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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隋行全文阅读

作者:朱藤紫骢     一路隋行txt下载     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0章 庙小请不来大和尚

    “十万兵马,唔,少了儿。”摄图对杨广报出的数目不甚满意,晃了晃脑袋,端起面前的酒碗,冲杨广说道,“来,阿纵兄弟,喝酒,喝酒。”

    杨广心里暗骂摄图狡诈,他急于促成摄图赴京朝见一事,于公,则完成了前辈数代人都未能完成的迫使强大的塞外霸主——突厥汗国向华夏王朝称臣的伟业;于私,也可借助突厥向大隋称臣这件事劝得母后独孤伽罗成全了他与安若溪的一段姻缘。所以,一见摄图顾左右而言它,分明对自己方才报出的援军数量颇有不满,心中着急,脱口说道:“大可汗如能亲赴长安,央得父皇允准发兵相助,小王愿出动麾下人马,充做大可汗后援,助大可汗完成东西统一大业,如何?”

    摄图与宇文般若对视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笑意,这才呵呵笑着问杨广道:“但不知阿纵此次给我带来了多少恩赏啊?本汗理应亲赴长安,当面向大隋天子表达谢意。”

    杨广作为大隋朝的颁赏使来到紫河镇,公然与突厥大可汗称兄道弟、平辈论交,对这件事感到最尴尬的莫过于曾和杨广师兄弟相称的突厥王子染干了。

    于沙钵略可汗摄图在大可汗牙帐设宴款待杨广、长孙晟一行之后,染干本有意前往杨广一行下榻的馆驿拜会杨广、长孙晟,当着长孙晟的面儿和杨广恢复以师兄弟相称,多多少少挽回些自己的颜面。可是,待大可汗牙帐内的酒宴一散,染干就听说可贺敦宇文般若亲自将杨广安排进了她平日里参禅修佛的那座小佛寺里居住,并且暗中传下严令,在杨广离开紫河镇,返回隋境前,未经她的允准,任何突厥王公勋戚,文武大臣概不得到小佛寺中和杨广有所接触。

    染干失望之余,只得每日都到馆驿看望恩师长孙晟,私心希望通过长孙晟带话给杨广,向杨广转达自己欲和他恢复旧时情谊之意。染干之所以会如此急于和杨广联络感情,实则是想趁第二可汗庵逻病故之机,利用隋朝的势力来逼迫伯父摄图,及早召回被发落至漠北苦寒之地的父亲处罗喉,壮大本部族的实力,以求在东突厥国内争得更多的领地和话语权。

    无奈,可贺敦宇文般若像是对此早有防范,使得染干只能每日望庙兴叹了。

    杨广带着张须陀、鲜于罗住进这座由宇文般若取名唤做因果寺的小庙,入得庙来,第一眼就认出了站在庙中众僧人队列中迎候自己的罗艺,不由得心头一喜。

    次日一早,杨广趁众僧人在佛殿内做早课的功夫,暗命鲜于罗将罗艺带至他房中,向罗艺探问江陀子的下落。

    罗艺对江陀子是否被宇文般若强留在身边为她种植花草一事全然不知,却向杨广透露了另一个惊人的消息:最近,即将有一位江左的有道高僧应宇文般若之邀前来因果寺传经布道。

    “此事当真?来自江左的这位有道高僧具体来自哪座名山佛寺,法号如何称呼?”杨广不曾想到,从罗艺嘴里居然得到了这么一个消息,急忙向他追问道。

    “小僧只知道这些。”或许是做久和尚的缘故,罗艺已习惯于僧人自称,先是摇摇头,继而又推测道,“不过,可贺敦既将王爷安排进因果寺中居住,多半不想对王爷隐瞒此事,王爷何不当面问她一问?”

    初听罗艺说起宇文般若不远千里,从地处遥远的南陈江左之地邀得一位高僧大德来因果寺传经布道,杨广头脑之中异常敏感地就闪现出来自天台山的那位“菩萨”的神秘身影。待听罗艺提醒自己,宇文般若有意单独将自己安排进因果寺来住,多半并不想对自己隐瞒此事,不禁呆了一呆,转念想到:这宇文般若会不会是欲此向自己示威,她不单单指靠着隋朝助突厥粮晌、兵马,还和南陈朝廷保持着某种联系,借此增加与隋朝谈判的砝码呢?

    他随即指示罗艺尽量争取在自己离开紫河镇前,设法打听到江陀子是否在宇文般若身边侍候的确切音讯,同时,也打定主意,要当面向宇文般若问明,这位受她之邀,从江左赶来因果寺传经布道的高僧大德究竟是何许人也。

    宇文般若不知是出于要腾出时间和夫君摄图详细商讨要不要亲赴长安朝见大隋天子的事宜,还是有意给杨广创造出一个能单独与因果寺中僧人接触,借寺中僧人之口,向杨广传达近日会有一名来自江左的有道高僧来寺中传经布道的消息,直至杨广一行抵达紫河镇的第四天,才姗姗来迟,赶到因果寺来和杨广见面。

    因宇文般若已被册封为隋朝的大义公主,和杨广份属姐弟,杨广对摄图指派她出面接待自己也没感到意外,两人在寺中净室相见分宾主落座已毕,宇文般若微笑着问杨广道:“阿纵,你瞧姐姐这座小佛寺修建得还不错吧。不瞒你,这座因果寺是我亲手绘图设计建造的呢。”

    杨广报之一笑,漫声应道:“姐姐大才,阿纵早就见识过了。”

    宇文般若情知杨广指的是她在突厥军中设计建造重型发石机和火油冲车一事,却故作不知,随即轻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呀,庙小请不来大和尚。这座因果寺建成也有些时候了,可在寺中出家修行的都是些连一部佛经都难得记全的寻常僧人,远不如阿纵你在并州城中修建的那座大兴国寺,有会琳和尚那样的高僧大德在寺中住持。”

    杨广听宇文般若主动在自己面前提及会琳和尚,心中一动,故作惊讶地向她问道:“怎么,姐姐也知道会琳和尚?你见过他吗?”

    “这塞北一带,有哪个不知道会琳和尚的大名?”宇文般若扑哧一笑,向杨广解说道,“会琳和尚早年因兵祸被迫出关流落于塞北,却能矢志不渝,坚持在关外传经布道长达十年之久,其间单是他化缘修建起的佛寺就有七八座之多,曾受他度化皈依佛门的信众更是不计其数,为此,这塞北一带的突厥百姓私下里都称呼他为会琳菩萨呢。若不是会琳和尚上了几岁年纪,眷念故土,返回关内做了并州大兴国寺的住持及河北僧监,我真有心请他来做这座因果寺的住持呢。”

第461章 南陈也要远交近攻?

    杨广乘机问道:“昨日我听这寺中僧人私下议论,说是姐姐从江左邀请了一位有道高僧来传经布道,不如到时就把他留下,做这座因果寺中的住持,岂不是好?”

    宇文般若脸色陡地一沉,旋即舒眉展眼道:“说起这件事,实在算不得出自我的本意。前些时,南陈朝廷曾派了一位使臣来到紫河镇谒见大可汗,我因和他提及北地苦寒,即便修建寺庙也难以招来有道高僧在寺中住持的事,不想这使臣却记在了心里。这不,就在阿纵你抵达紫河镇前两日,他才托人传话给我,说南陈皇帝特地指派了一位有道高僧前来传经布道,不日即将从建康出发北上,估算下来,怎么着也得一个月后方能抵达紫河镇吧。”

    杨广见她毫不避讳,十分详尽地告知了此事的前因后果,心中更加确信:宇文般若果有联络南陈朝廷,为其夫摄图和她本人预留后路的打算。只不过,若真如她所说,是南陈朝廷先派人千里迢迢,出使突厥的话,不就表明,南陈这位新继位做了皇帝的陈叔宝也要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企图用北面的突厥来制衡大隋吗?

    这两年来,杨广虽然镇守河北,与南陈相距遥远,也隐约听到些关于这位南陈新皇帝陈叔宝继位以来的所作所为:他并不像其父南陈宣帝陈顼那样怀有远大抱负,更像是一位安于现状,沉缅于声色享乐的无道昏君。(事实上,就杨广穿越前掌握的历史知识,他也清楚地记得,这位南陈后主陈叔宝是位在中国真正历史上数得着的荒淫无道之昏君)施用远交近攻之策,派出使臣穿越隋境联络突厥,用以牵制隋朝,这不像是陈叔宝能做出的事啊?

    正因如此,杨广对宇文般若说的话半信半疑,故作惋惜地舒了口气,感叹道:“据姐姐说来,可惜这位江左高僧抵达紫河镇之时,我早已返回关内了,否则的话,我还真想和这位高僧见上一面,听他讲解佛经真义。”

    宇文般若何等聪明之人,立即从杨广的话中听出了他对自己的猜疑,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也曾问过南陈来人,据说,这位普济大师是建康永庆寺中的明经堂首座,昔日与南陈宣帝陈顼师兄弟相称,也算得上江左一带数得着的几位高僧大德之一了。如果阿纵方便的话,到时专程来这因果寺听普济大师传经布道,抑或请普济大师返回南陈时到并州与你相见,也都并非不可能之事。阿纵无需为此感到遗憾。”

    宇文般若越是言之凿凿,主动告知自己这位江左高僧的出身、法号,杨广就越是坚信无疑,宇文般若这是在有意向自己显示,突厥虽已分裂成东西两个邦国,然其夫沙钵略可汗仍是突厥当之无愧的大可汗,在南北数朝并立的当世,依然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份量,借以提醒杨广,莫要看轻了突厥。

    “姐姐,一两个月后,我多半已陪着姐夫前往长安朝见父皇了吧,到时恐怕无缘和这位普济大师谋面了。对了,姐姐,这两天你和姐夫议定了赶赴长安朝见父皇的行程了没有?”杨广自谓看穿了宇文般若的真实用意,遂将计就计地恍然大悟道。

    “嗯,嗯。阿纵你不了解突厥人的习俗,第二可汗庵逻病故,生前没有留下一儿半女,通常需由大可汗召集突厥五可汗会商决定其继承人选,抑或将其生前领地、部属交与五可汗其中的一位代掌。日前,大可汗已派人知会阿波、达头去了,尚要等阿波、达头那边传回确切的意见后方可最终确定庵逻生前领地、部属的归属。所以,只有待这件大事尘埃落定,有个明确说法之后,大可汗才可能动身南下长安,朝见父皇。”宇文般若显然有备而来,从容答道。

    杨广先前在长安也曾听长孙晟详细介绍过突厥人的风俗习惯,却没听说过,突厥一位可汗死后,还需由大可汗召集所有的可汗会商决定其继承人,以及生前领地、部属的归属,因想到自开皇三年以来,突厥已正式分裂为东西两部,即便摄图真如宇文般若所说,派人前往西突厥征询阿波、达头两可汗关于庵逻生前领地及部属归属问题的意见,西突厥两可汗也决不可能再遵从摄图的意见行事。宇文般若这是有意无限期地拖延摄图晋京朝见父皇的日期啊!

    一念至此,杨广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难以抑制住心头的激愤之情,张口质问道:“姐姐,你这是何意?三十万石粮米,三万匹缣帛的重赏我已带来紫河镇,你不认为姐夫晋京面见父皇当面致谢,是做晚辈应尽的本份吗?”

    宇文般若见杨广说翻脸就翻脸,忙赔笑解释道:“阿纵莫急嘛,我方才所说,不过是依以往的成例需要走的流程而已。眼下突厥国内的形势你并非不知,那阿波、达头两个狼狈为奸的小人岂会再遵奉大可汗的号令行事?稍待些时日,姐姐我一定劝说大可汗尽早动身赶赴长安,朝见父皇,以示突厥向大隋称臣之诚意的。”

    从宇文般若嘴里头一回说出要突厥向大隋称臣的话,杨广略感欣慰,两眼盯着她追问道:“那就请姐姐定下个确切的行程、日期,我也好提前禀明父皇。”

    宇文般若被杨广逼得无计可施,且迫于目下东突厥式微,诸事有求于大隋,只得勉强答复杨广道:“大可汗离境前往长安,是突厥国内的头等大事,我不便代大可汗定下具体的行程、日期,如阿纵信得过,少则一月,多则三月,大可汗定会南下,赶赴长安朝见父皇就是。”

    “好。我便信姐姐这一回。”杨广挺身而起,朝宇文般若深施一礼,说道,“若姐姐果能说服姐夫尽早赶赴长安,朝见父皇,阿纵必有重谢。使命已经完成,阿纵今日就向姐姐告辞,明日一早我等便动身返回关内,阿纵就在并州城中恭候姐姐的佳音了。”

第462章 索还人情

    宇文般若苦留杨广不住,只得回去禀报摄图,于次日一早在紫河镇外十里长亭亲自为杨广送行。

    摄图也很爽快,临别之时不等杨广开口,就主动拍着胸脯保证道:“阿纵兄弟且放宽心,就按昨日你和可贺敦议定的日期,到时摄图一定亲赴长安,当面向大隋天子致谢。”

    杨广得了摄图的亲口许诺,心中的疑虑消解了多半,当即抱拳回应道:“如此,小弟就在并州恭候姐夫大驾光临了。告辞。”

    待杨广一行辞别摄图夫妻二人,率领着骠骑营向南行进了不到十里路程,就听前方军士来报:“前面有王爷的一位故人拦住了去路,声称有要事面见王爷。”

    杨广闻言一怔,随即想起昨晚罗艺才来向自己禀报过,没能打探出江陀子的确切下落,除了他之外,还会是谁有要事拦住自己一行的去路呢?

    “全部人马停止前进。将此人带到道边那片小树林里来见我。”因想到来人有可能是罗艺,杨广连长孙晟和李彻二人都没带,只身一人,翻身下马,率先走进了道边的小树林,等候与来人见面。

    稍顷,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小树林,疾步走到杨广面前,纳头便拜,嘴里叫道:“求王爷救救染干父子吧。”

    在半道上拦住自己去路,口口声声说有要事求见自己的竟然是自己的同门师兄染干!

    杨广不及多想,忙伸双手扶起染干,惊讶地问道:“染干王子,为何要如此行事啊?突利可汗出了什么事?”

    染干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提前赶至此处,半道上拦下杨广,得以有机会向他求助的,听到杨广此问,不知触及到了他心底的那个痛处,竟痛哭失声,涕泪俱下地向杨广诉说道:“四年前,染干父子受王爷之累,招惹得自家人猜疑,怀疑我父子暗通隋国,伯父传命将我父子发落到漠北苦寒之地防范、抵御铁勒诸部,如今染干虽蒙伯父恩赦南归,可我父处罗喉仍在漠北受苦,染干实不忍见老父客死它乡,故不避冒昧,半道拦下王爷,欲央得王爷答应,向伯父求情,早日放我父亲南来吧。”

    经染干提醒,杨广才回想起,四年前杨爽率领八万大军出关北伐,结果被从西北回援的突厥大军堵在了关外,团团包围了起来,自已曾采纳安若溪的建言,施用离间计,使得第二可汗庵逻误以为处罗喉、染干父子私通大隋,向沙钵略可汗摄图禀明,将处罗喉父子发落到漠北苦寒之地去了。然而,他却没想到,染干早在一年前就得到了摄图的恩赦,并且担任突厥东路军的先锋主将,一度率军进攻至了并州东郊,而其父突利可汗处罗喉却仍在漠北受苦。

    处罗喉给杨广留下的印象远胜过其子染干给他留下的印象,如有可能,杨广发自真心地想替处罗喉向其兄摄图求情,请摄图尽早放处罗喉南归。然而,此时他已辞别摄图夫妻,离开了紫河镇,且染干当面所求之事实属突厥国内之内政范畴,他一个隋朝藩王如何能够再返回紫河镇去替处罗喉求情呢?

    杨广左思右想,觉得染干此举过于蹊跷,多半对自己隐瞒了什么没有明说,遂边好言好语地劝慰着染干,边吩咐在树林边担任警戒的鲜于罗去把长孙晟请到树林中与染干相见,好向他问明个中隐情。

    长孙晟似乎已料到了半道上拦下杨广的不速之客会是染干,随着鲜于罗一走进树林,就向染干责问道:“前两日在紫河镇馆驿中,我不已经答应你向王爷如实转达你想救父南归的意思了嘛,你怎么信不过为师,自己又跑来搅扰王爷来了?”

    染干哭丧着脸答道:“一想起老父尚在漠北受苦挨冻,我就巴不得今日就央求王爷去跟伯父提说,早一日放老父南归,还望恩师体谅。”

    “好了,王爷今日也当面听到了你的这番苦衷,体谅你为人子的一片孝心,自会设法尽快替你父子向沙钵略可汗说情,请他尽早放突利可汗难归的。你且放心地去吧,再不必如此横生事端。”长孙晟冲杨广使了个眼色,干脆利落地打发走了染干。

    “先生,这染干如此过激行事,会不会另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呀?”待染干走后,杨广好奇地问长孙晟道。

    “王爷,据目下观之,摄图虽无臣服我大隋之诚心,然其麾下已有人在苦心谋求趁机上位了。”长孙晟微笑着捻髯答道。

    “先生是说,染干欲借助本王对摄图施压,使其放处罗喉南归,以谋求他父子东山再起,和摄图分庭抗礼?果真如此,岂不正中了先生离强合弱的计谋,对我大隋倒不失为一件大大的好事哪。”杨广望着长孙晟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兴奋地问道。

    “凭处罗喉父子眼下的实力,要和摄图分庭抗礼还为时过早了些。”长孙晟不疾不徐地纠正杨广道,“但突利可汗处罗喉在突厥五可汗中实力最弱,且长期受到摄图的压制,最重要的是,处罗喉一向主张与我大隋和睦相处,罢兵修好。扶持他重新坐大,对我大隋只有百利而无一弊,所以,某未经王爷允准,便代王爷答应了染干所请,王爷不会因此责怪于某吧。”

    杨广略有些难为情地笑了,冲长孙晟摆摆手,说道:“哪能呢。四年前从我出镇并州之日起至今,我一刻也未曾忘记先生在长安时的教诲,处处留心拉拢处罗喉父子,暗中扶持其坐强坐大,直至当年六叔大军被困于关外,无奈之下,我才施用离间计,诳得摄图误以为处罗喉父子私通我大隋,远远地发落了他父子。认真论说起来,至今我还的确欠着处罗喉一份人情未来得及偿还。染干既有心借助我来逼压摄图早日放其父南归,我又何不顺水推舟,还上欠他父子这份人情呢。”

    长孙晟开怀大笑道:“王爷既如此说,不如索性就把这年事统交与某来处置吧,自今日起,不出百日,某定要突利可汗南归,摄图顺从王爷之心愿,亲赴长安,朝见我大隋天子。”

第463章 安承衣

    依杨广的本意,为督促沙钵略可汗摄图尽早动身南下,他欲率领骠骑营暂留驻于白道州。结果,却遭到了长孙晟、李彻、段达等人的一致反对。

    “王爷尽管回并州静候佳音,某此番决然不会叫王爷失望的。”最终,还是长孙晟的这句话打动了杨广,令他回心转意,答应暂回并州迎候沙钵略前往长安,朝见父皇杨坚。

    临从白道州返回关内前,杨广特意命李彻率领五万兵马驻扎在白道州,对突厥形成威摄,并交待李彻道:“齐安公此番率军留驻于白道州,凡涉突厥事务,须听从长孙将军谋划、调遣才是。”

    若论李彻、长孙晟二人官秩,李彻要远远高于长孙晟,然李彻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答应按杨广所嘱行事。

    就这样,在将逼劝摄图前往长安,朝见大隋天子的使命尽托付于长孙晟、李彻二人之后,杨广带着段达等骠骑营将士返回了并州等候消息。

    这一等直等了近一个月,终于从关外传来了消息:长孙晟将军将亲自陪同突厥使臣来并州晋见王爷。

    自己明明盼望着长孙晟能逼劝突厥大可汗摄图本人尽快南下,可如今长孙晟却陪着一位突厥使臣来到并州求见自己,杨广得到禀报,心头不免略微感到一丝失望。

    三天后,长孙晟陪着摄图帐前第一重臣——特勤窟合真来到了并州。杨广在晋阳宫正殿接见了窟合真,经向他问明来意方知,窟合真此来,一则作为突厥遣隋使节,携带突厥大可汗摄图的亲笔书信,代表摄图本人,前往长安,朝见大隋天子;二则也是奉可贺敦宇文般若之命,前来邀请杨广再赴紫河镇因果寺,当面聆听来自南陈帝都建康永庆寺来的高僧普济大师讲说佛法真义。

    窟合真预料到杨广多半会对摄图本人没有亲赴长安,朝见大隋天子心存不满,因此,不等杨广当面向他问及此事,就主动向杨广解释道:“晋王殿下,我家大可汗近日身染重病,因担心迁延了南下长安朝见大隋天子的时日,故命在下作为大可汗的代表先行赴长安朝见,待大可汗病势稍轻,再另行与殿下议定行程,还望晋王殿下不要太过介意。”

    杨广明知摄图这是在有意使诈、推脱,打心底里不愿亲赴长安,向大隋称臣,然窟合真身为突厥的宰辅之臣,既已在自己面前红口白牙地说出了摄图身染重病,自己也不能不卖个情面给他,遂勉强开口答道:“大可汗既病势沉重,差特勤前往长安朝见父皇也是一样的。但不知大可汗患上的是何种重症,要不要本王指派几位名医赶赴紫河镇为大可汗诊治病情啊?”

    “感谢晋王殿下对我家大可汗的关切之意,我家可贺敦正要请殿下再赴因果寺聆听高僧讲经,如果可能,就请殿下带上三两位华夏名医一同前去吧。”窟合真答得也甚是巧妙,并不拒绝杨广亲自前往紫河镇探视摄图的病情。

    如此一来,杨广就面临着两种选择:要么以应宇文般若之邀,到紫河镇因果寺听南陈高僧讲经传法为名,去亲自试探、查看摄图是不是真得病了;要么带引着窟合真返回长安,去朝见父皇杨坚。

    正当杨广沉吟不语,一时拿不定主意之时,一抬头,忽然望见长孙晟站在窟合真身后,不停地冲自己摇头示意,遂派人暂带窟合真下去馆驿略事休息,等候自己的决定,单把长孙晟一人留了下来,向他问道:“先生以为,我是该答应宇文般若的邀请,再赴紫河镇探视摄图病情,察明虚实呢,还是应陪同窟合真一同返回长安,带他去朝见父皇?”

    长孙晟却摇头答道:“处罗喉尚未南归,摄图尚未南下,殿下不如就留在并州候着,至多再有几十天的光景,一切便可见分晓了。”

    “那先生此来......”杨广不明其意,迟疑不定地问道。

    “呵呵,某之所以亲陪窟合真前来并州面见王爷,就是欲劝王爷沉住气,莫受到摄图夫妻二人机心使诈的迷惑,耐心等待摄图本人南下长安,朝见我大隋天子呀。”长孙晟笃定地答道。

    因长孙晟至今犹不肯向自己说出他做何谋划,能逼诱摄图本人亲赴长安,杨广仍心有不甘,欲同他商量,不如顺小推舟答应宇文般若的邀请,自己再赴紫河镇去走上一趟,既可探明摄图是否真的患有重病,又能起到督促摄图本人早日南下的效果。

    恰在这时,殿口处人影一闪,却见侍女萧萧满面春风地走进了正殿。

    “萧萧,有什么要紧的事如此急着来见我啊?”因素知萧萧最懂规矩,往常不经自己传命,从不踏进晋阳宫正殿一步,今日却见她不传而至,招呼都不打一声径直闯进殿来,杨广心中感到惊诧,沉下脸向她问道。

    “王爷,娘娘开恩了,下旨敕封安姐姐做了承衣刀人!”萧萧顾不得殿内还有长孙晟在,冲口向杨广报喜道。

    杨广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犹不敢相信萧萧所说是真是假,颤声冲她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听。”

    “婢女方才是禀告王爷,皇后娘娘允准了王爷和安姐姐的婚事,已敕封安姐姐做了承衣刀人!”萧萧喜极而泣,语带哽咽地重复了一遍。

    承衣刀人是王公嫔妃中品秩最低的一等,然而,令杨广喜出望外的是,安若溪虽只被母后独孤伽罗敕封做了承衣刀人,却与先前侍女的身份大不相同,俨然已位列自己的嫔妃行列了。自己犹在苦心孤诣地欲借逼诱突厥大可汗摄图亲赴长安朝见父皇一事来劝说母后允准他迎娶安若溪,哪知却突然喜从天降,这一愿望转眼间竟变做了事实!

    “先生请回,一切但依先生所言行事就是。”杨广忙不迭地打发走了长孙晟,回过头来迫不及待地问萧萧道,“快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464章 意想不到的旅伴

    萧萧高高扬起手中拿着的一封书信,答道:“我是从送信来的小厮嘴里才听了个信儿,就慌忙来给王爷报喜了。这是王妃写给王爷的亲笔信,王爷一看便知端的了。”

    杨广迈步走到萧萧近前,伸手从她手中抢过萧厄派人送来的亲笔信,就立在原地,展开信来细细观瞧。

    萧厄在这封亲笔信中一共告知了杨广三个消息:其一,她们母子在长安宫中一切都好,请杨广放心。萧厄信中专门提及,父皇杨坚对新得的这位皇孙颇为喜爱,待孩子百日一过,就亲自替他取名,唤做杨昭,并下诏册封他为河南王;其二,皇帝皇后做主,为秦王杨俊择定了天下五大高姓的博陵崔氏女为妻,不日就要为杨俊在大兴宫举行成婚仪式,同时,杨广最小的妹妹杨阿五也被册封做了兰陵公主,许配给了郢国公王谊的次子;最后,萧厄才在信中简略地告诉杨广,安若溪已怀有身孕,因其腹内怀着的尚不知是男是女,故母后下旨,准杨广纳其为嫔妾,暂敕封为承衣刀人,候其生产后,再另行封赏。

    杨广将信中有关安若溪的寥寥两行字反复看了多遍,头脑中头一个闪现出的念头即是:原来是得知安若溪怀了自己的骨血,母后才开恩允准了自己纳安若溪为嫔妾!

    可他随即转念又一想,仍觉此事存有诸种不明之处:母后独孤伽罗是历史上有名的强梁皇后,父皇杨坚至今后宫凋蔽、妃位虚设,大哥、太子杨勇偏宠云昭训,冷落太子妃元氏,为此曾屡遭母后当面申斥,而安若溪因当年侍奉过前朝的千金公主,一向不受母后待见,几次三番地将她调离自己身边,依母后一惯的行事做派,怎会单凭安若溪有孕在身这一件事,就答应了自己和安若溪的婚事来了呢?

    “萧萧,你现在就去把王妃派来送信的小厮传来见我。”杨广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的书信,头也不抬地吩咐萧萧道。

    过不多时,萧萧带着萧厄差来送信的小厮来到了晋阳宫正殿。

    不等那小厮跪下冲自己行礼,杨广就迫不及待地向他问道:“快把你所知道的有关娘娘恩准本王纳安若溪为妾一事的前后经过一字不落地说与本王来听。”

    那小厮哪会想到杨广传他至此,单单问到这一件事,跪倒在地,低头想了一会儿,方抬头回道:“禀王爷,小的对王爷所问之事知之甚少,只在离京前听鱼府掾提说过一句,似乎是王妃感念安姑娘在她产下皇孙,不,河南王后不久就入寺乞福百日的情分,在娘娘跟前替安姑娘说了许多好话,娘娘才开恩,允准了这门亲事。再多的,小的实在不知了。”

    萧厄曾亲手挽救过安若溪的性命,如今又竭力搓合成了自己和安若溪的这门亲事,莫非她真是仙女下凡,是老天对自己的一份莫大恩赐吗?杨广听了送信小厮的话,不由得由衷感慨道。

    “王爷,王妃还叮嘱小的传口信给您,说娘娘思念王爷,近日就要命人来召王爷返回长安了。”送信小厮临了向杨广禀报道。

    意外地得知了母后开恩,准自己正式纳安若溪为嫔妾这一天大的喜事,反倒愈加坚定了杨广尽力促成摄图亲赴长安朝见这一件大事的决心。

    他采纳长孙晟的建议,委婉谢绝了宇文般若的邀请,又送窟合真从并州南下,前往长安出使,自己则专一静候于并州城内,盼望着长孙晟能早些为他带来更大的惊喜。

    又过了一个月左右,果如萧厄所言,在皇后的一再叨念下,隋高祖杨坚派宫中宦者赶赴并州,召杨广回朝述职,杨广好言劝抚奉旨召自己回朝的宦者耐心在并州多住上些日子,向其声称不日自己就要亲带一份大礼返回长安,进献给父皇母后。

    那宦者浑然不知这位年仅十五岁的皇子、亲王肚子里打的什么盘算,勉为其难地答应杨广,至多在并州住上十天,促请杨广在十日内处置罢行台一应紧要政务,好尽快随自己返回长安向皇上交旨复命。

    堪堪到了第十天一早,那宦者在馆驿中起了床,梳洗已毕,正欲赶往晋阳宫面见杨广,催促他时日已到,须当尽快随自己动身启程,不料一出门,迎面正碰上满脸笑容的鲜于罗奉了杨广之命,前来请他到晋阳宫正殿,商议回京述职之事。那宦者正合心意,遂跟着鲜于罗来到了晋阳宫正殿。

    一脚踏进晋阳宫正殿的门槛,那宦者不禁为之一怔,只见偌大的一座宫殿中密密麻麻站立了足有数百位河北道行台的文武吏员,分列两行,肃立无语。

    “公公请到这边来稍坐上一坐,人马上就要到了。”杨广居中端坐于殿内,望见那宦者走进殿来,热情地冲他招呼道。

    那宦者瞧殿内这阵势,情知即将有大事发生,心怀忐忑地遵命走到杨广下首边,并不敢就此落座,小心翼翼地问杨广道:“王爷,这是在等谁呀?”

    杨广伸手示意宦者放心在自己下首坐下,微微一笑,答道:“突厥沙钵略可汗摄图。”

    “请恕咱家孤陋寡闻,不知王爷率领恁多行台僚属,在此等候突厥大可汗,所为何事呀?”那宦者乍着胆子又问道。

    “公公敢情忘记了?今日便是咱们约定的动身回京的日子,恰逢突厥沙钵略可汗也要前往长安朝见父皇,不如咱们就结伴而行吧。”尽管杨广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邀摄图一同前往长安就像是邀约两三知已好友到郊外踏青一般轻松自然,但在那宦者耳中听来,却好似平地里炸响了一阵惊雷一般,惊得他呆若木鸡,坐在那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依稀听到殿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随即,只见车骑将军长孙晟全副戎装,陪着身材魁梧的突厥大可汗摄图走进殿来。

第465章 铁勒来袭

    突厥,准确地说,这时应称其为东突厥大可汗摄图费尽心机地诈称身染重病,以推脱亲赴长安朝见大隋天子杨坚,可他万万没想到,长孙晟已先于他着手策划逼他南下了。

    两个月前,长孙晟作为颁赏副使,随杨广一同来到紫河镇面见摄图之时,当他了解到杨广欲诱逼沙钵略可汗摄图亲赴长安朝见大隋天子,长孙晟就派出多名心腹军士扮做突厥人的模样,悄悄从紫河镇继续北上,一路上放出风去,称隋朝皇帝赏赐了数以万计的粮米、钱帛给摄图部族,摄图欲凭借隋朝皇帝颁下的重赏率军北上,将铁勒诸部驱逐出漠北。

    消息传至漠北铁勒诸部,铁勒诸部中实力最为强大的部落酋长阿拔当即决定,先发制人,不待突厥人来攻,首先率领部落数万勇士南下,向突厥人发起进攻,从突厥人手中抢掠回隋朝重赏的粮米、钱帛。

    四年前被摄图发落至漠北防范铁勒诸部的突利可汗处罗喉得知阿拔率部南侵的消息后,曾试图派人前往铁勒诸部,廓清谣传,劝说阿拔罢兵休战。无奈为时已晚,阿拔部落的数万勇士就像数万头杀红了眼的猛兽一般闯进了突厥北境领地。

    处罗喉只得一面率本部兵马奋力抵抗铁勒入侵,一面派人报信给其堂兄摄图,请求摄图速发援军北上增援。

    其时,正值南陈高僧普济大师抵达紫河镇因果寺传经布道,被可贺敦宇文般若强拖去听高僧讲经的摄图在因果寺中收到铁勒大军来犯的紧急军报,来不及召回在外率军操演的儿子雍虞闾,亲率三万突厥铁骑从紫河镇出发,北上迎敌。

    摄图大军与阿拔率领的铁勒勇士于都斤山以北的独洛河畔遭遇,展开了一场骑军对骑军的殊死较量,阿拔率领的铁勒骑军面临摄图与处罗喉兄弟所部的南北两路夹攻,丝毫不惧,以百骑为一作战单位,凭借着手中的强弓硬弩,在独洛河畔广袤的大草原上,向突厥铁骑发动了一轮接一轮的进攻,打得摄图麾下的三万铁骑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所幸有处罗喉率领本部人马紧紧尾随在后,牵制,袭扰阿拔所部,才使得摄图率领着残兵败将退守都斤山,勉强止住了颓势。

    因阿拔率军进攻至都斤山,已侵入突厥境内纵深近千里,孤军深入,粮草给养日渐匮乏,不利于与突厥人相持过久。于是,阿拔便派人前往都斤山面见摄图,向其索要隋朝皇帝颁赏给他的所有粮米,钱帛,作为从突厥境内撤军的条件。并且公开向摄图叫嚣,如果摄图不答应他们提出的撤军条件,则会在旬月间攻下他的牙帐所在地——紫河镇,将摄图部族驱赶入相邻的隋朝境内。

    摄图愤然拒绝了阿拔提出的过份要求,本欲传命雍虞闾率军增援都斤山,与阿拔所部周旋到底,却在此时又得到军报称,西突厥阿波可汗得知铁勒攻入东突厥境内的消息,已派人和阿拔取得了联络,欲联手攻灭摄图部族,统一突厥东西两部。

    倘若阿波此时率军从西面发动进攻,摄图部族就将面临两面受敌、同时展开两线作战的险境,胜算尚不足一成。为免于遭到灭国的风险,摄图只得派人在半道上追回阿拔派出的使节,以满足阿拔所提全部条件为交换,和阿拔罢兵休战,掉过头来专一应对阿波来犯。

    恰在此时,率军留驻于白道州的长孙晟主动向摄图伸出了援手。长孙晟亲自赶赴都斤山求见摄图,向其保证,只要摄图肯立即启程南下长安,朝见大隋天子,驻扎于白道州的五万隋军将士将同摄图部族联手将阿拔所部驱赶出突厥境内,并且大隋天子还可应摄图之请,发兵西北,一举扫灭阿波所部,助摄图实现东西突厥统一。

    到了这时,被逼入绝境的摄图已别无它法可寻,只得答应了长孙晟。长孙晟陪着沙钵略可汗摄图南下并州来见杨广,与此同时,李彻率领五万隋军开进突厥境内,会同雍虞闾所部共同抵御阿拔、阿波向东突厥发动的进攻。一场两国间的交易就此达成了。

    李彻率领五万隋军,替摄图部族担当起了北抗阿拔部南侵的重任,替换得雍虞闾率领东突厥大军加强了西部的防御力量,成功地迫使阿波打消了从西面向东突厥发动进攻的念头。

    而李彻在率军北上之前,就已摸清了阿拔所部的底细,在都斤山采取了只守不攻的策略,和阿拔部打起了持久战。两军相持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阿拔所部就因后方粮草断绝,不得不从突厥境内大掠而归,主动撤至了漠北。

    长孙晟运用他卓越的军事、外交才能,既成功地逼使了东突厥大可汗摄图被迫南下朝见大隋天子,又帮助摄图部族化解了一场迫在眉睫的灭国危机,同时还使得可贺敦宇文般若企图利用南陈来增加突厥与隋朝谈判的砝码,甚至阻止摄图亲赴长安朝见隋天子的计划落了空,可以称得上是取得了开隋以来对突厥的一场重大胜利。

    作为隋朝在河北最高军事统帅和行政长官的晋王杨广,由于采纳了长孙晟的建言,并敢于放手将关涉突厥的军事、外交指挥权交给长孙晟暂代行使,保证了隋朝在军事、外交等方面始终对东突厥保持了主动和高压态势,并且在具体实施过程中丝丝入扣,环环相接,才最终促成了这场重大胜利。杨广本人也将从这场重大胜利中获益,从包括太子杨勇在内的诸位皇子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隋高祖杨坚眼中可委以大任的不二人选,为他在今后人生旅程中赢得更大的辉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就东突厥国内的势力消长而言,突利可汗处罗喉在摄图南下后,受摄图所托,暂时执掌了部族大权。杨广、长孙晟不仅顺带着履行了对染干许下的诺言,而且扶持了以处罗喉父子为代表的东突厥国内的亲隋势力,为今后一段时期大隋和东突厥关系的进一步密切发展埋下了伏笔。

第466章 胜利者应有的姿态

    杨广在并州城中接到长孙晟派人送回的军报,得知摄图已在长孙晟的陪同下南下入关,不日即将抵达并州的消息,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当即决定于长孙晟陪摄图进入并州的当天,召集河北道行台文武群臣,摆足了上邦天朝的阵势,借以威服摄图。

    然而,出乎杨广意料的是,长孙晟在陪同摄图步入晋阳宫正殿,看到杨广高坐于殿内,不曾起身迎接沙钵略可汗时,忙请摄图在殿口稍候,自己则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杨广近前,抱拳躬身说道:“请王爷移步殿口,迎接突厥大可汗。”

    当着殿内上百位行台僚属的面儿,杨广虽然有些不情愿,也只得勉强应长孙晟所请,站起身来,迎向了殿口。

    接下来长孙晟的举动更令杨广感到颜面尽失,自己盛陈威仪向摄图示威的计划完全落了空。

    待杨广和摄图彼此在殿口相见行礼已毕,不等杨广开口将摄图让往自己下首落座,长孙晟直接就把摄图让向了居中的座位。

    殿内登时哗然,以行台右仆射王韶为首,上百位行台僚属不约而同地把不满的目光投向了长孙晟。

    长孙晟神色自若,丝毫没受到殿内众人对他不满情绪的影响,一路引导摄图到殿内方才杨广的座位上落了座,十分恭敬地躬身冲上施礼,朗声说道:“外臣长孙晟拜见大可汗。”

    杨广头脑反应还算敏捷,眼见着殿内众人对长孙晟已起了不满之心,忙主动替恩师打圆场,也随着长孙晟向端坐于殿内主位的摄图拱手施礼,问候道:“大可汗别来无恙乎?”

    摄图才略了头,杨广已顺势坐到了下首的客位上,向殿内众人吩咐道:“诸位且依班次近前来见过突厥大可汗吧。”

    杨广一发了话,众行台僚属虽心存不满,也只得依次上前向摄图行了晋见之礼。

    长孙晟待众人向摄图施礼相见已毕,挺身站立在杨广身侧,朗声向殿内众行台僚属宣布道:“突厥国沙钵略大可汗为表达对大隋天子的敬仰之心,拔冗专程亲赴长安,朝见我大隋天子,以实现大隋与突厥两国和睦相处之局面。接下来,晋王殿下将与大可汗议定此次赴京朝见的具体行程安排,大可汗驻跸河北道治下各州之时,还望诸位恪尽职守,齐心协力,确保大可汗早日顺利地晋京面圣。”

    杨广唯恐在场众人中有人不服,忙附和长孙晟道:“长孙将军作为父皇钦命的赴突厥颁赏副使,受本王所托,邀得突厥国沙钵略可汗亲赴长安朝见我大隋天子,此为天下瞩目之一盛事,今日在场诸位须遵从长孙将军方才所说,各守职责,确保大可汗此行平安、圆满。王仆射及行台各部尚书暂且留下,其他各位可以退下了。”

    待殿内众人遵命散去,杨广当着摄图和奉旨召自己返京钦差宦者的面儿,站起身冲长孙晟抱拳施了一礼,说道:“能邀得大可汗赴京朝见父皇,实乃先生所立大功一件。关于大可汗此次晋京朝见的一应行程安排,本王也想先听听先生的意见。”

    长孙晟见杨广头脑敏捷,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便领会了自己的用意,甚感欣慰,目视王韶,谦让道:“王仆射协助晋王执掌河北道行台政务,理应由王仆射来规划大可汗的行程安排,长孙晟遵命行事就是。”

    王韶和张衡等人也从杨广和长孙晟师徒二人的对答中瞧出了些端睨,情知长孙晟欲故作姿态,以服摄图之心,遂不再推让,略一思忖,开口说道:“大可汗亲赴长安朝见我大隋天子,实属两国邦交之首屈一指大事,窃以为不可过于仓猝行事。据目下而言,须派出六百里加急驿传长安,向当今圣上禀明此事,再候旨行事。在圣上诏命未下达前,大可汗驻跸并州期间,一应关防、饮食起居等事宜概由下官统筹安排,布置。是否妥当,还请王爷示下。”

    杨广不置可否,转过头来问摄图道:“大可汗意下如何?”

    摄图实为被逼南下,此时心中尚牵挂着突厥国内的战事进展,也想多在并州住些时日,待国内战事见出胜负分晓后再动身赶赴长安,便冲杨广头,客气地答道:“一切听从阿纵兄弟的安排就是。”

    当下,杨广主动让出晋阳宫正殿旁的侧殿给摄图来住,又和王韶、张衡、段达等人详细议定了关防等事项,才单独把长孙晟一人留在殿内,心有不解地向他问道:“先生此番实是设局逼使摄图南下长安,朝见父皇,对此,摄图也是心知肚明。而今日在这殿内,先生为何又要故作姿态,依君臣之礼相待摄图,如此前倨后恭、惺惺作态,有此必要吗?天下人会不会因此视先生为奸诈、虚伪之小人呢?我话说得有些重了,但确发自真心,请先生莫要见怪。”

    长孙晟起身正色答道:“若换做是朋友间相交,确乎不应如此。但王爷须知,长年刀兵相见之敌对两国间交往,只可阳谋与阴谋并施,王道与诡道并行,方能收立竿见影之功效。当今数朝并立大争之世,塞外霸主突厥分裂为东西两邦,对我大隋而言,确是多年来从未有过之重大有利时机,而沙钵略作为突厥大可汗,倘若能逼劝其此次晋京向我大隋天子称臣,则北境之事庶几可一举底定矣。为达此目的,不拘于细枝末节,恩威并举,软碍兼施,某以为并无不当之处。只要我大隋北方边患能从此尽消,某即便受到世人耻笑,责骂,又何足道哉?”

    杨广虽仍心存颇多疑惑,但受到长孙晟置个人毁誉于不顾,忠心为国消除外患的感染,也不禁为之动容、感叹不已。

    当日晚间,杨广独自躺在床上,在头脑中反复揣摩、体会着长孙晟在逼劝摄图南下长安这件事上的所做所为,一言一行,渐渐琢磨出了一个自己先前不甚了了的道理:对待国是,只要始终秉持一颗忠枕之心,不必拘泥于采取的手段是否正当。就好比此次长孙晟以朝廷赏赐给摄图的诸多粮米、钱帛作诱饵,诱使铁勒阿拔部落发兵入侵突厥一样,只要能逼迫摄图亲赴长安,向大隋称臣,对大隋朝廷和成千上万的北境百姓来说,不是功德无量的一件大好事吗?

第467章 蠢蠢欲动

    杨广采纳了王韶的建议,派出六百里驿传赶回长安,向隋高祖杨坚先行禀报东突厥沙钵略可汗摄图已驻跸并州,拟亲赴长安朝见的讯息,以便朝廷提前有所准备。

    然而,他却没想到,父皇杨坚及朝中众臣得到摄图亲赴长安朝见的消息的同时,隐藏在长安城中的各路反隋势力也获得了这一讯息,并且开始着手阻挠摄图前往长安了。

    舒国公刘鲂自两年前受隐匿在长安的南陈秘密谍报机关——雁巢副首领关自在的胁迫,设法买通天牢的狱卒,逼死了在返回南陈途中意外被杨素擒获的雁巢中两大护法之一的萧无垢后,就不得不中断了他的蛰伏生涯,变得重新活跃起来。

    从刘鲂的真心来说,他并不甘于受关自心的摆布,可始终没有勇气迈出和南陈朝廷一刀两断的关键一步。正是从关自在先是安排隶属于雁巢的杀手张仲坚在他身边,令他险些暴露反隋复周的真正面目,继而又把他当做枪使,要他冒着诛灭九族的风险逼死了天牢里的萧无垢这些举动中,刘鲂深切地感受到了首鼠两端的日子并不好过。

    若说他是南陈朝廷安插在隋都长安的一名卧底,着实有些冤枉了他。刘鲂实则更看重通过反隋复周来达到他再次回到朝廷中枢,参掌朝政的目的,南陈朝廷及其秘密谍报机关雁巢不过是刘鲂为实现其个人野心欲加利用的势力之一。然而,通过开随以来的种种接触,他却越来越察觉到自己反倒沦落成了南陈朝廷和那个不识其庐山真面目的关自在用以对付隋朝的一枚棋子,并且是一枚随时都有可能抛舍开的弃子。这令刘鲂感到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好在开皇元年间与他缔结反隋同盟的英国公宇文忻在突厥重兵压境的危急时刻受到了隋帝杨坚的重新起用,而且很快就趁突厥沙钵略主力大军西征阿波的机会,率军攻占云州,立下了大功,令杨坚开始对北周留下的这些前朝宿将有了新的看法,同时,也使得刘鲂惊喜地看到了复辟北周皇朝的一线希望。

    在开皇二年间,已身为突厥可贺敦的前朝千金公主宇文般若强掳前朝宗室宇文阅至突厥境内,并派人在长安及关中一带散布谣言,欲图复辟之际,刘鲂也曾蠢蠢欲动,会同两位盟友梁士彦和宇文忻向关外派出心腹联络宇文般若,欲和她里应外合,举兵复辟。

    未曾料想,镇守河北的晋王杨广不久就探听到了宇文阅在突厥境内的藏身之处,并亲自率军出关奔袭元尼那山,使得宇文般若背着其夫摄图,另起炉灶反隋复辟的计划提前被摄图察知,导致突厥斩杀宇文阅,再次发兵南下攻隋,刘鲂一伙的计划也因此而被迫搁浅了下来。

    由于南陈新老皇帝政权交替之时,发生了始兴王陈叔陵斫伤其兄长,南陈太子陈叔宝的意外事件,使得南陈后主陈叔宝继位以后,主动向隋朝示好,南北两朝的关系有所缓和,也在客观上造成了南陈布设于隋都长安的雁巢等隐秘力量暂时归于沉寂,蛰伏不动。这样一来,刘鲂一伙为实现其反隋复周计划欲借助的南北两大外援一时间都指望不上了。

    经刘鲂、梁士彦和宇文忻三人秘密会商决定,及时收手,尽最大限度地骗取隋帝杨坚的信任,攫取军权,伺机而动。

    这一等又等了一年多的时间,其间宇文忻虽因云州战功被赋予了右领军大将军的实权,统领两万禁军,然则其上有太子杨勇钳制,下有独孤皇后的同胞兄弟独孤陀担任右领军将军,对宇文忻行使军权形成了很大程度的妨碍和掣肘,使得可供宇文忻直接调遣的禁军人数尚不到一万人,要想单凭这不足一万人在长安城中打起反隋复周的旗号,是远远不够的。

    直到前不久,因朝廷诏命由杨广治下的河北道行台负责筹措朝廷颁赠给突厥的恩赏,激起了河北民变,皇帝杨坚忽然起意,欲重新起用素有前朝第一宿将——盛国公梁士彦,拟任命梁士彦为潞州刺史,借助他在河北、关东一带享有的威望,协助杨广顺利地完成筹粮使命。宫中的消息传至刘鲂和宇文忻二人耳中,如同给这两位打了一剂强心针一般,刺激得两人立马找到梁士彦府上和他协商重新举事之事。

    刘鲂和宇文忻之所以才一听到皇帝有起用梁士彦为潞州刺史的传言,就变得如此兴奋难安,起因多半在于潞州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倘若梁士彦出任潞州刺史,将潞州的军政大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那么三人的反隋同盟不仅在隋都长安,甚至关中地区之外平添了一支上万人的军队,更为重要的是,这无异于在三人反隋同盟和前朝千金公主宇文般若之间开通了一条能够保持密切联系的联络通道,为南北呼应,共同举事反隋复辟提供了一个绝佳时机。

    更令刘鲂和宇文忻感到兴奋不已的是,梁士彦还给他二人带来了另一个好消息:他日前已派人和在万善尼寺出家的前朝皇后司马珞取得了联系,探知司马珞因深恨独孤后强逼她改嫁唐国公李渊,想通过梁士彦联络开隋之前已投奔南陈,如今被南陈封为随国公的父亲司马消难,伺机反隋。

    同一天内,一度断了线的南北两条外援通道竟神奇地都有了恢复畅通的希望,如何能叫刘鲂和宇文忻不喜出望外?

    然而,好景不长,由于张衡向杨广献策,采用募捐的办法很快从河北一带的世家豪右手中筹得了粮帛,平息了民变,梁士彦出任潞州刺史的诏命迟迟未下,眼看着化做了泡影。就在此时,且从宫内传出了突厥沙钵略可汗摄图亲赴长安朝见大隋天子的消息,使得刚刚出现在刘鲂等人面前的一丝北联突厥,反隋复周的曙光又变得前景黯淡了。

    得知摄图亲赴长安朝见消息的当日傍晚,刘鲂正心烦意乱地独自在自家庭院中背着双手来来回回地踱着步,突听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别经年,舒国公无恙乎?”

    刘鲂闻声转身看去,不由得接连倒退了几步,惊叫出声道:“怎么是你!”

第468章 关自在下达必杀令

    赫然站在刘鲂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四年前险些给他招来杀身之祸的那位曾经的赤髯少年张仲坚!

    刘鲂强自稳住心神,四下观望,见附近无人,方不错眼珠地打量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怒声喝问道:“你还来此做甚,不怕老夫命人捉了你去京兆衙门?”

    四年不见,也不知为何,张仲坚自十五六岁时就生就的那副赤色的连鬓络腮胡须竟长成了漆黑一片,密咂咂地几乎遮住了他大半个脸。与四年前相比,他的身形长高了许多,身板显得也更加壮实了,一眼望去,俨然像是位历经沧桑的彪形大汉。

    “四年前仲坚给舒公惹祸了,没从晋王府中盗来天元太后的手迹,以至耽误了反隋复周的大事。仲坚仓猝逃走,实属无奈之举,还望舒公包涵。”张仲坚双手抱拳,嗓音浑厚地向刘鲂致歉道。

    “你今日潜进本公府中,不会是单单为了向我道声歉来的吧?”刘鲂本能地和张仲坚保持开三丈以上的距离,冷冷地试探着他的来意。

    “舒公英明。大菩萨命仲坚给舒公带来一个口信,欲和舒公联手劫杀突厥沙钵略可汗,助舒公达反隋复周宿愿。”张仲坚似乎不愿在刘鲂府中久留,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刘鲂知道,张仲坚口中的大菩萨就是神秘的雁巢首领关自在。自己今日才从暗布于大兴宫内的眼线那里得知摄图即将亲赴长安朝见杨坚的消息,关自在随即就命张仲坚来传信,要自己和他联手杀掉摄图,莫非大兴宫内也有南陈深埋的眼线?

    “哈哈,本公和摄图素日无冤,向来无仇,为何要劫杀他呀?”刘鲂心中暗自惊诧于关自在神通如此广大,脸上却强挤出一丝笑来,故作轻松地反问张仲坚道,“再者,向闻南陈朝廷已和隋朝尽释前嫌,重归于好,关自在却要和本公联手在隋朝境内劫杀突厥沙钵略可汗,你不觉得这件事过于蹊跷了些吗?烦劳你现在就回复关自在,本公恕不从命。”

    张仲坚也不向刘鲂多做解释,只淡淡地问了一句:“舒公难道忘记了两年前天牢内萧无垢吞金自尽之事?”

    刘鲂脸色陡地一变,手指张仲坚,嘶声质问道:“你,你想做什么?”

    张仲坚见自己一语击中了刘鲂的软肋,说话的语气显得更加轻松了:“舒公就没不用心想想,大菩萨别人不派,为何单派我来见舒公传话?”

    刘鲂心里当然明白,关自在专一指派张仲坚来见自己,其用意无非是借此告诫自己,莫要忘记了当年曾和南陈联手欲谋反隋之事。

    他煞白着脸呆站片刻,又给自己找出了另一个理由来回绝张仲坚,悻悻地说道:“本公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关自在找本公在与他联手劫杀突厥沙钵略可汗,只怕找错人了吧。本公的确有心无力,难以从命呀。”

    张仲坚警惕地向四周张望了两眼,压低声音说道:“真人面前不打诳语。舒公不是还有两位能征惯战的好朋友吗?实不相瞒,大菩萨有言在先,如舒公今日应允下此事,你我双方就以潼关为界,我方负责在潼关以东设伏劫杀摄图,若是摄图命大,侥幸进了潼关,哼哼,那就要烦劳舒公那两位声名卓著的好朋友出力,帮舒公达成所愿了。”

    “那,要是摄图一旦进了长安,朝见罢那罗延,你我双方是不是就须收手了呢?”刘鲂因念及帝都长安也在潼关以西,按张仲坚所说双方分工,理应由自己这一方承当斩杀摄图的任务,所以慌忙推脱责任道。

    “英国公麾下有两万内卫禁军,到时还怕斩杀不了摄图一人?大菩萨有令:摄图不死,决不收手。”张仲坚回答得也很干脆利落,没给刘鲂留下任何收手不干的借口。

    刘鲂压了压心头窜起的怒火,还想探问张仲坚在长安城中的落脚地,忽听远远地有府中仆从呼唤自己的声音:“老爷,天色已晚,夫人请你回房用饭呢。”接着,望见有人打着灯笼朝自己所站的方向走了过来。

    “话已传到,舒公后会有期。”张仲坚不待刘鲂府中仆从走近,匆匆向刘鲂一抱拳,腾身跃起,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当日夜间,刘鲂待夫人入睡后,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遂悄悄起身来到书房,也不灯照亮,独自坐在阴影之中,陷入了沉思:关自在身为南陈朝中至关紧要之人,既欲和自己联手劫杀前来长安朝见杨坚的突厥沙钵略可汗摄图,那么就充分表明,当前南陈和隋朝交好不过是权宜之计,南北两朝仍处于相互敌对的状态。这对自己等三人的反隋复周计划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可他转念一想,不禁摇了摇头:关自在口口声声声称,由雁巢负责率先出手,在关东劫杀摄图,看似为自己预留下了退路,可一旦他们在关东劫杀不成,放摄图一行进了潼关,到时杨坚父子不就察觉到有人在半道劫杀摄图,会命人加强防范,大大增加在关内刺杀摄图的风险和难度了吗?甚至,张仲坚还蛮横无礼地要宇文忻率军在长安城内下手刺杀摄图,这不简直就是要自己等三人主动去送死吗?即便自己有把柄抓在关自在手中,迫不得已愿意去出头冒这个风险,宇文忻也不会白白地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做此傻事啊!

    不行,一定得尽快想出个即不得罪关自在,又能适时收手,保全自身的两全之策来。

    刘鲂虽打定了主意,不和关自在真心联手去刺杀摄图,但在书房里呆坐了大半夜,直到次日天亮,也没能想出一个两全之策来。左右为难,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动身出府,在长安新都各处兜了几个圈子,确认身后没有人在盯稍之后,悄悄溜进了位于长安新都西城的盛国公府,来找梁士彦商议对策。

第470章 杀父之仇

    对梁士彦来说,既然刘鲂今日找到了自己府上,而他若一味劝说刘鲂不要听从关自在指令行事,给自己惹祸上身的话,就极易导致关自在的报复,过早暴露自己的真正意图,但同时,也不可能乖乖地去充当关自在一伙的替死鬼,不计后果地按照他指示给刘鲂的分工方法,待“雁巢”派出的杀手在关东刺杀不成,再在关内,甚至长安城中组织人手去行刺摄图。

    左思右想之后,终于被梁士彦想到了一个既不会付出太多代价,又足以向关自在交差的办法来。

    “舒公,依你与关自在这几年的交道打下来,你猜料得出,他会指派何人前去关东行刺摄图吗?”梁士彦心中打着盘算,脸色阴晴不定地问刘鲂道。

    “据我所知,两年前,‘雁巢’中两大护法之一,平时多在关东一带藏匿,活动的萧无垢被杨素于东都附近擒拿,后在长安天牢中吞金自尽,按理说,萧无垢一死,‘雁巢’在关东的实力大损,此次行刺摄图,极有可能会从长安派人前往。至于确切的杀手人选嘛,张仲坚自是一个,尔后就是长年潜伏关中一带的另一位护法了,只是我还不了解此人的身世、姓名。”由于先前被梁士彦指责对关自在一伙知之甚少,刘鲂顾及自己的面子,有意将自己所知道的“雁巢”内的情形向其和盘托出,据实答道。

    “那么,如果咱们能指派一位武功高于这两人的刺客,先行赶赴关东,刺杀了摄图,关自在不会因此迁责于舒公吧?”梁士彦试探着问道。

    “可是,盛公,张仲坚的功夫如何,你是亲眼见识过的。据说,‘雁巢’中两位护法的功夫无人能敌,咱们要到哪儿才能找到这样一位武功高强的刺客,先下手刺杀了摄图呢?”

    “不错,当年那个赤髯小子的功夫的确不俗。”梁士彦陡地话锋一转,不无自得地说道,“但要和我说的这人相比,还要差着不少。”

    刘鲂听梁士彦把话说得很满,埋头想了片刻,猛然抬起头来,两眼直盯着他,问道:“你指的可是白发梁默?如若果能指派梁默前往关东,刺杀摄图尚有五成的把握。不过,这梁默如今可是汉王身边的贴身护从,他肯听从盛公差遣,冒此风险行事吗?”

    梁士彦十分笃定地头答道:“若是换做刺杀别个,或许他不肯,单只行刺摄图,梁默必会毫不迟疑地前往的。”

    “这是何故啊?尚请盛公明示一二。”

    梁士彦拿白眼瞟了刘鲂一眼,有意卖了个关子,改口向刘鲂反问道:“我若指派梁默前往关东刺杀了胡酋摄图,舒公肯助我离京出任外州吗?”

    “我久已不在中枢,如何能帮助盛公出任外州呢?”刘鲂本能地推脱道。

    梁士彦嘿然冷笑道:“舒公虽离中枢日久,但宫中却还安排有三五位眼线耳目吧。我听说,大兴宫临德殿内颇受那逻延宠信的宦者苏仪儿.......”

    “盛公切莫听信他人胡乱传言,苏仪儿只是我的同乡,除此之外,我二人间并无别的瓜葛。”刘鲂唬得脸色大变,忙起身拦住了梁士彦。

    梁士彦明知苏仪儿是十几年前刘鲂和一位前朝宫女生下的私生子,眼见自己话才说出一半儿,刘鲂就如此反应,遂微笑不语,两眼盯着刘鲂,静候他答应自己提出的交换条件。

    “那,苏仪儿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宦者,那逻延面前是轮不到他有说话资格的......”刘鲂有些心虚地避开梁士彦的盯视,还欲为苏仪儿强作分辨,可话说至一半儿,旋即主动改口道,“然盛公既有所托,我定会传信于苏仪儿,要他勉力一试的。”

    见刘鲂最终还是答应了自己提出的条件,梁士彦一直紧锁的双眉舒展开了,顺手端起身边几案上的一只茶碗,抿了口茶,悠悠地说道:“那就请舒公回府暂等上些时日,待摄图死讯传入长安,你便去向关自在复命吧。”

    刘鲂犹对已是汉王杨谅身边贴身护从的梁默能否情愿受梁士彦差使,前往关东刺杀摄图一事心存疑虑,听到梁士彦下达的逐客令,身形端坐未动,赔着笑又问道:“汉王他......”

    “怎么,舒公信不过老夫能指使得动梁默去刺杀摄图吗?”梁士彦缓缓地说道,“那今日老夫不妨就把话向舒公说透吧:我记得应该在二十六年前吧,当时突厥还是摄图的父亲科罗可汗在位。那一年的寒冬腊月,科罗可汗曾亲率突厥五万铁骑攻破了凉州城,亲手斩杀了当时西魏的凉州刺史孟坚,两万西魏守军只有不到三千人从突厥的铁蹄下逃得了活命,其中就有身为别将的老夫和孟刺史膝下的八岁孩儿孟实.......”

    “盛公是说,梁默就是二十六年前西魏凉州刺史孟坚的儿子孟实?”刘鲂恍然似有所悟,身体前倾着问道。

    “正是。”梁士彦了头,说话的语气显得有些沉重,“后来,我替他取名为梁默,其意并非是要他改随我姓,而是要他时刻默记于心,是突厥人在凉州城中杀害了他的亲生父亲。由于我长年随军东拚西杀,身边带着个八岁的娃儿多有不便,便在从凉州逃出后不久,就把梁默送入了嵩山少林寺,托付给了一位法名唤做神光的高僧照料,跟随神智大师习学武功,直至十年后,梁默十八岁那年,才奉师命下山,来到军中找到了我。再后来,他跟随我南征北战,屡立战功,为了他能有一份更好的前程,我便举荐他做了汉王的贴身护从......舒公试想,如今科罗可汗的儿子沙钵略可汗摄图既要亲赴长安,梁默一旦得知此事,焉有不找其报杀父之仇的道理?”

    梁默虽是梁士彦当年麾下的旧将,如今却已是汉王杨谅身边的亲信护从,梁士彦之所以要指派他前往关东刺杀摄图,想必也有给自己预留退路的意思。但这已无关紧要,关键在于自己今日登府央得梁士彦派出像梁默这样的顶尖高手出关行刺摄图,在关自在那儿也算勉强交得上这份差使了。

    刘鲂暗暗想明白这件事的利害关节,遂起身向梁士彦告辞,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暗中差人送信给苏仪儿,命他留意,助梁士彦再受起用,尽快出任外州去了。

第471章 一具无头男尸

    朝廷传请由晋王杨广陪同东突厥沙钵略可汗摄图亲赴长安朝见大隋天子的诏命下达至并州,已到了开皇五年的三月。杨广得诏,立马请摄图到晋阳宫正殿和他当面会商从并州动身,前往隋都长安的相关事宜。

    其时,摄图已然得报,李彻率领五万隋军北上,已帮助雍虞闾打退了自漠北来犯的铁勒阿拔所部,同时成功地逼退了蠢蠢欲动的突厥阿波可汗所部,使东突厥的局势得以转危为安。因此,当杨坚准请他入长安朝见的诏命下达至并州时,摄图欣然向杨广表示,愿意遵从诏命行事。

    因念及摄图身为东突厥一国之主,离国之日不宜过久,且自并州返回长安这一路沿途州城相连,并无多少穷乡僻壤经过,杨广与摄图定下,三日后从并州出发,经灵石、汾州、蒲州选择最近的一条道路赶赴长安。

    数月前,长孙晟逼诱摄图入关之时,跟随摄图前来并州的有他随身护从二百名突厥勇士,加上杨广所带晋王骠骑营三百将士,一行担任护从的军力也达到了五百之众,足以应对不测之事。杨广随即将河北道行台一应军权、政权尽交付于王韶、张衡二人暂掌,自己则会同长孙晟,在段达带领的三百骠骑将士护从下,于三日后准时与摄图从并州动身南下,赶赴长安朝见。

    数百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并州城,朝着西南方向列队而行,当日晌午时分,已到达灵石堡镇上。

    路经灵石堡,杨广不由得想起了五年前自己离京出镇并州之时,鱼俱罗率领着晋王骠骑营大部人马,正是在此地和雍虞闾的“狼牙五百骑”遭遇,从此拉开了自己率部与突厥的五年征战生涯。尔今,率领二百多名骠骑勇士于灵石堡顽强狙击突厥铁骑的鱼俱罗已不知身在何处,是死是活,而自己却终于在长孙晟、李彻、王韶等人的鼎力辅佐下,经过五年来的艰苦奋战,终于迫使突厥大可汗摄图向大隋朝廷俯首称臣,睹物思人,抚今忆昔,心中自不免生出一份感慨来。

    过了灵石,再向南走不到六七十里,已进入汾州地界。才从赵郡太守任上调至汾州任刺史的李诠亲率汾州群僚,早已等候在了汾并两州交界处,杨广、摄图一行于当日傍晚进入汾州境内时,李诠率领一众僚属前来求见杨广,请杨广的示下,欲征得杨广的同意,连夜赶到汾州城内,将杨广、摄图一行安顿在刺史衙署中歇息、落脚。

    “汾州城距此还有多远?”杨广端坐于“铁蹄龙”马背上,屏退众人,单把李诠一人留下,向他问道。

    李诠近四十岁的年纪,生得相貌堂堂、仪容不俗,他在长安老城里的府邸虽和杨广的晋王府同在一条街巷,与杨广称得上不折不扣的街坊邻居,却碍于彼此身份差别,往日并无来往,加之此次从赵郡太守任上才奉调来汾州任刺史不久,就碰到了个十分蹊跷的事,故而听到杨广向自己问话,忙躬身小心答道:“回王爷,此处距汾州城,尚有约一百二十几里的路要走。按原先的安排,本打算将王爷一行安顿于前面距此二十多里的汾河驿歇宿一晚,明日再赶到汾州城落脚,可是......”

    此时天已擦黑,杨广对李诠要他带着摄图一行夜行百多里路赶到汾州城内歇宿颇为不满,在马上把两眼一瞪,冲李诠喝问道:“可是什么?莫非本王临从并州动身出发前,没差人通报于你,为何要突然改变行程安排呀?”

    李诠略一迟疑,乍着胆子回道:“不敢欺瞒王爷,实是因为今天日间有人在汾河驿附近的河面上发现了一具无头尸身,在下担心王爷一行的安危,所以不揣冒昧,抖胆恳请王爷改变既定的行程安排,连夜赶至汾州城内落脚歇息。”

    杨广闻言吃了一惊,两手紧握缰绳,接着问道:“现已查明这具无头尸身的身份来历了没有?此系何人所杀?”

    “禀王爷,事发突然,尚未查明此案来由,因此在下才......”

    “嗯,除了这具无头尸身外,目前在汾河驿四周,可曾还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杨广心中盘算着,这一百多里的夜路走下来,最早抵达汾州时,恐怕也要到次日天光大亮了,遂向李诠又问道。

    “这倒没有。日间在下已调集了五百汾州府军驻扎于汾河驿四周,将汾河驿严密地守护了起来。按说王爷陪着大可汗今晚在汾河驿留宿一晚,明日天亮再动身前往汾州也是可以的,但在下唯恐王爷得知实情,心中不爽,所以......”李诠未假思索地答道。

    “只是在驿站附近河面上发现了一具尸身,又不是在驿站内出了人命官司,本王心中有什么感到不爽的?”杨广担心一出并州,就要摄图跟随自己连夜赶路,有诸多不便之处,遂故作浑不在意地冲李诠吩咐道,“传本王的话,今晚就依原计划,歇宿于汾河驿内,待明日天亮,再前往汾州也不迟。”

    李诠唯唯诺诺,转身正欲离开,却被陪在杨广身后的段达给叫住了:“刺史且留步。请李刺史带末将先行赶赴汾河驿作一番勘察,待确定驿站内外平安无事后,再请王爷陪大可汗一同赶往驿站歇息。”

    段达在李诠的引导下带着二十多名骠骑营将士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即返回向杨广禀报说:“王爷,末将已将汾河驿里里外外仔细察看了一回,驿站内除留有驿丞带着两三位驿吏等着侍候王爷和大可汗外,并无任何不相干的人。末将会同汾州李刺史,在汾河驿四周安扎下两道营垒,王爷尽可放心陪大可汗前往驿站歇息就是。”

    “唔。张须陀,本王素知你办差一丝不苟,为防不测,今晚便由你带领五十名骠骑勇士在驿站内值夜,明白了么?”杨广出于谨慎考虑,了张须陀的名,要他率人今晚在驿站院内担任警戒,尔后方差人向摄图说明情况,带着一行人朝汾河驿走了过去。

第472章 汾河驿

    汾河驿是座规模不小的驿站,若在平时,待到天近二更时分,汾河驿中早已是人声喧沸,热闹成一片了。

    可是,自从接到了需安顿晋王杨广一行在此留宿一晚的差使,新到任不久的汾州刺史李诠便提前知会汾河驿的驿丞苟四儿,自即日起不得再接纳任何其他过往官吏在驿站住宿,腾出整进院子,专一静候晋王陪着突厥大可汗光临住宿。

    非但如此,由于杨广陪着沙钵略可汗来驿站住宿的当天日间,异常离奇地在汾河驿附近的河面上发现了一具身份不明的无头男尸,李诠更是于事发后立即调集五百汾州府军,将汾河驿团团包围了起来,除了留下驿丞苟四儿和两名精于伺马的驿卒在驿站内等候服侍杨广一行外,把其余二三十名驿卒尽皆远远地驱赶出了驿站。

    因此,当杨广陪着摄图进入汾河驿时,但听驿站院内鸦雀无声,迎面只见有一位弓腰陀背的驿丞殷勤地走上前,将杨广、摄图二人迎往上房落座。

    “委屈王爷和大可汗了,今晚怕只能用些干粮充饥了。”李诠随着杨广和摄图走进驿站上房,满面惭怍地说道。

    “启......禀王......爷,”那位弓腰陀背的驿丞苟四儿像是一辈子没接待过像杨广和摄图这样的大人物,激动得话也说不利索了,听到李诠向杨广解释说驿站并未为他们备下饭食,忙结巴着讨好道,“小的已为王爷慢火炖好了一锅鸡汤,敬请王爷和,和大可汗吃些热乎的,暖暖身子......”

    杨广见他形容滑稽,禁不住“扑哧”一乐,伸手指向门外,吩咐道:“本王和大可汗今晚就吃些随身携带的干粮充饥,倒也无妨,你炖好的那锅鸡汤,就赏给大可汗身边的突厥武士吃吧。呆会儿吃过饭,将大可汗安顿到一间清静些的上房安歇,听到没有?”

    李诠知道杨广心中仍忌讳汾河驿附近河面上才发现的那具无头男尸,不肯吃驿丞苟四儿亲手为他炖好的鸡汤,忙瞪了苟四儿一眼,赔笑向杨广解释道:“在下日间已来驿站查看罢了,今晚王爷和大可汗就请在这驿站二楼的甲、丙两间上房内歇息,暂且委屈王爷和大可汗的随身近卫就在甲、丙两间上房之间的乙字号房内安歇,以便于随时照应,不知这样安排,王爷还满意否?”

    杨广听李诠安排得十分周到,打心底里也并不以为在防范如此严密的汾河驿中还会出什么意外,遂满意地了头,转身用突厥话向摄图说道:“今晚先委屈大可汗随意吃些干粮充饥,待明日抵达汾州城内,本王再命人备下上好的酒宴,款待大可汗吧。”

    摄图往常多率军征战,自是吃惯了军中的干肉干粮,对此倒并不在意,两人就在上房内命随行的卫士们拿来些干肉干粮进来,大吃大嚼起来。

    那驿丞苟四儿满怀期待地精心为杨广和摄图炖制了一大锅美味的鸡汤,却不料到头来便宜了一帮突厥武士,听了杨广的吩咐,显得有些无精打彩,神色怏怏地退出上房,去后厨端鸡汤给摄图身边的突厥武士去喝了。

    杨广和摄图二人在上房内正吃得痛快,突然见段达急匆匆地走进房来禀报:“王爷,驿站门外现有汉王殿下差来的上仪同梁默将军求见。”

    梁默!

    杨广乍听段达说出这个名字,脑海当中随即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白发汉子的身影:曾几何时,自己为了摆脱张须陀,到“江南岸”酒楼解一回馋,不是挑唆着张须陀和五弟的这位贴身护从交过手,打过架吗?据张须陀自己事后说,他根本就不是梁默的对手。

    今晚,梁默怎么会突然跑来汾河驿找自己来了呢?

    “李刺史,你先陪大可汗到楼上歇息去吧。”因尚不清楚自己的五弟——汉王杨谅突然派梁默来汾河驿求见自己是为为了何事,杨广便借故支走摄图,单独在上房接见了梁默。

    杨广和梁默两人已有近五年未见,但当梁默跟随段达,大步流星地走进上房,杨广看到他的第一眼,只觉得同五年前相比,梁默身上瞧不出有丝毫改变:依然是黝黑精瘦,依然是一头白发苍苍,唯一有所不同的是,梁默此时腰悬着一口宝剑,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常年行走江湖的侠士。

    “梁将军,汉王差你来此求见本王,不知所为何事?”由于梁默本系汉王杨谅身边贴身护从,杨广对段达允许他腰佩宝剑来见自己也未加深责,不待梁默走进房来向自己施礼,即率先开口问道。

    “在下梁默,见过晋王殿下。”梁默抱拳冲杨广躬身一礼,方挺身答道,“只因皇上得知晋王殿下与突厥沙钵略可汗从并州动身的确切日期后,命我家王爷离京前往蒲州迎候晋王殿下和沙钵略可汗一行,我家王爷惦念殿下一路的安危,特命在下星夜赶来护从。”

    “阿谅恁有些过虑了吧。”杨广听说自己的五弟汉王杨谅大老远地打发梁默跑来汾河驿,只不过是要他来护持自己,颇不以为然,嘴角往下一撇,说道,“我听说自我和秦王、蜀王出镇外藩以来,母后就将阿谅接入了宫中居住,这几年下来,怎么胆子愈发变得小了起来?本王身边现有段达将军率领三百骠骑勇士护从,且沿途多经过的是我大隋驻有府军的州城,又何须梁将军特地从长安赶来此处护从?”

    “殿下有所不知,我家汉王最近得到确切消息,有人意图在沿途对突厥沙钵略可汗不利,特命在下前来告知殿下,请殿下多加留意。”梁默不动声色地沉声答道。

    “什么?何人如此大胆,欲行此倒行逆施之事?”杨广腾地站了起来,目视梁默,大声喝问道。

    “这个......目前尚不得而知。我家王爷也是在昨日离京到达蒲州之后才得到的消息。”梁默略一迟疑,再次抱拳答道。

第473章 谁是刺客

    因梁默突然赶来汾河驿示警,使得驿站内的气氛立马变得紧张了起来。

    段达职责所在,当即召集虞孝仁、李浑、裴虔通等骠骑营各营的管带紧急会商,加强了对汾河驿的守护力量。当他从虞孝仁和李浑口中听说梁默武功高强,在长安内外罕遇敌手时,遂坚持要梁默同他住进摄图和杨广所住甲、丙两间上房之间的乙字号上房之中,以便随时应付不测。

    杨广乍闻有人想在半道上劫杀摄图的消息,也大吃了一惊,可之后看到段达紧急召集骠骑营诸将严密布防,加强了对汾河驿内外的守护,转念一想,又对梁默报来的消息产生了一丝怀疑:汾州尚属于自己治下的河北道行台管辖,即便有人欲图不轨,也不会选择在守护如此严密的汾河驿动手吧。要知道,接连突破汾州府军和自己所带骠骑营的层层守护,冲杀进这座驿站来,至少也得组织起一支上千人的兵马,谁会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呢?

    倒是这一消息的来源引起了杨广的特别注意:据梁默所说,五弟杨谅是在离京后不久得到消息,声称有人欲在半道上劫杀摄图,那么,这一刺杀行动的幕后主使之人多半就在长安城中。如此一来,就排除了摄图目前最大的对头——西突厥阿波、达头两可汗派人入关劫杀摄图,以阻止他前往长安朝见父皇杨坚的可能性。而急欲阻拦东突厥和大隋罢兵修好,又有实力实施刺杀行动的,只剩下了与隋朝划江而治的南陈一家了。

    回想起五年前自己绕道东都前往东都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杨广更加认定:如果梁默所报消息属实,那么自己的那位老对头——南陈秘密谍报机关“雁巢”的首领关自在就极有可能是这次刺杀摄图的真正主使之人。

    关自在欲派人在半道上劫杀摄图,阻止其前往长安朝见大隋天子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要借助东突厥大可汗在隋境被刺身亡这件事大做文章,重新激起东突厥和隋朝之间的相互攻斗,好使南陈坐收渔翁之利。

    杨广越想越有道理,禁不住头脑开始兴奋了起来:关自在要派人前来刺杀摄图,而自己不也可趁机将他派来的刺客生擒活捉,顺藤摸瓜,将这只深藏不露的老孤狸揪出来吗?

    “段达,梁将军,你二人须当切记,倘若这一路上果真有人胆敢来行刺,一定要设法活捉刺客,千万不可伤了他的性命。”杨广心中存着将计就计,捉拿关自在的念头,向段达和梁默下达了捉拿活口的命令。

    杨广上楼回房就寝时已近三更时分,按照段达的安排,张须陀带领五十名精锐的骠骑营军士负责在汾河驿院内值夜巡视,而段达和梁默二人,会同摄图身边的两名卫士长,一共四人就住在二楼的乙字号上房之中,作为杨广和摄图二人的贴身护从,以便随时应对意外事件。

    自杨广一上汾河驿的二楼,段达就回绝了包括汾州刺史李诠和驿丞苟四儿在内的任何人再上二楼的请求,以确保除住进乙字号上房内的四名贴身护从外,任何人都不得接近杨广和摄图二人。

    李诠也隐约听说了些关于有人欲在半道上劫杀摄图的消息,本想今晚亲自住进驿站,为杨广和摄图担任警戒,但见段达对自己和苟四儿皆做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不但不允许自己登楼看望杨广,而且连驿站内似乎都没为自己预留下歇宿的地方。无奈之下,李诠只得谆谆叮嘱了苟四儿几句之后,悻悻地到驿站外的军营中安歇去了。

    当夜天交四更时分,李诠才在汾河驿外的军帐中合衣躺下,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朦胧间就听到帐外有人高声呼喊道:“不好了,汾河河面上起火了。”

    李诠陡地一惊,顺手抄起放在身边的佩剑,腾身冲出了军帐。

    待他来到军帐外,见军营中已有不少军士从睡梦中惊醒,三三两两地聚集于军帐外眼瞅着汾河的方向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

    李诠随即也向汾河河面上望去,但见不甚宽阔的河面上果然熊熊燃烧起了十几堆大火,正顺着河流的方向漂向下游。

    “斥候,速去探明,是谁在河面上放的火?其他人听我号令,速回帐中装束停当,以五十人为一队,分做十队,今夜就在汾河驿四周来往巡视,都别睡觉了!”李诠见这十几堆火燃放的着实有些奇怪,生怕留宿在汾河驿内的杨广一行出什么闪失,忙大声向营中军士下令道。

    就在李诠麾下的数百军士听从他的号令,纷纷回身入帐穿衣披挂的同时,突然,在黑漆漆的夜幕之中,有无数的火箭朝着汾州府军安扎在汾河驿外的军营中射了过来,眨眼的功夫就引燃了数座营帐,有在营帐内来不及穿衣逃出的军士身上也被火给烧着了,就地翻滚着发出阵阵哀号。

    李诠在北部边境的赵郡担任太守经年,也算得一位久经沙场的宿将,眼见有人偷袭军营,急切中顾不得多想,忙传令一部分军士扑灭营中火势,固守军营不出,同时,亲率数十名精锐敢死之士,不顾一切地奔着汾河驿冲了过去。

    与汾河驿外军营遭到偷袭的同时,有十几道黑影接连窜进了驿站院内。

    正在驿站院内带领军士值夜的张须陀头一个发现有人窜进了院内,挥刀大喝一声,带领众军士迎着那十几道黑影就冲了过去,就在汾河驿院内与这些闯进院来的不速之客混战在了一处。

    在驿站二楼乙字号上房内的段达听到楼下院内动静不对,忙手握宝剑迈步出房来查看究竟,不料,前脚才一踏出房门,就见一寒光直奔自己面门而来,段达急忙缩头藏颈,堪堪躲过了迎面一剑,却不防被趁乱窜上楼来的这人飞起一脚,正踹中段达的心窝,段达痛地大叫一声,撒手扔刀,整个人直飞回了房内,重重地砸在了房内的一张几案上。

    饶是挨了重重的一脚,段达倒地之际仍拚尽所有的力气,大声呼叫道:“梁将军,快去护着王爷,有刺客!”

第474章 两大高手

    趁乱窜上楼来的这名刺客一脚将段达踢飞,随即直接奔向楼道里侧,摄图所居住的甲字号上房便扑了过来。

    这人像是颇为熟悉汾河驿中各间客房的排布情况,猱身窜至甲字号上房门前,伸手使巧力在门缝间一挑,便挑落了门栓,正要提剑迈步进房,突闻身后一阵金风划过,遂知身后有人突施暗算。他并不回头,只将手中提着的宝剑顺势朝后一挥,想用这一剑逼退在身后偷袭自己之人,哪知一剑才挥出去,就觉背心处已被人一把抓住,使大力向楼下掼了出去。

    这刺客身上的功夫十分了得,虽因轻敌被身后来人抓住了背心,两脚离地,掼向了楼下,却能于身子即将飞出楼道的一刹那,伸出一只脚尖,勾住了楼道边的一根房柱,紧接着脚上发力,像只大鸟似地轻轻巧巧落回了楼道之内,用满带诧异的目光打量起欲掼自己下楼的这个人来。

    梁默本以为自己方才出其不意的一抓一掼,至少也能将这名窜上楼来的刺客掼下楼去,却见他一眨眼的功夫也不知使用了什么身法,整个人竟在半空中打了个回旋,安然无恙地落回到了楼道之内,也不禁暗吃了一惊,缓缓从剑鞘中抽出宝剑,剑尖指向那刺客,沉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报上姓名来?”

    那刺客黑纱蒙面,看不清面目,嘿然冷笑一声道:“想不到这汾河驿楼上还住着位世外高人,识相的赶快闪开一条路,叫本公子进去一剑砍下摄图那厮的首级来,否则,可别怪我剑下不留情面了。”

    话音未落,就见那刺客挺剑直朝梁默刺了过来。梁默见此人使剑的招势虽然简单,剑势却十分凌厉,不敢有丝毫大意,忙用身形挡在甲字号上房门前,举剑来格挡对方的剑锋,哪知那刺客一剑刺至半道,突然变刺为撩,避开梁默的剑刃,自下朝上,向梁默的头顶便撩了上来。

    此时,对梁默来说,躲开这一剑并不算难,只须身形向旁边闪开便可,然而这样一来,就会给那刺客让开一条冲进房中,刺杀至今在床上酣睡未醒的摄图的道路来。以梁默如此高超的功夫,也并无把握能从此人剑下救下摄图的一条命来。故而,梁默把牙关一咬,使出了一个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招势,像根木桩似地仍挡在甲字号房门前,挺剑直刺向对方的心窝。

    那刺客一心只想用剑招逼退梁默,好尽快冲进房内刺杀了摄图,眼见得梁默对自己撩向他头顶的这一剑不避不闪,反而挺剑直刺向自己的心窝,唬得急忙收剑腾身闪在一旁,气哼哼地冲梁默叫道:“我要刺杀的又非你家晋王,值当地要你和我性命相搏吗?快闪开,别误了我的大事!”

    梁默但觉这刺客武功虽高,说起话来却像个半大的孩子,不由得心念一动,有意开口激他道:“不管你今夜要来刺杀的是何人,有我在此,就不会叫你遂了心愿。有种的,咱俩另选个地方单独过过招,只要你能胜得了我,我便撒手一走了之,任凭你要杀的是谁,都决不过问此事,你可敢试试?”

    两人在楼道内一问一答,不免耽搁了功夫,在驿站外守护的虞孝仁、李浑等人听到院内传出兵器相交,有人打斗的声音,带领着上百名骠骑营军士冲进了院内。

    这刺客回头瞧见大队的隋军将士冲进汾河驿,情知今晚再难以成事,遂将手指放入口中,打了个响亮的呼哨,向驿站内外的同伴发出撤退的讯号,同时用剑尖指着梁默,恨恨地说道:“有种你就跟我来,今天咱二人见个高下出来。”说罢,向梁默身后的甲字号客房内瞪视了一眼,飞身跳下了楼。

    梁默自学成下山以来,十几年间无论是跟随梁士彦征战沙场,还是在汉王杨谅身边做贴身护从,还从未遇到过像这名刺客这样的敌手,眼见大批的骠骑营将士已涌入汾河驿院内,杨广和摄图不会再有什么闪失,遂激起了他的争胜心,紧随着这刺客飞身跳下了楼,几个起纵,已跃出了汾河驿的院墙,一路朝西南方向飞奔了下去。

    堪堪追出有十几里远,天光已逐渐泛白,那刺客在一处小山坡上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挺剑静候梁默追至近前,方开口喝问道:“梁默,你无缘无故地跑到汾河驿,坏我大事,如今已死到临头,你还有何话说?”

    梁默听这刺客张口道出自己的姓名来,实感意外,倒退两步,上下打量着这刺客,双手抱拳,客气地问道:“尊驾与梁默相识否,如何会知道我的姓名?”

    那刺客抬手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黑纱,露出一张苍老且略显猥琐的脸来,气恼地把蒙面黑纱摔在地上,答道:“本公子潜心谋划,好容易扮做这驿丞的模样混进了驿站,眼瞧着就要把摄图那胡酋的首级收入囊中,哪曾料想,却被你这厮给搅了局。也罢,本公子久仰白发梁默大名,今日能取了你的项上人头回去,也不算我白跑这一趟。”

    说罢,挺剑直刺向梁默。

    梁默忙举剑招架,两人就在小山坡上腾挪跳跃,战在了一处。

    与扮做驿丞苟四儿模样的刺客一正式交上手,梁默渐渐察觉出,这刺客若论剑招之精妙,身法之敏捷都远胜于自己,仅仅用剑的力道似乎略逊自己一筹,不禁暗自思忖道:听这刺客说话的语气,年纪至多在二十几岁的样子,且习惯以本公子自谓,分明是位世家出身的公子哥,却不知他跟随何人学艺,竟如此高超的身手?

    头脑之中才一分神,手中的剑招便有所呆滞,被这刺客瞅准一个空当,飞身一剑,正刺中了梁默的右肋。梁默只觉肋下一凉,便知对方的剑尖已插进自己的右肋,危急时刻空手使一招“排山倒海”,单掌击向刺客的胸前,趁刺客腾身避让的空当,忍痛转身就跑。

    那刺客闪身避开梁默一掌,眼见对方负伤要逃,正欲迈步去追,忽然望见远处烟尘大起,从汾河驿的方向似乎正有大队人马朝这力追杀过来,只得望着梁默远遁的背影愤然跺脚说声:“算是便宜了你,要你多活几日。”一转身,飞也似地离开了。

第475章 大索貌阅

    白发梁默并没有像刘鲂等人所期许的那样,成为一支刺向摄图心窝的利箭,反倒成了摄图的一面挡箭牌,阻止了一场在汾河驿内针对摄图的暗杀行动。

    消息很快传回了长安。舒国公刘鲂因此受到了关自在的严厉斥责和警告,张仲坚奉关自在之命,连夜潜入舒公府,将当晚陪刘鲂同床共眠的一位小妾的首级当着刘鲂的面儿给砍了下来,以此威逼着刘鲂在长安城内对摄图下手。

    刘鲂被逼无奈,只得冒险将自己的两位反隋盟友——盛国公梁士彦和英国公宇文忻一同约来自己府中密商对策。

    在舒国公府后花园内的一间密室内,三位前朝的名臣宿将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辩。

    “舒公,老夫不过是告知了梁默,突厥沙钵略可汗摄图就是二十多年前在凉州杀害他亲生父亲的科罗可汗的儿子,并没有要求他前去刺杀摄图,你怎么能说老夫有意给你使绊子呢?”面对刘鲂的当面指责,梁士彦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为自己辩解道。

    英国公宇文忻是三人当中唯一一位目前在任的将领,此次应约前来刘鲂府中,才首次听说两位盟友背着自己欲指使梁默刺杀突厥大可汗摄图,不由得埋怨二人道:“你我三人当年既已结为盟友,相约一道反隋复周,舒公、盛公做下如此大的事,为何不事先知会某一声。某如今手握军权,正欲与二公图谋大事,二公如此犯险行事,不怕因小失大,坏了反隋复周的大事?”

    事到如今,刘鲂只能打碎了牙往自己肚里咽,强忍着对梁士彦的不满,赔笑恳求宇文忻道:“英公,事已至此,再要多说也属无益。盛公和我都认为,刺杀前来长安朝见那逻延的摄图,对我三人的反隋复周大计利大于弊,且关自在一再强逼我在长安城内对摄图下手,可否请英公......”

    宇文忻不待刘鲂说出要自己设法在长安城内刺杀摄图的话来,急忙伸手拦住了他,连连摇头道:“舒公这是要害死某吗?慢说选择在长安城内对摄图动手是极为不智之举,即便侥幸得了手,你我恐怕也只能陪着摄图同归于尽,白白地被那关自在当枪使了一回。”

    梁士彦心中早已打定了另一份主意,此时趁三人好容易凑至一处,遂试探着向宇文忻问道:“英公,你平日里出入大兴宫,就没得着机会接近天元太后(杨丽华),探探她的口锋,看看她心中是否还存着复辟大周的心思?”

    “不瞒舒公、盛公,天元太后近来虽和独孤伽罗多起争执,然据某观其言谈举止,早已没了复辟大周的心思,倒是随时都有可能接受大隋公主的封号,和她的爹娘站在一边哪。要说起可供咱们借助的复辟旗帜,前不久到万善尼寺的司马皇后倒是一位比天元太后更合适的人选。并且,我听说,盛公已派人和司马皇后取得了联络,不知可有此事?”宇文忻立即把皮球踢还给了梁士彦。

    “不错。关于此事,上次舒公造访敝府时,我已将详情告知了舒公。”梁士彦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刘鲂,向宇文忻说道,“只是,近来从江淮间传来消息,司马皇后的父亲司马消难有意和咱们联手,共谋大事,不过,司马公明确提出,周朝已成过眼烟云,与其打着复辟大周的旗号南北呼应举事,倒不如另奉明主,自立国号来得便当.......”

    看刘鲂、宇文忻二人听了自己这番话,俱都低头不语,默不做声,梁士彦把心一横,索性把话向两位盟友挑明道:“方才舒公责怪梁默阻人刺杀摄图,据某观之,这件事说不准正可为你我三人联络突厥,尽快举事提供一个绝佳的时机。不瞒二位,某已答应了司马公所提要求,只要二位对此不持异议,你我三人再设法趁摄图前来长安之时,争取到突厥人的暗中支持,庶儿就可以举事了。再不必窝在长安城中过这种没有滋味儿的日子啦。”

    同时争取到南北两个强有力的外援,协助自己等三人共同举事反隋,英国公宇文忻有些心动了,却不甘心改奉曾是自己手下败将的司马消难为主,慨然抱拳向梁士彦说道:“事情果如盛公所说,某愿奉盛公为主,共举大事。”

    他一表态,剩下刘鲂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又受到关自在的一再胁迫,无奈只得附和着宇文忻说道:“周朝既不可复立,刘鲂也愿追随盛公左右,以效犬马。”

    梁士彦来之前压根儿没想到,自己应刘鲂之邀,来他府上密商如何应对梁默变友为敌,阻拦行刺摄图一事,到头来却演变成了二人推戴自己为共主,相约尽快举事反隋的一场订立新盟约的喜事,当下头脑一热,遂向两位盟友说出了自己的起事打算:“既然蒙英公、舒公两位瞧得上,愿奉某为共主,一同举事反隋,那今日某就与二公约定,事成之后,你我三人不必以君臣常礼相称,共坐江山,同享富贵。眼下就有一个举事的大好时机,尚需二公倾力助某促成此事:近闻那逻延采纳高颖建言,欲在隋治诸州府大索貌阅,借此敛刮民脂民膏。某料大索貌阅一旦付诸实施,必当首先在关东、河北诸州府民间激起民怨,如果舒公能如前请,为某谋得一出任关东某州刺史的机会,那么多则一年,少则数月,待某到关东掌握了军权,再竭力争取到南北外援的相互配合,则可与英公里应外合,共举义旗了。两位以为如何?”

    刘鲂听梁士彦讲得确有几分道理,加之他刚受了张仲坚当面斩杀爱妾的惊吓,心中实不愿再在关自在的胁迫下度日,便率先呼应道:“据某所知,那逻延欲在隋治诸州府实施大索貌阅的起因还在于前次朝廷拿不出足够的恩赏来颁赐给突厥,结果险儿些在河北激起民变,的确有借检阅登记户口来搜刮民间财货的企图,然一旦大索貌阅与均田配合实施,则可转化为一大治之良策。盛公欲趁大索貌阅付诸实施之初,极易激起民怨之时果断举事,正当其时也。某虽不才,愿竭心尽智,尽快促成盛公赴关东任职一事,共襄大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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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三百年地分南北,九千里日月东西。
少年马上披重甲,老僧溪边浣袈裟。
饮马长城嗟蹉跎,戏蝶迷楼话旖旎。
大业贞观兴亡事,曲折是非任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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