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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藤紫骢     一路隋行txt下载     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5章 他脱不了干系(上)

    “啊,什么?”杨广的臆想被鱼俱罗打断,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鱼俱罗,竟是没听清他方才都说了些什么。

    “老儿是说,花姑很可能就藏匿在西市附近,请王爷下令,老儿率人即刻去查上一查。”鱼俱罗颇感失落地舔了下嘴唇,只得将自己的提议又重复了一遍。

    “不行。”杨广连想都没想,就断然拒绝了鱼俱罗。

    他见鱼俱罗脸上有些挂不住,旋即又耐下心来向他解释道:“目前,父皇还只是在前几日的大朝会上公布了会真大师的死讯,而没有公布他的死因,因此,你我现在查案,还处于秘密状态,决不能大张旗鼓地在西市附近搜查嫌犯,以免走露了消息,反倒不美。”

    鱼俱罗听了杨广这话,脸面上虽觉好看些,心里却仍是不服气,暗自想道:会真和尚因得罪了南陈妖孽,被其所害的谣言早就传得满天飞了,还有什么秘密可保?

    这样一来,杨广的思绪被鱼俱罗重新拉回到了现实之中:如果今儿早上屈突通所言在理的话,花姑携带着那只蝠王的确如鱼俱罗所说,很可能就藏匿在西市附近。然而,即使是这样,西市附近居住着几千户百姓,还有上千家胡商开设的店铺,想要从中找到花姑的藏身之所仍是比登天还难,眼下又该从何入手呢?

    蓦然之间,一个令杨广记忆深刻的名字跃入了他的脑海:宇文述。

    昨晚,王世充不是曾对自己介绍说,说是这位如今身居高爵的宇文述指使家仆替石屋院里的观音院办理的官府备案手续吗?并且,王世充还说到,在宇文护死后,是宇文述接管了石屋院。无论宇文述怎样避嫌,在随后的几年间对石屋院不闻不问,他都是最了解花姑其人,也是窝藏花姑的最大嫌疑人。

    杨广受到这个想法的激,刚刚冷却下来的头脑又变得热了起来。

    “张须陀,鲜于罗。”杨广大声向门外呼唤道,随之站起了身。

    “王爷这就要打道回府了吗?”鱼俱罗心有不甘地问道。

    “鱼将军,本王要去登门拜访一个人,你愿不愿随本王同去?”杨广虽事先在网上搜索过宇文化及此人,却对他父亲宇文述是奸是忠未曾留意,因此想带上鱼俱罗这位高手同去。

    “老儿自然要陪着王爷一道去的。”鱼俱罗巴不得在杨广面前多露露脸,好借此提醒他莫要忘了,最初是他现的石屋院,以便日后向皇帝保举自己升官财。

    褒国公宇文述的府邸座落在长安东北的仁义坊,杨广带着鱼俱罗、张须陀、鲜于罗三名护从走进仁义坊时,已是申末时分了。

    鲜于罗抢在头前向褒国公府的门吏说明来意,声称晋王殿下有事要面见褒国公商议。褒国公的门吏听说是晋王亲自登门来见自家主人,自是不敢有半分怠慢,一边请杨广等人先进门房略作休息,一边忙不迭地进府去向主人通禀消息。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杨广坐在门房里,就听到门外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嗓音,说道:“末将不知晋王大驾光临,有失迎迓,还望殿下莫要见怪。”

    话音未落,人已走进了门房,冲着杨广躬身、抱拳道:“褒国公宇文述参见晋王殿下。”

    杨广凝神屏气,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将宇文述全身上下来来回回打量了个够,方笑着应道:“褒国公端的是一表人材,堪称人间吕布啊。”

    宇文述看年纪约在三十出头,身高八尺,生得猿臂蜂腰,面红齿白,着实一副好相貌,听杨广一见面便将自己比做三国时的吕布,宇文述微微一皱眉,旋即笑道:“承蒙王爷谬赞了,此处并非说话之地,请王爷随末将到正厅说话吧。”

    杨广初次登宇文家的门,他心中最关心的仍是若干年后与自己生死攸关的那位宇文化及,遂一边在宇文述的陪同下起身向正厅走去,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不知褒国公膝下现有几位公子啊?”

    皇子,亲王亲自登门造访朝中大臣,宇文述自为官以来,还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事,又不便向杨广直接问明来意,此时听他开口便问及自己有几个儿子,忙躬身据实答道:“回王爷的话,末将共有两个犬子:长子化及今年年仅三岁,次子智及刚满周岁。”

    杨广听到这话,险些被自己过于敏感的问逗得笑出声来:刚穿越的那几天,自己上网搜索宇文化及时,怎么没留意看一眼他是哪年生人的呢?

    “本王今日贸然登门造访,实则是有一件事要求助于褒公,还望褒公能够答应。”杨广强忍住笑,立即扯入了正题。

    “王爷乃天潢贵胄,伯通不过是万岁驾前的一名仆从而已,王爷有事,敬请吩咐,伯通岂有不从之理。”宇文述十分谦逊地答道,顺势将杨广一行引入了正厅,将杨广奉入上座,自己则陪坐在末座。

    “褒公既如此说,本王也就不跟褒公客气了。”杨广想给宇文述来个猝不及防,借此来观察他的第一反应,于是,也没再客套,直截了当地说道,“今日本王到西市附近游玩,相中了西市附近的一座石造宅院,经向人打听,才知道此宅原属褒公所有。本王欲出巨资购下这座宅院,此次登门,就是请褒公当面出个价钱,本王也好及早回去准备钱货。”

    宇文述显然没想到杨广是为了向自己求购石屋院而来,乍听此言,脸色陡地为之一变,沉吟良久,方字斟句酌地答道:“伯通不敢欺瞒王爷,王爷相中的这座石屋院本非伯通所有,乃是一位故人生前留下的遗产......”

    杨广见他有意在自己面前装糊涂,不禁勃然变色道:“本王已打听得十分确切,这座石屋院本是前朝大冢宰宇文护为其母建造,宇文护死后,便由褒公接手至今,褒公如不愿将这座宅院让与本王,不妨明说,大可不必拿故人作借口。”

第176章 他脱不了干系(下)

    突然登门造访,张口便要买下整座石屋院,以至于变言作色,杨广种种的异常举动令宇文述陡生警觉。

    要知道,宇文述决非泛泛之辈,早在他年幼时,就曾有一位远方而来的术士在长安街头与他邂逅,相看过宇文述的面相之后,对他下过“公子好自为之,他日必位极人臣”的断语。待宇文述刚满十六岁时,又因身手敏捷,英武果敢深受北周第一权臣宇文护的赏识,命他执掌自己的亲军护从,及至杨坚入朝执政后不久,时任相州总管的尉迟迥先起叛乱,宇文述随同勋国公韦孝宽征讨尉迟迥,亲率三千兵马与尉迟迥之子尉迟敦所部上万人大战于武陟,一战几乎将上万名叛军歼灭殆尽,立下了赫赫战功,未及而立之年就被晋升为上柱国,褒国公,立隋之后,宇文述深得杨坚的信赖,如今担任右卫大将军的要职。

    这样一位骁勇善战、富有谋略的智勇之士又怎会被杨广这两手唬人的把戏所迷惑呢。

    尽管宇文述已瞧出杨广并非真心想买下石屋院,今日登门多半是另有所图,但是他年纪虽轻,却久历官场沉浮,颇谙其中门道,兼之了解这位晋王乃是当今皇帝、皇后跟前最得宠的一位皇子,也是第一位稚龄开府建衙的亲王,不想在他面前显露锋芒,故而一见杨广脸色大变,似有怒意,遂急忙从座中站起,抱拳躬身赔礼道:“王爷息怒,伯通并非有意隐瞒,实则是其中有难以向王爷提及的隐情,伯通不便贸然答应王爷。”

    杨广却没想到宇文述这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是有意做给自己看的,眼见得自己刚撂出句重话,宇文述就吓得起身向自己致歉,心中暗想:我原想着你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嘛。

    “隐情不隐情的,本王没有兴趣听你细说,今日登门,只为向你讨一句话:这所宅院你是卖与不卖?”杨广毫不领情,一心想逼宇文述主动说出花姑来。

    宇文述虽尚不知道石屋院出事的消息,但对杨广奉旨牵总查案一事隐约有所耳闻,此时听到杨广执意要买下石屋院来,遂抱定一个官场上常用的“推”字诀,苦着脸答道:“王爷既然相中了石屋院,伯通焉能拂了王爷的意?只是王爷有所不知,这座石屋院伯通自接手以来,几年来从未踏进院门一步,院中一应事物,统由家仆胡六和一位如是尼经手、打理。加之,大隋立朝以来,伯通蒙皇上恩典,赋以宿卫重任,三天当中倒有两天都在宫中值宿,对石屋院中事更是无暇过问。如今这所宅院房屋是否破败,格局是否完整等等,伯通一概不知。还有,这所宅院内设有一座观音院,乃是宅院故主人的家寺,如王爷要购得此院,观音院及院中僧尼也得有所安置。凡此种种,还望王爷能够体谅,宽限几日,待我将石屋院的现状查清问明之后,再亲登王府,向王爷禀报,如何?”

    宇文述找出了各种理由来搪塞杨广,杨广对此充耳不闻,单对他提到的家仆胡六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个胡六既奉命与花姑保持日常联络,说不定能从此人身上找出花姑藏身地的重要线索。

    “左右本王今日无事,和这座宅院颇有眼缘,褒公如方便的话,可否现在就传胡六前来,本王也想听听石屋院中的情形。”杨广稳稳地坐在那里,一儿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杨广越是对石屋院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宇文述越加感觉到不妙。

    事到临头,不容他再借故推辞,只得硬着头皮吩咐家人传胡六前来问话。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位身材高挑、长相英俊的年轻仆人走进了正厅,用略显慌张的目光瞟了一眼坐在上的杨广和立于杨广身后的鱼俱罗、张须陀一眼,向宇文述躬身施礼道:“胡六见过老爷,不知老爷差人唤胡六来,有何事吩咐?”

    杨广故伎重演,未等宇文述开口,重重地一拍面前的几案,冲有时六大喝一声:“大胆胡六,你做下的这等好事,还不如实招来?”

    宇文述虽有所预感,但也万万没想到杨广会出其不意地给胡六来上这么个下马威,正要开口解劝,却见胡六已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自己面前,嗑头如捣蒜般向他求饶道:“老爷呀,都是如是尼她出的主意呀,不干小的的事,小的愿将得到的好处统统交出来,领受老爷的责罚。”

    胡六当不得杨广一句恫吓,当场就认了罪,宇文述这回也有些坐不稳了,黑着脸问胡六道:“你们这对狗男女,这些年背着我都做下了什么事?今日当着晋王的面儿,从实招来,但有半句虚言,我剥了你的皮。”

    杨广一出手便吓破了胡六的狗胆,心中不免得意,遂欲乘势再给胡六一记重拳,好逼他供出花姑的下落,于是也撂下脸,冷冷地冲身后的鱼俱罗吩咐道:“来人哪,先撤去宇文述的座。”

    宇文述官居右卫大将军、爵封国公,而鱼俱罗不过是隶属于右卫府军的一位小小别将,论品秩差了十万八千里,虽有杨广的王命在,毕竟尊卑有别,一时间也不免犯起了踯躅。

    宇文述倒是能屈能伸,不待鱼俱罗上前,主动站起身,面向杨广垂而立,摆出了一副待罪聆讯的架势。

    或许是眼见得自家主人也难以保全自己的缘故,胡六听到杨广居然撤了宇文述的座,当下便瘫软在地,体若筛糠,颤抖不止。

    “你伙同妖尼花姑,违反朝廷禁令,私设勾栏,勾引胡商前来嫖宿寻欢,罪在不赦。说,花姑现藏身何处?”杨广有意回避说出花姑杀人的重罪,只捡着能说的逼问胡六道。

    “王爷,王爷,这不干小的的事啊,整件事的前前后后都是花姑她一人所为,小的不过是收过她几贯钱的房租而已。”胡六眼望着宇文述,仍希望主人能替他求情。

    鱼俱罗不敢撤宇文述的座,却敢对胡六威,把两眼一瞪,照着杨广的套路厉声问道:“区区几贯钱,便能使得你将整座石屋院都交给她开设勾栏?说,你二人之间有无男女苟且之事,往日里都是在哪儿私会的?”

    胡六像是被老练的猎人一棍子打到七寸的毒蛇,再也叫唤不出来了,垂头丧气地答道:“就,就在西市北门旁乐善坊中......”

第177章 太后手迹

    就在杨广带人在宇文述府中诈问出胡六与花姑奸情的同时,在与晋王府隔着一条坊街的谢讽的住处,来了位不之客。

    不远千里漂泊至长安,凭着高的厨艺在“江南岸”酒楼做了不到三个月的大厨,就因酒楼被封,几乎沦落街头,幸好被杨广召入府中,却又遭到王府掌案丁三儿的排挤、打压和李渊的怀疑,谢讽感到自己就像是这街头的一片片落叶,随时都可能被人踩在脚下,无情地碾碎。

    因此,这位昔日的世家子弟,堂堂的谢家公子,虽然如今在晋王府只做了一个帮人打下手的二厨,却也做得胆战心惊,格外小心。

    每天天不明,谢讽赶在丁三儿之前,就须到王府后厨择菜、洗碗、煮茶叶蛋,做所有的杂活儿,为丁三儿准备好当天的全部食材。倘若哪天杨广,或是杨丽华名要吃谢讽做的饭菜,对谢讽来说,更如同上刑场受刑一般,不但要精心用缺这少那的几样食材烹制出主人们爱吃的美味,还要防备着有人在饭菜当中暗做手脚,更令谢讽头疼的是,每逢他为主人们烹制饭菜时,丁三儿总能寻出他的一两样不是来,于第二天派给他更多更累的活儿做。

    幸好,近几天杨广不知在忙些什么,想不起自己为他做饭,谢讽的日子还感觉好过些。

    今天申时刚过,丁三儿就格外开恩,吩咐他可以收工回家了。

    由于谢讽出身江左世家,自他一进晋王府,就受到李渊的高度怀疑。杨广迫于李渊的压力,只得将谢讽先安置在府外居住,非但如此,李渊还派了两名千牛军士与他同住,以便随时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谢讽收工回到居住的小院时,两名同住的千牛军士竟都没在院内。谢讽到院里的水缸边打了盆水,洗罢脸,便独自坐在房内起了呆:他并不甘心就这样忍气吞声地过下去,却又找不到更好的活路,最近听说杨广被诏准开府建衙,不久即将离开长安、出镇并州,谢讽心中暗存了一份希冀,要么丁三儿做为王府掌案,会随同杨广一道前往并州,要么杨广会因偏爱吃自己烹制的饭菜,带上自己出镇并州,不管怎样,到时他都可以摆脱丁三儿的威逼,过上像样儿的生活了。

    房外传来一声轻响,似乎是一段枯木被风刮落在地出的声响,谢讽听了,也未多在意,正寻思着起身为两名军士做上两道可口的小菜儿来讨好讨好他俩,就见眼前黑影一闪,房中已多了个人。

    谢讽一惊之下,欲要高声叫嚷,却听来人低低的声音冲他说道:“谢兄,几日不见,不识得故人了吗?”竟是他熟悉的江左口音。

    谢讽努力稳住心神,定睛观瞧,但见来人颔下长着一副赤色的胡须,原来是“江南岸”酒楼的少东家张仲坚,小名唤做阿丑的。

    谢讽在“江南岸”酒楼做大厨时,早晚总能见到张仲坚在后院练功、习武,且听人时常谈论,张仲坚虽出身于广陵富之家,但自幼便被其父抛弃,直到长到十四岁才认祖归宗,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苦孩子。谢讽因为自己家道中落的原因,听到张仲坚的身世经历后,还颇有些同命相怜的感觉,时不时地会做上两道拿手菜给张仲坚吃,一来二去地,两人日常便以兄弟相称,有了些交情。

    “江南岸”酒楼被封,张仲坚又颇不受其父的待见,难道竟也沦落到了无处安身的地步?

    “贤弟,你可是找我来的吗?”谢讽一经认出来人是张仲坚,一颗心算是放回了肚里,拉起张仲坚的手,十分亲热地问道。

    “谢兄,小弟今日来寻你,是有件事相烦。”张仲坚说着,从怀中摸出个沉甸甸的锦制口袋来,往谢讽身后的床上一扔,“谢兄如能帮小弟办成此事,这五贯‘开皇五株’足够谢兄在长安城中开立一间铺面之用了,怎么样?”

    谢讽拉着张仲坚在床沿上坐下,回身将那只装着‘开皇五株’钱的锦囊塞回到张仲坚怀里,笑着嗔道:“你我本是江左的同乡兄弟,哪儿用得着如此见外?兄弟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但说便是。”

    张仲坚将锦囊放回到床上,目光闪烁地望着谢讽,不答先问道:“谢兄在晋王府当差,平日里有机会到娘娘身边走动吗?”

    娘娘,哪儿来的娘娘?谢讽乍听此言,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张仲坚说的是杨丽华,心念一闪,头,答道:“隔三差五地,公主倒是会名要我为她做上一顿饭菜,要是吃着可口,还会传我去向她解说菜式的做法,贤弟,你问这些做什么?”

    张仲坚闻听此言,大喜过望,拍着谢讽的肩头赞道:“谢兄的厨艺,堪称天下一绝,舒公果然没有看错人。”

    “贤弟,你倒我说糊涂了,此事跟舒公有什么关系?”谢讽更加迟疑不定,笑容里不自觉地便夹杂了些心慌意乱。

    “没什么。我要烦劳谢兄做的这件事其实也很简单。”张仲坚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忙将话题从刘鲂身上引开,“三天后,我再来找谢兄,希望到时谢兄能交给我一幅留有娘娘亲笔手迹的绢帛。”

    “你要公主的亲笔手迹做什么?”谢讽意识到此事断不像张仲坚说的那么简单,敛起笑容,正色问道。

    “有些事,谢兄还要别问得好。要是谢兄觉得五贯‘开皇五株’不够使,价钱方面咱们还可商量。哦,对了,还有件事忘了跟谢兄打个招呼,院子后面的东司旁有两位兄弟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要是过会儿谢兄做好了饭菜,不妨到那儿叫醒他俩,顺便劝劝他们,酒还是要少喝才是。”张仲坚阴阳怪气地答道。

    “你,你没把他俩怎样吧?”谢讽素知张仲坚身负武功,紧张地问道。

    “他们是谢兄你的好兄弟,又是堂堂的千牛卫,我能把他们怎么样呢?”张仲坚转头望着门外,淡淡地说道,“但三天后,我从谢兄这儿拿不到娘娘手迹的话,一切可就说不准了。”

第178章 鱼俱罗掌毙蝠王

    杨广决没有想到,案情竟于不经意间获得了迅的进展,奉宇文述之命负责石屋院日常管理的家仆胡六竟然禁受不起自己和鱼俱罗的一番恫吓,当场便承认了他和花姑的确有奸情,并交待出了二人平日里厮混的地。

    “鱼俱罗,立即回石屋院带上所有军士,随本王到乐善坊走一趟。”想到花姑次日天明后离开石屋院时,长安城内已展开了大清查,花姑多半就藏匿在西市附近,杨广兴奋得一跃而起,大声冲鱼俱罗叫道。

    宇文述是久经沙场之人,虽然尚不十分清楚倒底生了什么事,但瞧眼前这架势,也在心里猜出了个七七八八,他反应出乎寻常地敏捷,一把从地上揪起胡六,喝令他道:“头前带路。本爵要随晋王殿下前去捉拿朝廷要犯。”

    杨广刚才吩咐鱼俱罗撤去宇文述的座位,是唯恐胡六指着宇文述作靠山,不肯老实交待他和花姑干下的勾当,此时见宇文述也要随着自己前去捉拿花姑,不由得心底生出一丝悔意,对宇文述主动要跟随自己一道捉拿花姑并没有加以阻拦。

    就这样,鱼俱罗赶回石屋院搬兵,而杨广和宇文述一道押解着胡六径直朝西市北门旁边的乐善坊赶去。

    天色将黑之时,两路人马在乐善坊外汇合,鱼俱罗按照胡六指示的具体方位,传命军士们将胡六和花姑平日里厮混的那座小院团团包围起来,随后便要胡六引着自己去骗开院门。

    “老爷,王爷,我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来过这儿了呀,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胡六胆子不大,但嗅觉倒挺灵敏,他瞅着眼前这副架势,已隐约察觉到事情可能不会只是私设勾栏这么简单,因此抢在前去敲门前便有意将自己和花姑择开。

    “少啰嗦,听鱼将军的号令就是。”宇文述从身边的军士手中要过一柄佩刀,紧跟着鱼俱罗也要进院去。

    胡六挨了主人的训斥,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在鱼俱罗的推搡下脚步踉跄地向位于乐善坊尽头的小院走去。

    杨广本来也想随鱼俱罗进院捉拿花姑,却被张须陀、鲜于罗二人苦苦劝住,只得在坊门处观察动静。

    “花姑,你在吗?”胡六乍着胆子,抬手拍了拍院门,向院内问道。

    院内并没人答话。

    “我是胡六啊,花姑,你快开开门。”在鱼俱罗的威逼下,胡六只得抬高声音,又叫了一句。

    院内依然静悄悄地,听不到一丝动静。

    胡六冲宇文述摇了摇头,意思是院内没人。

    宇文述哼了一声,压低声音命令胡六道:“把门打开。”

    “老爷......”胡六才一迟疑间,鱼俱罗已飞起一脚,将两扇院门踹开了,未等胡六反应过来,他已头一个冲进了院内。

    “嗖”,一团黑影冲着鱼俱罗扑了过来。

    鱼俱罗见势不妙,忙侧身让过,那团黑影一头便扎到了他身后站着的胡六脑袋上。

    “哎哟。”胡六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抱着脑袋便倒了下去。

    “大将军小心,院内有埋伏。”鱼俱罗急切间来不及多想,一边大声提醒院门外站着的宇文述别被黑影扑倒,一边抡掌冲着那黑影劈了过去。

    鱼俱罗这一掌带有千斤之力,就是一头壮牛被他这一掌劈中的话,多半也活不成了。可那团黑影却像是个在天上飞的禽类,一俟察觉出对面恶风不善,“倏”地一直腾空窜起,笔直地从掌锋之上飞了过去,旋即调头向鱼俱罗身后俯冲了下来。

    “哈哈,原来是只会飞的活物,今儿就叫你见识见识老鱼的手段。”鱼俱罗狂笑着,头也未回地立在原地,于那黑影即将冲至自己头顶的一刹那,陡然伸出右手,“呯”地一声便抓住了那只飞禽的爪子,迅朝身前地上用力一掼。

    这一掼,鱼俱罗足足使出了九成力气,满以为能将这团黑影活活摔死,不料这飞禽也着实了得,虽然猝不及防,着了鱼俱罗的道,被他一把抓住,大力掼向地面,却能于身子触地的一瞬间原地打了个盘旋,奋力挣扎着欲向院内那一排房中飞逃而去。

    “畜牲,今晚你遇到了老鱼,算你命运不济,往哪儿跑。”鱼俱罗几乎使出全力的一掼,居然没能摔死对方,登时也急红了眼,不等那黑影展翅飞远,冲着它横推出一掌,掌锋过处,远在三丈开外的一棵小树也随之摇摆起来。

    黑影被鱼俱罗掌锋击中,在半空中出尖利的一声怪叫,头朝下直栽了下来。

    鱼俱罗未等它落地,跨步向前,紧接着又出一掌,“啪”地一声劈中了黑影,但见那黑影像只断了钱的风筝一般,被鱼俱罗这一掌足足打出五六丈远,身子重重地撞在房檐上,随后径直落在了平地。

    鱼俱罗走到房檐下,从怀中摸出火褶子划亮,擎在手中,俯身往地下观瞧,只见房檐下的地面上赫然倒毙着一只蒲扇般大小的蝙蝠,大张着嘴,露出两排异常锋利的毒牙。

    “呵呵,好伙计,这几天可想死老鱼了,没想到你藏在这里。”鱼俱罗抬起一脚,将已毙于自己掌下的这只蝠王踢向房门处,冲房内高声叫道:“蝠王已死,你还不乖乖从房里滚出来?”

    这时,宇文述也带着几名军士冲进院来,军士们手中的火把将这座小院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在火光映照下,一个女人耷拉着脑袋,缓缓从房内走了出来。

    “如是尼,是你吗?你怎么是这副模样?”宇文述头一个认出了从房内走出来的正是曾与宇文老夫人在北齐羁押下共过患难的那位法名如是的僧尼,急切地问道。

    “花姑,老鱼也没想到,你还是个出家的尼姑?”鱼俱罗只认得这女人就是石屋院的颖母花姑,听宇文述称呼她的法名,忍不住奚落她道。

    花姑在众目睽睽下,并不理睬宇文述和鱼俱罗,弯腰从地上抱起死去的蝠王,亲昵地搂在怀中,喃喃自语道:“阿福,我就知道,你保护不了姐姐,你还偏不信,今日遇到了老魔头,你算是吃到苦头了吧。”

    鱼俱罗和宇文述对视一眼,也顾不得花姑神志是否清楚,冲军士下令道:“绑起来,押着去见王爷。”

第179章 冼氏女

    仅仅用了两三天的时间,就将有重大杀人嫌疑的花姑缉拿归案,使得杨广难以自拔地陷入到了一种近乎亢奋的状态当中,他担心一夜间花姑就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要么服毒自尽,要么被同伙灭了口,于是决定,连夜突审花姑。

    他先找借口支走了满腥狐疑的宇文述,随后传命鱼俱罗带人押解花姑到石屋院接受自己亲自讯问。

    讯问的地就选定在了石屋院后院的上房当中,为防止泄密,杨广只允许鱼俱罗、张须陀和鲜于罗三人留在房中陪审,将其它的军士们无一例外地驱离了审讯现场。

    鲜于罗自告奋通地充当起了刑讯手的角色,他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条皮鞭和一桶凉水,手拎着皮鞭,有意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站立在怀中仍抱着蝠王的花姑身侧,随时准备对花姑用刑。

    “这只蝙蝠是你养的?你曾唆使它做过些什么,事到如今,还不从实招来!”杨广两手据案,坐在距离花姑两丈开外的地方,厉声问花姑道。

    花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仍低头望着怀中的死蝠王,嘴里喃喃作声,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临时负责笔录供词的鱼俱罗执笔坐在一旁,听杨广问得毫无章法,遂代他问道:“先报出你的姓名,年龄,是何方人氏,现住何处?”

    花姑撩起眼皮,恶狠狠地盯了鱼俱罗一眼,依旧一言不。

    审讯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问你话呢,你说是不说?”过了足足大半个时辰,鲜于罗见花姑对杨广和鱼俱罗的问话始终充耳不闻,全然不加理会,挥动手中的皮鞭,喝问她道。

    “先别忙着用刑。”鱼俱罗开口拦下了鲜于罗,提笔在手,冲着花姑说道,“你既不愿意开口说话,我家王爷仁慈宽厚,也不想为难你。这样,你只需报出真实的姓名和籍贯来,今夜便能安稳地睡上一觉,如何?”

    花姑仍是沉默不语。

    “王爷,别跟这不识好歹的娘儿们多费口舌了,我一通鞭子抽下去,不怕她不开口说话。”鲜于罗将皮鞭高高举起,跃跃欲试地等着杨广一声令下,手中的皮鞭便向花姑身上抽去。

    杨广见这么干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又不屑用刑讯的办法逼问出口供,脑筋一转,遂向鱼俱罗等人吩咐道:“你们都先出去,我要单独问她几句话。”

    “不行。深更半夜的,她如果伤着王爷,怎么办?”张须陀硬橛橛地反驳道。

    “你们不放心的话,那就先把她的手脚都捆起来,再出去不迟。”杨广素知张须陀秉性如此,也不和他计较,只向鱼俱罗吩咐道。

    鱼俱罗见杨广既不停审,又不肯轻易用刑,只得遵命,亲自动手,和鲜于罗一道将花姑捆了个结结实实,强行从她怀中夺下那只死蝠王,当做杀人的证据拿在手中,与张须陀,鲜于罗相跟着离开了上房。

    上房中只剩下了杨广和花姑两个人,花姑手脚被缚,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杨广英俊的面庞,突然仰面出一阵浪笑,嗲声嗲气地冲杨广说道:“少东主单独将奴家留下,可是想要奴家好好陪陪少东主?你先把姐姐的手脚松开,姐姐今晚包你满意。”

    杨广听得恼羞成怒、脸色涨红,手指着花姑,一时间竟气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姐姐知道你是位王爷,身子金贵......”杨广越是恼怒,花姑的兴致越高,淫词浪语接连而出,浑然没把杨广瞧在眼里。

    “你,你听说过‘雁巢’吗?”终于,杨广醒悟到花姑欲借挑逗自己达到干扰审讯的目的,开口反问她道。

    “什么?你说的是外面屋檐下那个燕子窝吗?我告诉你,那不是燕窝,不能直接拿来吃的。”花姑脸上虽仍带着淫笑,一味地胡说八道,但明显透露出一分慌乱。

    “不是小燕子做的窝,而是南飞的大雁做的巢。”杨广见自己说出“雁巢”,花姑果然有些心慌意乱,不知所云,心里越有了底儿,一字一句地提醒她道。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花姑收敛起笑容,冷冷地答道。

    “那么,关自在这个人呢,你想不想见见他(她)?”杨广一箭中的,紧接着向花姑射出了第二枝箭。

    “你,他在哪里?”花姑瞬间便瘫软在地,再也笑不出来了。

    “我要是你,这会儿就该开口说话了,免得说与不说的,对我们倒是无甚大碍,对你差别可就大了。”一旦在花姑面前赢得了心理上的优势,杨广的头脑更加灵光起来了,有意仿效着电视剧中审讯犯人常用的套路悠悠地劝花姑道。

    “雁巢”本是当今南陈皇帝陈顼即位之初,为实现南北统一,对付北周和北齐而秘密设立的高级谍报机关,由南陈太子陈叔宝亲自掌握,凡“雁巢”中成员,可以随时随地晋见南陈皇帝和太子禀报消息,任何人不得阻拦。而杨广提到的关自在,更是“雁巢”中仅次于太子陈叔宝的二号人物,堪称“雁巢”中之头雁。无论是“雁巢”,还是关自在这个名号,即使在南陈,也仅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尔今,身为南陈朝廷头号强敌的隋朝皇子,杨广竟然当着她的面儿接连说出了“雁巢”和关自在的名号,这不能不使花姑感到心惊肉跳、魂飞魄散。

    “好吧,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在我说出我所知道的事情之后,你要允准我见一见关自在本人。”花姑用近乎央求的目光注视着杨广,绝望地请求他道。

    杨广没想到她会向自己提出这样直接、干脆的要求,稍稍一怔之间,已被花姑瞧出了破绽,“咯咯”笑了起来:“少东主,你是在唬我吧?”

    “关自在他(她)并不姓关......”眼看着即将功亏一篑,杨广脑袋一热,冲口而出道。

    不知是杨广今天屡屡使用诈计得手,此时使将出来,越像那么回事了,还是花姑本就知道关自在并不姓关,心中揣着鬼,方才只不过蓄意试探杨广的虚实,未等杨广继续说下去,她立马便说道:“我姓冼,名叫花儿,出身岭南俚裔......”

第180章 无处不在的关自在

    第一道心理防线一旦被杨广攻破,花姑藏在内心深处的话就像是积蓄已久的洪水猛然间打开了一道闸门,滔滔不绝地喧泄了出来。

    原来,花姑真名唤做冼花儿,出身岭南俚族部酋之家,在南朝还是梁朝之时,花姑的祖父便作为人质被送往梁朝帝都建康居住,并在那里成家生子,一直生活到如今。

    当花姑十六岁那年,南陈当今的皇帝陈顼继位登极,一改其父对北朝只守不攻的态势,欲统一南北,恢复汉家江山,于是,组建了秘密斥候组织“雁巢”,花姑不幸被选中,成为了“雁巢”组织的第一批成员。

    由于当时南陈的头号劲敌并不是远在关中的北周,而是占据关东的北齐,其时,北齐宫廷当中来自西域的胡人、南疆的蛮族众多,且颇受宠信,花姑出身岭南俚族,相貌自与寻常江左女子差别甚大,兼之花姑自幼出落得十分妩媚动人,又常随祖父和父亲出入南陈宫禁,谙熟宫廷礼仪、规矩,因此,花姑进入“雁巢”后不久,就被派往北齐都城邺城潜伏,刺探消息。花姑潜入邺城后,因缘巧合,结识了当地的一位平民女子冯小怜,并在冯小怜被北齐后主召入后宫为妃后,顺利地随她进入北齐后宫,成为了冯小怜宫中的一位侍女。

    北齐后主荒淫无道,在一次与冯小怜结伴外出狩猎的途中奸污了花姑。此事被冯小怜现后,便将花姑赶出了宫门,去侍奉已在北齐做了多年俘虏的北周权臣宇文护的母亲宇文老夫人。在之后的两年时间里,花姑与宇文老夫人相依为命,产生了深厚的主仆情谊。

    在宇文护想方设法以不菲的代价从北齐人手中换得母亲重返长安之时,宇文老夫人便提出,要带花姑一同返回长安,冯小怜正巴不得花姑远走它乡,好让夫君彻底断了对她的念想,于是就答应了。

    宇文老夫人笃信佛教,花姑长期跟她生活在一起,也渐渐信上了佛,因此,当宇文老夫人要求儿子在长安城中为自己建造一座安全牢固的宅院,并要设立家寺,诚心供佛时,曾遭北齐后主始乱终弃的花姑主动向宇文老夫人提出,愿皈依佛门,出家为尼,就这样,在石屋院建成后,花姑就成为了宇文护家寺中唯一的一位出家僧尼,取法名唤做如是。

    宇文护母子相继死后,曾是宇文护亲信的宇文述接收了石屋院,为避嫌,宇文述本人甚至从未踏进过石屋院的大门,而他派来与花姑(如是)一道打量宅院的家仆胡六也是个色鬼,来到石屋院不久就和花姑勾搭上了。

    在花姑时断时续的供述当中,有两处提及了关自在,因而引起了杨广的格外注意:

    第一回,是在宇文老夫人已获准离开邺城,返回长安之前,花姑曾接到过一封署名为关自在的指令,命令她想方设法随同宇文老夫人一起返回长安,转而潜伏至北周第一权臣宇文护身边,等待进一步的指令;

    第二回,则与第一回相距了足足有八年之久,也就是杨坚入朝执政,平息三方叛乱之初,那时,花姑已出家为尼多年,于宇文老夫人死后独自留在石屋院过活,她早就习惯了在长安城中每日礼佛进香,过着清静悠闲的生活时,却突然有一天接到了同样署名为关自在的一封指令,在指令中,关自在明确指示她利用石屋院建造得十分隐秘且空置已久的便利条件,以开设勾栏作为掩护,寻找、收留各路叛臣亲眷,相机送往江左。

    从花姑提到的仅有的两回涉及关自在的事情当中,杨广敏锐地察觉出,关自在很可能是南陈布置在大江以北两处朝廷内所有暗探、斥候的总头目,不单是长安,即连与长安相距千里的北齐都城邺城,也在他的暗中掌握范围之内。这无形之中更加激出杨广要缉拿关自在归案的决心。

    而在长达一整夜的审讯过程中,唯一令杨广感到不满的是,无论他怎样威逼利诱,反复劝说,直到天色将明,花姑也不肯承认自己杀害了会真和尚。纵使杨广命鱼俱罗将那只死蝠王拿到她眼前,当场向她指出,经多次查验会真和尚的遗体,其脖颈上的两道致命齿痕与这只蝠王嘴里的毒牙十分吻合,花姑在铁证面前,仍保持沉默不语,决口不提与会真和尚之死有关的任何事情。

    即便是这样,杨广在命人将花姑押下去,暂且关进后院一间厢房严加看管之后,独自坐在宽敞的上房中,将这两天从决定秘查关自在到擒获花姑的前后经过仔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仍感觉心满意足:从安若溪一口回绝替自己充当内应,指自己回过头细查石屋院时起,到当天傍晚在甜水路出口处邂逅王世充和何稠,意外地从王世充嘴里获知了石屋院的来历,牵出了宇文述,再到第二天,何稠在石屋院前院上房中观音造像后面的隔间里现秘室,鲜于罗在秘室捡获花姑落下的竹哨,使得自己准确地推断出了花姑杀害会真和尚使用的手段,最令杨广感到有些飘飘然的是,自己果断决定登门造访宇文述,并成功地使用诈计诈使宇文府家仆胡六坦白了他与花姑的奸情,并交待出了花姑的藏身地,尔后,在审讯花姑的过程中,自己再度使诈,诱逼着花姑供述出了极为重要的情况。

    整个破案过程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是几十年后的大唐神探狄仁杰比起自己来,想必也要逊色许多吧。

    一天一夜没合眼,杨广却仍没有一丝倦意,整个人仍处在高度的兴奋之中。由于想到花姑极可能是头一位被查获的南陈“雁巢”成员,即便从她嘴里尚没有得到更多关于关自在其人的有效线索,但杨广坚信,仅凭自己能于短短的两天内将花姑缉拿归案这一,就足以使父皇母后对自己刮目相看,不会再以为自己只是个牵头、挂名,坐享其成的皇子,而是有足够能力替他们分忧的大隋藩王。

    于是,他好容易盼到五更的更锣响过,到了露门开启的时刻,在叮嘱鱼俱罗要倍加小心看守住花姑后,便急不可奈地带着张须陀、鲜于罗二人入宫求见杨坚,报喜去了。

第181章 风波又起

    杨坚今儿一早醒来,心情就异常得好:昨日,幽州总管阴寿和率军驻扎在并州的大将军虞庆则先后传回军报,称突厥出动从临榆关撤兵了,如此看来,沙钵略可汗摄图突然出兵临榆关,确如先前所料,不过是为了配合出使长安的处罗喉,进一步向大隋施压罢了,自己才任命卫王杨爽为行军元帅,率军北上,突厥人见好就收,竟然主动撤退了,如此一来,来自北境的威胁能够得到暂时缓解,使自己得以腾出手来,全力谋划、指挥对南陈动的灭国大战了。

    当他在武德殿中传见了一早就入宫求见的次子杨广,满怀惊喜地听杨广禀报了查破会真和尚横死案的前后经过,更是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杨广自打穿越以来,还从没见过父皇像今天这样喜形于色过,禁不住趁机禀道:“儿臣连夜审讯花姑,她虽然交待出了她是南陈“雁巢”成员,却抵死不肯说出杀害会真大师的前后经过,不过,尔今人赃俱获,不由得她不认罪。据儿臣断定,花姑就是杀害会真大师的真凶,她用一枚竹哨唆使久经驯养的蝠王于深夜飞入大庄严寺方丈,趁会真大师熟睡之际,用毒牙咬死了他。”

    北境突厥人刚退,南陈的奸细又被儿子缉拿,会真和尚横死案便得告破,真可谓是双喜临门,杨坚笑呵呵地望着杨广,心中一动:看来阿纵这小子可堪大任,中秋一过,便可替他张罗遴选僚属,派他出镇并州去了。

    “你也劳累了一夜,花姑暂且就交给你大哥来继续审清问明作案详情,具折上奏,你先回府好好地睡上一觉,明日便是中秋佳节,你早些进宫来,朕还话要同你说。”杨坚慈祥地嘱咐儿子道。

    杨广此时脑子里想的头一件事就是争取把鱼俱罗这位顶尖高手要到自己身边来领掌护卫,于是躬身向杨坚施礼道:“儿臣谨遵父皇圣命。前些时日母后驾临儿臣府中之时,儿臣曾向她禀奏,请父皇母后准许儿臣自行挑选开府亲卫,前此跟随儿臣一同查案之右翊卫别将鱼俱罗在查破此案的过程中多有勋劳,且又是儿臣府掾鱼赞的异母兄长,请父皇开恩,诏准鱼俱罗到儿臣府中领掌护卫。”

    “此事容当后议吧。凡是跟随你查案有功之人,你改日单独上道奏折列明勋绩,朕一并封赏就是。”杨坚淡淡地答道。

    杨广见父皇转眼间又恢复了往常的神情,心知召鱼俱罗入府之事急不得,也未再多说什么,向杨坚施礼告退,出露门回府休息去了。

    精神一放松下来,浓重的困乏感立马就占据了杨广的身心,他一回到晋王府,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口,就一头扎进寝殿,扑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待至沉沉一觉醒来,已到了当晚定更时分,杨广有心起身去向长姐报喜,让她分享自己的成功和喜悦,孰料未等他开口唤萧萧、瑟瑟进殿来服侍自己洗漱、更衣,就见萧萧面现惊慌地先已经走了进来,见杨广睁着眼半坐在床上,萧萧草草地向他施了一礼,急匆匆地禀报道:“王爷快去看看吧,唐国公和丁三儿要把谢讽撵出王府呢。”

    “啊,为什么?谁借他们这么大的胆子!”杨广乍听此讯,心头陡地直窜起一股无名怒火,横眉立目地冲萧萧喝问道。

    “婢子也是听公主身边的珠儿说了一嘴,好像是方才丁三儿悄悄地跟在谢讽身后去侍奉公主用晌后饭,现谢讽趁娘娘不注意,拿走了一幅公主练字用的绢帛,便向唐国公告谢讽窃取府中财物,唐国公当即就命人将谢讽捆了起来,从谢讽身上搜出了一幅公主练字用的绢帛。婢子因念着谢讽是王爷亲自召进府中当差的人,着急着前来回王爷一声。”萧萧平时瞧着柔顺寡语,当此紧急时刻却显露出一副灵牙利齿来,寥寥数语,已将事情的前后经过禀报得十分明白。

    “谢讽人现在哪里?”杨广披衣下床,从闻讯赶来的瑟瑟手中接过长衫穿上,也顾不得梳头、洗漱,披散着头就往殿外跑。

    “王爷当心,公主已传命将谢讽带到后院上房,她要亲自向谢讽问明究竟……”瑟瑟在身后忙不迭地答道。

    杨广一头冲进杨丽华日常起居的后院上房时,见谢讽被五花大绑地站在房间当中,长姐杨丽华面若冰霜地正向他问着话,李渊手按佩刀,丁三儿手中拿着一幅写有字迹的绢帛,两人俱对谢讽怒目而视。

    杨丽华抬眼见杨广来了,皱皱眉头,冲他说道:“阿纵,你来得正好,他是你召进府来的,还是由你来问问他,是受何人指使,为何要窃取我的这幅绢帛吧。”

    听长姐的话对谢讽似乎也隐含敌意,杨广心里一沉,走至谢讽面前,沉声问道:“想不到煌煌江左世家子弟,竟是个鸡鸣狗盗之徒!说说吧,你窃取这幅绢帛是做什么用的?”

    谢讽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但觉羞愧难当,直恨不得找个地缝一头钻进去,今生今世再不出来见人,张张嘴,只含混不清地吐出几个“我”字,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王爷,我瞧着谢讽多半是受歹人指使,混进王府的探子,想着法儿地窃取公主的笔迹,欲行不轨之事……”丁三儿自认为今天立下功一件,有意在杨广面前逞能道。

    这个丁三儿,单单是小肚鸡肠,暗中给谢讽使绊儿也还罢了,偏偏还要落井下石,给谢讽头上再安一顶暗探的帽子,当真是可恶!杨广转过身,瞪了丁三儿一眼,反向他问道:“你说他是受别人指使,来窃取公主的笔迹,可有凭据?”

    “这……”丁三儿求助地看了身旁的李渊,张口结舌地答不上来话了。

    “王爷,公主,谢讽出身江左世家,眼下朝廷正与南陈交兵作战,为防万一,依在下之见,还是尽早将他驱逐出王府的好。”李渊根本不纠缠于细枝末节,直接向杨广提出了处置谢讽的意见。

第182章 先见未见得明

    李渊说得入情入理,既指明了在朝廷与南陈交兵的条件下,再将这么一位有偷窃行为的江左人氏留在王府当中甚不妥当,又给了杨广足够的面子,只要把谢讽赶出王府,并没有更加严厉的处罚。如果不是杨广事先上网查阅过谢讽以后会成为自己的尚食值长,对他下意识地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那么即使谢讽烹制的美食再合乎杨广的口胃,他多半也会听从李渊的建议,毫不犹豫地将他轰出王府的。

    杨广没有立即表态,从丁三儿手中要过谢讽窃取的那幅绢帛,大到瞅了两眼,见上面用娟秀工整的钟王小楷抄录着《孝经》上的一段话,并无任何出奇之处,抬起头,紧盯着谢讽问道:“你是要拿走这方绢帛呢,还是想窃取公主的笔迹?”

    按刀站在一旁的李渊立时听出杨广问出这话,似有诱导谢讽之意,心头掠过一丝不快。

    而谢讽这时整个人都被浓重的羞耻感完全笼罩住了,根本就没听清楚杨广向他问的什么话,只低垂着脑袋楞楞地站在原地,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先把谢讽押下去,严加看管。待过得一两日,我再详细问他。”杨广用眼神征求着杨丽华对处置谢讽的意见,见她并没有说出要立即将谢讽赶出王府的话,遂吩咐道。

    “谢讽,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眼下虽在本王府中当差,却并没有入奴籍,还算得是本王请进府中的客人,如果能主动认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了,本王不会因为你擅自拿了公主的一幅绢帛而为难你的,你想走想留,都可由你自便,但若你执迷不悟,什么也不肯说的话,倘若将来真现你背后有人暗中指使的话,那时再做任何解释,可就晚了。”杨广不得不当着李渊和丁三儿的面把事情的利害关系同谢讽讲明白。

    “王爷,我......”谢讽涨红着脸,张张嘴,却仍难以启齿。

    “请王爷的示下,要把谢讽关押在何处呢?”李渊此时已瞧得十分清楚:杨广颇有回护谢讽之意,因此借机试探杨广道。

    “表兄既奉旨领掌王府侍卫之事,就把他交给表兄手下的军士看管吧,一切请表兄做主就是。”杨广不冷不热地应道。

    “那,就仍将谢讽关押在他的居住,不得随意走动,王爷意下如何?”李渊抱定了对此事宁可从宽,决不从严处置的态度,向杨广请示道。

    杨广闻听此言,眉棱一抖,抬头盯了李渊一眼,了头。

    李渊、丁三儿押着谢讽走了以后,杨广走到杨丽华身旁坐下,诚心问她道:“长姐对谢讽这件事怎么看?”

    “世家子弟,读书人出身,即使真受人指使,欲行不轨之事,依我说,也必不是出于谢讽的本意。一幅日常练字用的绢帛,并不值几个钱,我这一手笔迹,如今也不知能价值几许啊!”杨丽华苦笑一声,悠悠地说道。

    显然,杨丽华也认为,谢讽窃取带有自己笔迹的绢帛,很可能背后有人指使。但她分明又不赞同因此重责谢讽。这使得杨广有些糊涂起来。

    回想起李渊有意要把谢讽关押在他居住的小院内,似有钓鱼上钩的意思在其中,杨广心中又有些释然了:管它呢,一切静观其变再说吧。要是过得几天,李渊没有如愿钓上他想要钓上的鱼,单单因为谢讽私自拿走了长姐的一幅绢帛,他也不会执意要自己赶谢讽出府了吧。因为曾上网查出了谢讽未来的去向,杨广私心里对谢讽这个人还是很有信心的。

    “长姐,您说,过几天我把安若溪接回王府,怎么样?”杨广不便直接向杨丽华报喜说,自己刚刚破获了一件大案,只用接安若溪回府这件事向杨丽华表达着自己的喜悦。

    “你这小鬼头,恐怕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吧。这两天你整日不在府中,敢情是跑到万善尼寺私会去了?”杨丽华瞧出杨广今天的兴致颇高,甚至刚刚出了谢讽偷窃这样的事,也没有影响他的心情,遂盯着杨广的脸色,试探着问道。

    杨广略显难为情地红了下脸,他其实是因为曾趴伏在万善尼寺附近的小树林外的树坑当中,偷听过染干和安若溪的一番对话,进而确认安若溪并不像之前被怀疑的那样,是什么奸细、眼线,才动了接她回府的心思,而此刻经杨丽华一提醒,才恍然想起,自己附身的这具身体曾经差儿和安若溪有了孩子,故而羞红了脸。

    “长姐,你只说我要是向母后提出,要接安若溪回府来的话,会不会招致她老人家的不快啊?”

    杨丽华听杨广并不是同自己开玩笑,而是真心要接回安若溪,脸上的笑容登时不见了,正色问杨广道:“阿纵,你老实回答我,你是近些日子和安若溪有了新的私情,抑或对她有了新的现,才想着接她回府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怎么,我就纯粹要接她回府,不行吗?”杨广从杨丽华的问话中听出她好像并不赞同自己接安若溪回王府,心头不快,轻声嘟囔道。

    “你如今已是被诏准开府建衙的藩王了,怎么还和个小孩子似的,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杨丽华端起了长姐的架子,教导杨广道,“我先不说什么,待过几天你冷静下来,自己用心想想,此时接若溪回你身边,对你,对她,好吗?”

    由于杨丽华当头给自己泼了盆冷水,而关于破获会真和尚命案的事情又无法在她面前说出口,杨广只得将话题扯开,又和她聊了会儿家常,就推说天色已晚,告辞出了上房。

    “王爷,府门外有鱼将军求见。”杨广前脚刚跨出杨丽华居住的院子,鲜于罗就手挑着一只灯笼迎了上来,向他禀报道。

    “鱼俱罗来了,莫非是石屋院出事了?”杨广心里猛然往下一沉,当即吩咐鲜于罗道,“请他到正殿中相见。”

第183章 宇文述被贬

    事情并不像杨广想像的那样,鱼俱罗登门求见杨广,不过是为了向他通禀一声:今日晌后,太子杨勇就派人来把花姑押走,由他亲自审讯去了。

    “这两天你也多有劳累,早早回去歇息吧。鲜于罗,去,给鱼将军拿些心,果子带上。”杨广在正殿听罢鱼俱罗的禀报,心中松下一口气,笑着吩咐鲜于罗去拿些心、果子赏赐给鱼俱罗。

    鱼俱罗自是说了许多谢恩的话,才乐呵呵地抱着一大包杨广赏下的心、果子回去向袖红报喜去了。

    “今天府中还有什么事没有?”杨广睡了几乎一整天,此时正精神着呢,遂向鲜于罗问道。

    “鱼府掾要小的代禀王爷,宫中已传下娘娘的口谕,皇上、娘娘定于明日定更时分在宫中天台举办中秋家宴,请王爷申末即入宫去。王爷,这是往年的成例,鱼府掾不欲搅扰王爷,已替王爷答应下来了。”鲜于罗眉眼带笑地禀报道。

    中秋家宴,不知长姐会不会参加?杨广心念一动,又问鲜于罗道:“日间中使来传母后口谕时,可曾传谕给长姐?长姐答应下没有?”

    “这个嘛,”鲜于罗略一迟疑,答道,“娘娘今日差来两位中使,其中一位是单来向公主传谕的,可好像公主什么也没说,便把中使给打走了。”

    长姐大概是不会入宫参加家宴去了。杨广心里寻思着,明晚要早些回府陪长姐过个中秋夜。

    “小的要给王爷道喜啦。前几天皇上赏给王爷的那座铸钱炉已经修造好了,再过几天便可开炉铸钱了。”鲜于罗见杨广低着头,沉吟不语,有心要他开心起来,便拱手向杨广道贺道。

    这倒真是个好消息!这座铸钱炉就是隋朝的印钞机呀,我拥有了一台印钞机,那是什么样的概念啊!杨广美滋滋地想着,脸上果然绽开了笑容。

    一夜无话,第二天刚过未时,杨广就急着进宫来了。

    独孤伽罗在正阳宫才歇过响觉,就见次子杨广兴冲冲地赶来向自己请安,不由得呵呵笑道:“你可不是头一个,瞧,阿五晌前就到了。”边说边侧过身去。

    杨广抬头看时,确见母亲身后藏着个粉团似的小人儿,正是五妹杨阿五。

    “五妹今天这么早就进宫来了。”杨广笑嘻嘻地和五妹打着招呼。

    “母后有重要的差使交给我去办,所以我才比别人来得早些,二哥,你也有差使要办吗?”杨阿五才刚满五岁,立在母亲身后,奶声奶气地问杨广道。

    “你二哥呀,这两天可是出了个大风头,办下了一桩大差使。”独孤伽罗满百春风地望着杨广,向小女儿说道。

    “我不信。”杨阿五嘟起小嘴儿,不服气地向独孤伽罗问道,“母后,要是我今天能将长姐请进宫来,是不是风头出得比二哥还要大?”

    “哈哈......”独孤伽罗被小女儿逗乐了,回身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在她粉嘟哮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大笑着答道,“不错,阿五要是能把丽华请进宫来,参加今年中秋的家宴,我头一个便要重赏你。”

    “那,阿五就先谢过母后赏赐了。”杨阿五麻利地跳下地,有模有样地给独孤伽罗施了一礼,笑着说道,“母后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这就去二哥府中请长姐去了。”

    “好,好,去吧。可要是你请不来人,今晚可不准吃桂花糕啊。”独孤伽罗有意逗弄着小女儿。

    “放心吧,母后,你在天台给长姐留下副座位就行。”杨阿五边说边嘣嘣跳跳地出宫去了。

    “母后,儿臣只恐长姐今夜不会入宫来吧。”杨广望着妹妹远去的身影,对母亲说道,“如果是那样,儿臣今晚要提前向父皇母后告退,早些回府陪陪长姐,请母后允准。”

    独孤伽罗轻叹了口气,头,答道:“好吧,昨日差人向我回话,说丽华接到为娘的口谕,什么也没说,因此,为娘才寻思着要阿五这个最小的妹妹亲自去劝她一劝,要是果如你所言,今晚酒过三巡,你就回府陪丽华去吧。你去见过你父皇了吗?”

    杨广这才想起,昨日杨坚的确要自己今日早些进宫,好像有什么话要嘱咐自己,忙向独孤伽罗提出暂且告辞,出了正阳宫,朝着杨坚日常理政的武德殿走来。

    他刚走到武德殿外,迎面正撞上要出殿来的褒国公宇文述。宇文述抬头见是杨广,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的神情,急匆匆地抱拳向杨广施了一礼,没说一句话,便扬长而去了。

    杨广心里感到纳闷儿,却不敢在殿口多做停留,遂立于殿外,向殿内报名请进。

    “阿纵来了,进来吧。”殿内传来杨坚熟悉的声音。

    杨广迈步走进了武德殿,见殿内只有杨坚、杨勇父子二人,便疾步向前,分别向二人施了晋见礼,垂手陪侍在杨坚身旁。

    “你昨日所说不差,你大哥已将案情审明问清,确是冼花儿唆使蝠王害死了会真大师。”杨坚直接便向杨广说道,“关于如何处置冼花儿,朕自有章程,你就不必过问了。”

    杨坚说这番话,实则向杨广宣布了自今日起,他就不再是奉旨牵总查案的钦差了。

    杨广没想到父皇这么快就卸去了自己身上的这份差使,心中仍惦记着要将南陈的间谍头子关自在缉拿归案,正欲开口向杨坚分辨几句,就见杨坚已沉下脸,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你知道一下也不为过,右卫大将军宇文述即日起调离长安,到寿州任刺史,他留的位子暂由元胃接替。”

    自己虽获准开府建衙,但像这样改任朝廷官员的事情,父皇大可不必说与自己听的,今天父皇是怎么了?

    杨广一怔之下,不禁转头看了太子杨勇一眼,想从他那里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杨勇却连看都没看杨广一眼,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杨坚所坐龙椅一角,不知心中在琢磨着什么。

第184章 议建行台

    “朕知道你的那儿心思。”杨坚望着杨广,说道,“关于南陈这边,外有高颖、长孙览、元景山率军征讨,内有你大哥牵总清除内奸,朕要对你说的,便是自今日起,你无须再理会旁的事,只专心于北境即可。前两天赏给你的那座铸钱炉可修造完工了吗?”

    “儿臣多谢父皇恩赏,昨日铸钱炉已修造完工。儿臣谨遵父皇圣谕。”杨广忙躬身谢恩道。

    “此次临榆关突然被突厥人勾结北齐残将高宝宁攻陷,提醒了朕,同时,你们也须谨记,任何时候都不可轻视了北境这些异族。”杨坚站起身,缓缓地在殿内来回踱着步,对两个年纪最长的儿子叮嘱道,“突厥勃兴以来,短短几十年间已俨然成为了北方草原上的霸主,视我华夏朝廷如同藩属附庸一般。最近得报,占据辽东之高句丽表面上对我大隋俯贴耳,实则也在蠢蠢欲动,彼一面派使臣来长安向朕贡献方物,俯称臣,求朕册封其王,一面北驱靺鞨,南役契丹,觊觎中原之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今日且不妨对你们明言,朕开创大隋,为的是要恢复数百年前之大汉疆土,今日之突厥、高句丽,就如同于汉时之匈奴,朕终将有一日,要横扫漠北,收复辽东,实现我华夏大一统的。”

    说到这里,杨坚转过身,用犀利的目光盯着两个儿子。

    杨广被父亲这一番话激得浑身热血沸腾,脑子一热,当即挺身抱拳请求道:“儿臣虽年幼无知,也愿为父皇开疆拓土略尽绵薄之力,恳请父皇允准儿臣出镇并州。”

    太子杨勇却只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你急什么?朕指着你们兄弟出力的日子还长着呢。”杨坚抬抬手,阻止杨广继续说下去,“原本朕已与高颖等人议了多时,初步拟定了一个统一方略,前些日子你们在这里也曾听到过,朕本思量着突厥必会趁我大隋立朝未稳之时,兴兵南犯,以强逼我大隋向其服软低头,因此,事先即陈重兵于北境,打算先与突厥决一雌雄后,再挥师南下,收复江左、江南,如今形势已有了很大变化,朕既已兴师伐陈,而北境又行异动,故而就眼下朝廷面临的情势而言,安宁北境,确保伐陈之役早获全胜,至关重要。”

    杨广这时才意识到父皇今日要自己早些进宫,很可能要向自己交待下远比清查关自在更加重大的差使,当下禁不住激动地浑身颤抖起来,凝神屏气,静听杨坚接着说下去。

    “突厥虽已有东西分裂之势,但朕前些时派元晖出使达头,赐其狼头大纛,欲行离间之计,玷厥(达头可汗名)虽收下了狼头纛,却未做明确的回应,据此看来,彼对其侄摄图仍存畏惧之心,尚不敢公然与其分立。加之此次处罗喉父子在长安未得到满意答复,朕料他父子返回都斤山向摄图复命后,过不了多少时日,北境还会有大的战事。”杨坚脸上似有忧虑之色,看了杨广一眼,思忖着说道,“兼之,幽并两地以至整个关东、河北,原属北齐旧地,豪强世族林立,民风剽悍不驯,一旦被人利用,难保不起大的变故。为此,高颖在离开长安之前,已建议朕仿效前朝故事,在关东、河北设立行台尚书省,统一抚绥关东、河北。朕近来思虑着,行台虽易设,但替朕镇牧之人却颇为难择,太子虽已成年,但身居储位,不宜远离朕之左右,而阿纵年仅十三,尚在稚龄,论年岁、资望、能力皆难以担当此重任……”

    “父皇,儿臣虽年幼,但……”杨广生怕即将到手的胜利果实转瞬间飞走了,忙不迭地想要辩解两句。

    杨坚的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朕若仅虑及此,还会要你来听朕说这些话吗?”

    太子杨勇听到杨坚方才这番话,本也想出动请缨,出镇关东,及至听到杨坚这话,又生生地把已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狐疑不定地望着杨坚,不知父亲究竟做何安排。

    “前日朕已任杨爽为帅,统一节制幽并诸军,收复临榆关,将突厥人赶回关外,昨日得报,突厥人已出动撤出临榆关。虽然如此,由杨爽留镇河北,也可稍对突厥起到震摄之作用,只是……”杨坚本想对两个儿子说的是,杨爽虽智勇兼备,足堪重任,但毕竟不是自己这一枝的嫡系正宗,任用他来统一执掌关东重地,毕竟不如任用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旋即想到,杨广不过十三岁,这些话说给他听,只怕他会错解了自己的原意,日后与杨爽难免会起嫌隙,遂就此打住,沉吟起来。

    杨广此时只恨不得自己再年长几岁,好使得父亲能够放心任用自己去执掌关东,转头眼巴巴地望着大哥,希望杨勇此时能替自己说上几句好话。

    “父皇,北境之事责任极为重大,儿臣既身居储位,理应为父皇分忧解难,莫若……”出乎杨广意料的是,杨勇竟然自告奋勇,与自己争着要出镇关东。

    “咳咳,朕料处罗喉尚要过些时日才能返回都斤山向摄图复命,一两个月内北境还不致有事,此事容当后议吧。”杨坚不满地瞟了杨勇一眼,立即改口说道,“今日是中秋佳节,朕姑且先对你二人说上一说拟建行台之事,至于将来任用出镇之人选,先不忙着就定下来,你们心里有数即可。阿纵这两日查案也辛苦了,今晚在宫中陪着母亲多乐上一乐,今后对北境之事多留意些,也就是了。”

    眼瞅着杨勇主动请缨,因被自己当场否决,脸憋得通红,而杨广心急火燎地想要摘下河北道行台这颗大蟠桃,一副跃跃欲试的猴急模样,杨坚倒笑了,随即转变话题,冲着杨广问道:“丽华答应入宫了吗?”

    “母后已命五妹去儿臣府中劝请长姐去了,或许……”杨广在杨坚面前说话不似在母亲面前那样随意,婉转地答道。

    “朕和太子还要留在此处,见见几位元老重臣,阿纵,你带话给你母后,要她不必等朕和太子,先行开宴就是。”杨坚淡淡地吩咐杨广道。

第185章 暮暮朝朝人不同

    尚带着几分朦胧的月光照耀下,当长安宫中气势最雄伟,占地最宽广的天台映入眼帘,一身华服的杨丽华也难以完全明白,自己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于时隔三个多月后重新回到这座熟悉的长安宫来的。

    天台曾是她的夫君——北周宣帝宇文员日常起居的场所,在这里,她曾和宇文员度过了短暂的幸福生活,尔后,这一切便被宇文员给亲手打破了。

    当宇文员头脑当中突奇想,欲越上古帝王,在后宫并立五后时,杨丽华虽感到不可思议,莫名耻辱,但为了杨氏家族的荣辱着想,还是强忍心头的怨气和泪水,没有表示出强烈的反对,反而在朱满月、尉迟炽繁等人同被册立为后,成为和她相同身份的皇后以后,不惜委曲求全,曲意逢迎,确保了北周宣帝一朝后宫的安宁。

    待到宇文员以刚过弱冠的年纪,执意要传位于不满八岁的儿子宇文阐,不久后就因纵欲过度,一命呜呼时,杨丽华以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完成了她人生当中的第三个身份转换:由当初的太子妃,到皇后,再从皇后变为了太后。

    一年前,当宣帝生前的幸臣刘鲂、郑译矫诏引杨坚入朝执政时,她满心指望着父亲杨坚能够忠心辅佐幼主,既能了却她身为宇文员原配,替他将幼子抚育成人的心愿,又可使自己的娘家在乱世纷扰之中成就周公、召公那样的贤名,从而立于不败之地。

    没想到,仅仅过了短短一年时间,自己的亲生父亲杨坚就逼着小皇帝宇文阐将皇帝的宝座禅让给了他,堂而皇之地做起了大隋朝的开国之君。

    同时,也将她,年轻的北周皇太后杨丽华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在天下人的眼中,她由一位贤淑宽仁的当朝贤后,立时便成为了父亲篡夺宇文氏江山的头号帮凶。

    为此,她曾不止一次地找到父亲杨坚、母亲独孤伽罗,当着文武群臣的面儿,不惜违背孝道,严辞质问过杨坚,也曾当着长安宫中一应侍卫、宦者和宫人,同独孤伽罗大吵大闹过,可无论怎样,她一个弱女子都无法改变周室衰亡、杨隋篡位的铁一样的现状。

    曾经,她也曾想过,退而求其次,只要父母能容忍她好好将被逼逊位的小皇帝宇文阐抚养长大,以尽到对夫家的最后一份责任,她便可以忍受世人的一切指责和冷眼,甚至可以接受人生中再一次的角色转换:由北周皇太后,转变成隋朝的乐平公主。

    可是,当宇文阐夭亡的当天晚上,趁着自己的父母还未及切断自己同外界的联系,宇文阐的生母朱满月就突然造访,给她带来了一个虽在预料之中仍令她感到惊恐、难堪的消息:宇文阐是死于自己的父母之手,而并不是如独孤伽罗声称的那样,是被什么妖孽害死的。

    朱满月痛哭着离开晋王府,不久之后就听说她因伤心过度变得疯癫了,而由于那晚晋王府中有身份不明之人突然闯入,也使得父母于次日一早便派了李渊率领一百名千牛军士进驻晋王府,借口加强自己身边的护卫,实则是将自己软禁了起来。

    这一来,杨丽华愤怒了,她断然拒绝了隋朝乐平公主的册命,依旧以北周皇太后的身份自称,想以此作为对父母唆使人残忍杀害宇文阐的最大报复。

    直至昨晚在自己房中,生了谢讽窃取她笔迹的事件,杨丽华凭借着多年为妃、为后积累下的经验,从中敏锐地察觉出朝中有人欲打着自己的旗号为非作乱。经过了几乎一整夜的思考和激烈思想斗争,杨丽华最终决定改变初衷,今天应邀入宫来参加在天台举办的中秋家宴。

    这倒不是意味着杨丽华转变了她对父母篡周并杀害北周末帝的态度,只是出于对躲在暗中,背后指使谢讽窃取自己笔迹,欲行不轨之事的那一股不明势力的本能恐惧,以及血浓于水的一份与生俱来的亲情,促使杨丽华当即立断,做出了这个决定。

    她要以重返长安宫,参加大隋皇室中秋家宴的实际行动,向那股暗中势力出最为严厉警告:堂堂的北周皇太后,不容被宵小之徒所利用,从而逼他们主动现身,向自己道明原委。

    即便心里揣着的是这样一份心思,可杨丽华也明白,今天她肯入宫来参加中秋家宴,无疑也向天下人昭示出前朝的皇太后已不复存在,而大隋的乐平公主即将粉墨登场了。

    长姐的这份复杂而微妙的心思,年仅五岁的杨阿五怎会体味得出,她满心欢喜地以为是长姐喜欢自己,才答应随自己入宫来参加中秋家宴的,一路上欢蹦乱跳地缠着杨丽华,非要她带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外甥妇宇文娥英搬到自己府中去住,杨丽华不忍拂了自己小妹的一番美意,便含混地答应了。

    杨丽华能够转变态度,进宫参加中秋家宴,除了独孤伽罗有意安排来请杨丽华的杨阿五之外,最高兴的要数执意护从杨丽华的李渊了。

    最近,李渊因听说了杨丽华剪拒嫁的消息而一直闷闷不乐,甚至想借随杨广出镇并州之机摆脱眼前这份令他感到异常失落,且不无尴尬的公主贴身护从的差使,同时也避免再与杨丽华朝夕相处,落得个浑身不自在。而杨丽华今晚肯入宫参加中秋家宴,无疑意味着她拒不接受隋朝公主封号的态度有所缓和,姨母自然会认为这其中定会有自己的一份功劳,从而增加了几分自己摆脱杨丽华,改赴它任的希望。

    “哟,娘娘,不,两位公主到了,咱家这就去回娘娘,娘娘指不定怎样高兴呢。”内谒者何柱儿督促着一班宦者、宫人在天台廊下四周刚刚安排过与宴众人的座次,正要回正阳宫奏请皇后移驾天台,不想迎面正和杨丽化一行走了个对脸儿,当认出对面为走来的竟是前朝的皇太后,当今皇后的长女时,何柱儿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第186章 中秋家宴

    杨广来到天台时,只见母亲独孤伽罗正笑容可掬地拉着长姐杨丽华的手,并排坐在庭院南面的回廊下亲热地说着话。

    看到杨广进来,独孤伽罗冲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近前说话。

    “阿纵啊,今儿晌后前宫时还对娘说,长姐今晚大概不会进宫参加这中秋家宴来了,丽华,你不知道,能见到你来,娘心里是多么高兴呀。”独孤伽罗指着杨广,向身旁坐着的杨丽华说道。

    “母亲,女儿不孝,平日里也曾未来向父母请安问候过,昨日蒙母亲差人来唤,今日又劳五妹亲自来请,女儿再要不来,岂不枉费了父母对女儿的养育之恩?”杨丽华口气淡谈的,似乎话中有话。

    “母后,长姐在来的路上还答应我,日后要搬到我府中与我同住咧。”杨阿五声音清脆地叫嚷道。

    “阿五妹妹,那是长姐哄你玩儿呢。”坐在杨阿五身边不远处的秦王杨俊一脸坏笑地逗她道,“有二哥在,长姐怎会到你府上去住?”

    杨阿五噘起嘴,不满地冲杨俊说道:“三哥,你瞎说。再说,二哥过不多长时日就要离京到并州去了,等他一走,长姐一个人儿留在二哥府里有什么意思,到时正好搬来与我同住,彼此也好做个伴儿。”

    “前几天我和三哥登门邀二哥出城狩猎,未能成行,今晚趁着长姐入宫的机会,小弟想和二哥当场比试比试箭法,为大家助兴,请母后允准。”和杨俊并肩坐在一处的越王杨秀随即站起身,向独孤伽罗施了一礼,说道。

    “大好的月圆之夜,你长姐又难得入宫一回,没来由得比试什么箭法?”独孤伽罗像是吃透了杨秀的心思,双眉一扬,一口回绝道,“你们兄弟几个要是真心敬重长姐,就依着长幼过来劝她多饮几杯,也胜似舞刀射箭地不得一刻消停!”

    坐在皇子这一列末座的汉王杨谅头一个响应母亲,手捧酒樽挺身站了起来,离开座席就要过来向杨丽华敬酒,却被杨秀一把拉住了。

    “母后,儿臣并不敢扫了母后和长姐的兴致,只是想和二哥做场游戏,争个彩头,为家宴助兴而已。怎么样,二哥,你跟着长孙晟学了几个月的箭法,如今不会连一张弓都拉不开吧?”杨秀肥硕的身躯挡在杨谅身前,用挑衅的目光盯着杨广,说道。

    独孤伽罗自杨广获准开府建衙,便每日里被杨俊、杨秀兄弟两个缠得甚是头疼,心中虽喜几个儿子争先恐后地为朝廷效力,替父母分忧,但又担心儿子们会因此而失了兄弟间的和睦,因此未曾当面拒绝杨俊、杨秀也要出镇外藩的请求,但以今后朝廷需要他二人效力的日子还长,机会尚多为由搪塞、推脱,谁知杨秀如此不识好歹,今晚竟在中秋家宴上,当着众兄弟姐妹的面儿公然向杨广叫起板来了。

    “本宫方才的话,你只当作是耳旁风了吗?”独孤伽罗阴沉着脸,冷冷地问杨秀道,希望这个最不安分的四儿子能够就此打住,不再横生是非。

    杨秀却是憋足了劲儿,要在今晚当着一家人的面儿与杨广当场比试出个高低来,听到母亲的质问,非但没有退下,反而从身后仆从的手中拿过一枝已拔去箭头的箭来,擎在手中,展示给独孤伽罗看,嘴里还为自己辩解道:“长安宫里的声乐歌舞长姐往日里也看腻了,母后,您瞧,儿臣已命人拔去了这几枝箭的箭头,纯粹是想和二哥一道为母后、长姐助兴而已,您……”

    杨广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瞧着杨秀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不由得回想起,就在几天前,他和杨秀登门找自己出城到终南山会猎,结果反被突厥王子染干灌醉在自己府中的糗事来,不由得心中一阵冷笑来:就凭你个染干手下的败将,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

    “母后,四弟既然连箭枝都准备好了,儿臣抖胆,请母后答应,就让儿臣与四弟比上几箭,以助酒兴吧。”杨广争强之心既起,遂也向独孤伽罗施礼请求道。

    “胡闹!”独孤伽罗忍无可忍,厉声呵斥道,“你们两个要较量箭法,都给我滚出宫去,随便找处地方单独较量去,休得在此聒噪!”

    “哈哈,皇后且慢动怒,依朕看来,两个小儿就在天台院内各射上几箭,一较高低,也不为过。就是丽华,瞅着兄弟们箭法有了长进,大约也会感到欢喜吧。”

    众人循声往天台院门处望去,只见杨坚在太子杨勇的陪同下,正疾步走了进来。

    原来,杨坚在武德殿听说了长女杨丽华入宫参加中秋家宴的消息,也是喜出望外,当下抓紧时间处置完手头的一应政务,就和太子杨勇一道急匆匆地赶来赴宴,刚走至天台院门外,正听到杨秀力邀杨广与他比试箭法,遂笑着走进来阻拦爱妻道。

    见到杨坚驾临,院内众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向杨坚施礼、请安。

    “皇上!”独孤伽罗也随着众人缓缓站起身,不无嗔责之意地提醒夫君道,“今儿是中秋团圆之夜,丽华难得进宫来……”

    杨坚抬起一只手,示意爱妻不必出言劝阻,不紧不慢地走近杨秀身旁,面带微笑地问他道:“你打算怎么个比法儿呀?”

    杨秀平时虽然骄横惯了,甚至在素以严厉著称的母后面前也敢抗言以对,可偏偏在自己这位素有惧内名声的父皇面前却壮不起胆儿来,听到杨坚问他打算如何与杨广比试箭法,一时胆怯,吞吞吐吐地竟答不上话来。

    “你既说不出个令式来,今日你长姐难得与父母弟妹共聚一堂,不妨就去央你长姐定下个令式,阿纵你二人依此令式当场比过,如何?”杨坚依然笑着吩咐杨秀道。

    杨秀呆头呆脑地答应一声,果然走到杨丽华面前,冲她躬身施礼道:“就请长姐定出令式,兄弟们依令式比试箭法就是。”

    按照皇家宴间的规矩,凡在席间定下游戏规则之人,不仅身份尊贵,而且通常要出些彩头,奖赏游戏获胜一方。到这时,独孤伽罗才隐约猜出夫君允准两个儿子当场较量箭法的个中深意:他是想借此机会使杨丽华融入到一家人团聚的温馨气氛当中去,同时也有意突出了杨丽华的身份与寻常皇子公主有所不同,对杨丽华略做抚慰。

第187章 两箭齐射与连珠箭法

    杨丽华于杨坚一走进天台庭院之时,也随着母亲站了起来,并且主动离开座位,站到了独孤伽罗右边的侧座上。依隋制,左为上,右为下。杨丽华显然自忖身份,主动将居中的座位让与了父亲杨坚,而将父母左的座位让与了身为储君的太子杨勇。

    听到杨坚请自己为两位兄弟比试箭法定下令式,杨丽华躬身冲着父亲施了一礼,应道:“父亲母亲在场,女儿怎好妄言?今晚女儿入宫来,只为向父母双亲请安问候,眼下娥英还留在阿纵府上,由几名侍女照看着,女儿略坐一坐,便要向父母告辞的。”

    杨坚听杨丽华未等开宴就要告退,不禁一怔,旋而像是对长女今晚入宫的真正用意有所领悟,走至杨丽华面前,捻须笑道:“既然来都来了,不妨陪着为父和你母亲多坐一坐。为父已命太常寺新谱了《明月曲》,待小子们较量过箭法,你听了再去也不迟嘛。”一边挽留着杨丽华,一边用手指着紧挨着居中座位左边的位置,对她说道:“今晚但论长幼,不论君臣,兄弟姐妹当中,你年岁居长,自然该坐于见地伐之上,见地伐,你说呢。”

    杨勇忙拱手答道:“父皇说的是,长姐自然应坐于上座。”

    “既然丽华不愿定出令式,那么朕就为尔等立下规矩吧。”杨坚命两名随侍的宫人将杨丽华搀扶至左的座位上落座,转过身,面向众人,朗声说道,“这座庭院南北东西俱阔有百步,鉴于阿纵,阿秀年岁还小,暂且以三十步为限,立下标靶,每人各射三箭,以射中标靶多者为胜。前两日,波斯国派使臣来长安,曾献给朕一领金绵锦袍,朕就拿它出来做个彩头,有谁能三箭皆中靶心者,朕便将这领锦袍当场赏给他。”

    天台院内的诸位皇子、公主们立即出一片赞叹声。

    “父皇,您既立下重赏,儿臣不才,也愿与二哥、四弟比试比试。”秦王杨俊也跃跃欲试道。

    “那好啊,今晚在场的皇子当中,除了见地伐外,都可以一试身手。”杨坚撩了杨勇一眼,爽快地答应了。

    这样一来,杨秀向杨广起的这场比箭就变成了除太子杨勇之外的四位皇子比试箭法,争得波斯锦袍的一场游戏,院内的气氛立马变得活跃了起来。

    当下有宦者、宫人在院内竖起了三座标靶,又丈量出三十步开外的距离作为四位皇子站立射箭的位置,包括独孤伽罗、杨丽华在内的在场众人都把目光聚焦到了四位皇子身上。

    “五弟,你年纪最小,就由你来射这第一枝箭吧。”杨广吩咐随侍的宦者将一张铁胎弓交到年纪最小的汉王杨谅手中,含笑说道。

    汉王杨谅今年虽然才八岁,却一儿也不笨,当下省悟出二哥这是欲用后制人之计,最后出手。他本无心在父皇母后跟前出此风头,遂冲着杨广顽皮地一笑,推辞道:“我连这张弓都拉不开,又怎么是三位兄长的对手,还是由四哥来射这头一箭吧。”

    杨秀一心要逞强争胜,在父母面前压过杨广一头,当下也不谦让,从宦者手中接过铁胎弓,弯弓搭箭,瞄准三十步开外的当中一座靶心,嗖地便射出了一箭。

    “越王一箭射中靶心。”随即便有唱靶的宦者高声叫道。

    院内顿时响起了一阵喝采之声。

    秦王杨俊箭法略逊一筹,第一枝箭射出去,虽也射中了当中一座标靶,却没能射中靶心。

    轮到杨广出手了。他从杨俊手中接过那张铁胎弓,先伸手虚拉了一把,试试弓的份量,随后从宦者手中拿过一枝拔去箭头的羽箭,搭在弓弦之上,瞄都没瞄,抬手便射出一箭。这几个月来,他跟随长孙晟学习骑射之术,习练的多是在马背上射箭的本领,虽因之前(穿越前)没有一儿射箭的基础,远不如陪他同学的李渊等人进步那么大,但一箭射中三十步外的靶心,他自忖尚决非难事,所以今晚一出手,就欲给杨秀来个下马威,让他领教领教“一箭双雕”骑射术的厉害。

    “晋王一箭射中靶心。”

    场内众人眼见得杨广手起箭出,竟也一箭射中靶心,论箭法显然犹在杨秀之上,不禁出一片啧啧赞叹之声。

    “父皇说过,今晚比试的是准头,又不是射箭的度,这第一枝箭,我与二哥便算是打成了平手,咱们再来试过。”杨秀不服气地嘟囔道,伸手便要从杨广手中夺弓再射。

    杨广私心里并不想在今晚的席间多出风头,却被杨秀咄咄逼人的嚣张气焰激起了心头的怒火,一边将手中的铁胎弓主动交到杨秀手中,一边存心反激他道:“四弟能两箭齐,分中两个靶心吗?”

    今晚的这场箭法较量本就是杨秀先挑起的,他自是不肯轻易在杨广面前露怯,立马回应道:“两箭齐射就两箭齐射,有什么了不起的。”说着,从宦者手中要过两枝箭,同时搭在了弓弦之上,先瞄向左边的一座箭靶。

    两箭齐射实为长孙晟的看家本领,为避免上阵临敌之时,同时受到多名敌人的攻击,长孙晟经过多年的用心揣摩,反复演练,如今已能做到五箭齐射,射出的五枝箭同时射中前方奔袭而来的五名敌军。杨广跟随长孙晟学习骑射之术不过才三个月的时间,甭说五箭齐射,就是两箭齐射也很难做到两箭同时命中靶心,他之所以激杨秀与自己比试两箭齐射,实则是因为他虽没把握两箭同时分中两座靶心,却也在私下里多次演练过两箭齐射的技艺手法,自忖同时射出的两箭还不至于脱靶,而杨秀如从没尝试过两箭齐射的话,只怕射出的两枝箭连一座标靶都射不上。

    嗖、嗖两声响过,两枝箭先后飞出,几乎同时牢牢地钉在了三十步开外的两座靶心上。

第188章 云彩儿月

    杨秀貌似是两箭齐射,因杨广就站在他身边,瞧得十分清楚,他那两枝箭是先后而非同时射出去的。饶是如此,能够使出连珠箭法,于转瞬间接连射出两箭,并且两箭尽皆命中靶心,杨秀的箭法也决非等闲了。

    杨广由此联想起杨俊、杨秀找上门约自己去狩猎那天,突厥王子染干曾在自己府中正殿以甩手箭法嬴了杨俊、杨秀的事来,不禁更是咂舌暗叹:原来只以为自己这两位兄弟箭法平平,才败在染干手下,没想到杨秀小小年纪,居然会此连珠箭法,如此相比之下,那染干的箭法岂非更加了得?

    就在他低头想着染干的同时,杨俊也分别射出了两箭,只不过他这两箭既非使用了连珠箭法,更不是两箭齐射,而仅仅是同时将两枝箭搭在弓弦之上,依次射出罢了。两枝箭中居然也有一枝命中了靶心。

    接下来轮到杨广出场了。他先将两枝箭同时搭在了弓弦上,并没有急于拉满弓弦,而是转过头,望了杨丽华一眼,见她正微笑着冲自己头示意,遂也报之一笑,两臂突然使力,将铁胎弓拉得如满月一般,仍然是连瞄都没瞄上一眼,同时射出了两枝箭。

    就在杨广两箭同时射出的同时,天边飘过了一缕云彩,遮挡住了天上如银盆似的一轮圆月,天台宽敞的庭院中也刮起了一阵旋风。杨广射出的两枝箭都去掉了份量最重的箭头部分,被旋风一刮,竟然偏离了方向,先后掉落在距离标靶半尺开外的地上,旋即被风吹走了。

    三箭比过,杨秀三箭命中靶心,成绩最佳,杨俊一箭命中靶心,两箭射在标靶之上,成绩居次,而杨广只有第一箭命中了靶心,而其它两箭居然都脱了靶,成绩最差。

    这样的比试结果不仅令杨广甚是难堪,即连居中而坐,一直捻须观战的杨坚也很是意外。杨坚没想到,杨广跟随长孙晟学了三个月的骑射之术,今晚居然会败在比他还小了两岁的杨秀手下。虽然其中有突然起风的原因,但身临战场之时,可不论是什么天气,中就是中,没中就是没中。

    有宦者高声报出了三名皇子的比箭结果:杨秀以三箭命中靶心获得优胜。

    “来人哪,拿锦袍来,赐予杨秀。”杨坚站起身,朗声吩咐道。

    “父皇,儿臣可以不求父皇赏赐锦袍,但求父皇答应儿臣一件事。”杨秀向杨广起挑战的真正目的当然不是为了一件锦袍,听到杨坚吩咐人颁赏给自己,杨秀疾趋几步,面向杨坚跪倒在院内,大声请求道。

    “你的心意朕都知道。”杨坚平静地望着跪倒的杨秀,缓缓冲他说道,“先领受下这领波斯锦袍,好好坐下观赏歌舞,到时朕自然有差使交给你的。”

    杨秀听得此话,不禁大喜过望,忙答声遵旨,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宦者捧来的那领波斯锦袍,不无得意地瞟了杨广一眼,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杨广意外失手,败在了杨秀手下,心里虽有一百个不服气,可败就是败了,不容他当场替自己多做辩解,只得悻悻返身走到廊下坐下,也无心观赏歌舞,仰面看着天上的云彩儿月,愣愣地出神。

    在独孤伽罗的暗中授意下,兄弟姐妹们纷纷起身来向杨丽华敬酒、劝酒,太常寺的匠人们吹奏起乐器,一群盛装宫人随着乐曲翩翩起舞,天台的庭院内立时呈现出另一种景象。

    杨丽华今晚入宫参加中秋家宴,实则是为了向躲藏在暗处的神秘势力出一个明确的讯号:自己情愿站在父母一边,也决不会接受他们的摆布和利用。由于女儿还留在杨广府中,她无心在天台多做停留,好容易盼到兄弟姐妹们依次向自己敬了酒,彼此打过照面,一曲《明月曲》甫落,她便站起,借向父母敬酒之机再次向杨坚夫妇提出了要告退回晋王府。

    “丽华,阿纵现已经你父亲诏准,开府建衙,不日即将远赴并州,你单独一人带着个婴孩儿留在他府中难免寂寞,依为娘的意思,不如就回到宫里来,和为娘做个伴儿吧。”独孤伽罗见留她不住,自真心地劝杨丽华道。

    “即使不愿回到宫里来住,朕,为父再指处宅院给你来住,如何?”和妻子一样,杨坚也有意回避在杨丽华面前称朕道孤,但以为父、为娘自称。

    “在弘圣宫时,女儿已回过母亲,女儿此生但求能将娥英抚养成人,除此之外,别无所求。请父母还是不要为了我的事多花费心思了吧,眼下我住在阿纵府中就甚好,无需挪动地方了。”杨丽华婉言回绝道。

    “那,也好。”杨坚当从被女儿拒绝,为掩饰尴尬,忙端起面前的酒樽,咂了口酒,故作漫不经心地应道。

    “父亲母亲如无旁的话要交待,女儿这就告辞了。”杨丽华分别向杨坚和独孤伽罗施了一礼,举步就要走。

    正在这时,却见何柱儿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先是眯着眼儿在院内廊下四周逡巡了一周,待到瞧见杨广,便径直朝他走去。

    “柱儿,出了什么事?”独孤伽罗本欲起身,亲自送杨丽华出宫,见此情形,止住脚步,立于廊下,向何柱儿问道。

    “娘娘,皇上。”何柱儿本不想惊动皇帝皇后,听到独孤伽罗问起,又不得不答,只得转身禀道,“现有晋王府府掾鱼赞在露门外求见晋王殿下,声称府内有急事,要咱家向晋王通禀一声。”

    “哦?”杨广听到鱼赞现在露门外急等着要见自己,也挺身站了起来。

    “鱼赞有没有向你说起,阿纵府里究竟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今晚是朕的中秋家宴吗?”杨坚放下手中的酒撙,冲着何柱儿沉声质问道。

    “好,好像是有什么人趁着王爷和公主都不在府中,悄悄溜进了晋王府,还出手打伤了人。”何柱儿眼见得瞒不住,只好据实答道。

    “打伤了什么人?凶手抓到没有?”杨广一听便急了,疾步走到何柱儿跟儿前,焦急地问道。

    “我的娥英不会有事吧,我得赶紧回去瞧瞧。”杨丽华牵挂女儿的安危,也顾不得许多,拔腿就跑。

第189章 丁三儿之死

    杨广和李渊一左一右,护持着杨丽华一路小跑,出了露门,一眼望见鱼赞正神色焦急地等候在门外。

    “鱼府掾,府中倒底生了什么?歹人打伤了谁?”杨广一手扶着因担心女儿被歹徒所伤而泣不成声的杨丽华,劈头就向鱼赞问道。

    这时,奉了杨坚圣旨来保护杨丽华和杨广回府去的左卫长史李圆通也带领着十几名全副戎装的禁军赶到了,见此情形,也都纷纷围拢了过来。

    “王爷啊,是丁三儿他,他被歹人一掌打中胸口,老儿来时,丁三儿尚有一口气在,此时只怕是凶多吉少了。”鱼赞带着哭声向杨广回禀道。

    “王爷,事不宜迟,末将这就保护着王爷、公主回府去吧。”李圆通生怕耽搁久了,晋王府中再横生意外,一俟听鱼赞说出事情的梗概,即催促杨广道。

    果然像鱼赞预料的那样,尽管杨广等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晋王府,被人一记重掌击中胸口要害的丁三儿还是没能再和杨广见上最后一面儿。

    留守在王府的焦二与略通医术的帐房先生钱无量一道,带着千牛军士和王府护卫将丁三儿的尸身已移至到门房安放。杨广一踏进王府大门,年过花甲的更夫焦二便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嘶声叫道:“王爷啊,都是老儿无能,才叫歹人伤了丁三儿的性命,求王爷重处老儿,以告慰丁三儿在天之灵吧。”

    杨广连忙俯身扶起焦二,劝抚他道:“焦二叔,这事儿怎么能怨您呢?歹人想必是已埋伏于王府附近多日,于暗中窥得今日长姐和本王都离开了王府,才乘虚而入,欲图不轨的。来人,将焦二叔扶下歇息。”

    杨丽华却是不理会众人,一进得王府,就径直奔向她居住的第四进院落,李渊紧随其后,护持着她去了。

    “王爷,还是到正殿说话吧。”鱼赞见多识广,见此情形,忙在旁提醒杨广道。

    尽管丁三儿做的饭菜令自己难以下咽,尽管他曾对谢讽百般刁难,一力打压排挤,可如今听到他的死讯,杨广仍忍不住要到门房里再见上他一面,遂没有理会鱼赞善意地提醒,转身进了门房。

    门房里,丁三儿的尸身被安放在了一张木板之上,他紧闭着双眼,嘴角犹挂着一道血丝,神情瞧上去倒还安祥,想来走得并不十分痛苦。

    “他是在公主所住院外现有歹人趴伏于房脊之上,当下便大声呼叫捉贼,被那歹人一掌打中胸口,给灭了口的。”钱无量站在木板旁,向杨广介绍着丁三儿被歹人灭口的经过,“丁三儿临死前,嘴里还在嚷着一个人的名字:谢讽。在下不敢隐瞒,只得据实向王爷禀告。”

    “丁三儿这是想告诉本王,谢讽不是好人。”杨广紧咬着牙关,痛心疾地说道。

    事情很明显,躲在背后暗中指使谢讽窃取杨丽华笔迹的歹人近些天来一直就暗伏于晋王府附近。他很可能现了谢讽失手被抓,才亲自出手,于中秋府中防备松懈之时潜入府中,想再次窃取杨丽华的笔迹,却被丁三儿现,一怒之下,便将丁三儿灭了口。

    “钱先生,鱼府掾,你二人带着李将军到府中去勘明丁三儿遇害的现场。张须陀,鲜于罗,随我走。”杨广默默地在丁三儿尸身前驻足良久,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在心里大致琢磨出了个头绪,果断地出命令道。

    “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儿?”李圆通因奉有将此事查明问清,向皇帝回奏的旨意,不放心地问道。

    杨广却未答话,头也不回地带着张须陀、鲜于罗返身出了王府,朝坊街对过走去:他不欲在从谢讽嘴里得到明确答案之前,将谢讽昨日窃取杨丽华笔迹之事过早地禀奏给父皇,毕竟,根据自己上网搜索的结果,谢讽不像是别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奸细。

    谢讽虽被押解回自己的原住处关押,却和以往大为不同:李渊为了用谢讽这枚鱼饵钓上更大的鱼来,在谢讽居住的小院内外布置了多达二十名千牛军士暗中埋伏。

    这些军士们大概也听说了今夜王府内出事的消息,此时一见到杨广带着张须陀、鲜于罗到来,都纷纷向杨广提出请求,要求严刑拷问被关押在院内的谢讽,从他嘴里挖出歹人的姓名。

    “你们各自回去守着,没有本王的话,谁也不能放进院来。”杨广因有了查捕花姑的经验,当下喝止住众军士,紧绷着脸,向他们下达了命令。

    为谨慎起见,这回,杨广吩咐张须陀守在关押谢讽的房门之外,只带着鲜于罗一人进了屋,来审问谢讽。

    “王爷,您说什么?丁三儿被人打死了?!”谢讽听罢杨广充满敌意的问话,大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杨广,难以置信地向他反问道。

    “哼,难道本王还哄你不成?”杨广一走进房来,目光就不曾离开过谢讽那张苍白、清秀的脸庞,他想要看看,谢讽在听到丁三儿的死讯后,第一反应是怎样的。

    “我有罪。丁三儿哥,是我害死了你啊。”谢讽出一声痛苦的嚎叫,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杨广脚下。

    谢讽窃取杨丽华的笔迹,丁三儿乃是告。尔今,谢讽在听到丁三儿被人打死的消息后,居然当场自认有罪,似乎还颇有忏悔之意,这倒颇出乎杨广的意料。

    “这么说,你昨日窃取带有长姐笔迹的那方绢帛,的确是受人指使,有意而为之喽。”杨广有意放慢语,一字一句地说道。

    “都是在下的错,求王爷杀了在下,替丁三儿哥偿命吧。”谢讽以头触地,哭泣着央求杨广道。

    “嗬,本王倒瞧不出,谢大厨还是位义薄云天的江湖好汉,宁可赔上自己的一条性命,也不愿说出是谁指使你潜入本王府中,伺机窃取长姐笔迹,图谋不轨的。”杨广故作惊诧地望着匍匐于脚下的谢讽,有意试探他道,“然据本王所知,谢大厨自从江左逃来长安之后,除了‘江南岸’酒楼的东主和伙计们,在长安城中好像也没别的熟人了吧。你今日既不肯说出背后主使之人的姓名,本王只能据实向父皇禀奏,明日便将‘江南岸’酒楼中的所有人等统统捉拿归案,一一拷问清楚......”

    “我说。”谢讽猛地昂起了头,拦住了杨广下面的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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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三百年地分南北,九千里日月东西。
少年马上披重甲,老僧溪边浣袈裟。
饮马长城嗟蹉跎,戏蝶迷楼话旖旎。
大业贞观兴亡事,曲折是非任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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