一个地位岌岌可危的世子,居然会跟谢振轩也扯得上联系。真怪。
想到日后他们二人截然不同的结局,顾满又有些纳闷,既然新帝跟谢庭的关系不错。那谢庭为何还会被当成叛贼被赵王亲手砍杀?
皇帝的老虎毛果然不能乱摸,他自觉丢了脸面,又因为此次昌平公主连带着还算计上了人家首辅的外孙女,更加觉得平日乖巧可爱的女儿让人失望。
此刻就算是个木头人也该察觉出皇帝的怒意了,昌平公主自然也有所觉。禁不住拉着顾满不肯放手,口口声声的问她是不是跟六皇子勾结在了一起。
皇帝于是回头看了一眼丽妃。
那一眼的内容也足够让丽妃胆战心惊了,丽妃忙伸手去拉住昌平公主,呵斥她:“昌平!别胡闹了!”
她心中其实更加郁闷,这一次的消息明明很准确的,可是到了最后居然也没能成功。还白白让昌平惹皇帝不痛快。
顾满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退后瘪了瘪嘴就真的大哭着要找母亲。
皇帝此时还不知道眼前这个九岁小姑娘跟别的同龄人有什么不同,觉得顾满这个反应才是正常人家受了惊吓的孩子。心中的烦忧也去了几分。
不过是个孝子而已嘛,到时候外边人闻起来,这小丫头大概也只会说公主欺负她。
那些家仇不能提才是真的。
于是皇上缓和了脸色,眼睛却看着淑妃:“人是你请来的,小姑娘被惊吓成这样。你也不好好安慰安慰人家?”
淑妃掩嘴笑了一声,顺从的将顾满拉到自己身边柔声哄她。
皇帝见状才转过头去冲丽妃道:“以后收收你的心思。实在闲的无聊了就教教昌平道理,省的她这样大了还只知道胡闹!堂堂公主,连人家臣子养的女儿也比不过,真是让人失望!”
说完,他又看了昌平公主一眼,下了吩咐:“你以后就呆在你那屋子里好好反省,哪里也别去。”
这就是变相的禁足了。
昌平公主觉得无比委屈,以前皇帝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的。
她有信张,伸手去拉皇帝的衣袖,可怜兮兮的哭的不能自已,抽噎着重申:“父皇,我真的没有说谎”
皇帝冷哼了一声将她的手甩开,带着身边的人干脆利落的去了。
淑妃跟丽妃的关系原本就算不得好,见状也不多留,客套了几句就带着顾满走人。
手机掉了又坐错车,某人最近都很倒霉好不好。
话说我是不是犯太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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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四 惊艳
到傍晚的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雾气蒙蒙的雨滴从檐角落在地上,声音清脆悦耳。
众人却大都无心欣赏。
今年的春日宴没有往常的好玩,既没有戏班子,也没有比试之类的可以调气氛,现在又下起了雨,真是格外的伤风景。
也亏得今年请的人多,大家三三两两的分散在园子里或是戏水,或是描画,也有男孩子门聚在一起下棋的,看着还不算太凄惨。
顾烟生的好看,又会做人,很快就与江御史的女儿江雨微走在一起。
顾昭自然是跟在王采薇身边的。
王采薇人缘好,自幼就跟着魏氏出门的,因此对这种场面驾轻就熟,带着顾昭很快就融入了环境。
过不多久,顾满被一个宫人带过来,满脸笑意,看起来并未受那公主的欺负,顾昭心中的担忧这才好歹消散,嗔怪她:“怎么去了这么久?”
顾昭笑着摇头,抬头往八宝亭上看,只看得到淑妃飞扬的头发与旁~边丽妃有些难看的脸色。
她略微偏了偏头,见谢庭远远的穿着一袭黑色衣裳跟在谢振轩后边往她们这边来,面上的神色是从来没见过的那种轻松。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谢庭会帮谢振轩圆谎,现在见他们两走在一起,还很和谐的样子她就更加忍不住有些惊讶,怎么也不该走在一起的两个人,看起来怎么看怎么怪异。
顾昭没注意到她,倒是注意到了她旁边不远处的谢陵。
谢陵今日还是穿着一身白底蓝边的袍子,看起来清爽俊朗,越发的显得剑眉星目,此刻正站着伸手招呼谢庭。
他与谢景行似乎因为城门那一次之后关系变得不错,谢庭抬头见是他。竟轻声招呼了一句,才带着谢振轩过来。
天上的乌云散开,雨后的空气清新好闻,清风裹挟着几缕亮光荡过亭子来,顾满抬头去看,一时有些被晃花了眼。
见她发呆,王采薇就顺势推她一把,问她:“方才出什么事了?昌平公主如何没来?”
提到昌平公主,就不可避免的回忆起方才六皇子与婉妃的那一幕场景,顾满这才觉得周遭的事情真的是一件又一件。家里还有个顾博齐的事情未完呢。
谢振轩似乎也听见王采薇的问话,隔着一张石桌看向她,嘴角的弧度有些诡异的嘲讽。
谢庭离谢振轩近。见他那副表情,就问他:“你说的不知死活的小丫头,就是她?”
“怎么?你也认识她?”谢振轩手里拈着一只杯子,偏头看着他。
谢庭迟疑了一会儿才点头,抿唇重复:“她也只是误打误撞被人当了刀使才撞见你们的”
“你这算是替她说话么?”谢振轩饶有趣味的盯着他。勾起唇无所谓的一笑,温暖他:“还是你放眼这满天下,觉得所有有爹生没爹疼的孩子都跟你自己似地,觉得可怜?”
他毫不客气的戳人家的伤疤,但是谢庭却似乎早已习惯一般,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半响后才将目光移开,缓缓叹了口气。
顾满将他们二人的神色收在眼底,越看越觉得奇怪。
其实经过这样多的事情。谢庭这个人的为人她其实觉得还算是了解的,这个人虽然看着冷冷清清呆呆傻傻的,但是却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看他那样执着的要给自己外家洗刷冤屈就知道了,但是他又是怎么才会跟完全跟他不搭的谢振轩走到一起的呢?她还是觉得很想不通。
谢庭在谢振轩面前简直就跟老鹰爪子里的小鸡崽似地。弱弱的充满着畏惧感,看着就让人疑惑。谢陵很明显也看出来,就笑着将谢庭拉到自己旁边坐下,将他跟谢振轩隔开。
顾满正看的一头雾水,欧阳灿就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撑着下巴问她:“方才你做什么啦?”
比起谢庭来,还是欧阳灿要让人觉得舒服些,顾满不看他,镇定自若的给自己倒了杯水,道:“没做什么呀,陪淑妃逛了逛园子。”
“行了,收起你那副样子来。”谢振轩手里的筷子极准确的敲在谢庭头上,发出蹦的一声响。
顾满与欧阳灿都愣了。
这样不客气
“六皇叔!”谢陵又惊又怒,一把将谢振轩的手拂开,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教训晚辈啊!”谢振轩冷笑了一声,摸着下巴朝谢庭问道:“是不是?”
态度太居高临下,一点也没有个长辈的样子,分明就好像对着一个自己的奴才那样,颐指气使。
欧阳灿冷冷的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移开了目光,整个人看起来都无比阴沉。
谢庭沉默了半响,终究头也不抬的应道:“是。”
“景行!”谢陵不可置信的盯着他,有羞怒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圆了眼睛。
谢景行不是这样卑躬屈膝的人,顾满隔着花架看他的侧颜低的不能再低,就快要淹没在光线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忍。
气氛忽然变得很压抑,众人一时都没有开口,只听得见不远处的凉亭里不断传来高呼声。
王采薇站起来看,就忽然拉着顾昭问:“那个不是你”
顾昭跟顾满都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不远处的八宝亭上,顾烟迎风而立站在淑妃身边,居然一点儿也没有被淑妃的美貌抢去风头,站在那里颇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坦白说,真不像是庶出的女儿。
顾昭一时有些呆了,愣愣的点了点头之后就不知道是震惊还是迷惑的回答她:“是十一十一怎么会跟淑妃在一起?”
“这你们大概得问我啦。”欧阳灿的脸色瞬间又阴转多云,略微带了邪讽的笑:“我发现你们家的人都挺特别,一个个的都不可小觑啊。”
顾满知道顾烟的本事,本来就没多大兴趣,因此只是淡淡的盯着地上的蚂蚁看,全当欧阳灿讽刺的不是她。
欧阳灿倒是不介意,手指在桌子上叮叮当当的敲,面上却一副平淡的语气:“那丫头送了我姑母一盒叫什么女儿香的香粉,我姑母喜欢的不得了。”
顾昭渐渐的放下心里:若只是因为一盒香就得了淑妃的喜欢,那也是顾烟的缘分。
淑妃笑的很开心,偏头对旁边的黄衣宫女说了句什么,就招手唤他们上前:“今日可是你们有福,才刚我想听曲,敲顾姑娘说会,我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唤你们一起来听如何?”
淑妃向来行事雷厉风行的,果然就命人领着他们过了翡翠轩,经过蜂拥桥,往沁芳轩去了。
沁芳轩造的精巧,位于湖中央,左右各有小舟以摆渡。
众人下了船,才发现这沁芳轩分两层,第一层比第二层宽敞许多,第二层临窗看去,就是巍峨宫殿。
倒是极漂亮的风景-----若是没有谢振轩的话。
谢振轩下了船就开始啧啧啧的围着四周的窗柩打量,打量了半天之后用拿手去捅旁边的有些恹恹的谢庭,轻佻的问他:“当年你娘死的时候跳的是不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谢庭忽然抬头盯着他,那目光冷然又怨毒,看得人情不自禁的打哆嗦。
谢振轩也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话说到一半就没有再说下去,等回过神来之后颇觉得有些丢脸,就伸长了手啪嗒一下又敲了他一个爆栗,威胁道:“你最好别这么看我,要知道,唯一的证据可在我这里!”
他越来越不客气,说的话也越来越不像话,谢陵看不下去,就将谢庭扯到身后,再一次义正言辞的的道:“六皇叔!玩笑也要有个度,你怎么能这样对景行?”
谢振轩知道谢陵的脾气,也不与他计较,冷哼了一声就勾出一个微笑来,看向别的方向。
周围再次静谧下来,天空中不知何时又漂起了雨。
有微风裹着飘飘扬扬的花瓣落到湖面上,打了个转旋即又消失在旋窝里,更多的仍旧成片成片的聚集在湖面上,啥时漂亮。
对面的琳琅斋忽然传来极轻的拨弦声。
听得出来弹琴的人琴艺不错,听起来就如同新月初升时旁边的徐徐清风,吹的人心头无一不舒爽。
但是琴技好的人宫里多得是,一点儿也不缺。
令人惊艳的是弹琴的人的歌喉。
对面的窗子缓缓拉开,入目的是轻拢慢捻,极为娴熟又专注的顾烟.
顾昭从来没有一刻觉得顾烟原来这样出挑。
她眉间的那好看的额饰随着她的动作不时的晃荡,看起来却一点也不狼狈,反而美丽得让人觉得眩目。
无视众人惊呆的眼神,孤雁仍旧不紧不慢的吟唱。
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微风一阵又一阵。
顾烟在这样的时候唱:“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好词,好曲、与好景跟美人相得益彰。
连谢振轩的目光也有一瞬间的迷蒙。
远处阁楼上的那个女孩子,在春日宴上惊艳了所有人的眼。
顾满也被惊呆了。
原因是因为那首,这分明是几百年后才会出现的词,顾烟一个古代本土人怎么会?
她想起上一世处处占优处处出彩的顾烟,想起她无所不能的人生,忽然觉得心脏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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