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论时局 下
田畴辩解道:“圣人治世,施行教化,我大汉一年处决人犯不过百余,而现在秦州一地,处决者无日不有,以酷刑而治天下,与暴秦何异乎寻?”
“幽州刘使君到任时外有异族入寇,内有张举、张纯作乱,田地荒芜,百姓离散,比昨日之关中凄惨十倍。”
“但是刘使君行教化,立威仪,内除二张,外服乌桓,百姓安居,田野丰饶,青州、徐州两地百万百姓托庇幽州得以幸存,比之李归如何?”
苏则插话道:“乱世需用重典,这些人都是罪行累累之徒,杀之有何不可?”
贾洪也笑道:“是啊,大汉朝不杀犯人,只杀百姓,官军过处横尸遍野,不知孔圣人要是活到今天会不会被气死。”
随即他正色道:“幽州刘使君,我是一贯十分佩服的,实乃是人中楷模。但是他所做的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致了。”
“而自后将军平定关中以来,收养孤儿,赡养老人,兴修水利,除强济困,这些说来简单的事这么多年普天下那一个人做到了?”
“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后将军行事无处不以普通黎庶为根本,正所谓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琚,我关西人心目中只有大明,没有大汉。”
贾洪此言一出,田畴一时竟无言以对。
过了好久,他才叹了口气说道:“若后将军是汉人,自然是天下亿兆生灵之大幸,但是他毕竟是氐人出身,如此做派只怕是天下之祸而不是福啊。”
贾洪不以为然道:“现在中原大乱,自相残杀,而我大明主明将勇,兵强马壮,以顺击逆岂有不胜之理?天下早一日平定,则苍生少受一天苦,这难道不是福?”
田畴答道:“公知道檀石槐吗?此人也是一个天纵之才,凭借一己之力一统草原大漠,建立起了庞大的鲜卑汗国,强盛比之匈奴犹有过之。”
“在此过程中他立规矩,修法令,锻冶兵器,改进工具,使得汗国好生兴旺。”
“但是现在又如何?其人身死而国灭。因何如此?只因为以小族临大族,难以为继罢了。”
“现在氐人虽然强盛,但是毕竟人数极少,汉家虽弱但人数众多,扩张的越快这个问题就越严重,明人之忧不在外而在其内啊!”
贾洪听了田畴的话沉思了一会,反问道:“那要是依子泰之言又该如何呢?”
田畴仔细想了想才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要是我处在后将军的位置上的话,一定会先息兵休养,在内部加速推广教义,凝聚人心,待到政通人和后再寻机而动。”
“不过天下大势稍纵即逝,这样一来很可能永远失去了建立霸业的机会。而麾下立功心切的一众将士如何安抚也是一大难题,委实令人难以取舍。”
贾洪盯着田畴看了半天,才起身深深地对他鞠了一躬,说道:“我从没小看过子泰的才华,但是直到今日才真正了解你的能力,实是王佐之才也。”
“我已经得到消息,后将军决心已下,平定河东、弘农两郡后不再对外用兵,开始整顿政务兴办教育,正如子泰所言。”
田畴连忙起身回礼,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街上一阵喧哗。
苏则连忙将伙计叫了进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伙计兴奋的说道:“宁辑将军举全族进京了,弘农降了。”
田畴等人闻言都是一愣,大家都知道弘农最终一定坚持不下去,但是谁都没想到段煨能如此决绝,这下河东、弘农算是彻底落入了明人手里。
到了这一刻,李归的功业实际上已经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尤其是在其他诸侯困顿的表现衬托下,显得更加光彩夺目。
原来的天下第一强藩袁术,先是惨败给了李傕,随后又被曹操坑了一把,不得不一路败退到扬州。
好在面对着扬州刺史陈瑀,他总算是展现出了一丝强者的气概,尽管战事不利也决不放弃,终于成功的吓跑了这位大名士,得到了寿春这座坚固的大城。
震慑于他的凶名,扬州各郡纷纷表示了一定的臣服。
但是李傕又怎么会让他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在杨彪等人的建议下,李傕任命躲在淮浦的宗室刘鹞为扬州刺史,令他驱逐袁术。
一直等待时机的刘鹞得到任命后大喜过望,在心腹死党张英、樊能等人的支持下立刻起兵,开始了和袁术的长期纠缠。
李傕的这一手实在是狠,袁术没有了稳固的后方,再也没有主动进攻的实力了。
袁术失去了锐气,他北方的大哥袁绍的日子也不好过。
在界桥大捷之后,袁绍就开始走背运了。
先是大将崔巨业草率进军不利,在退兵时被公孙瓒打得大败,损失了数千老兵,一时元气大伤。
虽然接下来他亲自领兵在龙凑击败了公孙瓒,但是已经不能取得战略上的优势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他和公孙瓒相持不下时,万恶的黑山军居然偷袭了他的老巢邺城。
一时进退两难的袁绍不得已只能退守小城斥丘,命运好似风中之烛一般。
但是袁绍是一个性格刚毅的人,即使在这样的困境下他依然没有放弃,而是激励将士再战。
而对黑山军的刻骨仇恨让河北的世家势力全部围拢在他身边出人出力,终于使得他的军势复振。
再加上黑山军的不团结,袁绍一举夺回了邺城,重新把命运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但是说破了天,这个时候的袁绍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能成大事的样子,钱粮兵马可以说是样样都缺。
袁绍是狼狈,他的老对头公孙瓒又如何呢?
可怜公孙瓒的处境还不如袁绍,对袁绍他是一败再败,又和自己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幽州牧刘虞翻了脸。
战局不利,手下离散,茫然四顾周围都是强大难以制服的敌人,你说他惨不惨?
青州局势是一片混乱,例如北海相孔融,就被黄巾军围在城里根本就不敢出来,他能控制的地盘也只有北海这一座孤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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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东线无战事
益州牧刘焉,汉中一败后内部又开始不稳,南中一带的异族叛乱是层出不穷,他再加上巴郡残破,他真正稳固的地盘也不过是梓潼、蜀郡等几处罢了。
更令人绝望的是他已经老了,不禁老了还生了重病,他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在活着的时候能把几个孩子接到益州。
荆州刘表的卖相就好多了,至少外表看来是一团和气,社会安定,兵强马壮。
但是刘表的统治完全是建立在世家支持的基础上的,自身的实力小的可怜。
占荆州人口接近四成最大也是最富庶南阳郡又在李傕的手里,这就使得荆州的财力人力物力都大为缩水。
而荆州的世家豪强又实在是太多了,彼此之间更是矛盾重重,虽然已经被刘表以各种借口除掉了一大部分,但是依然让刘表处理政务的时候举步维艰。
尤其是南部四郡,离心倾向日益明显,例如长沙郡就从没向刘表交过一分钱。
南部的蛮族经过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已经恢复了相当的元气,面对汉人的衰弱,更是蠢蠢欲动。
这样一个烂摊子,让刘表这个曾经风流潇洒的大名士过早的白了两鬓。
至于朝廷,现在倒是占据了南阳、汝南等地,陈王刘宠也向朝廷表示了恭顺,单单只论治下的人口没有一个诸侯能与之匹敌的。
人才那就更多了,满朝公卿无数世家子弟,什么名士青年才俊真称得上是车载斗量。
再加上数万精锐的西凉悍卒,李傕、郭汜这样的名将,要是玩游戏的话统一全国不要太轻松。
但是现实里就没有谁真的拿它当回事,因为这个庞然大物的内部矛盾重重,每个人都想瞅准机会彻底干掉对方。
就如现在,其实袁术在扬州立足未稳,但是李傕敢去征讨他吗?他不敢,他怕自己出了城就不能再进不了宛城。
正如很多人都明白的那样,汉之将亡,已不可避免,这次击败袁术可能就是它留在历史上的最后一抹余晖了。
中原诸侯则都受困于地盘狭小缺乏战略纵深,再加上四面皆是敌人,又都是遭受黄巾大起义影响最大的地方,所以处境都十分困难。
这其中最强大的两家是曹操和陶谦,分别投靠袁氏两兄弟的他们,恰恰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因为只有一方消灭了另一方,才能得到与其他强藩争斗的本钱,这与感情无关,只关乎利益。
在这样的情况下,明人陷落关中门户河东、弘农两郡给所有人带来的冲击可想而知。
不知道从哪里流传出来的各种关于明人残暴强大的流言在各个地方都不胫而走。
虽然这些留言绝大多数是要多离谱有多离谱,但是却成功的引起了无知百姓和地方豪强的一阵阵恐慌。
无数剽悍的异族骑兵从函谷关蜂拥而出席卷大地,无数曾经高贵的人头纷纷落地,多年累积的财富被掠夺一空,这样噩梦般的场景好像离现实已经不远了。
一些焦虑万分的名士开始四处奔走,游说诸侯抛弃成见联手对付即将到来的大灾难。
其实对于这些流言有识之士当然是嗤之以鼻,而这些大诸侯个个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那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尤其是像李傕、曹操这样的,不仅不信,而且还和李归眉来眼去的关系好得很呢。
但是不相信归不相信,这却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好机会,正好借这样的恐吓来制服自己管辖下那些原本桀骜不驯的豪强们。
而这些豪强里面也有聪明人,但是大势已然如此,众人皆醉你独醒的话那第一个被整治的就是你。
于是他们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和这些军阀们讨价还价,减少一些损失罢了。
不过在这样的大环境的影响下,大小诸侯的用兵开始谨慎起来,而地方豪强对于农民起义军的残酷绞杀也开始让位于招抚。
毕竟在这个时刻,每一分可以利用上的战力都不能浪费。
而多年的征战和看不到尽头的流浪,已经消磨了绝大多数起义军的斗志,面对诸侯们递出的橄榄枝,双方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这一次,李归掀起的不再是蝴蝶的翅膀,而是卷过中华大地的一场狂风。
从青州到益州,绝大多数的农民起义就这样消失了,除了袁绍和黑山军这对生死对头以外,大家都仿佛一夜之间变得通情达理多了。
最后正如多数智者预料的那样,想象里的明人大军压根就没出现,代之而来的是李归派人用快马送往四方的和平倡议。
着这份倡议里,李归提出了五年休兵的建议,并发誓只要没有人主动挑衅自己,明人不会再向东迈出一步。
这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李归的信誉还是很有保障的。
一方面是李归一贯坚持的信守承诺的良好声誉,一方面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可以自由行动的,要是只是为了某次出击的突然性赌上多年的声誉显然是不划算的。
既然你李归自愿休兵,那对不起,我们可没有答应什么,战争的熊熊火焰再次迅速的在各个角落蔓延了开来。
在关东人士看来,这莫名其妙的流言最大的好处就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成功的束缚住了强大的明人,想出这个办法的人真是一个天才。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站在蒲坂渡口,望着奔腾而下的黄河之水,田畴的心里满是感叹。
这些流言在潜移默化中成功的让绝大多数关东的人在潜意识里认同了明人的强大,对明人的畏惧感在他们的心底慢慢萌芽却连他们自己都没有认识到。
而李归的自缚手脚让他们有了虚假的安全感,本应齐心协力的阵营土崩瓦解不说,每个人都会争着和明人做生意。
关西的货物、良马、武器从此将源源不断的供给到关东各地,而财富、人口和资源却会同样源源不断的流入关西。
“绞死自己的绳子将由他们亲手送上。”这是贾洪转述的原话。
明人其实都不太隐瞒这个事实,但是自己知道了又怎么样?
那些关东诸侯真的不懂这些道理吗?当然不是,只是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罢了。
好手段,好阳谋!
田畴回望长安方向,那里正是这些流言出发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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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滚滚人流
六月的中原大地早已是郁郁葱葱,各种野花开放在无边的原野上,使得那野草铺就的绿色地毯上色彩缤纷,显得分外妖娆。
但是面对着这无边的美景,吕康等人的心头却只有沉重。
上次他们迅速穿过了中原,根本无暇观看两侧的风景,所以还没有太大感触,而这一次慢慢行来,却是触目惊心。
这里本应是人烟稠密的中土神州,此刻在风中摇弋的应该是无边无际的轻轻麦苗,道路边响起的应该是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现在这里有的只有无尽的孤寂,偶尔响起的是远处野狗那低沉的哀嚎,路两旁不时闪现的是累累白骨。
与其说这里是中土神州,倒更像是通往黄泉的地狱之门。
一阵暖暖的和风吹来,吕康却似乎感到了无尽的寒意,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脖子。
这时一阵哄笑声从他身后的队伍里传来,才让吕康感到一阵暖意。
是的,只有自己身后这支庞大的队伍,和队伍里不时响起的欢声笑语,才能打破这无边的压抑,给这里带来一丝人间的暖意。
不过现在这支队伍可不是刚到兖州时候的千余人了,而是一支超过万人的滚滚洪流了。
怎么会一下搞出这么多人?作为这支部队事实上的首领,吕康也是一肚子牢骚。
原来,太史慈、吕康他们刚到兖州的时候,这样大的部队差点晃瞎了曹操的眼。
不是曹操没见过世面,可你要知道这些可不是乌合之众啊,里面至少有近千足以称得上精锐的士卒。
这战马,这铠甲,这兵器,看的曹操差点脑子一发热就要动手谋夺这支部队了。
好在荀彧等人还算是清醒,拼死阻止了他。
这里面有这么多老明人,真的出了事李归还不立刻杀出函谷关来和他曹孟德拼命啊!
何况就算是不买李归的账,荀攸的面子也还是要给的嘛。
其实曹操也就是那么一说,他这样的枭雄怎么会真的干出这样的蠢事?但是这样庞大的队伍不好好利用一下就实在是太可惜了。
于是曹操立刻派遣曹仁带着百余人押着近千民夫跟随太史慈他们一道前往关中。
不但如此,他还遍告州内商户,让他们一起前往关中。
他到处宣扬说,这一趟不但去时有保障,回来时明人也会派大军将他们护送到荥阳,而他自己也会派部队再护送他们回兖州。
实际上李归可没答应过他,但是曹操认为李归应该不会计较这点小事,毕竟这对他也有好处嘛。
其实就算是曹操不宣传,这样的好事一传开那这些商人也是绝对不会放过。
开玩笑,这年头经商最重要的也是最难得的是什么?安全啊!
现在居然有一个两大强豪为他们的安全打包票的机会,那还不玩命的上啊!
不但兖州一地的商人,就连徐州、豫州等地的商家也多有闻风而动的。
这些商人连同他们的伙计不下三千人,真可谓是无比壮观。
拉着各种货物的车队,蜿蜒几乎长达十里。
但是真正使得人数最后竟然达到万人之众的根本原因却是吕康身边的这名泰然自若的中年人——河南尹新郑县县令杨沛。
要说这个杨沛确是汉末罕见的一名好官,不但是清官,更是一名干实事的官员。
当初董卓一进京,他就敏锐的发现天下即将大乱,而与此同时,新郑一带也发生了灾荒,饿殍遍地。
指望朝廷那是指望不上了,杨沛见新郑有许多桑树,就让人们多储存一些干桑葚,越多越好,可以作为食物充饥。
杨沛的这个倡议深得百姓的拥护,很快,人们就收集了上千石的干桑葚,并把这些桑葚储存在了仓库里。
最后事实证明了杨沛的远见卓识,正是凭借着这些珍贵的干桑葚,许多乡民才得以活到了现在。
但是虽然杨沛尽心尽力,可是这个混乱的大环境在这,新郑一带也是屡遭兵火、盗匪的侵扰,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
此情此景,杨沛悲愤交加却又无力回天,心中一直抑郁难平。
在知道吕康大军将要前往关中的消息后,杨沛立刻组织乡民一起逃离新郑前往关中。
出于对他的信任,有一千多户人家离乡背土跟随他西进,终于在荥阳一带追上了吕康的大军。
吕康虽然也算是一个良心还未丧尽的人,但是也不可能愿意背上这样一个大包袱,因为他知道其实关中的粮食情况并不像宣传的那样好。
但是杨沛给他出示了一件信物和一份书信,立刻将吕康的任何借口都堵了回去,任劳任怨的前后奔走了起来。
原来那信物乃是李归的双尖枪,外人不认得,吕康他们这些氐人上层却都是认得的,而那封信上只有四个字:如我亲临。
李归那极为特殊的难看字体一般人还真的是模仿不出来,所以吕康一见就再无丝毫怀疑。
这两件东西等于给了杨沛无限的权力,要是一名汉人官员或许还会对这样的怪事产生怀疑从而拒绝杨沛的要求,但是吕康不敢。
作为李归政权的核心主体,无论李归愿不愿意,汉化的氐人是明人里最有力量也最有向心力的一部分。
对于普遍文化水平偏低、部落意识浓厚的普通氐人,李归是极为优容的。
只要被确认是氐人,就可以直接成为明人的一员再慢慢接受汉化的教育,在军中或地方上的升迁也比较容易。
但是对于氐人高层,实际上李归一直在实施压制,他不允许氐人里有任何的不同声音,无论正确与否。
为什么李归政权的实权高官里几乎没有一个氐人?早期固然是因为缺乏人才,但是在占据武都后呢?
作为氐人的大本营,武都有文化有能力的氐人并不少,情况却依然没有得到改善。
对于这一点,包括吕康的父亲吕强在内的多数氐人元老看的非常清楚,吕康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但这也是理所当然,换了他们只怕还得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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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张白骑
直到现在,李归的根基已经彻底的稳固,汉人世家的力量也顽强的进入了明人的各级政权,为了平衡,许多氐人的才俊才得以冒头。
李武、窦盛、吕康、雷铜、蒲进、蒲洪、吕昌等人相继被提拔到了重要的岗位上来,构成了氐人的中坚力量。
为了子女的前途,吕强、李尚等元老级的氐人放弃了权力主动退出了一线。
吕康绝对不允许自己因为小的事情而失去父亲留给自己的宝贵机会,哪怕是他的心里也充满了疑惑。
他的这一无奈举动挽救了这数千人的性命,看在不知内情的其他人眼里却有着不同的解释。
那些商人和平民对明人的好感度自然是立刻上升了好几个台阶,关于明人的那些不利的传言也像阳光下的泡沫一般烟消云散了。
但是这一举动落在那些头脑清醒的人眼里可就是完全不一样的解读了。
曹仁对此就相当的不以为然,他私下对戏志才道:“一味的妇人之仁如何能成就大事?贪薄名而不顾自己的力量,智者不为也。”
戏志才也不是很理解吕康的这个行为,因为现在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明人治下的人口已经不少了,而且这些人里的精壮比例也实在太低了些。
而且这里面还关系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吕康为何敢在这样大的事情上擅作主张?
如果明人的管理制度也是如匈奴或者鲜卑那样松散,那么他们的军事实力再强大也不足畏惧了。
就连太史慈也私下和刘政嘀咕过这件事,对于吕康的行为十分费解。
面对这些私下的议论,吕康自然是有口难言,而身为当事人的杨沛却视若无睹。
在他的心目里始终认定了一点:民为国本。
这些人或许微不足道,但是正因为如此,这些人被接纳后才会发自内心的对未来的大明感恩戴德。
而这样的举动也可以向世人展现大明的仁者之风。
是的,大明,这位历史上曹魏的大忠臣已经死心塌地的成为了李归的忠实拥护者,不为别的,只因为李归是自己姐姐的儿子。
当年家里骤逢大变,母亲惨死,是姐姐牺牲了自己借羌人的手保全了自己。
即使当她陷于危难的时候,还不忘将自己送到万年县避难,又花费重金让自己得以投入大名士法真门下。
正是借助着这样的保护自己才顺利的成长起来,否则自己早已死在嫡母的暗算之下,哪里还能有今天?
但是她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直到她家破人亡自己却从没能给她任何的回报,这份愧疚像毒蛇一般折磨着自己的心。
现在她的儿子成就了这样的伟业,自己在高兴之余也不禁万分惭愧,自己这个当舅舅的有愧于他啊。
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满腔热血尽数奉献给他,帮助他成就万世伟业,才不辜负姐姐于地下。
至于这样的行动会不会是为李归增加了负担,杨沛是认真考虑过的,他的答案是不会。
李归治国最大的特点是什么?杨沛认为是他特别看重技术人才。
他知道自己这些人里虽然老弱妇孺占多数,但却有着许多拥有一技之长的特殊人才。
因为他们来自新郑,这个从传说的黄帝时代就是中国最繁华的地方,从来都是手工业者的天堂。
这些拥有独特才能的手工业者对李归的大业一定会有所帮助的,杨沛坚信这一点。
队伍过了谷城不久,一座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的雄伟关城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就是当今天下的第一雄关——函谷关。
看着眼前这无比雄伟的高大关城,带着游子归乡的万般感触,吕康忍不住心中的激动策马来到队伍最前面,大声喊道:“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声音远远地传到了队伍的各个角落,队伍前列的一辆车忽然掀开了车窗的一角,露出了一张依然略带着一点稚气却已经十分秀丽的脸庞。
“这就是函谷关吗?这里就是秦州了,你回到了故乡,可我却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到故乡了。”
无论是欢欣还是悲伤,随着关门的打开,队伍还是宛如一条长蛇蜿蜒进入了秦州地界。
不过队伍入关以后,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直接穿城而过。
因为函谷关虽然是天下第一雄关,但是也并不能容纳这么多人,再说这样也不安全。
前面就是新安,大部队必须赶到新安才能休息。
不过函谷关的守将告诉吕康,本已南下就食的黑山军张白骑所部又流窜回来了,据说正在新安、渑池一带活动。
听到这个消息吕康不禁有些心烦意乱。
要说这张白骑也是一个传奇般的人物,喜欢骑一匹白马,人长得更是仪表堂堂,你可以直接想象一下三国游戏里赵云的形象就可以了。
不仅如此,他还精通骑术,武艺高强,胆大心细,当年凭借着千余乌合之众就将董卓搅得不得安生。
后来驻守弘农的段煨也算是一代名将,拿他也是一点办法没有,反而接连不断的在他身上吃了一些小亏。
李归平定关中后也曾派人劝降于他,但是不知他吃错了什么药,不但拒绝了李归的好意,还直接杀了李归派去的使者。
这下李归然是非常震怒,但是张白骑躲在弘农,李归一时也够不着他。
但是在段煨降服后,李归立刻派遣了勇将庞德、雷铜等人带领两千余人进剿张白骑。
只是听那守将的语气,庞德等人不但没能取胜,好像还吃了一个大亏。
没想到这个张白骑这样厉害,倒是大出吕康的预料。
这样一来,过了新安就不再安全了。
吕康回转队伍后就和太史慈等人商议该如何处理这个棘手的局面。
听了吕康的介绍,太史慈陡然心里一动。
即使只是通过吕康大略了解了一下情况,但太史慈还是很快就明白为什么庞德会在张白骑这里吃瘪了。
要是真的两军对垒,那张白骑早就被组织严密、悍不畏死的明人大军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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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让我们疯狂一次
但是庞德的名气太大了,而明人的凶悍张白骑也丝毫不会轻视,他必然是始终依托着大山和庞德等人兜圈圈。
越是依靠严密的组织配合作战的军队,在这样的山区作战里其实就越吃亏。
事实也正如太史慈所想的那样,大多数牺牲的明人士卒都是死于暗算,而不是正面的交手。
其中一次张白骑甚至成功的围住了庞德本人,要不是雷铜率部奋力来援,这个乐子可就大了。
平心而论,要是单打独斗,明人士兵对上张白骑的老兵还真占不到什么便宜。
而且自从李归占据汉中已经三年多了,昔日艰苦的山林生活早已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记忆。
氐人老兵依然并不畏惧白刃相对的生死搏杀,但是爬山越岭的功夫早已拉下,忍饥挨饿的毅力更是一落千丈。
李归用尽全力打造了这样一支这个世界罕有的擅长协同作战的精锐之师,后勤的运作更是举世无双,但正是这样的成功为这支部队带来了巨大的隐患。
可叹张白骑带来的挑战并未引起李归的足够重视,而百战百胜的荣耀也让明军上下不可能主动反思自己存在的问题。
但是对于庞德张白骑或许是难以对付,对他太史慈来说,这却是一个获取功业、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自己现在虽然得到了李将军的赏识,但是新来乍到,难免会有人小觑了自己,要是自己能一战干掉这个让庞德这样的勇将都吃瘪的张白骑,谁还敢不服?
而且太史慈之所以敢这样想,并不是因为他妄自尊大自认为自己就一定比闻名西疆的猛将庞德强,而是因为相对庞德他有着自己独特的优势。
这个独特的优势是什么呢?就是一来他在西疆默默无闻,二来太史慈十分熟悉这种山林作战。
当年在辽东,为了生活,他挖过人参,打过猛虎,参与了无数次和丛林部族的争斗,对丛林作战实在是太熟悉了。
张白骑的战术有一个异常必要的条件,就是一定要能掌握好对手的动向,这就需要派出足够有经验的人随时随刻盯着对方。
太史慈他们在这里默默无闻,又混在民众的队伍里,想来张白骑不会派出专门的高手来盯梢。
只要来的不是高手,在辽东的丛林里曾多次九死一生的太史慈有足够的把握将来人永远的留下来。
但是这次行动的人也不能多,多了就绝无可能在丛林里隐蔽行踪。
太史慈决定只带一百个人前去击杀张白骑,他这疯狂地想法当然遭到了吕康、刘政等人的反对。
但是在太史慈耐心的说服下,大家渐渐觉得这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潘璋、孙观两个人更是满腔的火热,不为别的,他们俩千里迢迢来到这异地他乡,为的不就是出人头地吗?
想一想,要是一个不留神张白骑被自己干掉了,这说出去多有面子!
既然决心已下,那自然是选择合适的人选。
太史慈、潘璋、孙观三人自然是当然不让,而本来也跃跃欲试的刘政则直接被三人拒绝了。
开玩笑,这一行本来就是十分凶险,再带上刘政这个半吊子游侠,真当张白骑是死人啊。
吕康不能去,不是他怕死,是因为他长期在马上,步战的功夫确实极为有限。
鲍出的加入让太史慈他们都感到成功的把握大了不少,在山林里像鲍出这样的技击大师可以发挥出加倍的战斗力。
至于士兵的人选太史慈也有所考量,首先吕康的骑兵不能动,其次是管承送来的那些海贼手下也是一个都不能动,太史慈还指望将来依靠他们建立一支水师呢。
既要见过血,又要擅长走山路,结果多数都选了太史慈的辽东兵和孙观的手下。
确定了人选后,太史慈又对潘璋道:“我手头稍有点紧,先借你一些钱好激励一下士气。”
潘璋心里不禁一哆嗦,但是脸上却略显怒意道:“司马这是何话?这难道是司马的私事不成?这钱我潘璋出了,谁都不许和我抢。”
太史慈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好,有文珪这句话,此战必胜,这个情我太史慈领了。”
这一路行来大家相处了这么久,对潘璋这点毛病都是心知肚明,见到此情此景都忍不住哄堂大笑,就连一贯不苟言笑的鲍出脸上都忍不住泛起了笑容。
潘璋难得的脸皮一红,但是旋即又得意洋洋起来,让大家更是忍俊不禁。
晚间,在新安城外的一处营地,篝火正在熊熊燃烧着。
烈酒、肥羊,再加上每个人眼前黄澄澄的五铢,刺激的这些精选出来的死士士气高涨。
太史慈沉声道:“此战敌众我寡,敢有擅自后退者,立斩不赦。”
众人轰然应喏,随后在两个向导的带领下,没入了莽莽群山之中。
风景优美却人迹罕至的熊耳山的一处山谷里,一支规模近万人的队伍就安营扎寨在这里。
从他们熟练的手法和看都不看地形的自信,就知道这是一支对这里非常熟悉的队伍。
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得非常疲惫,但是却都透露出喜悦之情,那种回到了家的喜悦之情。
是啊,他们刚刚打败了不可一世的明人,让这些可恶的家伙吃尽了苦头,怎么能不高兴?
看着大家兴奋的表情,听到不时传来的欢笑声,男女的嬉戏打闹声,张白骑的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而是充满了愧疚。
他们是这样的信赖自己,自己却把他们带到了今天这样危险的境地里。
明人只是暂时退去,不久必然复来,那时指挥的可就不一定是庞德这样有勇无谋的将领了。
但是对于拒绝李归的招降,张白骑从没后悔过。
当年胡人袭击弘农,杀害了自己的全家,自己又怎么可能向一个胡人弯下膝盖?
更何况与大多数浑水摸鱼的黄巾军首领不一样,张白骑有着很高的文化修养,他不是被忽悠或者是投机参加起义的,他是真心信奉中皇太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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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是个悲伤的日子,股市大跌损失惨重,看看书发现收藏还少了五个,人生真的是寂寞如雪啊/(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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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鏖战
虽然大贤良师已经回归了天界,但是他的遗志就由我张白骑来继承好了。
但是话虽如此,残酷的现实还是让张白骑忧心忡忡。
这一次虽然宣称是大胜,但是实际上只能说是惨胜,甚至连惨胜都算不上。
要知道自己虽然号称拥兵过万,但是真正能战斗的不过三千人罢了,其余的都是家属。
在这次作战里,自己在运动中成功的调动了明人分兵,并两次包围了明人的一支队伍。
但是明人的强悍超乎想象,第一次对方虽然只有四百人,但是在留下两百具尸体后还是成功的突围而去。
第二次就更惨了,没想到敌将庞德就隐藏在那支队伍里。
庞德果然是凶悍到了极点的人物,几乎单枪匹马就杀穿了自己的队伍,自己都差点死在对方手里。
最后见到明人援军到来,自己不得不主动撤出战场。
这两仗不知道明人死了多少,但是自己的手下死了八百多人,受伤的更是达到了上千人。
这些可都是多年厮杀出来的好汉子啊,损失了那里是能轻易补充上来的?
而且现在周围主要的定居点都相继有明人进驻,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重整旗鼓。
看来这弘农是真的不能呆了,可是自己又能向那里去呢?这么多老弱病残,到了平原上面对强敌只有死路一条。
想来想去,他都没能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他推开门走出木屋,看着已经渐渐陷入沉睡的营地,心中充满了苦涩。
忽然,他看到刁斗上的王二摆出了一个危险的奇怪造型,随后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敌袭!他大吼了一声,立刻回身冲入屋内抓起了自己的双戟。
等他再次冲出门时,暴露了行踪的敌人已经冲到了营地边缘。
只听到一声大吼,可以挡住蛮牛冲击的坚固栅栏就被一名敌人像撕裂一块破布一样毁掉了。
正好看到这一幕的张白骑的心瞬间沉到了底。
这还是人吗?难道是那个人亲自到了?
察觉到了自己的软弱,他恼怒的摇了摇头,好像这样就可以将心底的怯懦全部赶走一般。
自己是要继承大贤良师传承的人,就算是你真的是鬼神一般的人物,我也要将你斩杀当场。
这时他的亲卫也都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而一贯警醒的手下们已经开始围攻来敌了。
但是手下们可算杰出的反应没能给张白骑带来丝毫欣喜,因为他看到的一幕让他感到心在滴血。
那名推到栅栏的大汉一往无前,右手长刀左手大盾,一步一步的缓步向前。
每一刀挥出就有一名黄巾战士倒在了血泊里,每一次大盾冲撞就有一名黄巾战士萎顿倒地。
他身旁的两个大汉也不差多少,刀戟挥舞之下收割着一条条的人命。
还有无尽的敌人一个接一个的从黑暗里现出了身形,好像是无穷无尽一般。
张白骑看的肝胆俱裂,大喝一声带着自己的亲卫冲向了敌军。
必须立刻斩杀那名为首的大汉,否则自己的弟兄还不知道要死多少,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自己必须做到。
当的一声巨响,鲍出顿时感觉自己的虎口都一阵发麻,手中的大盾差点脱手而出。
他心头骇然,但是手里却丝毫未做停留,长刀急劈而下,誓要将来人一刀毙命。
但是来人的动作更快,双戟在他手里竟然好像是两片木块一般毫无重量,劈挑撩扎灵活无比。
短短几个照面鲍出却感到仿佛好像过了好几年一般漫长,这个敌人的厉害实在是自己生平未见。
他大喝一声:“张白骑!”
不错,来人正是张白骑,此刻他的心里也同样满是震惊。
刚才那几下实在是已经达到了自己平生从未有过的水准,没想到居然被敌将就这样轻描淡写般的应付了过去,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慌乱。
这个人的武艺好像比那明人第一勇将庞德感觉还要厉害啊,莫非他真的就是李归本人?
就在这时,张白骑陡然感觉到了一阵刻苦的寒意,虽然他还没有看到,但是他感觉到一支箭正向他射来,但是在敌将的牵制下自己避不开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伏在了他的身后,长箭透过了她的身体却没能再穿透张白骑的皮甲。
张白骑悲愤交加,大吼了一声:“兰芝!”
这一刻所有的畏惧都在瞬间离他远去,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将来人尽数斩杀好救自己的兰芝。
从另一侧悄悄潜入的太史慈见状暗自可惜,但是面对着潮水般涌上来的敌人,他也只好迅速收好弓箭舞动双戟迎了上去。
这时张白骑已经不再和鲍出纠缠,而是迅捷的绕到了另一面大喝了一声“开”,双戟奋力击下。
孙观毫不畏惧,也大喝了一声挥动护手盾想要将戟挡开。
不料只听到当的一声护手盾竟然碎成了三瓣,孙观闷哼了一声,左臂竟然被生生折断。
潘璋见状大吃一惊,舍生忘死的拼命迎了上来,鲍出也摆脱了别人的纠缠重新缠上了张白骑。
张白骑两只戟使发犹如风车一般,独战鲍出、潘璋两人犹自不落下风,而黄巾战士见首领如此英勇也都是胆气倍增。
太史慈见状也不禁有些胆寒,已经知道今晚是难以讨了好去,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啸,所有人立刻缓步向栅栏缺口处退了过去。
黄巾士卒奋力赶来,太史慈大怒,回身弯弓搭箭,每一箭射出就有一名黄巾战士倒地,转瞬间就是二十余箭。
这下任黄巾战士们再是英勇,也都不禁胆裂,不敢再追,任凭敌人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看到敌人终于消失,一直呆立原地的张白骑突然感觉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差点倒在地上。
“李归”实在是太厉害,他没加提防之下和他硬碰硬伤了内脏,又勉力击败孙观更是伤上加伤。
后来恶战两大劲敌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只是一股信念才使得他坚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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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悲歌一曲为君来
但是他还不能倒,他蹒跚的走到兰芝身边,只是这个他一生里最爱的女人早已没有了呼吸。
抱着她渐渐僵硬的尸体,张白骑的泪水像雨水一样滴了下来。
这个女人不算漂亮,脾气也不算好,还是山贼出身,但是她确实对他很好。
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是她带着手下给了自己起兵的本钱和勇气;在自己失落彷徨的时候,是她给了自己全心全意的支持;在自己遭到背叛生死一线的时候,是她带着人拼死杀进来救了自己一命。
现在她终于连命都给了自己,自己何以为报?她这一走这人世间自己已经生无可恋,只有杀了那个害死她的人再下来陪她。
长夜漫漫,本就难熬,而对惊惶疲惫的黄巾们来说,这一夜更是长的仿佛没有个尽头。
好在天终于还是亮了,几个妇女前往小溪边准备取水做饭。
突然弓弦响处,两名妇女应声倒地,其他的妇女立刻尖叫着逃了回来。
张白骑铁青着脸,看着手下或是惊恐或是愤怒的表情,心中下定了决心。
这支黄巾军已经完了,在昨晚的战斗里有三百多人当场惨死,还有两百多人失去了战斗能力。
凶恶的敌人就隐藏在对面的树林里,但只剩七百多战士的自己没有可能将他们找出来。
昨晚那些敌人的强大毋庸置疑,只要自己等人分开,任何一个没有自己的分队必死无疑
狠,李归不愧为天下雄杰,用百余人就将自己钉在这里不能动弹,这一手直接断了自己这支部队的生机。
既然自己大势已去,何必再让这些老兄弟陪着自己白白送死?自己内心知道他们很多人其实早就不想再打了。
罢罢罢,明人的信誉不错,只要他们离开了自己,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
他环顾了四周,大声道:“兄弟们,是我张晟对不起你们,连累的你们亲人惨死。你们走吧,下山去投明人,他们不会为难你们的。”
四周一片肃静,不久后低低的抽泣声不断的响起,继而慢慢变成了全营地的哭泣。
张白骑其实对他们也不算有多好,但是他至少像个人那样行事,这在这个道德沦丧的年代就显得那样的难能可贵了。
张白骑来到兰芝的小小坟前,轻轻抚摸了一下坟头的新土,猛然拿起双戟,出了营门,对着山谷大声喊道:“我是张白骑,我就在这里。”
“他们不过是一群可怜人,放他们走,我在这里等你们。”
“要是他们再死一个人,我就立刻自己逃出去,让你们时刻活在担惊受怕里,这弘农郡永远也不要再想安定下来。”
没有人回答,传过来的只有山风的呼啸,但是张白骑知道对方已经同意了。
在他的催促下,扶老携幼的黄巾军和他们的家属三步一回头的慢慢远去,哀泣声响彻山谷。
但是还有数十人围在张白骑身边,任凭张白骑怎么驱赶都不愿离去。
最后张白骑也被感动了,说道:“好吧,那就让我们一起死在这里。”
过了好久,当最后的部众也转过山脚,四周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张白骑大声道:“好了,现在让我们公平一战吧,否则我就要走了。”
一声大笑,一个大汉从树林里转了出来,接着又有数十人相继出现。
张白骑冷眼看去,昨晚那个为首之人也在其中,立刻大喊道:“李归,你可敢和我单打独斗?”
那人摇了摇头,大声答道:“我不是李将军,乃是他手下司马鲍出是也。”
先前那个大汉插话道:“张白骑,我怜你也是一条好汉,不如投降,我一定保你荣华富贵。”
张白骑冷笑了一声,怒喝道:“今天有死无生,只可惜我死在一群鼠辈手里。”
对面一人顿时大怒,喝骂道:“你这个庸奴,事到临头居然还敢出言不逊。”
张白骑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看来你是英雄喽?可敢与我单打独斗?”
那人正是潘璋,听了这话立刻气的是满脸通红,却真的不敢上前。
这一路行来他和孙观切磋过很多次,深知自己只怕还未必强的过孙观,要和张白骑单挑那绝对是有死无生。
想了一下潘璋低声对太史慈道:“司马神射,不如鲍司马上前挑战,司马一箭必然可以取他性命,他一死,其余人等就不足为惧了。”
太史慈盯着张白骑好一会,摇了摇头,突然大声道:“好汉子,我就与你来比试比试。”
他抛下长弓,也是手持双戟昂然而出。
张白骑没料到对手真的会和自己单打独斗,还是对方的主将,不禁吃了一惊。
但是他立刻将其他的杂念都抛诸脑后,他知道对手既然敢应战那必然是有着惊人的武艺,自己必须全力以赴。
陡然他想起一件事,厉声道:“昨晚那一箭是你射的?”
太史慈点头道:“不错,正是某家。”
张白骑突然哈哈大笑,眼泪从眼角悄然滑落,心中默默念道:“兰芝,是你在冥冥中保佑我,要我亲手为你报仇吗?等着我,我来了。”
他大喝一声,冲了过去,立刻与太史慈战到了一处。
这两个人都是身手极为灵活的人,速度越打越快,围观之人只觉得眼前火星四溅,人影晃动,竟然已经看不清场内的情形。
潘璋和鲍出情不自禁的交换了一下眼神,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惊骇。
鲍出更是对李归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样的人物确实是不枉他们千山万水的求访,没想到竟然厉害到了这个程度。
突然,场中当的一声,两个人分了开来。
张白骑肃然站立,但是鲜血正沿着他的衣服缓缓地滑落。
太史慈的手上、脸上都有一道伤口,皮开肉绽,显得那样的触目惊心。
众人一时也不知道谁胜谁负,场内一时鸦雀无声。
太史慈呸的一口痰吐在地上,里面竟然隐隐带着血丝,开口道:“看来是我赢了,如何,现在你可以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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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自己写到现在最喜欢的几章了,贻笑大方了:-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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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说英雄谁是英雄
张白骑笑了笑,低声道:“昨夜之前,你不是我的对手。”
太史慈坦然道:“不错,但若是两军交战,我一样可以杀你。”
张白骑哈哈笑了一声,大口的鲜血瞬间涌出,忽然他回转双戟,猛然刺在自己胸口,顿时骨断筋折,眼见是不能活了。
太史慈吃了一惊,情不自禁上前一步道:“你这又是何苦?”
张白骑咳嗽着断断续续道:“这,这种事,你这个粗人是不会懂得。”
这时他的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但是他却好像看到了兰芝在对他微笑,轻轻的向他伸出了手。
死,有时候真的是好幸福。
眼见张白骑没有了气息,余下的黄巾战士相视了一下,纷纷拔刀自刎,尽皆死在了当场。
看着这无比震撼的一幕,太史慈等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
过了好一会,潘璋才咽了咽唾沫,说道:“我去取了他的首级。”
孙观突然道:“不,他是一个英雄,应该有英雄的待遇,我想将他好好安葬。”
太史慈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潘璋为难道:“不是我想要为难他,实在是没有了首级如何请功?”
太史慈低声道:“不要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鲍出突然开口道:“不必,我可以作证,一样可以请功无需首级。”
其实潘璋也是十分佩服张白骑和他的手下们的,与他们一比自己和以前的所谓黄巾军同僚简直就是一群渣渣。
他们合力将这些人运到他们的营寨里,将他们一一安葬。
只是他们谁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那座小小孤坟,正好就在张白骑的墓穴的正前方。
苍松翠柏,寂静空谷,两座孤坟就这样相对相伴,彷如他们生前一样。
踏上了归去的路途,他们却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这一次他们跨高山、探深谷、力毙强敌立下赫赫战功,但是大家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们感觉自己好像只是来衬托张白骑的豪侠气概的,这种感觉让人十分不爽。
而像张白骑这样的豪杰也会走到穷途末路,自己的未来呢?
当他们回到新安时,庞德已经派雷铜前来护送他们了。
听说他们一举击毙了张白骑,雷铜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一个劲的要为他们庆功。
盛情难却,太史慈他们也不得不勉强应付一二。
太史慈心里难受,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顿时感到一阵阵醉意,突然对吕康道:“张白骑能得士卒之心,能保护弱小,算不算得上是一个大英雄?”
吕康想了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何为英雄?能让百姓生活安定的人才是英雄。”
“张白骑确实劣迹不多,但是他不事生产,劫掠地方,那些无辜死在他手里的人会认为他是英雄吗?若他也算是英雄,那英雄未免太廉价了。”
刘政听闻此言,笑问道:“那鸿飞认为天下谁是英雄呢?”
吕康呵呵一笑,答道:“能信守诺言,做对天下苍生有利的事的人都是英雄。”
说到这,吕康也有点激动,他猛然站起身,大声道:“杀人不是英雄,能救人才是英雄。能救天下人的人,就是天下最大的英雄。”
太史慈呵呵一笑,反问道:“能救人的才是英雄?那像我们这样只会杀人的人呢?只能当恶贼了。”
吕康严肃的答道:“杀恶人也是救人,只要自己心存是非,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如何不能成为英雄?”
但是太史慈已经听不到他的回答了,他已经陷入了梦乡,但是嘴里还是喃喃的嘟囔着:“英雄,嘿嘿,英雄。”
就在太史慈他们为什么是英雄而烦恼的时候,北方原来北地郡的首府富平城内,一场为英雄举办的篝火晚宴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富平城原本还算是壮丽巍峨,但是现在早已破败的不成样子。
不过即使如此,对于从贫瘠到了极点的贝加尔湖一带南下的引氏、翟氏和叱卢氏三姓丁零来说,这个能躲避风雪的好地方依然是块难得的宝地。
更重要的是富平城背山带流,地理形势十分重要,进可以辖治整个宁夏平原,退可以据守待援;又有黄河“枝津”灌溉之利,农业开发较早,乃是个极为富庶的地方。
而丁零人想都不敢想象的巨大城墙更是给了他们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今天是三姓丁零大喜的日子,他们一举打败了此前咄咄逼人的鲜卑乞伏部、斯引部和出连部的联军,将他们赶回了东边的老家。
熊熊燃烧的篝火,香味四溢的烤羊,芬芳的美酒,刺激的这些狂野的战士们犹如野狼般嚎叫,似乎不这样就不能抑制住他们内心的喜悦。
喝道高兴处,三姓丁零的大首领叱卢图大声叫到:“把人带上来。”
一个衣服华贵的鲜卑青年被押了上来,看着此情此景,他立刻就明白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立刻猛烈的挣扎了起来。
但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他被紧紧地绑在一棵竖起的木桩上。
萨满开始围着他跳起了舞蹈,每个丁零武士都放下了酒碗,兴奋地看着这难得一见的表演。
瞬间剧烈的疼痛就让这个依然神智异常清醒的青年人猛烈的挣扎起来,就连堵住嘴的布条都被他生生的咬烂了。
只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没过多久一个新鲜出炉的用他的头盖骨制成的酒碗就出现在了丁零首领们的面前。
依旧带着一点点腥味,但是这样的酒具却让这些来自极北苦寒之地的游牧人兴奋地几欲发狂。
只有这样能带领族人不断胜利的人才是大英雄,在场的每个丁零武士都大声呼唤道:“英雄,叱卢图,英雄,叱卢图!”
是他,为他们带来了这样肥沃的土地,是他,为他们带来了无尽的羌人奴隶,是他,为他们击败了一直欺压自己的鲜卑人。
但是这些狂欢的丁零人不知道,一支即将给整个草原带来噩梦般记忆的队伍现在离富平只有不到二十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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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不蒙逊的野望 上
小丘力是一个情窦初开的丁零少年,却没有出现在这个欢快的场景里,只因为少年的心里满是悔恨与悲伤。
就在昨天,在知道他和一个下贱的羌人女奴在一起后,他的父亲狠狠地责打了他,并亲自将那个不知道进退的羌女剥了皮。
羌人只是会行走的牲畜,只是泄欲的工具,这就是他父亲的话。
他愤怒了,却又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着残酷的世界。
他策马狂奔在草原上,一直到再也坚持不住了为止。
狼神啊,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世间的人要彼此伤害却不能和睦相处呢?
但是很快他就不必再为此烦恼了,因为他看到了远处原本以为是隐约闪烁的星火却是一支前进中的部队燃起的火把。
敌袭!小丘力连忙上马拼命地向富平城跑去,希望能及时提醒自己的族人应战。
但是他这样的举动太鲁莽了,很快几个敌人的斥候就骑马追了上来。
就算是状态最好的时候,丘力的小青马也跑不过这些精心挑选的骏马,更何况它已经游荡了好几个时辰?
几分钟之后,可怜的小丘力的人头就已经挂在了一个斥候的马鞍边上。
不过这对他或许是件好事,至少他不用亲眼看到部族的覆灭,亲人的死亡。
如果他还活着,在看到这支队伍的庞大整容后,得到的只有更加的绝望。
一千匈奴骑兵,两千羌人骑兵,两千乘坐马车赶来的披甲步兵,一千多弓箭手,这样的阵容即使是正面交战丁零三部也难以抵挡。
要知道虽然游牧民族动辄号称控弦之士几万几十万的,但那是把能拉开弓的人都算上还要再加一倍的水分。
否则的话当年匈奴号称控弦之士四十万,还和汉朝谈个屁啊,直接就可以把汉朝给推了,一点问题都没有。
丁零三姓也是这样,对外号称能战之士不下万人,其实真正的武士不过五千多人。
而且这五千多人也不都是汉人印象里的纵马如飞、弯弓射雕的骑士形象,多数人的水准也只是和普通汉军士兵差不多甚至还略有不如。
而来袭的这五千多人全部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之士,无一个弱者。
更悲剧的是丁零人刚刚结束和鲜卑人的恶战,虽然大胜但也是损兵折将、人困马乏。
再加上周围已无强敌,南下以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再也难以支持,所以防备异常的松懈。
就是这样稍纵即逝的战机,就被来犯的敌人抓住了。
是偶然吗?队伍里不断咳嗽但是却两眼散发着难以抑制的兴奋的李思会告诉你不是。
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待了整整一个月了,虽然在当地汉族豪强的帮助下大军得以秘密集结在安定郡的高平一带,但是他每天都是度日如年。
这一战关系到他整个草原战略的设想能否顺利实施,也关系到他身后的历史评价,更关系到不蒙家族的千秋伟业。
不蒙逊年轻时就交游广阔,足迹几乎踏遍了整个草原塞外,对于草原的熟悉程度不是李归这个穿越者可以比拟的。
公元2世纪后期,由于西北羌人的不断反抗,汉朝对西北地区的控制越来越弱,不少政区不得不撤销或者撤到内地。
北方的鲜卑、丁零各部逐渐南侵,移居入塞的南匈奴人也在扩大活动的范围。
到了灵帝光和七年(公元184年)黄巾起义爆发,东汉再也无暇顾及边疆。
朔方、上郡、北地、定襄、云中、五原六郡完全放弃,上谷、代、雁门、西河、安定等郡也都放弃了一部分。
汉朝的边界大致退到了今桑干河、吕梁山、黄河和六盘山一线,这一线以北被称为“羌胡”所有。
实际上这些地方是由匈奴、鲜卑、羌等多种民族聚居或杂居,留在那里的汉人也有一定的数量。
但是总体来说各族的人数都不占绝对优势,而且各民族内部也都是四分五裂。
所以不蒙逊认为,只要策略得当,以一支中等规模的部队是完全可以控制这些地区的,这对于部族覆灭后,一直没有放弃东山再起的梦想的不蒙逊来说具有相当的吸引力,
虽然要想彻底阻止北方蛮族南下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但是正因为如此汉人也不敢再来了不是?。
他的判断是对的,事实上无论是依靠汉军的大汉朝廷还是联络羌人的韩遂西凉叛军最后都基本放弃了夺取这块地方的想法。
只是不蒙逊看的虽然清楚,但是他的处境和能力使得他始终没能真正凝聚起他心目中足够的力量来实施他的战略,这件事也就一直蹉跎到了现在。
但是天不灭不蒙家,李归的迅速崛起是他做梦也没有想过的美事。
现在背靠秦州强大的支持,他获得了他做梦也没有想过的强大财力、人力和武力。
当局势稍稍稳定之后,他在和李归探讨后立即着手处理北方的事情。
按常理说不蒙逊现在已经生活优裕、位高权重,晚一辈人里李归又这样的英明神武,他应该安安分分的养老才是。
但是恰恰相反,他几乎是在以燃烧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加速推进着北进的计划。
首先,不蒙逊是真正的羌人,对草原的渴望远远超过对关内沃土的向往。
其次,作为闻名遐迩的羌人豪杰,他不仅深得羌人各部的信任也深知草原民族的弱点。
第三,不蒙逊是个豪杰,这一点正是李念等人和他本质的不同,他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愿平庸的死在床榻上。
但是真正让他如此着急的原因是他发觉李归对北方来的威胁严重认识不足。
实际上不仅是李归,整个明人集团的上层除了贾诩外都没有重视北方来的威胁。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因为这些人的能力不足,而是思维惯性束缚了他们的眼光。
对李归而言,在他所知道的历史书上,好吧主要是三国演义,整个汉末好像北方民族都十分的萎顿,根本不具备南下挑战汉人强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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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蒙逊的野望 下
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事实上从公元180年以后,北方各族和来自中亚的各民族就在彻底占据了北疆之后不断地南下进入关中、并州乃至豫州这些汉人的根本之地。
以曹操的雄才大略,也不得不一次性的放弃北方五郡,完全放弃了河套一带,使得边界完全退到远离长城的内地,甚至连太原都成为了前线。
在东北更是完全败退,比令人诟病的明朝还要萎缩了很多。
但即使是这样他依旧不得不派重兵守卫北方,但还是难以制止北方各族的南下,只好挑拨、刺杀、绥靖各种方法都用上才稳定了局面。
而整个西晋即使是在它最强盛的时候也经常被胡人打得落花流水,惨烈无比的五胡乱华早在这时就已经显露了端倪,可不是一件偶然事件。
但是这些事情几乎不会在史书里出现,三国演义里更是提都没提,所以历史水平半调子的李归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真的以为只有羌人才是不安定因素,在采取了一系列稳定羌人的方法后他觉得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了。
而其他的明人大佬要不就是南边山里的氐人,或者是关中、洛阳一带的下级官吏甚至是平民出身,无论是从见识上还是信息获得上都无从了解这些情况。
再加上他们部分人对李归的信任早已上升到了崇拜的程度,根本不会或者说是不敢去质疑李归的判断。
而不蒙逊不同,虽然在很多方面他承认自己和李归的差距就像天与地一般遥远,但在对胡族威胁的判断上,他坚信自己的判断。
常年累月的在关中、凉州的游荡,让他深刻的观察到羌人力量的逐渐衰弱和丁零、鲜卑和西部那些叫不出名的长相怪异的白种民族的凶悍和野蛮。
只有趁他们还没有凝聚起力量的时候打败他们,打得他们没有对抗的勇气,正如多数异族对汉人精锐的畏惧那样,才能真正的长治久安。
还有一点不蒙逊和李归也有着深刻的分歧。
李归虽然不在乎北方各族的威胁,但是却认为在冷兵器时代是难以制服北方草原的,因为历史一而再、再而三的验证了这一点。
这也是他不打算大规模对草原用兵的原因,一来没有太大好处,二来将来迟早要造出**,哪怕只是火枪,也会改变双方的战略态势,从而可以顺利的征服草原。
但是不蒙逊不这么认为,他认为征服草原或者是至少是震慑草原的时机已经成熟。
一来现在鲜卑帝国刚刚瓦解,新的草原霸主还没有产生,此时进入草原不会被迎头痛击。
自从大单于和连在钞略北地郡时被杨秋父亲射死后,因为他的儿子骞曼年小,兄子魁头代立。
现在蹇曼虽然还没有长大,但已经开始与魁头争国,惨烈的斗争下,部众逐渐离散。
现在代郡以西的鲜卑都已叛离弹汗山王庭,代郡以东的中东部鲜卑也分裂为三个互不统属的势力集团。
第一部众分布在并州的太原、雁门等地。
第二部分分布在幽州的代郡、上谷等地。
第三为东部鲜卑,分布在幽州的辽西、右北平、渔阳塞外。
二来现在在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明人都占据着难以匹敌的优势。
更重要的是与正常的中原政权和草原政权的情况相反,明人在骑兵上占据着较大的优势。
一方面金属马镫与高桥马鞍的广泛应用大大加强了骑兵的近战能力,颠覆了骑兵的作战方式。
另一方面现在纠合了汉人、氐人、羌人和匈奴人的庞大骑兵队伍,夺取了各部族多年积蓄的好马,在骑兵数量上也占据着较大的优势。
但是这样的优势是不可持久的。
马镫、马鞍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高科技,传出去只是迟早的事,事实上李傕所部已经在用了。
而在进入了富裕的平原地区之后,氐族的尚武精神在迅速的退化,这一点恰恰是李归忽略的,但是不蒙逊看的很清楚。
至于中原河南尹迁来的人与京兆尹一带的原住民说实话完全不具备当兵的潜质。
明人的地盘扩大了,人口激增了,但是真正的善战之人却并没有增加太多。
而正是因为地盘扩大了,需要兵力的地方大大增加了,所以显得处处捉襟见肘。
而草原上的霸主不会长久空缺,一旦当它出现,面对着富裕却渐渐失去了战斗力的明人它会如何选择不是很清楚吗?
如何解决这个威胁?答案就是先一步征服草原。
征服了草原,将各个部落分而治之,谁强大就收拾谁,就可以有效的阻止强大势力的出现。
征服了草原,就可以源源不断的掠夺北方善战却没有开化的蛮族加入军中,胁迫各部落出兵助战,保持部队的战斗力。
征服了草原,就可以使得关中等精华地方不受骚扰,真正变成明人逐鹿中原的大后方。
所以,草原,我不蒙逊来了。
当黎明快要到来的时候,明人的大军终于被发现了,几声尖锐的怒骂和凄厉的惨叫声拉开了战斗的序幕。
见到行踪已经败露,李思下令全军举火,充足的财力使得他得以模仿李归的计谋,一人两个火把瞬时将这里黎明前的黑夜直接变成了白昼。
羌人骑兵四散开来开始扫荡城外的丁零人,而弓箭手们整齐的向前压制城墙上可能出现的敌人,而真正负责杀进城内的是坚韧的明人步兵。
至于匈奴人,李思让他们呆在外围准备截杀逃出来的丁零人。
这一方面是因为无论是明人还是羌人游骑都不适应草原追逐战,需要熟悉草原的匈奴骑兵将外逃者赶尽杀绝。
另一方面李思也是想让匈奴首领明白,自己才是草原的霸主,并不迫切需要依靠他们的力量。
战事开始顺利的出奇,丁零人甚至没有能在城门附近组织起像样的抵抗,当身披铠甲的步兵冲入了城内的时候,李思他们都不禁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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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杀戮时刻
无数次的实战经验告诉他们,游牧民只要被堵在城内,在强悍的汉人步卒面前就是待宰的羔羊。
只有率军前来的匈奴首领去卑嘴角微微的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虽然李归迫使匈奴人表示了臣服,但是不少匈奴首领还是有些不服气的,他们或许不敢正面对抗李归,但是如果背地里能让不可一世的明人吃点亏他们绝不会介意的。
与丁零人打过几百年的交道,这些匈奴人深知丁零人并不好惹,但是无所谓,就让这些南人自己去领悟吧。
果然,城内的战事一直在胶着,想象里势如破竹的局面并没有出现。
看着李思越来越严肃的脸庞,去卑心里不由得感到无比快意。
丁零人,虽然是游牧民族,但是刚从极北地方迁过来的他们在马上作战的能力其实一般,但是却有着惊人的体魄和不屈的斗志。
坐着大车游荡的他们随时随地都可以依托大车拼死抵抗,他们是整个北方最擅长步战的民族,最不怕的就是偷袭。
生存在艰苦多难的北方,就连睡觉他们都会把兵器放在身边。
就算是身体已经伤痕累累,他们也不会放弃战斗,哪怕只有一只手,也要把刀指向敌人。
就算失去双臂,还有一张可以撕裂骨肉的嘴,这就是丁零人,一生都要顽强和残酷命运抗争的丁零人。
对于突入城里的明人精锐来说,此刻城内的局面真的是越来越严峻。
到处散落的车辆、杂物和断壁残垣让明人最擅长的整体队形难以保持。
而装备上的优势也远不如想象里那样明显,这些北方来客居然也大多数都配备着锋利的钢刀等高级货。
原来,丁零人还是高超的工匠,他们的后代突厥人最早就号称柔然锻奴,并最终依靠装备上的优势成功的取代了柔然人,成为了北方草原的主人。
既然两样优势都不存在了,那么人数上的劣势就被放大了。
不仅是成年的男性战士,在这危亡时刻,就连丁零族的妇女和孩子都投入了战斗。
战斗在第一线的李忠依旧骁勇难敌,但是这次他也碰上了对手,一个个子并不高大的丁零人死死地缠住了他,让他无法前进一步。
战局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利不利,但是进城的部队是经过训练的明人主力,有着这个时代多数部队难以企及的顽强斗志,他们依然不顾一切的在向前推进。
墨静此刻眼都杀红了,适才他看到自己的好友阴和被一个丁零女人扑倒,随后被一个半大的丁零小子割去了头颅。
他看到身边多年来同生共死的部下一个个的倒下了,他们没有死在汉中的战场上,却无声无息的死在了这个见鬼的北方小城。
腹部不断流血的伤口提醒他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阴和的结局或许也将是他的结局。
当死亡就要来临的时候,他的脑子突然变得清楚了起来。
自己短短的一生在自己的脑海里不断闪现,有艰苦,有温馨,还有悲伤。
忽然,他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对,就是这样东西。
他一跃跳到了战线的后面,以为他要休息一下的战友立刻默契的补上了他的位置。
墨静从怀里掏出了五六个大瓷瓶,得亏他比较瘦,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些东西放在身上的。
他掏出火折,将一个瓶子口的麻线点燃,当快到瓶口时他奋力将瓶子抛向了丁零人。
一声巨响,一个丁零人痛苦的倒在了地上,破碎的瓷片打瞎了他的眼睛,而爆炸使得他的脸变得像乌云一样漆黑。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声响,那闪光,还有那无缘无故冒起的浓烟,瞬间将对面丁零人的斗志从他们的身体里剥离了出去。
一直栖身在世界上最艰难地区的丁零人,无时无刻不在面对着大自然的无穷威力,人力在那里显得是那么的渺小,所以特别敬畏鬼神。
他们不惧怕最强悍的敌人,但是却不可能和鬼神作战。
刚才的不屈斗士瞬间变成了像被狼群追逐的羔羊,四处无助的奔跑,只想尽快逃离这里,哪怕是直接将后背交给了敌人。
墨静见状当然是大喜过望,立刻带着同样士气大振的士卒们不紧不慢的追赶着,轻松的将一个个敌人砍倒在地。
妈的,这玩意虽然屁用没有,但是用来吓唬吓唬这些蛮夷还是挺有用的,这就是墨静的想法。
是的,那个丁零人与其说是被火药炸倒的,不如说是被墨静硬生生用瓶子砸倒的,火药唯一的贡献就是让他赶到了脸上焦灼的痛感。
但是即使如此,这依然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一个划时代的开始,在这冷兵器无比辉煌的年代,火药顽强的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向全世界宣告:新的时代已然来临。
本来势均力敌的战场上,这个意外的变化瞬间就带来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一个又一个小战场上,丁零人只留下了尸体。
在关键时刻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顿时丁零人有点招架不住了,慌乱之下一个丁零首领终于做出了一个彻底奠定战局的决定。
他决定发放武器给自己的羌人奴隶,让他们一起抵御凶悍的敌人。
他的本意是想装备这些羌人作为炮灰,但是拿到武器的羌人迅速劫持了武器库,开始武装起更多的羌人。
他们没有前去抵挡入侵者,而是立刻将刀剑指向了曾经的主人。
这位首领不知道,这些看似恭顺的奴隶心底埋藏着怎样的怨恨,而且在不蒙逊的策划下他们早就知道来犯的敌人是解救他们的同族。
一直到那个曾经最温顺的年轻奴隶毫不犹豫的割开他的气管,他都不能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至少自己待他不薄啊?为什么他这么的恨自己?他踉跄着舞动着双手,最后只能带着满腹的不解颓然倒在地上。
他看不到年轻奴隶脸上早已满是泪水,大仇得报的喜悦使得他的身体都有些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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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未竞全功
“妹妹,我终于为你报仇了。”
轻轻解下木桩上妹妹的人皮,年轻奴隶只感觉心中的怒火越来越难以遏制。
曾经,自己天真的以为尽力讨好主人才是求生之道。
既然这条路有的只是绝望,那就大家一起下地狱吧。
这时一双手臂伸过来,一个两岁多的丁零孩子在一双大手里拼命地挣扎,不远处他的妈妈拼命地想要抢回自己的孩子,却被几个奴隶一次次的打翻在地。
犹豫了一下,年轻奴隶猛然举其长刀用力劈下,瞬间鲜血就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浓烈的血腥味激荡着他的仇恨,彻底带走了他最后的一丝人性,他狞笑着走向孩子的母亲,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贵族女子。
杀戮的时刻开始了。
当叱卢图终于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大多数他的老弱族人已经离开了这个无比留恋的世界。
越来越多得知亲人被害的丁零勇士疯了一般的直接离开了队伍,完全不顾正在步步逼近的敌人。
此刻他们只想拧下那些卑贱的背主之人的头颅,哪怕自己下一刻会成为敌人的刀下鬼也在所不惜。
于是前一刻的杀人者瞬间就变成了被杀的一方,而下一刻又重演了这一幕。
随着时间的推移,能战斗的丁零人越来越少了,叱卢图心如刀绞的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逃?城外还有好几千的骑兵呢,一旦离城只有死的更快。
降?就算是对面的敌人肯受降,这些发了疯的贱奴也不会放过自己的族人的。
战?不是一直在战吗?但是实在是战不下去了。
他仰望着长生天,心中大声呐喊道:“伟大的长生天啊!你为什么不救救你忠实的仆人啊?”
忽然,一滴水打在了他绝望的脸上,接着又是一滴。
短短的时间里,原本晴朗的天空就已经布满了乌云。
看着这一幕,李思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而叱卢图却情不自禁的伸开双臂,跪倒在了地上。
伟大的长生天啊,原来你并没有抛弃你忠实的仆人啊!
雨,大雨,瞬间来临的大雨,彻底打乱了战场的节奏。
面对着这大自然的无上意志,万般无奈之下,明人不得不开始后撤,聚集在城门附近,以免遭遇突袭。
得以喘息的丁零人也逐步聚集到了一起,那些羌人奴隶则已经被斩杀殆尽。
看了看身边的幸存者,听着各处不断传来的呜咽声,叱卢图心中只感到仿佛有血在滴下。
昨日还是蓬勃向上充满了希望的族人,今天已经个个都失去了生气,显然这犹如天地倒转般的巨大变化彻底的摧毁了他们对生活的信念。
但是叱卢图知道此刻并不是伤感的时刻,这场雨来的这么急,必然不会持久,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把族里所有没带伤的年轻人聚在了一起,默默的将身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交给了他们。
他们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二十年前叱卢图自己就是受到保护的年轻人,现在轮到他来保护部落的希望了。
其他未被选中的族人也都默默的将所有能用得上的东西交给了这些青年,不需要言语,不需要命令,这就是部落能生存到现在的法门。
当一切准备就绪,叱卢图开口道:“现在你们立刻动身,向西走,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一个青年诧异的问道:“不等雨停吗?在大雨里进入草原可是九死一生啊。”
叱卢图冷冷道:“若不是正在下雨,你们出去就是十死无生,不要废话了,立刻走。”
青年不再废话,只是深情的凝视了他一眼,就带头冲入了瓢泼大雨里,在他身后是不到五百还足够健康可以冒雨离开的同族。
看着他们消失在雨中,叱卢图的心情忽然变得好平静。
无论他们能否顺利逃脱,能否复兴部族,他已经尽力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和这来历不明的生死大敌做最后的了断了。
雨,终于停了,叱卢图已经听到了敌人整齐的步伐,仿佛是地狱来的脚步。
他带头唱起了苍凉的歌曲,一个接一个族人跟着唱了起来,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但是他们已经毫无畏惧。
看着这一幕,李忠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这些人也都是好汉子啊,难道不能劝降他们?
但是边上的副将王连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低声道:“语言不通,为之奈何?”
而墨静早已按耐不住率先冲了上去,将一个又一个抵抗或者不抵抗的敌人轻巧的杀死,无片刻停留。
相比较雨前,战斗陡然轻松了许多。
亲人已经离去,之前的鏖战已经耗干了多数人的体力,很多丁零人实际不过是闭目等死,再无之前那种疯狂地劲头。
而明人士兵长期坚持不懈的体能训练终于展现出了巨大的优势,这几乎是跨时代的差距,再顽强的意志也不能弥补。
当最后一个丁零人倒在血泊中时,看着墨静等人疯狂地庆祝,李忠突然觉得一片茫然。
踏着满是鲜血的泥泞地面,李思、李念终于进入了这个修罗地狱般的旧城。
看着损失过半的步兵,望着没有一个活口的城市,李思的脸色铁青。
而当去卑回来遗憾的告诉他没有追到逃亡的丁零人时,李思突然一阵晕眩,差点直接倒在地上。
失算了,真的失算了。
谁能想到丁零人居然这样疯狂?
失去了计划里的奴隶,怎么修整城池?部队损失这么大,如何震慑草原?逃走的丁零人,会不会引来西丁零的大军?
这次跨越千里之遥的冒险失败了,李思不得不痛苦的承认了这一点。
雨,都是这该死的雨,李思发自内心的诅咒着。
但是诅咒是结局不了问题的,他下令全军退回高平。
这时候王连急了,他进谏李思道:“现在虽然处境困难,但是事情还是大有可为的。”
“河套一带还有不少的汉人遗民,虽然朝廷弃守北地已经近八十年了,但是只要将军在这里竖起汉家大旗,他们依然会闻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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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北地人的呐喊
“将军自己又是羌族大英雄,这一代的先零羌人各部同样苦于各族欺压很久了,只要将军免除他们的税收,答应保护他们,聚拢他们不是难事。”
“富平城虽然残破,但是根基还在,只要有五千人,很快就可以修复。而北面的丁奚城虽然小,但是城池完好足以容纳数千人驻扎。”
“现在将军一战平定了丁零,各部闻风丧胆,哪里敢轻易来犯?但要是将军一朝离去,则各部畏惧之心尽去,再想回来可就难了。”
伐同也劝他道:“这里的草场是如此的丰美,河水是这样的甘甜,正是上苍赐予我们休养生息的好地方,岂能轻易放弃?”
“只要能坚持数月,各部族迁来后何愁人口兵马?”
“王上的威名震慑南北,他的睿智比雪山更高,他既然让我们来到这里,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不应该遇到困难就退缩回去。”
李思本也不愿就此灰溜溜的回去,顿时就有点动心,思考再三,他一拍大腿道:“好,我们不走了,就留在这里。”
他抓起王连的手道:“是上天派你来帮助我的呀,此事若成我一定要在王上跟前举荐你,让你才华得以尽情施展。”
王连淡然笑了一下,答道:“我不过是一介遗民,能保全性命见到王师重临北地已经是邀天之幸了,岂敢再奢求什么高官厚禄?”
“只求乡人可以回归故里,不再泪洒胡尘就此生无憾了。”
王连,一个纯正的北地郡廉县(现在银川市)汉家子弟,只是自他出生以来就没见过汉家的政权是什么样子。
匈奴人、羌人、鲜卑人像走马灯一样轮番袭扰着这片富饶的土地,却从没有谁想到过要在这里建立起真正的统治。
但是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对善于积累财富的汉人进行着残酷的剥削。
但即使是这样,王连的父辈和其他几家汉族豪强顽强的在这里筑起了坞堡,一直生存到了今天,其中经历的艰难困苦实在是难以言表。
他在率领商队南下临泾时意外得知了秦州大军准备北上的消息,立刻就卖掉了所有财物招募豪杰连同自己的族人一共五百多人投军一同北上。
李思嘉奖他的忠义,破格任命他为军中司马,令他率部作为大军先导。
秦州大军一旦南撤,他不但会血本无归,只怕连家人的安全都成了问题,叫他如何能不着急?
所以在得到了李思的同意后,他立刻起身前往廉县劝说各家豪强迁徙到富平。
他的行动进展的异常顺利,在檀石槐死后鲜卑混乱的局面让这些汉家遗民早已难以承受,现在可以重回大汉治下,自然是万分愿意。
就算是有些人舍不得辛辛苦苦建设起来的家园,但是一旦多数人南迁他们也无法生存下去,也只能一起南下。
而原本实际掌控这里的鲜卑乞伏部落在和丁零人的战斗里损失惨重,根本不敢得罪一举灭亡了丁零人的明人,只能任由他们南下。
还有些散布在安定郡、北地郡和上郡北部一带的汉人或者说是自认为自己是汉人的部族也纷纷赶来。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有两万多汉人顺利的来到了富平,他们齐心协力清洗并修复了富平城,使之重新成为了一座牢不可破的坚城。
与汉人一同到来的居然还有一些鲜卑小部落。
鲜卑人正处在氏族社会向奴隶社会急剧变化的阶段,首领的权力日益增大,但是稳定的继承制度却还没有建立起来。
许多在权力斗争里失败的贵族或者根本无望继承大位的首领子嗣干脆选择了出走重新建立自己的部落。
但是小集团要想在草原上生存下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在听闻南面强大的汉人重返富平后,很多人就动了前往富庶的汉地生活的念头。
这里面第一个到来也是最为强大的一个部落是由拓跋部分裂出来的,首领叫拓跋匹孤。
他是拓跋氏首领拓跋诘汾的长子,但是一直不得宠,知道自己竞争不过弟弟拓拔力微他干脆的离开了。
他和王家关系很好,所以就一起来到了富平。
他的手下有五百多彪悍的骑兵,自然得到了李思的极大欢迎,被直接任命为了司马。
这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实际上历史上正是他开创了赫赫有名的秃发鲜卑一族,而他的弟弟拓拔力微则真正奠定了纵横北中国数百年的拓跋鲜卑家的基础。
这段时间李思自己也没有闲着,他奔波在各个羌人部落之间,或利诱,或威胁,使得上万帐的羌人部落来到这河套一地加入了他的政权。
当杨秋带着两千援军押着大批辎重到来时,富平的局势终于彻底的安定了下来。
这次疯狂地北伐终于得到了丰硕的果实,水草丰美的河套一带大半就此落入了明人的手里。
这是一个影响极为深远的战略行动,不但安定、北地两郡事实上沦为了李归的势力范围,北方民族南下关中的势头也被彻底的遏制了。
但是在遥远的关中,此刻无论是李归还是他的手下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取得了怎样的丰功伟业,他们也没有心思关心。
因为雨,雨一直下,一直下了整整二十天。
关中地区在秦、西汉、新三朝一直都是国家的核心所在,人口众多,所需的粮食也就特别多。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郑国渠、漕渠、龙首渠和白渠等一系列重要的水利工程相继出现,使得原本贫瘠的渭北平原等地尽皆成为肥沃的水浇良田。
而或是天然或是人工造就的大大小小两百多个湖泊点缀其间,一派水乡景色是后世的关中人民难以想象得,令人唏嘘。
但是在东汉时期,由于国家重心的东迁,许多水利设施都因为淤塞而荒废了。
因为水利设施被破坏,关中的水患自然一年比一年严重,而这反过来又进一步加剧了水利设施的破坏程度,最终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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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人定胜天
所以李归占据关中后第一件事是安置流民,建设坞堡,第二件事就是立刻开始大规模疏通原有的沟渠,兴修新的水利设施。
他也有条件这样做,因为关中一带刚刚平定,田地荒芜,所有的物资都被李归以各种借口收归了国有。
要想吃饭?可以,听指挥老实干活。
能将全民都动员起来还可以让对方无怨无悔感激涕零,这全都得感激董卓和李傕等人的残酷治理啊!
但是这种状态是不可能持久的,当百姓重新拥有了土地和家园后,再想要迫使他们大规模参加水利工程那是会激起民变的。
所以为什么即使三面作战,但一贯亲临第一线的李归始终没有离开关中半步,就是他要坐镇长安指挥这规模空前的水利建设。
而来自汉中久经考验的水利建设专家和规模巨大的水力锯木床、复杂的滑轮组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但是最改变历史进程的是汉中科技新的伟大成就,一种在原来时空古代中国从未出现过的巨大机器——水动力石材切割机。
实际上这真不是李归的创造发明,喜爱历史的他知道古代罗马人使用石材的程度举世无双,所以了解过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好吧得承认这些知识也就是他知道可以利用水力切割石头还很方便而已,但是他为科研人员指明了方向。
真正将这个设想完成的是氐族杰出的青年工匠蒲洪。
他设计出了能正确运行的齿轮结构,他的弟弟蒲元设计出了足够强度的刀口,而汉中随处可见的落差极大的山涧激流和成熟的水车建造工艺使得他有足够的试验场所。
当他的试验成功的时候,正是李归的大军占领长安的时候,所以大规模的切石工坊最早并不是在汉中建立起来的,而是在关中。
在李归的全力支持下,再加上关中丰富的水力资源和无处不在的大小石山,多达百余座切石工坊在关中各处迅速建立了起来。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它们提供的单单长两尺、宽一尺的标准石板就多达五百万块!
这意味着用它们来铺路的话可以铺设一条五米宽的石板路长达一千里!
但是这些水力切石工坊的出现还有一个更大的意义却是李归没想到的,那就是对普通人心理的强烈震撼。
鬼斧神工!这就是包括多数儒生在内普通人的看法。
出于技术保密的需求这些工坊都有士兵把守并不会允许普通人靠近,而它相对复杂的结构使得多数被招募来操作它们的人也不了解它们究竟是怎样工作的。
这就更进一步增加了它们的神秘色彩,使它们成为了继紫参之后李归神秘伟大力量的另一个证明。
而蒲洪自己除了因为这件大功被提拔为工行从事外,还被很多人视为最接近神(李归)的人,成为了氐族人的骄傲。
因为有这种神秘力量的加持,就连普通人都爆发出了超越正常水平的工作热情。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不但主要的沟渠全都清理修复干净,还新修建了大大小小三百多个水陂。
不仅如此,在渭河中游武功县以西还修建了规模巨大的新水利工程——武功堰。
这个工程带来的好处难以估计,几乎可以和郑国渠相媲美,李归也非常自豪自己带人创下的丰功伟业。
其实他不知道,他的这一个行动将历史上的六门堰提前三百五十年带到了这个世界上,直接将关中的良田数量增加了三分之一。
正是成功的进行了水利设施的建设,李归原本对可能出现的水患胸有成竹。
但是他没想到这些水利设施第一次在雨季接受考验,竟让会是如此的严峻。
不会是冥冥中老天惩罚我这个穿越者吧?李归一度无奈的想,否则那有连下一个月雨的。
其实历史上也是这样,正是这百年不遇的巨大灾害,重创了李傕的治国努力,激发了矛盾。
在这个时空里,这些水利设施能不能发挥出作用挽救这些无辜的百姓呢?
郑县的漕渠岸边,戏志才呆呆的看着脚下奔流而下的滚滚洪水,仿佛石化成了石制堤岸的一部分。
洪水嘶吼着,拍打着渠岸,但却不能奈何堤岸分毫,不得不不甘的继续东流难以为患。
直到曹仁听到手下报告后心急火燎的把他强行拉回到县里,戏志才依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曹仁令人为他送来热水,强迫他喝了下去,看到他的脸色重新现出一丝红润,才心痛的说道:“先生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家人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戏志才喃喃的说道:“我曾在关中游学多年,这漕渠,这漕渠早就堵塞了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曹仁劝解道:“或许李归正好就修了这一段呢?或许…”
说到这,他自己也不禁苦笑了一声,知道自己这样说纯粹是自欺欺人罢了。
只要是正常人那有不先修郑国渠、白渠却先修漕渠的?何况就算是只修了漕渠那也肯定是先从长安那边向这边延伸才是。
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啊!难道明人的力量已经强大到了这样的程度?
突然,戏志才跳了起来,大声道:“不行,这是生死大敌啊,我一定要劝说主公,劝说关东诸侯齐心协力先行将这明人扼杀才行,否则我等都将要死无葬生之地了。”
听他这么一说,曹仁吓得赶紧冲上去捂住他的嘴道:“志才兄慎言,志才兄慎言,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戏志才被捂的差点喘不过气来,立刻拼命挣扎了起来,曹仁见状刚快放手,戏志才立刻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好一会,他才停止咳嗽,对曹仁拱了拱手道:“一时失态,让子孝担心了。”
曹仁的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谢天谢地,你总算是正常了。
戏志才望着窗外的雨丝,幽幽的说道:“这一趟没有白来啊,不来怎知道世间还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我们还会犹如梦中之人一般懵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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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祭祀华山
听到这话,曹仁只有保持沉默,他不是一个无知的武夫,戏志才看到的事他也能看出几分,但是又能如何?又能如何!
突然,曹仁脑海里灵光一现,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重要的灵感,可惜这灵感又突然消失了。
直觉告诉他这种感觉十分重要,急的他不由得站起来团团乱转。
忽然,他想通了,他低声对戏志才道:“志才兄,你知道李归自崛起以来的赫赫武功吗?”
戏志才冷笑道:“这些时日光听那些说书的我都能背下来了,怎么会不知道。”
曹仁严肃的盯着戏志才,一字一顿的说道:“志才兄,我说的是李归的赫赫武功。”
戏志才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低头思索了一阵,猛然抬头道:“是的,不曾亲眼所见谁能明白明人的整体实力居然强大如此。”
“外人大多以为明人不过是乌合之众,能指挥这样的部队屡挫强敌那自然是可敬可畏。”
曹仁接口道:“但是只是观吕康所部,便可知明人士卒之善战,器械之精良。所以”
两人相视一笑,下面的话都没再说出口,但是彼此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观察李归作战,历来基本都是硬桥硬马的直接碰撞,从无什么了不起的机变。
以这样的精锐击打张修、羌人那样的乌合之众自然是无往不利,而对李傕那一仗则是直接以重骑兵决了胜负。
所以李归固然是才大如海,上马治军、下马治民都是非常来不起的,但是却从没有真正在战场上展现出什么了不起的计谋。
是因为敌人太弱无需展示,还是因为…根本不会?
反正无论是哪一点,李归再是天资过人但谋略水平得不到提高是一定的,这对于注定要站在明军对立面的曹军来说是一个好消息,极有可能是唯一的取胜之道。
第二天,车队再次出发,直奔长安而来,只是队伍的规模已经小了很多。
根据长安飞马送来的指令,杨沛已经带领乡人离开了队伍在新安到渑池一带安定了下来。
而此时张白骑伏诛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弘农郡,那些浑水摸鱼的小股盗贼心胆俱裂尽皆逃离了境内,这一路上显得分外祥和。
只是走到下邺,车队突然被拦阻了下来。
吕康连忙前去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意外的见到了一个最熟悉的人——父亲吕强。
他自然是惊喜万分,而吕强见到久违了的儿子自然也是十分高兴。
兴奋过后,吕康连忙问道父亲发生了什么大事使得前往长安的车队全部都被阻拦下来。
吕强低声道:“华山地震了,大王起驾前往祭祀西岳,准备请兖州的使节一同前往观礼。”
吕康十分诧异,低声道:“大王不是一直说天变不可畏,而且华山以前又不是没震过,为何这次会一反常态行此祭祀之事?”
吕强叹了口气,答道:“天变固然不可畏,但是人言可畏啊!这两个月地龙老是翻身,虽然造成的损失微乎其微,但是却搞得人心慌慌。”
“这次华山崩裂,死了上百人,大王决定于天道好好沟通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更可以顺便稳定一下人心啊。”
吕康想了想,有点担心的说道:“万一祭祀之后情况依旧,岂不更糟?”
吕强想了想,唤他到跟前低声耳语道:“无论祭不祭祀,至少雨马上就要停了,你明白了吗?”
吕康恍然大悟,随即又奇怪的问道:“怎么能肯定雨就要停了呢?”
吕强脸上略显尴尬,因为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李归说的那么有把握,他自然是深信不疑。
不过这样跟儿子说多没面子啊,于是怒斥道:“此乃不传之密,等你将来到了为父这一步自然就知道了。”
吕康心里撇了撇嘴,知道自己老爸有点露底了,但是脸上却也不敢表露分毫,直接领他前去寻找曹仁等人。
能陪同李归祭祀华山,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既可以拉近两家的关系,也可以借机观察一下明人的内情。
但是当曹仁一行来到华山脚下后,不禁微微感觉有些失望。
随即曹仁就又感到有些担忧,原来李归可不仅仅邀请了他一个人,还邀请了所有现在在长安的使节或者常驻的代表。
不但有袁绍、李傕、刘焉、韦端、马腾、匈奴这些大小势力的使节,甚至还有黑山军、羌族各大部落、西域各国来的使节。
原以为兖州是第一个和秦州交好的大势力,没想到居然已经落了后手,要知道锦上添花可比不上雪中送炭啊!
这些人都被安排站在了一块,天气本就炎热,即使明人提供了难得的冰饮,还是觉得时间难熬,无聊之下大家都不由得逐步放开胸怀聊了起来。
袁绍派来的使者是主簿耿苞,这个人和曹仁是认识的,再加上两家还是联盟关系,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交谈了起来。
耿苞这个人说话有点随便,也没有过人的智慧,但是基本做事还是十分靠谱的,从他那里曹仁了解到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到秦州。
原来李归重商,而无论是凉州还是益州的经济也都十分依赖商贸活动,大家自然是一拍即合。
在李归占据关中之前,从云南经过益州、汉中、武都、陇西、金城、武威、酒泉敦煌直达西域的商路就已经打通了。
与战火越来越旺的关东地区不同,现在这些地方大的战火已经渐渐平息,就连贼寇在各家的大力围剿下也日趋减少。
为了更好地维护自己的利益,现在成都、汉中和敦煌成为了三个贸易中心,基本各家都在这三个地方派驻了官员作为使节。
而汉中作为这里面商品最多、经济实力最强的一员,自然又是重中之重,驻扎的人数最多,李归占据关中之后这些人也跟着来到了长安。
而袁绍派人来则是为了和李归结盟夹击黑山军,为此他甚至愿意支持李归的势力进入并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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