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计有连环
要求看似合情合理,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里边暗藏着杀机,曹少公子的眼珠子斜向偏上,所以根本就是个不懂,一听清河公主有这个要求就立刻答应了。
此时的曹少公子还在做美梦呢,曹贤顺显然是已经触怒了公主殿下,自己的机会岂不是就来了?只要有大宋做靠山,别说是眼前小小的沙州三郡,就算是霸占整个河湟都不是大问题呀,也许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有王爵加身了呢,可是真到那个时候,自己的老爹就太碍眼了,大宋的加封岂不是要落到自己老爹的头上?虽然到最后还是会让自己承袭,可那要等多长时间啊?
最好是借着曹贤顺那个浑蛋的手送自己老子去西天,到那时再弄死天杀的曹贤顺,自己就功德圆满了,可是要怎么做才能答到这么完美的目标啊?难度太高,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曹少公子就这么既带着狂喜又带着忧思的上了路,肃州的军力比瓜州稍强,大约有2000人,而且有800名曹太守费尽心力财力打造出的骑兵,可这800骑兵中有300人常驻在与西夏接壤之地防御,还有300人放到周围乡里不在本城,如果曹少公子是个人物,现在就应该带着那200名骑兵星夜奔袭急追,争取早点把他老子给抢回来。
可惜这位曹少公子却不是个人物,确切的说,他其实连个人都算不上,骑兵集合之后他却不让出发,而是在城里硬等了半宿,等到步兵凑够了一千之数,才领人出了城,那还上哪追去呀。
出了肃州的曹少公子却开始快马加鞭了,但他却没仔细想想,如此快速赶路,你身后的步兵跟得上吗?
步兵们顶着盔甲武器甚至还有攻城器械都跑得血奔了心,眼瞅着就要全体倒毙累死在半路,可这位曹少公子却仍然挥着鞭子一顿乱抽,喝骂着让这些步兵接着快跑,士兵们被他气得实在是没办法,就有胆大的抓起块石头,直接砸在曹少公子的脑门子上。
深更半夜里虽有火把照明,也没人看清这一黑砖是谁砸出来的,再加上队伍不断行进位置不断变换,想追查石头的来源都不可能了。
曹少公子到没生什么气,因为他被这一下子直接就给砸昏过去了,有脾气都发不出来,就这么被手下人抬着前进,等天光大亮开始埋锅造饭时,曹少公子缓醒过来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瓜州城下。
都没等曹少公子想通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瓜州城里就派人出来了,牛羊果品的推出来十几车之多,来人更是当着曹少公子的面痛骂了那个曹贤顺,说曹贤顺绑了曹太守在凌晨时分出现在城下,想让瓜州给他送一些吃喝,但却被瓜州的守军给骂走了。
曹少公子现在都顾不得去查谁给了他一石头了,曹贤顺凌晨时分出现在瓜州城下?那算着时间,他现在还应该到不了沙州呢,自己只要再加速追赶上半天,就很可能会在沙州城下将他生擒。
都不等饭熟,曹少公子就要拔营追赶,可是此时的瓜州使者却给他传达了一条更好的消息,曹少公子先领着骑兵和七百步兵前去堵截曹贤顺,瓜州还有马匹好几百,剩下的300名步兵每人分上一匹,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曹少公子,这还不算,原来瓜州也久恶曹贤顺的所作所为,曹少公子可以先走,用不了多久,就会有500名瓜州精锐赶去给他帮忙,粮秣也随后就到。
曹少公子被感动得眼泪直淌,他万没想到平日里视自己为寇仇的瓜州慕容氏,会如此的相助自己,曹少公子此时的主意都打定了,只要沙州到手杀了曹贤顺,这个瓜州城还让慕容家的这对姐妹驻守。
或许有一天,自己还能把瓜州慕容氏姐妹全都收入自己房中呢,到那时就连瓜州城,也一并都纳入自己怀中了,想到这里的曹少公子眉开眼笑,连谁打了自己一砖头都忘了查,连催带骂的将士兵又赶上了路。
但是这一回却出了点问题,曹少公子连个草包都算不上,但他身边还是有几个脑子稍微有点褶子的人,一发现瓜州扣下了自己这边400士卒,就全都感觉到了不好。
这几个人在一起琢摸了一下,就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曹少公子,到是把曹少公子给吓了一跳,但他却什么主意都拿不出来,只会不断的问着那几个手下,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几个手下人也只是比曹少公子强不了太多的草包,所以曹少公子这一问过后,也全都开始大眼瞪小眼的拿不出办法来,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曹少公子并没有全信他们的话,他还很坚定的认为是自己的男子气概和魅力早就把那对姐妹给迷住了。
商讨无果,领头的那个还不坚决,所以商量过后,众人又开始接着出发,但为了防止瓜州那里真有祸心,曹少公子还是派了两个心腹人回去瓜州,要干的事也只有一件,那就是不管有马没马,留下的300名士兵都要赶快出发。
其实现在回去叫人都已经晚了,他们一离开瓜州,那留下的300步兵就被瓜州兵给扒了,统一看管起来后,300瓜州兵就换上肃州兵的衣服,飞马绕道赶在曹少公子前面,杀向沙州城。
此时的曹贤顺刚刚回到沙州,可还没等他在自己的节度使府坐稳,就听到手下人来报,有好几百肃州骑兵正在抢关夺城。
曹贤顺听罢大惊,肃州兵来抢关夺城?还是几百人?且不问他们为什么来,只凭这个打法,就知道他们背后一定还有大部队要来。
束甲提刀,当曹贤顺领着人马杀向肃州兵冲击的北门时,却发现肃州兵攻城抢门不下,竟然已经飞马逃了,曹贤顺站在城头看着肃州兵远去的背影,赶忙制止了部下出去追击,这么个打法,不用问都知道是引蛇出洞的诡计呀,一但追出还不立刻就上当?
曹贤顺百思不解,为什么是肃州曹氏父子前来攻打自己,要打也是与自己积怨更深的瓜州人来呀,难道是他们两成联了手?想到这里的曹贤顺心头一凛,这可太有可能了,他们受制自己的沙州多年,早就有了反叛之心,现在又知道自己马上要迎娶大宋公主,一但与大宋结了亲,他们两城还算个什么呀?
不行,要马上整兵备战,对方用不了多久就会杀到城下来的,曹贤顺不是个草包庸才,一想通眼前的问题,就立刻着手做起备战的准备,并且派出探马严密监视瓜州方向。
探马派出去不过一个时辰就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称,有肃州兵1000多人正在快速冲向沙州,再有半个时辰就该到了,领兵带头的应该是曹太守的儿子。
曹贤顺听得一皱眉,那个草包蠢物也能带兵?曹老头子这是活腻了嘛?可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1000多人,肃州城的可调用兵力大约就是这么多的人,曹老头子怎么会不来,恐怕是藏在军中看不到吧?
还有,就算曹老头子不来,那个草包儿子有可能就是瓜州慕容姐妹的排头兵,瓜州的人马恐怕就在肃州人马的后面。
让那名探报再去侦察,曹贤顺就点齐了1500人来到城外,不等曹少公子赶到就摆出了拼杀的阵势。
沙州城的实力比瓜肃二州都大,但凭着沙州的财力物力,最多也只能养活3500名士兵,这其中,还有1000名要派驻到玉门和阳关等处去防御回鹘人的突然进攻,沙州城池很大,曹贤顺带出去1500人之后,只剩下的这1000人都有些守不住城了。
老窝不稳就得速战速决,曹贤顺都没等对方来人摆好阵势,就领着自己的1500人冲了过去,曹少公子草包一个,他哪懂得什么排兵布阵,士兵又远来辛苦无力苦战,所以只是稍一抵抗,就被曹贤顺的人给冲杀了个七零八落。
曹贤顺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不堪一击,一看到对方混乱,当即就下了全线进攻的命令,必须先打掉肃州这一支部队,只要肃州兵力溃散,再来的瓜州兵就不足为虑了。
然而这种打法却也有个大弊端,那就是肃州兵满山,满地的逃,沙州兵也得满山满地的追,原有的阵型只是追了一会就完全不存在了。
曹贤顺跃马提刀,领着百十个亲随正砍杀得过瘾时,突然一支三百人的骑兵队就把他们团团包围在中间,曹贤顺吃了一惊,因为这300肃州骑兵与刚才被杀散的那些肃州兵完全是两回事。
嗅到危险气息的曹贤顺立刻带领自己的骑兵突围,可刚交上手,曹贤顺就发现围堵自己的骑兵越来越多,而这些骑兵里,穿着瓜州号衣的也越来越多。
曹贤顺心中哀叹,完了,自己这回是上了大当了,肃州兵其实只是诱饵,真正的杀招是那对慕容姐妹呀。
可就在此时,他另外看到的一个东西却让他彻底绝了望,因为在瓜州肃州的兵将中,竟然还有一面杏黄大旗和红罗伞盖。
对方居然举的是大宋清河公主的仪仗,如此一来自己可就变成是与大宋为敌了呀,自己还是大宋朝名义上的官员呢。
凭着大宋的实力,自己不论怎么反抗,其实也都是死路一条了,更加没有人为了帮自己而去得罪大宋,想到这里的曹贤顺仰天长叹,扔掉手中长刀下马之后,就匍伏到了地上。
已经没有再争斗下去的必要了,就算打赢了眼前这场仗,也挡不住日后大宋的雷霆一击,就算大宋不派兵来,只要一封书信给了西夏,早就虎视沙州三郡的西夏都会拎刀前来,到那时不光是自己,就连自己的老母幼子也难逃市槽餐刀的命运啊。
还是认输吧,无论如何,自己也已经是个必输的局面了,那还抗争个什么?也许宋皇公主看在要下嫁的面上,会放自己一条生路呢。
曹贤顺的归降立刻就引起了连锁反应,他的兵力本就分散在四周,那些目睹主将投降的士兵不明就里,有的跟着下跪,有的却四散逃跑,当一部分人逃回城里之后,立刻就引起了城内的恐慌,城内百姓拖儿带女的纷纷逃向城外,沙州城内本来还有曹贤顺的心腹人想弹压,可这个情况就不是能随便弹压得住的,因为那些士兵也想让自己的家眷逃命。
很快,出来弹压的人就被城里的士兵们给砍了,然后就四门大开的四散奔逃,而跪在地上的曹贤顺也遇到了大麻烦,在地上跪了良久,头戴凤冠身着杏黄兖服的清河公主,才坐在车中来到曹贤顺的面前,都不等曹贤顺说话,就劈头一句的问道:“为何劫杀本宫的车驾?妄杀本宫的随从?”
此问一出曹贤顺就已经万劫不复,曹贤顺赶忙叩头连连的解说,清河公主却轻笑着让身边人将曹贤顺搀起,轻声对曹贤顺道:“自家之事,节度使勿忧。”
曹贤顺本来已经吓得心胆俱裂,图弑公主,只凭这一条就是个万剐之罪,但清河公主刚才那一句又让他看到了希望,所以赶忙从地上爬起,恭恭敬敬的牵住了马车的缰绳。
本来城内还有异动不安,但等看到自己的主上都给人牵马之后,沙州城内反而安静了,等清河公主和曹贤顺进节度使府,跟着来的瓜州兵就拿着曹贤顺的大令接管了沙州各处要害的守卫之责,曹贤顺那所谓的十兄弟也有心疑之人,但这十兄弟在刚才的兵乱中被杀掉了几个,剩下的正都胆战心惊,虽然怀疑也没人敢出头。
这十兄弟心疑不久,就都接到了节度使府发出的封赏令,还有就是统一进府在某处等着公主接见的钧命,这些人不敢不听,又都亲眼看到了曹贤顺刚才那副恭顺模样,只得按着按排过去等着了。
几人虽然都听安排,但在私底下也有人发出命令,让自己的心腹人随时准备前来接应,可这样的安排就算能保住他们的命,也翻不起大浪来了,瓜州兵进驻各要害之处,用曹贤顺名义发出的各道安抚命令也都送到了沙州各将领官员的手中,眼看着城中逐渐安定,却在这个时候出了大事,本来还要留着,用来安抚沙州各处的曹贤顺,却被人给杀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忙中生乱
曹贤顺被杀时的情景谁都没看到,等被发现时,只是看到曹贤顺那被捅成蜂窝一样的尸体和脸若冰霜一般站在尸体前的慕容秋雁。
来送饭的侍女惊叫跑出,等一群人再回到这个地方时,却看到慕容冬雨站在尸体边上手里拎着把短刀,对跑来的众人声嘶力竭的怒喝:“我杀了他,就是我杀的他,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姑奶奶今天大仇得报,随你们怎么办吧。”
众人面面相觑,只得把慕容冬雨先给囚禁在节度使府的地牢之内,禀告过清河公主之后,竟把清河公主气得摔了手中的茶杯,曹贤顺死不足惜,但自己的全盘计划却被彻底给破坏。
清河公主的计划极其简单有效,先在沙州来个广布大宋皇恩,封官许爵,再给这些有头脸的沙州人物全都许上大宋境内的封地,然后就与曹贤顺成亲,宴后一杯酒送他上了路,这个沙州就明正言顺的归属自己了。
然而现在,一切布置都被这个冲动的蠢丫头给打破,这还不算最难的,难的是自己要怎么办,初来此地,如果不严惩这个杀掉曹贤顺的凶手,自己要怎样才能安服沙州?如果杀掉慕容冬雨,自己和她姐姐慕容秋雁今后要怎么相处?
还有寇天青那边,虽然清河公主知道他与慕容冬雨不过只是占了个不咸不淡的名号,可要处死这个慕容冬雨,寇天青恐怕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自己只有他和狄青这两条膀臂,狄青还随时候会被自己的皇帝哥哥给调回大宋,到了那时,自己可真是再也离不得寇天青了呀。
还有只有清河公主知道,但却是最重要的一点,清河公主性情怪异,她的取向有问题,喜欢的是纤纤,可纤纤是绝对不可能对她产生与她一样的情感,而唯一能把纤纤留住的,目前看来只有那个寇天青了。
不行啊,寇天青现在可得罪不得,左思右想之后,清河公主把纤纤找到了自己的房中,寇天青现在的去向只有清河公主清楚,也知道他那边的事非常重要,可是眼前,不把他叫回来是不行啦。
寇天青在瓜州等闵胖子时,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了清河公主,也只是告诉了她一个人,她告诉纤纤,让寇天青给自己个明确的意思,这个慕容冬雨自己到底杀是不杀,如果不杀,那就需要寇天青给拿个主意出来了。
寇天青接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和闵胖子商量着事情,闵胖子认识瓜州城里的这个胡大,算起来,闵胖子从前的身份可比胡大要高得多,他对胡大也很了解,在寇天青询问过后,很快就给寇天青拿了个主意出来。
胡大贪财,虽然武功很一般,但此人的头脑灵活极善经营,向来都是组织里的摇钱数之一,因为他善于聚财,组织对他管理得也很宽松,没怎么对胡大进行过阿萨辛教派的教义洗脑,这就捣至了胡大对组织的忠心很底,而且对阿萨辛教派的沉重税赋极其不满。
胡大早就有脱离教派之心,但却因为没有一个能靠得住的靠山而不敢背叛,可是现在却是时候了,沙州三郡归于一统,背后又有大宋撑腰,眼瞅着矛头对准的就是西域之地,这仗反正早晚要打,大宋灭掉西夏可就与沙洲三郡直通了,如果现在不找寻后路,到那时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凭着胡大的精明,恐怕他早就有这个意思了,寇天青听完闵胖子的解说再一回想胡大和自己说的话,闪烁的言词里的确有讨好的意思,看来他果然有归降的打算。
既然有这样一个时机,闵胖子又是胡大的旧识,那就单刀直入的与他挑明了说,他是个明白人,应该清楚不同意的后果是什么的。
瓜州城内的大部分兵马都去了沙州,只剩下200士兵和胡大这一干人负责城守,主要的目地还不是防御什么外来之敌,而是要看住被扣在瓜州各处的300名肃州士兵。
这300名士兵虽然都被迫脱了号衣被关押在肃州各处,但他们的住处伙食却全不是牢犯的标准,甚至比他们在肃州军营里还要好得多,再加上看守他们之人的竭力安抚,这300名肃州兵还真没出现什么变乱。
但他们不乱,却有人掂计着他们呢,胡大虽然对这300人看管得尽心尽力,但他的弱点却左右着他的行动,贪心太重,如果按着慕容秋雁的命令封闭四门,大量的过往客商就会被阻在城门内外,交易无法进行,他这个坐地抽头的买卖也必然出现大损,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啊。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失,所以胡大便打开了东门,让这些客商们通过交易,钱财上他是没什么损失了,但肃州那些溃败下来的残部,却有人混了进来,并且还带着曹少公子的令箭。
曹少公子虽败却未死,他的部队被打散了,只带着20多个人逃了出来,只凭着手边的20多个人,就算逃回肃州也无法守城,所以他不得不再派出精干手下,让他们手持自己的大令潜进瓜州,把自己那300个被扣住的士兵给弄出来。
如果有这300士兵,再加上肃州城里留守的那些,自己勉强还能支撑起肃州的摊子来,如果没有,那回到肃州后,他就只有打点好细软带着老婆孩子逃命去了。
这回的曹少公子吸取了自己自大的毛病,非常歉恭的对待着自己的手下人,还许下了重赏,所以这回潜进瓜州城里的二人还真是两把好手,他们装扮成客商的模样进城之后,先找了间茶馆坐了两个时辰,本来他们是想打听那300个肃州兵是被关押在哪里的,但却在茶馆中听到了一个重磅要闻,原来他们肃州老曹太守,是被瓜州慕容氏给抓起来的。
两个人听得全身都一阵乱颤,这回可是吃亏吃到家了,不但错认了敌人,还被人家给当了枪使,冤大头当到了这个地步,也算是古今少有了。
这两人不但知道了曹太守被抓的事,还刺探出曹太守是被关押在瓜州贤良寺的显忠塔里,这座寺院和高塔本来是唐朝皇帝为了纪念张义潮所建,后来张氏败落曹氏兴起,这座塔竟被曹氏当成了自己的宗祠,还刻意抹杀了昔日张家一门为沙州三郡所做的贡献。
因为此事,沙州三郡的百姓背地里都管这座显良寺叫缺德庙,里边供满曹家灵牌的显忠塔也被称为贼鬼楼。
曹太守此时就坐在鬼楼最上一层,身上虽然裹了个被单,也被冻得全身发抖,这个胖老头现在已经完全绝望了,自从自己一被送进这个地方,老奸巨滑的他就已经猜出了将要发生的事,自己的儿子危矣,老天保佑啊,如果早知道会是这么个下场,自己又何苦生出占领沙州三郡的野心呢?做个逍遥一世的富家翁多好啊。
就在他哎声叹气之时,却突然发现塔中楼梯出冒出一颗头来,这颗头四面看过发现无人之后,才来到曹太守面前单膝下跪道:“太守,我们是少公子派来的。”说罢掏出曹少公子的大令递到曹太守面前。
曹老太守吃惊的看着来人,又摸了摸对方的大令道:“你休诳骗我,我的儿子,现在已经死了吧?”
那人焦急的道:“小人是肃州飞虎营第二队的队正,吏属赵青林统领,您应该是见过小人的吧?少公子虽败却没有死,我们就是少公子派进瓜州来的,本来是要救出被瓜州扣押的300肃州同袍,但在无意间却听说太守您被困在此处,所以小人才冒死潜入,大人,外面已经有了安排,请大人快跟我走吧。”
不跟着他走,自己就是坐以待毙,曹太守咬了咬牙道:“好,咱们快走。”
两个哨探全都精明强干身手极好,又都带着大量的银钱,错过了中午送饭和塔下岗哨交班的时间,这两人直接干掉塔外的守卫,给曹太守换了身赶骆驼的破烂装束,又在脸上手上蹭满了泥污,三个人就这么又悄无声息的混出了瓜州城,一和曹少公子见面,这对父子就开始抱头痛哭,答应给这两个精干细作高官厚禄之后,曹太守就又把他们打发进瓜州城去找那300名士兵,但等这两个人一走,曹太守就带着儿子和剩下的人飞马回了肃州。
那300个人和两个细作能不能出来,已经不是曹太守关心的事了,他现在最着急的是时间,自己还有500铁骑,肃州城内还能凑出300步兵,暂时守城抵抗是有点把握的,趁着这段时间,他要做的就是赶紧向自己的盟友黑汗王国求援。
黑汗王国,就是有名的喀喇汗王朝,他本是突厥别种,在全胜时期曾经拥有大唐时期从安西到北庭都护的绝大部分土地,是中亚地区绝对的霸主级国家,不过近百年来却末落了,但就算是末落,其国土也还广大得很,其实力在中亚地区仍属一流。
早在黑汗王国强盛之时,他们的首领就自称自己是桃花石汗,或是东方与秦之雄主,这个桃花石,指的是大宋和契单的国土,而秦,指的是西方的罗马帝国。
那个时候的黑汗王国就已经显出了他们的狼子野心,他们一直在寻找着可以占领东西两方的时机,但近百年来却一直都没有机会,又因为黑汗王国的历代可汗没几个是英武雄主,所以他们东西两大帝国的边都没摸着,反而是自己的国土面积越来越小,不但如此,黑汗王朝还陷入了分裂的旋涡,长子阿里和幼子哈桑两大势力如同水火,让本就日渐衰弱的黑汗王朝更加疲弱。
曹太守就是在这个时期与黑汗王国暗通的款曲,他不了解黑汗王国的这些个乱事,错误的仍把黑汗当成是当年雄霸中亚的无双帝国呢,所以这位曹太守都没有与身边的黄头回鹘与西州回鹘暗通,直接就选了这个不与自己接壤的黑汗。
书信发出,推算着日子最少也要七天,黑汗一方才会有兵发来,而要到达自己的肃州,没有20天的时间就是妄想,所以这位曹太守就开始做起了深挖洞广积粮的准备,想硬扛过这20天的危险期。
曹太守被救走的事很快就被胡大的人给发现了,当时的胡大正在手拢着票据盘帐呢,当听到手下人的禀报,惊得一下从床榻上跃起,把身前的小桌和笔墨砚瓦都给撞到了地上。
曹老头子逃了?他是怎么逃的?如果没有援应,他是绝对逃不出显忠塔的,这下可坏了,如果让他逃回肃州,是一定会出大乱子的,慕容秋雁临行前说过,如果曹老头子那边出了差错,那就一定是军法从事。
惊恐之下他赶忙下令关闭城门四处搜捕,可是这个令下晚了,不但曹太守早就出了城,就连那两个细作,都已经又钻进了瓜州,正盘算着要怎么把那300名肃州兵给弄出来呢。
曹太守逃走,那300名肃州兵自然就成了重中之重,不但警戒陡然变严,还堵住了这两个正在墙外面活动的肃州细作,一顿皮鞭棍棒之下,两个人就全招了。
曹老头子已经逃了?被吓得心胆俱裂的胡大一屁股坐到胡床上,正不知该怎么办好时,寇天青却来了,带着闵胖子在外面求见,胡大有如捞到救命稻草一般将他俩请了进来,都没顾上跟闵胖子过话,就一头扑到寇天青的脚边开始连续磕头求救。
一看他这个模样,寇天青就明白是出大麻烦了,所以他冷着脸将胡大搀起来,直接坐到一旁露出一副为难样的对胡大道:“到底怎么回事?说说吧。”
胡大心惊胆战的将所有事情都说完之后,寇天青是真动气了,这个蠢才,竟然为了点蝇头小利就开了城门,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曹太守逃出沙州,直接就会影响今后的所有计划,那个蠢货曹少公子还有利用价值呢,这回可好,可利用的对像反而变了仇敌。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兵马未动
胡大发现寇天青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就跪在地上一边不断求饶哀告,一边还让闵胖子也帮他说话,闵胖子虽然也气他办砸了这么重要的差事,但真把胡大给宰了他还真不忍心,而且后头还有不少事需要胡大操办呢,就此弄死他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闵胖子试探着对寇天青道:“事以至此,再怎么惩罚他也没用了,到不如让他戴罪立功的好,那个……这小子人不坏,从前在我手底下时,也真是个不错的人才呢,不同他就太可惜啦。”
寇天青其实根本就没生这个胡大的气,因为犯不上和他费这个精神,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现在瓜州空虚,曹太守逃跑之后会不会领兵来趁虚攻打,如果他来了,自己要怎么应付才行,必竟现在的瓜州无兵无将,只靠着胡大那点子泼皮浮浪,如何可以与正规的军队放对呀?
不行,要马上通知狄青,让他引领着他的人迅速回援,为了攻占沙州三郡,他们这些人彻底分成了好几部分,现在瓜州沙州都已经到手,不回来防御还等什么?
在心里打算了一番之后,寇天青长叹一声,对跪在地上的胡大道:“胡大掌柜且先起来吧,寇某是不想为难你的,但公主那个脾气……你好好做事,等我到了公主面前一定给你求情做保,你再做出一些功绩来,在公主面前,这一关就不难过了。”
胡大战战兢兢的道:“胡某一定细心做事,这种错误再也不会犯了,再也不会犯了。”
寇天青取过纸笔给狄青写了一封信后对胡大道:“这封密信你调派得力人手密秘松到肃州城外的宋使大营去,交给领兵的狄青将军,派出人手之后,你马上再回来,咱们还有别的事要商量。”
胡大接过秘信连滚带爬的出去了,闵胖子靠坐到一旁的椅子里道:“兄弟,你真想收拾他?”
寇天青摇摇头道:“说收拾有些不妥,但这个人贪财,贪财者必然见利忘义,不好好敲打敲打,他是靠不住的。”
闵胖子摇着把破蒲扇笑道:“想敲打他不难,这小子在城里养了两处小,每个小都给他生了一双儿女,阿萨辛教是有严律的,非经教派同意不得取亲,所以他才藏着腋着的谁也不敢告诉,你只要扣了这几个孩子和他的两个老婆,他就彻底的死心塌地了。”
寇天青惊呀的笑道:“哥哥,你这回可是把他坑得不轻啊。”
闵胖子摇着破扇子笑道:“这才是帮他呢,他到你这里走的是正道,可比让他跟着阿萨辛教强多了,几个孩子可怜,如果被阿萨辛的人得知此事,孩子们和两个孩子的娘一个都活不了。”
寇天青点头道:“这样也对,闵兄,关于阿萨辛教派那边,你有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好让我能探听一些情况?”
闵胖子神色一变,仔细想了想道:“这样的人嘛,到是能找到一两个,可是兄弟呀,阿萨辛派的手段无孔不入,我怕时间一久瞒不住他们,再让我找的人吃了血亏,那可不是掉脑袋那么简单啊。”
寇天青一听就懂了,哈哈大笑着对闵胖子道:“闵兄你说话也开始和我兜圈子了,是不是想让我给你的兄弟朋友找条退路?我保证,大宋国境内或是沙州三郡只要他们想来,就有官职加身,这回你能放心了吧。”
闵胖子眉开眼笑的道:“兄弟真是个爽利人,那我就琢摸琢摸看要怎么办,你都想问什么也告诉哥哥。”
寇天青道:“其实只有两件事要问,运到宋地的毒品和怪异的武器,这些东西的来源是什么,还有就是目地是什么?究竟是谁在向我大宋暗送这些东西?”
闵胖子道:“好,只要他们知道,就一定会给我个答复,不过你可要和公主说好,我找的人里有的人认官有的人认钱,最好是能给我准备一笔出来。”
寇天青苦笑道:“这个容易,都不用去回禀公主,只要胡大掌柜给我们出就得了。”
正在两人说话时,胡大又风风火火的跑回屋中,闵胖子笑道:“小胡子,闵哥我还得让你出一笔钱,你心疼吗?”
胡大略感意外,但随后就笑道:“心疼,但再心疼,闵哥的事也得办。”
闵胖子指着胡大笑道:“怎么样,我就说这小子行吧。”
寇天青脸上却毫无笑容的对胡大道:“你给你的老婆孩子准备准备,然后等着我们派人,把他们母子几个送到大宋的国土去,这样一来,阿萨辛的人就找不到他们了。”
胡大吃惊的看了看寇天青又看了看闵胖子,迟疑了一下道:“寇大人,您可……您可不能哄骗我呀。”
寇天青一摆手道:“我骗你做什么,让她们娘几个作人质?你觉得你有这么重要?我只是想让你能放开手脚的作事,到了功成之时,再蟒袍玉带的去大宋当个太平臣子与她们团聚,难道你不想那样?”
胡大咽了口唾沫道:“那……那我赚的这些钱财能都带走吗?”
寇天青笑道:“当然,公主和宋皇肯定还要给你重赏呢。”
胡大抱拳躬身道:“多谢寇大人,多谢闵大哥,家中妻小能有个存身下处,胡某就敢甩开膀子干了。”
闵胖子笑道:“小胡子,你现在每月上缴的进项有多少?”
胡大道:“从前每月一万两白银,但现在却不行了,从下月起,要每月上项一万两千两。”
闵胖子笑道:“果然,他们的摊子也越铺越大了,大师兄的为人不但好大喜杀,还极嗜权欲,只当个刺客头子是绝对不会甘心的,这些每月的进项,就应该是他私自建立军队的经费。”
胡大道:“有消息传来说,主公在和黑汗王朝的阿里·优素福勾打连环,可能是那优素福想找主公去对付他的哥哥,而主公,正好又借了优素福之手来状大自己的力量,咱们是不是……把这个消息送到优素福他哥哥哈桑那里去呀?”
寇天青道:“当然要送,可是送信的人选你有吗?如果事机不密,你那个送信人可是有来无回了呀。”
胡大为难的道:“寇大人我和您说实话,我手边还真没有这样胆大心细的趁手之人呢,我跟他们……其实就是个钱字,我这么说你懂了吧。”
寇天青苦笑,这个胡大其实还有难言之隐没有说出来呢,他手下的人可不光只有他是阿萨辛派的,阿萨辛派之所以密不透风无孔不入,就是因为他们这种人盯人的办法。
就在此时,他们三个却忽然听到头顶的瓦片一响,三个人同时一惊,然却见是纤纤轻轻巧巧的从房顶落下,闵胖子面带惊疑的问道:“师妹,刚才是你在顶上?”
纤纤笑道:“是啊,本来是不打算出声的,但却觉着不对,万一吃了你们的暗器呢。”
胡大却向前紧跑两步跪地道:“属下参见圣姑,祝圣姑万福随身……。”
闵胖子一把拉起他道:“好啦好啦,我们两个破门出教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后休在提什么圣姑圣奶奶的。”
纤纤上下打量着胡大道:“小胡哥,你那两个婆娘再加几个孩子的事要早想办法了呀,我那个大师兄正找孩子炼药呢。”
胡大瞬间脸色惨白,纤纤却道:“姓寇的,公主让你马上去沙州,你那个婆娘又闯大祸了。”
寇天青听得顿时头大如斗,等问过纤纤事情的首尾之后,寇天青立刻就为难的挠头,虽然他知道清河公主是卖了自己个面子,但这个面子,自己要怎么接呀?
劫牢反狱?还是怒劫法场啊?眼看着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却没想到这个蠢女人又闹出这么一个妖蛾子。
幸好寇天青是刑案出身之人,略一盘算,就想出了几条瞒天过海的妙计,其中最有把握的,大概就是过审之后问斩之前,给慕容冬雨报个暴病身亡蒙混过去了,反正清河公主肯定不会追究,至于那个死鬼曹贤顺家的苦主,听说曹贤顺还有一妹一母,就不如趁这个机会把她们都打发到大宋的土地上去,反正夺了沙州,曹贤顺的家中人是绝对不能再留沙州了。
心中有了计较,寇天青就安心的等在瓜州没动,第一是自己的办法已经想好,什么时候过堂都不用再去管了,第二,他也是真心的不敢动弹,在狄青没来之前,这座瓜州城可比慕容冬雨那个傻丫头重要多了。
先建城防,再派出探马严密监视肃州动静,熬过一夜之后,探马和狄青同时都到了瓜州,狄青一直守在肃州城外做出公主尚在营中的样子蒙骗肃州,肃州的曹太守其实早就明白了清河公主根本就不在营中,但他却一没揭破二没出击,根本就没管守在城外的狄青。
曹太守一没胆量二没兵马,就算知道了城外的真相又能如何?而且直到现在,他也没敢把大宋当成是自己的敌人,因为他的力量实在是太弱小了,就如同老鹰抓下的小鸡崽子,面对大宋这个庞然大物,就连个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既然不敢得罪,那就任由人家走吧,哪怕是他那个傻儿子请求追击,也被他一巴掌给扇去了一边。
寇天青还在担心肃州会对瓜州奇袭呢,没想到狄青和探马送回的消息却都是肃州正在株墙坚守,从那天在营门外,那个缺心眼儿的曹家公子说的蠢话上分析,这个肃州曹氏一定和别的势力勾打了连环,而现在,他们如此布置的目地也正是在等着别人的接应。
狄青和寇天青只是对视了一眼,就都知道要兵贵神速了,可是要攻下肃州城池,只靠他们手头这点人是肯定不够的,只能让清河公主和慕容秋雁马上派兵回转,两人估算了一下,最少也还要有1500人才回有把握打下肃州,必竟肃州还有500精骑没动啊,再加上临时拼凑,拉出一支千人以上的队伍是一点都不难的。
狄青的主意是进兵肃州,一次强攻就可以拿下肃州城了,但寇天青却觉得他的办法有点损失过大,因为曹家父子就算临时凑出些人来,他那500精骑可是还在的呀,这么干不行。
还是用个比较稳妥的办法吧,先找人混进城中,等狄青攻城时在里边破开一门引兵进城,那样一来仗就好打得多了。
由寇天青又写了一封信,与狄青联名之后就由纤纤再回沙州去交给清河公主,信中的寇天青不但管清河公主要兵,还让清河公主把慕容冬雨也给放回瓜州来,他的理由很充份,自己和狄青走了,瓜州城内只有个胡大是镇不住的,还得让慕容家的人回来一个。
狄青带来的300多名骑兵里大部分都是他租来的,帮他站脚助威到了今天,因为再也拿不出多少钱来,所以这些异族游牧在离开肃州城下时就都四散了,只留下了狄青亲随的那50名骑兵,其实这样最好,有这些只认金帛见钱眼开的反而还容易泄密误事呢。
从纤纤回沙州送信再到领兵回来,最少也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寇天青一边连着派出探马一边拿着地图仔细分辨着究竟是哪一路的势力与肃州曹氏达成了勾结,从地图上看,曹家父子应该是选择西夏来做自己的靠山,可是探马送回的消息却是,西夏那边什么动静都没有,更没见西夏和肃州有什么频繁的信差交互,这就不对了呀,凭着西夏李元昊的那股尿性,他就不可能得着曹家父子信件后坐视不理。
因为赶路太久,寇天青就安排着让狄青和他的人先去休息了,明天还要进兵肃州呢,寇天青是个没上过战场的刑案,没有狄青他还真怕自己玩儿不转战场上的事。
就在他举着烛火看着桌上的地图时,却看到全身是土的六哥低头耷拉尾巴的走进房中,一下跳到铺着波斯地毯的胡床上道:“撤兵了也不告诉姑奶奶一声,去,给姑奶奶拿炖羊肉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格洛克
寇天青如何敢待慢这个神仙,但这个时间,刚出锅的羊肉是没有了,他只好拿了个木桶捡了不少冷了的熟羊排羊头,给六哥一齐端了回来。
六哥都没离开那张华丽的波斯大毯,直接在上面就叼了块羊排啃了起来,寇天青满脸歉意的对六哥笑道:“六哥,这两天太忙……。”
六哥都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头道:“少费话,姑奶奶为了找你,把狗爪子都给磨烂了,你先听我说,我在肃州城里听到有几个人说话,说黑汗国的兵马要半个月之后才能到,你知道这个事吗?”
寇天青惊呀的从凳子上蹦起来道:“黑汗?你确定听到的是黑汗要出兵?”
六哥不耐烦的道:“当然,谁会背着一条狗说话呀?他们几个在间酒楼里谈,我在窗外的破桶里翻吃的,为了听仔细你想要的这个消息,大半截的马肠子都被一条大白狗给抢去了。”
寇天青赶忙捞了块羊排骨,给六哥撕扯着肉道:“还听到什么了?”
六哥道:“听到的多了,黑汗王朝兄弟内乱,曹家那父子俩搭的是黑汗一方势力稍小的优素福,黑汗王朝真正有实力的其实是优素福的兄弟阿里,阿里早就对优素福看不顺眼了,优素福那边只要一出兵,阿里就会趁机抄了他的老窝。”
寇天青皱着眉琢摸了一会才道:“这些都是你听来的?那酒馆里的是什么人啊?怎么这样了解黑汗王朝和那两个头领的打算?”
六哥道:“酒馆那几个兔崽子哪会知道这些,这是我在百度查的,对了,你要的地图,我身上左面第二个兜里,自己拿。”
寇天青依言掏出拿在手里一看,当时就愣住了,地图画得极细,不对,不是画的,是印上去的,不但色彩斑澜明晰无比,连这印地图的纸都是寇天青从来没见过的。
寇天青看着手中的地图有些激动的道:“六哥,这图画得太好了,还有这纸,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呀?”
六哥哼道:“这是现代军用地图,用的是防水材料制成的,哎呀,说了你也不懂,我告诉你啊,黑汗王朝与河湟地区并不接壤,他们唯一能不受回鹘人阻拦到达这里的地方,就是斜穿200里地的旱海沙漠,但这条路线上却有两处很大的绿洲,这些地方足够他们休息补给的了,你得小心,一但穿过沙漠,他们会从任意一个方向对肃州展开进攻。”
寇天青听得连连点头,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主意了,不论黑汗王朝的军队从哪来,他们也得先从那200里的沙漠横渡过来,只要在沙漠出口处藏下一支伏兵,趁他们刚出沙漠疲狈之时来个冲锋,只需一击就能把他们打回老家去了。
还有那个阿萨辛教派的事也得问问,大不了再让六哥去求求那个神奇的百度嘛,哪知寇天青刚一张嘴问,六哥就被吓了一跳的道:“你把阿萨辛派也给得罪了?”
寇天青道:“算是吧,目前还没得罪得太狠,但今后恐怕就不是这样了。”
六哥又是一声冷哼,边啃着羊头边道:“阿萨辛教派还有个别称叫刺客联盟,他们那里的人可不好惹,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能把他们怎么样,到后来还是蒙古人灭了他们的,我劝你呀,没什么本事还是不要惹他们的好,这些人防不胜防,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能悄无声息的要了你的命。”
寇天青惊呀的笑道:“连你都怕他们?”
六哥怒道:“跟我有个屁的关系?轮得着我怕嘛?我是告诉你,这些人太过难惹,真出事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帮你,你还是少得罪他们吧。”
寇天青正色道:“六哥,不论你怎么劝我,这回我也不会停手了,你不知道,这些兔崽子居然拿小孩子的血肉做什么狗屁药,不弄死他们都天理难容。”
六哥沉默了一下道:“好吧,那我就再给你多百度一下看看,要对付他们……你……你把我右边第二个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加小心啊,我告诉你怎么用。”
寇天青小心的取出六哥右面口袋里的东西,却发现是一个乌漆漆沉掂掂的铁家伙,还没有自己的巴掌大,六哥道:“这是手枪,袖珍型格洛克手枪,口袋里还有两个满弹的弹夹,每个弹夹17发,本来这东西是不打算给你的,但那些人现在都把打蓝火苗的加特林都带来了,这个也就不算什么啦。”
寇天青还是根本听不懂六哥说的话,但等他按着六哥的教导上好了子弹瞄准一个瓶子抠动扳机,略带沉闷的巨响过后,远处的瓶子竟被打得粉碎之后,寇天青惊呆了。
六哥冷哼道:“这就是后世出的杀人物件,这个还算是小威力的呢,大威力枪械只要一枪过去,就能把人拦腰打成两截,这个世道乱啦,有件防身的物件也挺好,不过你记住啊,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是捡的,不然就把我坑惨了。”
寇天青看了看手里的手枪,慎重的放进怀中道:“记住了,我一定不给六哥你添麻烦。”
六哥急忙道:“把子弹退膛,刚才怎么告诉你的?退了膛再收枪。”
寇天青赶忙把枪又掏出,按着她的指示退下子弹,就在这个时候,闵胖子却满脸坏笑的进到屋中道:“跟谁说话呢?金屋那……藏女人了?”
寇天青赶忙道:“哪有什么女人?你这耳朵该修修了。”
闵胖子疑惑的看了看寇天青,又看了看整个屋子,挠着没剩几根的头皮不解的道:“真没人啊,我怎么会听到有女人在屋中说话的声音呢?这耳朵是该修修了。”
寇天青不在理他,举着个油灯又开始看起眼前的地图来,闵胖子却瞪着六哥道:“这地毯是纯波斯货,你就给狗当餐布了?”
六哥冲他眦了眦牙,又开始啃起面前的羊头,闵胖子嘻嘻笑道:“兄弟,这条狗你究割爱了吧,哥哥绝不亏待你,你和纤纤的事……。”
寇天青吃惊的道:“我和纤纤?我们有什么事?”
闵胖子嘻嘻笑道:“对,没事,没事,我这眼睛也该修修了,兄弟,肃州城那边有消息传来,说是西夏那边有一支小股骑兵与肃州于西夏交界的地方小打了一次,双方都出了点死伤,后来西夏兵又莫明其妙的撤走了。”
寇天青心中一凛,这应该是李元昊派来试探的侦察部队,难道西夏人要进攻了?
闵胖子又笑道:“西夏的那个李元昊狼子野心,早就听说他有进取沙州三郡的心了,只是因为他老子不同意,所以才一直没有动手的,不过我听说,他那老子现在已经卧床不起,用不了多久就要一命呜乎,到那个时候,李元昊是非进攻沙州三郡不可的。”
这个事实寇天青又怎么会不知道啊,李元昊所谋极大,而拿下沙州三郡,玉门关与阳官全在沙州手中,夺了这两座关,就等于掐住了丝路咽喉,也等于解决了西夏的后顾之优了李元昊的老子老了,进取之心大减,所以才任由着沙州三郡独立在外,但等李元昊上台时,这种情况是必然要该观的。
曹老太守辛苦组建的骑兵就是为了对付西夏人的,所以在西夏与肃州的接壤之地,常驻着300名肃州骑兵,但是现在,那300名肃州骑兵应该是已经被撤回护城了,最多也就留下百十个人,按着李元昊的精明,他是不会不知道沙州三郡生出这么大变故的,更加不会任由大宋与沙州联姻,所以他的后招儿马上就会出现,而矛头所向,首先就是离他最近的肃州城。
这可是个大麻烦,黑汗王国内乱未平,他们就算派人过来也不会有多少,但西夏就不一样了,这个国家虽小,但却战力强悍桀傲难驯,而且根据大宋不久前的查报,其兵力已经超过了5万之众,这样的雄兵再加上那个雄主李元昊,别说是肃州一城,就算是沙州三郡一齐,怕是也抵挡不住啊。
不行,不能和西夏人硬碰,现在既不是时机也没有便宜可占,到不如现放黑汗王朝的兵力到肃州去,然后再引西夏兵与之相斗,到那时自己这边来个渔人之利才是上上之选啊。
主意打定,寇天青就对闵胖子道:“闵兄,你久在肃州,可有什么心腹人能用的吗?”
闵胖子拍着肚皮笑道:“这事好办,你就说想让我干什么吧。”
寇天青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肃州严密监视城内的动静,我料西夏的兵马最多三天,就会大举杀向肃州,这个时候,肃州城里要有咱们的人啊。”
闵胖子道:“放心吧,我这就去安排,哥哥我在肃州这些年,没两个心腹朋友不是白混了嘛。”
寇天青让闵胖子在肃州找细作一方面是确实需要,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让他再和自己穷磨六哥的事,闵胖子刚走出去不久,趴在一旁啃羊头的六哥就说道:“按着书上的记载,李元昊的爹是明年才死,但现在由于引起的混乱,一切事情都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所以我说的也都作不得准。”
寇天青还是没太明白六哥的话,但不管是今年还是明年,李元昊的老爹就快咽气的事却绝对假不了,现在就只能盼着他老爹还没咽气吧,只要他活着,他那个宝贝儿子就派不出太多的军队来进攻沙州三郡。
这些事情,还是要和清河公主说明才行啊,寇天青只得又匆忙写了封信,派人飞马送往沙州,给清河公主送去了信,剩下的就是要找狄青好好商量一下才行了,必竟牵扯到了西夏这个目前绝对惹不起的强邻,与西夏交战多年的狄青应该会有一些好主意的。
可还没等到狄青赶来,慕容冬雨却从外面飞奔入内,一看到寇天青,就哇的一声连哭带笑的扑进寇天青的怀中。
寇天青都傻了,张着两手对慕容冬雨道:“怎么是你自己来的?兵呢?军队呢?”
慕容冬雨抹了把眼泪,搂住寇天青的脖子哭道:“就知道你舍不得人家死,人家是特意先回来见你的。”
眼瞅着慕容冬雨又要往自己怀里钻,寇天青赶忙抓住她的双腕,把她扶好站稳道:“我的二小姐呀,军队呢?你不是自己回来的吧?”
慕容冬雨生气的道:“你干嘛,人家就是怕你着急,才连夜骑着马赶回来的,军队在我后面呢,一共是1200人,但我告诉你啊,里边有一半都是沙州兵,你未必能调派得动呢。”
寇天青微微一笑,只要肯来就表示可用,如果不听话,稍加点手段就是了。
慕容冬雨看到寇天青笑了,就又凑过来靠向寇天青的胸前低声道:“你担心我了吧?我一听说是你力保我回瓜州来,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寇天青有苦难言,勉强将她推开一点道:“你干嘛要杀曹贤顺?为你姐姐报仇吗?”
慕容冬雨咬住下唇道:“这事你别问,反正人已经杀了,要杀要剐都随他们的便。”
寇天青长叹一声道:“你早一步回来也好,但回来之后,你暂时就再也不能露面了,以免那些沙州兵看到你之后就有了报仇之心。”
慕容冬雨怒道:“我干嘛要躲着他们,现在是我瓜州的地面,姑奶奶还会怕这些沙州草包?”
寇天青怒道:“你还想坏大事吗?现在可不能再起乱子了,就给我待在这里,如果你私自外出,可别怪我将你捆了押进牢里。”
慕容冬雨也怒喝道:“你捆呀,最好拿绳子把我勒死,你们一个一个的都欺负我,姑奶奶早就活够了。”
就在此时,狄青却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对着他俩笑道:“哎呀呀,是不是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寇天青赶忙拉过狄青道:“你来得正好,咱们说正事说正事。”
等寇天青把西夏那边的问题都和狄青讲完之后,狄青的脸阴沉了下来道:“李元昊要动手了,别说三天,恐怕今晚他的西夏铁鹞子就会到肃州,寇兄,咱们要怎么办?看着李元昊攻下肃州城吗?”
第一百四十章 同谋
寇天青沉思了一会,又看了看六哥给的那张地图道:“李元昊若来,肃州城恐怕连两天都顶不住,到那时咱们就算想把他撵回西夏去也不可能啦。”
狄青道:“西夏兵勇猛至极悍不畏死,如果他们攻下肃州再进瓜州,咱们连挡都挡不住的。”
寇天青皱着双眉道:“狄兄,你觉得李元昊会亲自领兵来吗?”
狄青想了想道:“应该会,李元昊可不是个胆小无能之人,而且此人喜欢领兵作战。”
寇天青摇头道:“我觉得他不会来,因为他爹要死了,此人多疑在大宋是传开了的,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王权生乱,狄兄,你与西夏交战多年,应该在西夏境内也布有细作吧,选个西夏最有势力的权贵散出谣言去,就说他正在暗地里准备谋反,只要这个风声放出,李元昊就算来了,也必然会回去。”
狄青笑道:“寇兄这个办法到是可行,那我这就派人通知潜伏在西夏的细作,但此计要起作用,恐怕最少也需要三五天的时间,我就怕……到那时肃州已经落如元昊之手了。”
寇天青道:“狄兄,你引领着瓜州目前的这些人马先埋伏到肃州左右,我亲自去一趟肃州,找那对父子谈谈。”
他的话音一落,慕容冬雨就惊叫道:“不行,去了你还回得来嘛,他们父子恨不得生食你的肉,你这一去不是羊入虎口了嘛。”
狄青也劝寇天青道:“寇兄,你这个办法太过危险,还是这样吧,我引领兵马埋伏在肃州外围,等西夏兵发起攻城时再出兵击其侧后,如此动作或可解了肃州之围。”
寇天青笑道:“就算能解肃州之围,但下一步呢,你再派兵攻城吗?能咱们这边两路耗尽,那李元昊再来了又怎么办?”
狄青无语,因为凭着他对李元昊的了解,李元昊必然会趁着自己和肃州两败俱伤之时再度发兵,到了那时……又拿什么阻挡对方的进攻啊?
事不宜迟,就算现在马上出发,也还要赶半天的路呢,寇天青带了点干粮和水就出发了,其实就这么去肃州,寇天青的心中也没有底,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去却是不行了,因为如果放任此事不管,沙州三郡的命运就一定是被个个击破。
那个浑蛋儿子缺心眼儿,但他老子却不傻呀,引黑汗王朝进来之后,没他这个地头蛇坐镇,黑汗王朝就坐不稳这个地方,但西夏进来就不是这样一回事了,按着李元昊那个脾气,只要这个地方落入他手,原来的沙州三郡之人个个都不能得活。
常年与西夏对峙的曹太守又怎么会不了解这个?他引黑汗王入河湟,恐怕也有为自己找一棵大树的心思吧?且不论黑汗王朝会不会真心助他,就算真心相助,他俩中间还隔着个版图广大的西州回鹘呢。
黑汗王朝虽然国土不小,但也没比西州回鹘大多少,再因为内乱不停,现在都在竭力避免与西州回鹘发生冲突,偷偷摸摸的小股兵力来一回还凑合,想要大规模的横跨人家国土过来,没等过边界,就得和回鹘人打个你死我活。
要说最好的靠山,除了大宋还有其他国家吗?你曹家本来就是我中原之人,就算投了其他国家,那也的个非我族类,人家能信得过你们?
一人双马的寇天青从黑夜跑到黎明,在鸡叫二遍时到了肃州城外,刚一叫城,就见城门楼上有人怒喝:“好啊姓寇的,你还真敢来?来人,开门,跟我下去剁了这个王八蛋。”
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曹少公子,而且除了他之外,肃州城里也没有人会这么浑横,曹少公子领着七八个人飞马出城,用马鞭一指寇天青道:“来人,将这个兔崽子给我绑了。”
寇天青冷哼,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官凭印信道:“寇某是大宋赐婚使,此乃我大宋统属之地,你父亲是我大宋太守,捆我?不怕天家律法,满门族灭嘛?”
冲过来的几个人全都脸上露出惧色,虽然将寇天青围在中间,却全都没敢动手,寇天青大声喝道:“少公子,快去告诉曹老太守,西夏人的部队马上又要来了,我是来给他送重要军情的,还有黑汗王国的事。”
曹少公子一惊,怒喝着冲几个手下人道:“带他进城,将探马再放一放,让他们再跑远点。”
带着寇天青进了肃州城,曹少公子还真没和寇天青耍横,直接就带他到了太守府内,进去略一请示,曹太守就让人把寇天青带了进来。
曹太守看到寇天青时脸上竟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接着坐在大堂上自顾自的看书。
寇天青心中暗笑,这老头子到是一副胸有成府的模样,可你要是心里有底,也就不会让你儿子带我来了,所以寇天青都不等曹太守让坐,就寻了张椅子坐进去笑道:“太守好清闲啊,不知看的是什么书?可有能解当前危局的呀?”
曹太守冷哼,放下手中的书阴沉着脸道:“你好大的胆子,我本不欲与大宋为敌的,但却是你们逼反了我。”
寇天青故作吃惊的道:“太守此话怎讲啊?”
曹太守道:“你还在跟我装傻?绑了曹某带到瓜州,又骗我儿与沙州交战,差点就丢了性命,难道这还不够嘛?”
寇天青又是故作吃惊的道:“绑了太守的是瓜州慕容氏,与沙州交战,是因为沙州曹贤顺发兵攻击了公主的车驾,曹少公子虽然这一仗上损失不小,但他却是个大大的功臣啊,是为国进忠,是为了保护公主才受了曹贤顺的暗算,公主已经俱了表文,正打算向圣上进表,给曹少公子请功呢。”
曹太守早就通过沙州细作,得知了曹贤顺被杀的事,这让他的心中既恐慌又高兴,恐慌的是强如曹贤顺,也没在人家手里走过三个回合,自己的势力比曹贤顺差得多,要消灭自己岂不是更加易如翻掌了,高兴的是曹贤顺从他老爹那一辈起,就压制自己这么多年,这回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如果大宋真给自己的儿子封了官爵,那自己的地位反而更稳固了,但这就不可能是真的,姓寇的小子不过就是顺嘴说说的推托责任吧了。
寇天青知道这位曹太守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他想的没错,就算是自己也不会信这种屁话,可那是在曹家父子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现在不一样啊,如果曹太守和他那个浑儿子真转了意,自己还真会向清河公主保举,封赏他们父子一番。
在肚子里过了一遍词,寇天青向曹太守抱拳恭身道:“太守,在下有句肺腑之言想与太守说,不知太守肯听否?”
曹太守意外的放下书本道:“寇天使乃是代表着大宋天子之人,有话请讲。”
寇天青道:“太守大人,您觉得你身为汉人,能受这些异族藩邦的信任吗?不论是黑汗王国还是几个回鹘国家,哪有存让汉人独占一方的胸怀,就算收容,也会时时提防不得重用,恐怕时不时的还要受宵小之辈的恶气,太守觉得这样的日子好过?四处寻求护佑,不若去求我大宋如何?我大宋的国力国土远在这些藩帮之上,又与太守一样,都是汉家后代,太守为何不选我们呢?”
曹太守一听到寇天青知道了自己与黑汗王朝暗通的事,心里当时就吃了一惊,至于大宋那边,其实曹太守早就打算过的,可却苦于没有个介绍人进身步,找不到机会去投靠大宋。
还有,沙州三郡虽然内斗不休,但却一直都在齐心协力的与周边各国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他们的力量太弱小了,只能周旋于各大国之间求存容身,如果显露出归附大宋的模样,大宋却根本就没拿自己当回事,那马上就是群起而攻之的一场灭顶之灾要来了。
但现在的情况却不一样了,大宋公主下嫁到沙州,与大宋有了此等联系,周边各国就算想进攻沙州三郡都得掂量掂量,且不说大宋是否会刀兵相向,就是切断了今后的贸易,也足够各国喝上几壶的。
寇天青趁热打铁的又道:“我听说黑汗国的一部已经准备斜穿沙漠横跨西州回鹘的国土来帮太守,但我也听说,西州回鹘已经知道了黑汗国的这个打算,正派了兵等着黑汗的人去呢,我还听说,黑汗王国双雄并立,自己跟自己打得都不可开交,怕是没有多少力量还能再来河湟了。”
曹太守还是面色阴沉,毫无表情的捧起了手中的书,但那一双眼睛,却看得出来是有些慌了,不等他说话,寇天青又笑道:“太守是想做一个高官厚禄平平安安的官,还是身处危难,时时提防他国吞并的死地之主?李元昊上一次的搔扰不过是一次试探,最多不会超过三天,他的大兵就会再度压境,太守,到了那时,您就是想做一个长安富家翁矣不可得了。”
这正是曹太守现在最担心的事,多年来肃州都是应对西夏的最前沿,他又怎会不知道李元昊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只凭着自己手头的兵力,想和李元昊相斗就是白日作梦。
曹太守不怒反笑的道:“寇巡检,元昊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大宋也是早就听闻了吧?曹某自知不是人家的对手,所以李元昊真要引兵前来,曹某开城归降就是了,既可救一方百姓于水火,也可以安心去做那个富家翁,我老啦,早就没了争雄一方的心境,一菜一蔬,看儿弄孙的安渡晚年足矣。”
寇天青哈哈笑道:“我怕太守这番心思要白费了呀,就算李元昊留你,我大宋就留得你?你私献国土,让公主陷入危地,你说大宋能容得下你?都不用和西夏动什么刀兵,只要断了相互的贸易来要你全家的人头,你说李元昊为了你会不会与大宋对抗到底呀?”
曹太守气得狠狠摔下书本道:“你……,我还当你是个正人君子,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你的命?”
寇天青心中暗喜,知道自己的办法有效果了,就哈哈大笑道:“太守大人,杀了我,你唯一的后路也就断啦。”
曹太守冷哼道:“姓寇的你少吓唬我,想活命也不难,只要你能退了西夏的大兵,我姓曹的就唯你马首是瞻,曹某守在肃州一隅,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在众强的夹缝里讨个活命罢了,你说得很对,如果要找个靠山,那如何不找同宗同种的大宋呢,只不过从前曹某没个引见之人,想投大宋都投靠不上罢了,给我退了西夏的兵,到那时让我驻守肃州还是调往宋地去做什么富家翁,都是你寇大人一句话的事。”
寇天青又站起来向曹太守一躬身道:“太守大人既然说了肺腑之言,那姓寇的也和你保证,一定与你和肃州共这场生死,不瞒太守说,已有2000瓜州与沙州的联军半日之后就会到达肃州附近埋伏,公主殿下现在已经取了沙州的兵权,也用封赏安抚了沙州众将官,用不了多久,两州的全部兵力也会到达肃州,太守,您现在该在城头换上我大宋的龙旗了。”
曹太守的眼前一亮,寇天青如果所说是实,那肃州的危险就会立减,最妙的就是肃州也变换了大宋的龙旗,李元昊之所以如此着急的进攻肃州,肯定也是有细作把自己与大宋公主交恶的事禀告于他。
如果自己现在也是宋臣,这肃州是大宋的国土,他李元昊再想出兵吞并,吞的可就不是无根之地了,至少元昊他爹李德明在没死之前,是绝对不会同意他攻打宋境的。
想到这里曹太守当即站起,对外面的人喊道:“快,快去挂上大宋的龙旗,寇大人,如果您能在公主那边为曹某父子说通,曹某愿誓死追随我大宋。”
寇天青笑道:“我早就知道太守的这个念头,你让你家公子想方设法的接近公主,为的不就是那个附马的位置嘛,现在曹贤顺死了,公主还想将沙州三郡安稳住,后面的事还用我多说嘛?”
曹太守呆了呆,恭身站到寇天青面前道:“多谢寇大人指点。”
第一百四十一章 甘州
寇天青知道这老东西不会相信,他也没指望这个老狐狸会相信清河公主会垂青于他那个傻儿子,可是你不信,你儿子却信啊,那个傻小子只要忽悠他几句他准上当,回头再用和他爹说过的这句话来印证,保准他们父子之间会出现不该出的裂痕。
交易谈完,剩下的就是怎么守住城池,击退西夏要来的大军了,按着寇天青的设想,李元昊不会派出太多的人来攻打肃州,因为没这个必要,最多有5000人,就够吞掉沙州三郡的了,肃州现在兵力大损人心慌恐,只要这5000人一到城下,恐怕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肃州。
连环探马不断有消息送回,但却全都不是西夏出兵肃州的消息,这让寇天青非常疑惑,他们是一定会行动的,可是怎么到了现在还没有个动静?
下午时分,又有探马来报,李元昊竟然攻占了西凉,这让所有人都大感意外,而寇天青盯着铺在桌上的地图,后背都被冷汗给浸透了。
凉州大马横行天下,大宋虽然国土广大,但国土面积也与从前的汉唐雄魂差得太远,而宋地缺马,内地所产之马匹都是拉车耕地的劣马,对于上好的战马,只能从甘凉与云贵川中这些地方得取,可是云贵川中这些地当的马匹都矮小得很,不堪大用,只有凉州贡献来的马匹才可以与西北各地的名马抗衡,可是现在,凉州却被李元昊给拿下了。
凉州一丢,大宋就再也没有渠道能得来好马,而周边四处又都是精于骑射的蛮族精骑,只靠着步兵又如何与这些蛮族抗衡啊?
马,乃国之大畜,如果没有好马,是到什么时候都要吃亏的呀。
寇天青看着手中的地图皱眉不语,但曹少公子却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好啊,李元昊那个魔星居然去了凉州,这下我们肃州就安全了。”
他老子曹太守看了看儿子没说话,但却眉头紧锁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寇天青盯着地图道:“元昊取了凉州,下一步会干什么?是转向来取肃州,还是趁势进取甘州啊?”
曹太守皱着眉道:“如果来取肃州,这路程却远了一些,也不好走,但要说去取甘州……甘州回鹘势力强大,可汗夜落纥也不是个庸主,你觉得李元昊有这个把握打下甘州?”
寇天青明白李元昊的意图,不论是攻打凉州,还是进取肃州或是甘州,都只不过是为了与大宋对抗的前奏罢了,而李元昊若想攻击大宋,沙州三郡和一向亲大宋的甘州回鹘是一定要消灭的,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占领玉门和阳关两座官口,让自己再无被西域诸国进攻的后顾之忧。
这对父子都觉得躲过了一劫,可是他们却没想想,对方夹着刚刚攻陷凉州的威势,不论是甘州还是肃州,还不是唾手而得?
肃州的探马到底是怎么会事?探出了西夏兵攻取了凉州,却又怎么没有探出他们的兵马是多少?带兵的主将又会是谁,攻了凉州之后呢?难道驻在凉州不动了吗?
不行,不能靠这些肃州草包,看来自己非走一趟不可了,但去凉州却太远,这一来一回的容易误事。
还是去甘州,甘州过去就是凉州,现在凉州已破,甘州正好就在西夏兵的兵锋之上,只有取了甘州,李元昊才会放手和沙州三郡一搏,不然甘州的回鹘可汗夜落纥就有可能从侧面攻击西夏的军队。
甘州,这个地方现在是归回鹘人的统治,原来也属于沙州的归义军地盘,但归义军几代之后再无人才,所以大量土地被各方势力瓜分,这个甘州就是其中之一。
甘州被回鹘占领之后,本来大宋是有一些动作的,当时正值太宗皇帝盛年,太宗虽然打仗的本事一般却真是个不怕事的,而且当时的西夏还远没成气候,所以当即就准备教训一下这个回鹘可汗,可还没等准备好出兵,这个回鹘可汗竟然亲自来开封了。
又是朝贡又是请罪,这一番做法把太宗皇帝给捧上了天,本来甘州就是大宋的化外之地,而且眼前还有大辽这个强敌,所以太宗皇帝也就默认了。
谁知道这位可汗还真是个信人,答应与宋庭修好之后真就一门心思的与大宋共福祸,只要是西北这里有事,大宋给谁瞪了眼珠子,这位甘州回鹘可汗都不等大宋发令,就拎着家伙上去了,别看只有一州之地却是很能打,哪怕是面对日渐强悍的西夏,他也是两次把西夏打得大败,不但抢了无数西夏财货贡与大宋,还差点阵斩了李元昊的老爹李德明。
大宋实在是过意不去,就给了可汗夜落纥许多封赏,但这些可汗真是个实在人,封赏没要,却找宋皇认了个舅舅,自降一辈的愿以外甥之礼侍奉宋皇,这可把当时的真宗皇帝给感动得一塌糊涂,加封其为忠顺保德可汗王,并许其世镇甘州。
现在的初代夜落纥可汗已经故去了,由他的儿子小夜落纥可汗接位,这位小可汗与他爹也是一个路数,甚至比他老子还要恭顺,竟然要再降一辈来奉侍大宋当朝的仁宗皇帝,仁宗哪受得了这个呀,况且仁宗皇帝不到20的年纪,就这么冒出个比自己还大的孙子来,这心理上也过不了关,就仍让小可汗用甥舅之礼与自己相称,但赏赐上却比先皇朝时给的还要多得多。
虽然甘州与大宋好到了不能再好,但近些年的互通却少了许多,不是因为双方出了什么问题,而是他们中间的联络通道断了。
因为西夏的阻隔,甘州回鹘与大宋的联络一直是通过土蕃的国境绕道而来,而土蕃赞普唃厮啰也与大宋交厚,所以每在甘州回鹘给大宋入贡时不但大开方便之门,还跟着也入贡不少东西,但在一年多前甘州和土蕃却起了矛盾,两边交恶了。
唃厮啰也不知从哪里得知,小可汗的妹妹之美艳当世无双,就派人带了重礼前来求娶,可是小可汗的妹妹年方二八,这个唃厮啰却都四十出头了,听说还长得奇丑奇胖,这位可汗王女的脾气也大,竟然以死相逼,不让哥哥将自己嫁给唃厮啰,小可汗被逼得没办法,再加上还有个疼爱姑娘的老娘,所以只得拒了这门亲事。
虽然拒亲,但小可汗也不是傻子,说的婉转客气,又给陪送了不少的贵重厚礼,来使虽然没办成任务,却是大大的发了笔横财,所以心里也算是平衡,打应回去之后好好劝说一下赞普。
可是祸事就出在这个刁蛮王女身上,这个丫头居然带着上百个人在路上将土蕃使者的脑袋给剁下来半个,还告诉那些土蕃虽从,如果唃厮啰敢来,她也照旧将他的脑袋给剁下来。
这回的事可就闹大了,唃厮啰乃是一代雄主,就算他能忍下,他手下的人也忍不下去,当即就准备发兵灭了甘州。
但唃厮啰还算清醒,知道两边一但开战,便宜的只有共同的敌人西夏,而在这个时候,小可汗也自知理亏,遣使来与唃厮啰说和,唃厮啰答应不在计较,但在甘州使者回去时,他的这队人马却被人给劫杀得一个都不剩。
唃厮啰不承认是自己的行为,小可汗夜抓不到这件事的证据,就算抓到了又能如何?只凭甘州的力量是绝对斗不过土蕃的,所以也就只好忍了,两边没有交兵,但这借道去宋却再也无法施行了。
其实两边交恶也是西夏最愿意看到的,甘州虽盛也只有一州之地,与西夏相比不过就是弹丸之地,西夏若想灭了甘州,只需奋力一击就可达成。
但西夏多少年来都没有拿下过甘州,有一回甚至是李德明亲自带兵来攻也被打败,这里的重要原因就是土蕃的唃厮啰,土蕃地域广大兵多强悍,再加上地理位置险绝难行,就算是西夏都拿他没有办法,
这就是西夏几次进攻甘州都没有得手的原因,因为唃厮啰总是会趁着西夏与甘州撕杀之时突然攻击西夏的侧后,西夏对此恼火不已,但却又拿土蕃没辙,那万韧悬天的冰大坂可不是西夏兵能来去自如的,还有马匹,西夏以骑兵称雄,在平地上这是绝对的优势,但上了高原,他们的高头大马就不行了,马都没有土蕃人跑得快,除了驮点东西慢慢的走,这些西北烈马就再无其他用处。
然而到了现在,西夏人想要的机会来了,他们就是在盼着甘州与土蕃交恶呢,凉州从前吏属沙州归义军,但日渐衰微的归义军很早之前就统治不住凉州了,在甘州被回鹘人占领之后,被隔在外的凉州就彻底不在接受归义军,十几年前,因为苏守信的叛乱让凉州落入苏氏之手。
这苏守信不过是西凉一匹夫泼皮,但此人却不是个傻子,一占凉州就与各国通商交好,大宋的战马,土蕃的铁锅等物全由凉州所出,因为各方势力的交错制约,竟然也在凉州存在了10多年,只不过这回他是到时间了,西夏看准时机的这一击直接打散了他所谓的凉州铁骑,苏守信战死,他的儿子苏罗麻城破逃出,现在还不知踪影呢。
寇天青的本意就是先到甘州,找甘州小可汗商议一下共阻西夏的事,这个小可汗为人通达英武,又与大宋亲厚,只要勾通得当,绝对是个强助。
然而当他说出这个提议时,曹太守却连声反对不让寇天青出发,阻止寇天青出发的理由也很简单,那就是他预计西夏兵马上就会来取肃州,寇天青就算想去甘州,第一是这路过不去,第二是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寇天青心中冷哼,这个老东西哪是不想让自己走,他是不想让自己后面埋伏的那2000士兵也跟着自己去甘州,一但有了闪失,只凭他自己的这点人马,是根本就防不住西夏的。
其实不光是这个老东西担心,寇天青也怕李元昊突然来个声东击西,这边拿凉州那边夺肃州,因为他的兵马足够这么干,不但足够齐攻两州,稍带着还能屯出一部分兵力来防御土蕃,就是这么安排,还是在他把西夏兵力的绝大部分都安排在大宋与大辽和西夏接壤之地。
没法比呀,靠着区区的三州之地要对抗西夏,简直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是再难也得硬着头皮往上顶啊,谁让自己赶上了呢。
答应让城外埋伏的士兵留在原地,曹太守那张胖脸就笑开了花,不但答应让寇天青去甘州,还给寇天青备下了几匹快马,还有不少礼物和两个随从,寇天青没拒绝这老东西的好意,他还真打算带上两个曹太守的人呢,自己必竟是初来匝到门路不熟,有这两个当地人,还真省自己的事了。
不过光准备快马还不够,他又让曹太守给他准备了一辆严实舒服的大轿车,算起来他已经两天都没睡过觉了,有了这辆车,在路上时就有地方好好休息一下了。
曹太守是个明白人,现在自己的安全有了保障,他也认为与甘州应该建立起直接的连通,甘州虽然没有沙州的地理位置重要,但甘州一直都在回鹘人手中,回鹘人的特点第一是极其善做买卖,第二就是极其抱团,所以甘州回鹘可能动用的人力财力极大,可以借助的力量甚至比沙州三郡的还要大。
到了这个程度,就算曹太守舍不得,也得往外掏银子了,回鹘人最重财货,东西拿少了对方是看不起你的,所以在马车上路之后,寇天青坐在车里翻了翻曹太守给的那两口箱子,这一翻不要紧,差点就把寇天青的眼睛给晃瞎了。
黄金,两口箱子里装的满满的全是黄金,而在一个箱子的顶盖下面,还放着个小皮口袋,寇天青疑惑的打开皮口袋一看,居然是一大串红如鸡血,鸽蛋那么大的宝石项链。
抓着这串项链寇天青真傻眼了,几年前皇帝大婚,南洋诸国给陛下送来了一串红宝石项链,当时的寇天青做为来使的护卫,曾陪着手捧漆盘献链的使者走了半个皇宫,那条红宝石链,怎么和这条一模一样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小可汗
寇天青的记忆力极佳,自信是绝对不会看错的,除了那条盘子里的没拿在手里掂量过,只看红宝石的形状,大小,还有项链结串处的那块镶着绿宝石的黄金坠,和贡给陛下的那条就是一模一样嘛。
这条链子是怎么到肃州的?抓着项链的寇天青越琢摸后被越发凉,琢摸到最后,他又小心翼翼的将项链装进皮囊,塞进自己的怀中,先收起来,反正只靠这些黄金也足够与那个小可汗攀交情了。
曹太守给寇天青派出的这两个随从还真很懂事,这一路上把寇天青给伺候得极其舒服,那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下车穿鞋他俩都给包办了,弄得寇天青心里非常不好意思,他想赏这两个人点什么,但全身上下除了那个偷着顺来的项链,就剩下一些银钱了,本来他是想把这些银钱给两人分分的,哪知道这二位带的钱都让他瞧花了眼,哪个从怀里掏出来的,都比他那点子多得多。
没有拿得出手的了,寇天青只得整日坐在车里尽量少给人家添麻烦,甘肃两州相距不到200里地,寇天青乘的这辆马车轻便结实,拉车的又是精选出来的四匹骏马,所以只是在第二天的中午时分,他们就进了甘州城。
甘州,就是汉武大帝时所建的张腋郡,历来都是我汉家之土地,不过到了现在,早就已经被外族所占了,虽然这个占了甘州的回鹘可汗对中原上国非常好,但这也算是丧了国土呀。
一进到这座甘州城,寇天青的心里就很不是个滋味,因为这座城里已经有太多回鹘人的痕迹了,到不是说回鹘人的痕迹不好,但要是占了这座汉土的主体,那就怎么瞅怎么不顺眼。
两个随从对甘州城很熟,驾着马车没过多久就转到了甘州太守府前,如今这里不叫太守府了,而是叫可汗牙帐,虽然这砖墙大院和帐篷的差距极大,但人家就是这么叫,自己这边也是个无可耐合。
肃州太守府的来人,还有大宋这边的官员随行,牙帐里的回鹘人一听完通报,就赶快去禀报了自己的小可汗夜落纥,小可汗是个年没到30,但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弯刀一般的强悍之人,说他像刀是身上锋锐之气很重,说他像弯刀,是因为他有很严重的水蛇腰加稍微有点驼背,寇天青一看到小可汗就暗吃了一惊,因为长成这个身量的人一般都不能骑马。
一身淡青色锦袍的小可汗迎到外面,向寇天青等人一打量,就先向寇天青深深一躬,才又向两个随从点头微笑,抬手将几人引进院中。
虽然此人身上有些残疾,但寇天青却对眼前这个小可汗很有些好感,而且看他的待人接物,是个头脑清醒很有眼光的人,面对这样的人,有心与其结交的寇天青也不拿大,而是边走边和对方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又对这位小可汗恭维了几句。
两个随从本来就是为副的,现在就更轮不到他俩说什么了,而且他俩也很会拿捏时机,递上曹太守写给小可汗的信之后,就退到大堂外面去等着了。
这到把寇天青给看得心中略喜,两个随从果然懂得眉眼高低,他俩不是官员身份,只是肃州府衙中的两名家奴,在这里拿大,回去必定会挨曹太守的收拾,而且自己和小可汗谈什么机密之事,他俩就更不该多听。
看来曹太守这老东西还真是把调教人的好手,这样的仆人就算是在大宋的开封,也是难遇的好手,小可汗命人给寇天青上茶让座,就先在一旁看起曹太守的信件来,必竟他不了解寇天青和他因为什么来这里,曹太守那边却是打过好久的交道了,这只老狐狸虽然诡诈多谋,但自己的利益和他是相同的,都在小心的防备着西夏,所以多年以来的关系还算不错。
曹太守这封信上写的,一是介绍寇天青的身份,公主下嫁的事,还有就是向小可汗大致说明了沙州三郡现在的情况,已及自己的担心和寇天青此来的目地。
无论怎样,曹太守都不希望小可汗发现自己与大宋有过敌对行为,并且不久前肃州的军马差点损失殆尽的事,所以到不如在信中把自己和大宋的关系绑缚到一起,这样既能加重砝码,又能给小可汗产生肃州实力尚在的感觉。
寇天青不反对曹太守这么做,因为他也需要曹太守这个老地头蛇来巩固大宋在沙州三郡的地位,所以乐得让曹太守写这么一封信。
其实有很多事,小可汗都已经知道了,回鹘人分布在整个河湟地区,这些人通气连枝的不论有什么事发生,都会快速给自己所在的回鹘势力进行报告,包扩曹贤顺死,包扩肃州兵在沙州几乎被杀尽,还有就是西夏人的一系列动作。
对于沙州三郡的内乱,小可汗没什么自己的看法,因为那就不是他应该能染指的地方,甘州回鹘对大宋可以用忠心耿耿来形容,帮着大宋平乱什么的他一定会参加,但过去填乱他却绝对不会,至于李元昊的西夏,他也早就知道凉州被占的消息,而且他还知道一个确切的消息,西夏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的甘州。
凉州被破,那自己的甘州就一下子变成最前沿了,目前西夏兵还只是在凉州休整,但用不了几天,他们就会引兵来攻甘州了,现在的小可汗其实也非常紧张,因为只凭甘州回鹘的势力,根本就不可能是西夏铁鹞子兵的对手,而平日里共抗西夏的队友土蕃,这个时候还跟自己反目了。
土蕃人不能帮自己,那回鹘人呢,要说到回鹘,那各大势力可就多了去了,比如西州回鹘,高昌回鹘,黄头回鹘等等,这些回鹘势族哪一个都不比西夏的国力差,但回鹘人却有个通病,那就是只爱做买卖不爱打仗,而自己的甘州回鹘又于他们离得很远,地盘也太小,所以西夏若是真攻到甘州,这些回鹘势力九成九的不会来给自己帮忙,还有,就算想帮忙,这时间上怕是也来不及呀。
就在小可汗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寇天青他们来了,这就让小可汗瞬间看出了希望,虽然沙州三郡的实力不强,但那也比自己的一州之力强啊,而且沙州这边还有大宋撑腰,此一战只要顶住西夏人的进攻,用不了多久,大宋再从东面杀向西夏,西夏虽然凶悍无比,但他们必竟是小国,这么个打法是肯定架不住的。
不论是大宋,还是沙州和肃州的这只老狐狸,全是不能得罪的,但如此时机,不能点好处又太对不起自己回鹘人的名号了,所以小可汗拿着信靠在椅子上开始闭目不语,想等寇天青先说话,但寇天青比他更绝,小可汗闭目养神,寇天青竟然站起来向小可汗一躬身道:“可汗既然疲累,那下官就先告辞了。”
小可汗立刻就把眼睛睁开了,他此时心里有点不解,这个姓寇的年轻人到甘州干什么来了?难道只是想送这一封信?可是送这个信,用得着他一个大宋赐婚使出马?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所以小可汗赶忙站起道:“寇大人慢走,小藩……小藩能否问寇大人一句?大人这次只是来送这封信的?”
寇天青笑道:“当然不是,寇某这次来是奉了公主殿下的钧命,想看看西夏退出凉州之后,这个凉州该由谁来接手,寇某听说苏守信的儿子逃到甘州来了?此子……我有可能要去见一见呢。”
小可汗呆了一呆道:“西夏会退兵凉州?这不可能吧?”
寇天青笑道:“他们自己当然不会退,但自古兵凶战危,他这个西北苦寒之地的小国之主,有些事情却是不得不做啊。”
小可汗一听就明白了,大宋肯定不会对西夏进攻凉州之事坐视不管,现在的大宋和大辽已经好几十年都处于和平之期,两国的关系更是极好,如果大宋要对西夏动手,辽国一方恐怕不会帮助西夏,更何况这个李元昊的狼子野心不光是在宋地传扬,在辽朝,这小子的负面信息也不小,没准儿到时都是宋辽两国一起出兵弄一下西夏这个狼崽子呢。
大宋那边的意思明确了,但还要把凉州给姓苏的送回去,这个就有些不对劲了,更何况苏守信那个逃出来的儿子不过10岁出头,他能有什么守成的本事,还有这小子也没在甘州啊,到底是谁和这个姓寇的说他在甘州的?
想到这里小可汗向寇天青一躬身道:“寇大人,非是小藩阻拦寇大人,而是苏守信这个儿子年纪刚过10岁,寇大人再让他来镇守凉州,不是反而害了这孩子的性命嘛。”
寇天青皱起眉头为难的道:“下官到是也听说苏守信的儿子尚未成丁,那凉州之事可怎么办才好呢?”
小可汗笑道:“这有何难,西夏人退去后,寇大人接管凉州就是了嘛。”
寇天青哈哈笑道:“可汗戏言了,下官在河湟的差事一完,就得转回我大宋去交旨了,如何敢在凉州停留,还有公主那边,凉州与沙州三郡之间还隔着甘州呢,圣上在公主临出发前就反复说过,甘州的可汗父子都是我大宋之血亲膀臂,万万不可交恶,所以这个凉州……,公主殿下的意思是想让可汗接手,若可汗无意凉州,那就顾不得苏家儿子是不是年幼了。”
小可汗笑道:“这是大宋天家看得起我父子啊,凉州与西夏接壤,一直都是西夏的口边之肉,如果大宋天家信得过我,小藩就将这个担子担了。”
寇天青笑道:“可汗大义,果然是我家陛下所说的血亲股肱,可汗,目前西夏人就在凉州,你估计他们下一步的动作会是什么?”
小可汗略一沉吟道:“进攻甘州,本来西夏还可以进攻稍远的肃州,但凉州新占,我这甘州又素来与西夏不睦,所以西夏人一定会采取步步为营的办法,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一定会是我的甘州。”
寇天青点头道:“可汗说的不错,甘州现在有多少兵马可用?”
小可汗道:“回鹘步兵4000,骑兵2000,此外还有其他部族的士兵1000人,但这些人步兵骑兵都有,也没受过多少训练,怕是挡不得大阵仗。”
寇天青知道他说的这1000外族兵是什么,其实这些人连兵都算不上,应该是小可汗得知凉州被占,临时在甘州雇来凑数的游牧骑和花郎浮汉,如果仗打得顺手,这些人为了多抢东西到是也能勇猛冲杀,但是一败就完了,立刻就会调头逃跑。
就算不把这1000个捣乱的算在里边,6000人的部队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更何况还有甘州这座城池,默想了一下地图之后,寇天青又问道:“现在凉州的西夏兵有多少?现在还驻在凉州?”
小可汗道:“3000人,全是骑兵,凉州被拿下的细节我问清了,是西夏人先派了百十个细作潜进凉州,然后等西夏兵攻来时,这些细作突起发难轻取了一门,凉州才陷落的,这3000人目前的动向是还在凉州。”
寇天青听罢冷哼,这个李元昊果然够聪明,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现在的西夏细作已经进到甘州来了。
想到这里的寇天青笑道:“可汗,西夏细作如果来了甘州,可汗有应对之法了吧?”
小可汗笑道:“有了,我每天大开四门,为的就是让这些细作进甘州来,没什么大不了的,进来一个就杀一个罢了。”
寇天青点头,他知道小可汗说的不假,从进甘州城起,他就发觉这座城连一点临战的样子都没有,再一见到这个精明强干的小可汗,就知道城中这个模样肯定是装的。
既然他早就有准备,那自己就放心了,下一步就是盘算着怎么先打掉西夏人的锐气,甘州的兵力很强,西夏如果出兵攻占,就肯定不会只派出3000人来的,如果城池要被包围,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先锤他们一下子,这样一来不但能打掉西夏人的锐气,还能给守城增加时间,不论从哪一方面想,都是拖的时间越久,自己一方的迎面越大。
第一百四十三章 手足相残所为何
寇天青和小可汗略一商议,两人就带着几个随从去了甘州城外,西夏兵若来,必走城外20里的黑水林,如果想伏击对方的先锋,黑水林就是个要重点考察的地方。
通过这一趟侦察寇天青能看出,这位小可汗在带兵方面不是个帅才,因为黑水林中有好多可伏兵之处,这位小可汗都没看出来,就是看出来了一两处,和手下人述说的布置办法也不算太严谨。
不但如此,寇天青还看出只是这短短的20多里地下来,小可汗就有些不行了,他的身体有残,凭着罗锅蛇腰的骨相根本就骑乘不得马匹,这20多里地对寇天青不算什么,但对小可汗来说,却不亚于一场酷刑,真是可惜呀,这个小可汗的为人通达谦和不愚,虽是个守成的好主,却恐怕天命不久啊,看来这个甘凉二州要好好打算一下了。
小可汗显然是还扛不住这种颠簸劳顿,但想休息又要顾忌寇天青的想法,所以只有脸色惨白的咬着牙在后面跟着硬挺,寇天青看出他的难受样了,就不等他说话,径自找了个草软树稀的地方下马笑道:“寇某多年在开封办差,这骑马的本事真是远不如你们啊。”
小可汗勉强一笑,跟着寇天青跳下马来,靠坐到大树上道:“小藩也是一样,天生了这么一副连女人都不如的病躯,这乘马出行只要路途稍远,后背的骨头就来回碰撞让我疼得痛不欲生,本来我是该坐车来的,可这黑水林里的树太密,只能硬挺着骑马来啦。”
两人全都下马休息之后,跟随两人的几个从人就在地上铺了张大毯,在上面摆了不少熟肉面饼,瓜果葡萄等吃喝,当寇天青看到一个从人还拿出一瓶葡萄酒时,不禁吃惊的笑道:“大汗,您喝酒?”
小可汗呵呵一笑,给寇天青倒满一杯后说:“怎么不喝?我们回鹘人禁酒,要守教规,但我这条命是扛不了多久的,反正药石无救,那就不如极时行乐的好。”说罢自己满饮了一杯。
寇天青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所以也满饮了一杯笑道:“我们中原的和尚们有句话,叫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其实喝不喝酒,对您宗教上的信仰没有什么影响的。”
小可汗哈哈笑道:“说得好,我从前还真没听过这么一句话,早知道中原有这么个解辞,从前喝酒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这个小可汗看来很是贪酒,但他身体不好,酒量也不大,连续喝过几杯之后,居然醉倒在地呼呼的睡着了,寇天青突然觉得他很可怜,前世不知修了多少代才落到这种大富大贵之家,可怎么就没修来一副好身板呢?看他这个状态,怕是难过30这道关。
再让他骑马回去就太不忍心了,寇天青趁着小可汗睡着,就让一个从人马上飞马回城去弄辆马出回来,这样一来,就算小可汗不醒,也能坐在马车里回甘州去了。
这个从人走了之后,寇天青就让几个从人与自己一起开始吃喝,现在的天气不错,小可汗睡的又正香,估计得等一个多时辰,甘州才回有马车赶到。
几个从人也没客气,他们也都饿了,而且回鹘这个民族对上下尊卑的等级观念不强,再加上小可汗平时也没什么架子,所以几个从人吃得都挺坦然,连一点不好意思的模样都没有。
寇天青就喜欢他们这样的,弄得太客气了他连坐都坐不舒服,反正也是吃完,寇天青就顺手拽了把叶子擦了擦油手,站起来想找个地方去方便一下,可等他方便完往回走时,却突然感觉不对,几条黑影居然在不远处的树从间一闪而过。
因为事发突然距离也有点远,寇天青还真没看清跑过去的几条黑影是什么,但凭着他的本能他却知道,那不是狼虫虎豹,应该是几个人。
一想到是人,寇天青当即全身打了个寒战,这个时候出现,又如此的鬼鬼祟祟,再加上有大量西夏人混进甘州,那这几个人的身份还用问吗?
不好,自己要马上回去,小可汗那里恐怕要出危险,当寇天青飞也似的跑回小可汗处时,却突然看到几支羽箭带着破空之声飞向正在毯子上大嚼的几个随从,寇天青大喝道:“趴下。”一边喊,一边拔刀扑出,砍向离自己最近的一支箭。
几个随从中,有两个机灵的着地一滚躲过羽箭,但仍有三个被飞来的箭簇直接透胸而过,连声喊叫都没出就滚倒在地,两个没死的随从抱起地上刚刚惊醒的小可汗就往树后转,也就在这个时候,数条黑影从树林中跳出,手舞长刀全都冲向小可汗那里。
寇天青现在想过去帮忙都办不到,因为他刚剁飞了那支箭,就被一个又高又壮的汉子给缠住了,这汉子一箭飞出立刻扔弓拔刀扑向寇天青,而且此人的身手不弱,一箭抢到先手,就舞起长刀一刀快似一刀的砍向寇天青的头脸。
他的本事虽然不错,但比起寇天青来却还是差了点,先手被抢让寇天青着实的狼狈紧张了一下,可是只要顶住这一轮让寇天青喘过气来,倒霉的立刻就是这条大汉,寇天青现在没有一点留手抓活口的心,他怕那边的两个随从顶不住,所以长刀如雪花般上下飞舞,叮叮铛铛的连着与对方磕碰了十几下,就找了个机会一刀砍到对方的太阳穴上。
都不等这人的尸身倒地,寇天青就飞身扑向小可汗那边,此时的小可汗这边已经显像环生,对方人比他们多一个人,虽然这四个人的身手远不如刚才和寇天青放对的那个,但小可汗这两个随从也不怎么样,幸好小可汗手里的一柄雪花弯刀锋利无比,竟然连连削断了对方的两把长刀,让剩下的两人手抓长刀不敢靠前放胆进攻,这才勉强维持了个不败的局面。
寇天青的到来立刻就改变了眼前的战局,对方四个人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在寇天青长刀微摆如同风卷杨柳一般的进击下,几个蒙面汉子立刻手忙脚乱的只剩下了招架之力。
现在的寇天青是打算留活口了,因为最难对付的已死,自己这边还有帮手,所以他的刀招变得飘忽诡异,又怪又疾,招招取的都是对方的手腕膝头。
只要这些地方被刀锋扫中,对方立刻就会长刀撒手跪伏到地,四个蒙面人显然也看出了寇天青的意图,他们的速度没有寇天青快,又要防备小可汗等人的进攻,所以干脆背靠背的站到一起,同时与围在他们身旁的对手缠斗,一时之间到还真守了个旗鼓相当。
寇天青一看对方结了阵,就知道这四个人的来历不简单,如果没受过严格训练,是万万用不出如此阵型来的,难道是西夏一品堂的人?
要说刚才被自己砍死的那个汉子是一品堂的,寇天青还能相信,但眼前这四个人也是一品堂的,他就有些不确定了,因为这四个人的阵势虽妙,但他们的武功却实在是太低了,寇天青在开封时就没少和一品堂的人打交道,只凭着眼前这四个人的武功,他们想进一品堂都没有资格。
小可汗别看身有残疾,但与对手扑杀起来还真是勇猛得很,他完全不靠着两个从人的保护,而且按着刀法身法上看,他的本事还比两个随从要高上一块,再加上手中仗着一口花纹满身的锋锐宝刀,竟然是这三个人中的主力,现在他一看对手摆出这么个油盐难进的肉头阵,居然大喝一声抡起弯刀对着一个对手乱砍乱砸。
他手里的是宝刀啊,对手的刀根本就挡不住他这通砍砸,长刀被砸成数段之后这个阵势就守不住了,这四个人顿时生了逃跑的念头,不等小可汗再发起进攻,居然呼啸一声开始四散。
小可汗的身子弱,这通硬剁硬砍让他全身无力暂时没了进攻的能力,他的两个手下人也为了帮他抵挡而转攻为守,这才给四个蒙面人逃跑的机会,但小可汗他们暂时进攻停止,另一边还有寇天青呢,四个蒙面汉子一分成四个方向逃跑,就被寇天青搂头一刀劈死一个,又顺带着斜扫一刀,砍到另一个人的腿上。
剩下的这两个就不好办了,寇天青勉力追出,将一个蒙面汉子砍倒之后,最后一个已经钻进黑水林中跑了个无影无踪。
那个跑就跑吧,寇天青怕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所以就任他逃了,可等他再回到小可汗身边时,却发现小可汗和两个从人正瞪着地上的几具尸首,而地上的几个蒙面巾已经被摘掉,露出的几张面孔却很是相似。
寇天青惊呀的盯着地上的三个四人道:“这几人是兄弟?”
小可汗点头道:“龙家四虎,是我们甘凉地区的大族龙家的四个儿子,刚才跑掉的那个,应该是他们四兄弟里最后的一个。”
寇天青道:“我在那边的林子里也放倒了一个,这个你们看看认得吗?”
等他们几个来到另外那具尸体前拽下面巾,这张脸就谁都不认识了,寇天青发现他们几个摇头,就蹲在地上仔细搜了一下这具尸体,居然除了两个银币外什么都没有找到,这两枚银币也只是寻常的西域马钱。
其实寇天青已经睬出这个人的身份了,虽然没有任何证明之处,但寇天青也估算出,这个汉子,应该就是西夏一品堂的高手,剩下的龙家四兄弟不过是被他带来共同执行暗杀任务的。
其实西夏人这步棋走得很对,他们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自己,如果今天没有自己陪在小可汗身边,凭着这个一品堂的汉子和龙家四虎,估计小可汗现在尸首都凉透了。
小可汗紧皱着双眉一声都没有,寇天青觉得奇怪,再晚就来不及了呀,要赶紧追查,这后头不一定还有什么事呢,所以就问他道:“大汗,这具尸首应该是西夏一品堂的人,您也应该听说过一品堂吧,西夏人勾结了龙家四虎来刺杀您,您现在是不是应该派人去那个龙家看一看了?”
哪知道小可汗竟然突然流出了眼泪,流泪过后又抹净了脸上的泪珠笑道:“多谢寇兄今天救我一命,但龙家之事,就不要再追下去啦,我们走吧。”
寇天青都听傻了,不追究了?你不追究,人家就能放过你啦?还有,他怎么还哭了呀?
虽然心中生疑,寇天青也知道再问下去不是时机,接过随从递过的马缰,就和小可汗开始返回甘州城,这一路上小可汗都心事重重的一言不发,连着两个随从也全都面现悲容的闷声不语,这可把寇天青给惊住了,看样子,龙家牵扯的事好像还不小啊。
就这么回到甘州城中,小可汗看来是累坏了,向寇天青略一致歉就进了内堂,寇天青却拉住一个随从没让他走,将她带到自己的屋中,寇天青才问起今天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哪知道这个随从一张嘴,就把寇天青给惊到了。
原来龙家四虎里的老四,竟然就是小可汗的准妹夫,一年多前土蕃来甘州求亲,就是因为这个龙家老四,小可汗的妹妹才寻死觅活的大闹了一通,还领着龙家的人杀了土蕃使者,这才让甘州回鹘和土蕃彻底交了恶。
按着道理讲,小可汗对自己这位姓龙的妹夫可是真不错呀,为了成全他和自己妹妹,甚至都和强大的土蕃唃厮啰结了仇怨,这个姓龙的脑袋让驴踢了?杀了小可汗,谁还能给他挡住唃厮啰的含怒一击?
难道是夺权?要夺这个甘州之主?可这就更不对了呀,回鹘人向来不与外族通婚,能把可汗之妹嫁给那个姓龙的就已经是破了大例,龙姓之人大部分都出自东南,不论是什么族群,都肯定不是回鹘人,他想当回鹘人的首领,就不可能有回鹘人会听他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苗家蛊女
如此折腾却落不到什么好处,一但事败还是杀身之祸,这个姓龙的图的又是什么呀?难道是龙家与小可汗家有私仇?如果是有私仇,那小可汗又怎么会答应把妹妹嫁给他?
等寇天青再问过随从才得知,这个龙家从前是甘凉地区的大族,在百十年前非常有势力,家破中落的原因是因为归义军的张义潮。
张义潮当年占领甘凉时,曾经对甘凉地区的土族大姓采取过严厉的处置手段,这些土族大姓也因此在甘凉地区一撅不振,不过归义军的张姓家族已经被曹姓取代,而且因为实力衰减,归义军也早已退出甘凉地区,回鹘人是后来的甘州,就算他龙家要报仇,也该去找沙州曹氏,这是要找软柿子捏?可甘州这个柿子也不软啊。
再多的就问不出来了,到底为什么龙家要背亲弃义的前来行刺,这个随从也完全搞不明白,寇天青左思又想都不得其法,索性就出了小可汗的府阺,自顾自的在这甘州城里逛上了。
甘州之地商贸盛行,到处都可以看到各族商贾拉着骆驼和马车在街上行走,路边各摊上摆放的,也全是充满了异域之风的各色商品,有好多东西,寇天青都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是干嘛用的。
当走到一个小杂货摊前时,上面一件亮晶晶的东西却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一个晶萤剔透,长不过一指,宽不过二寸的小瓶子,瓶子里装着半瓶有如醇酒一般紫红色的液体,而在瓶身正面还贴着张小绿纸,纸上写着四个小字,正红花油。
这四个字的笔划可是太简单了,虽然能认得出来,但与寇天青惯写的宋体字还有不小的区别,寇天青愣住了,弯腰拿起这个小瓶对拿个摊主笑道:“好漂亮的瓶子,这个是从哪搞来的?”
摊主是个20出头的小伙子,眉眼带笑的一看就很招人喜欢,一看到寇天青拿起小瓶,立刻笑嘻嘻的道:“一看您就是个识货的人,这是从波斯那边过来的水晶瓶,里边的是……是药酒,一打瓶盖您就嗅到那股药味了,跌打损伤的神药,了不起的好东西,咱别说这药酒,只是这个小水晶瓶,就算得上是件难得的好东西了。”
寇天青此时正翻过瓶身看背面那个用法用量的说明,他知道这是哪来的,因为无论是瓶口那个精致的盖子还是瓶身,都显示出这件东西是来自六哥那个地方,还有贴纸上的文字,他更是在六哥的夜视仪说明书上看过造型一样的。
在手里掂了掂这个小瓶,寇天青满脸是笑的道:“这个……你打算卖多少钱啊?”
那小伙子闪着发亮的眼睛竖起一根手指,但转眼又有些羞愧的道:“一两银子太多了,六钱吧,您给六钱银子就行。”
寇天青从怀中掏出两枚银质马钱笑道:“一个是六钱,两个是一两二钱,只要你和我说这东西是在哪搞到的,两个就都归你。”
那青年两只眼睛就闪出光来笑道:“真的?客爷不戏耍我?”
寇天青笑道:“我戏耍你干什么?真的,告诉我了就都归你。”
那个小子又是脸上一红的笑道:“我偷的,我弟弟扭伤了胳臂,这东西能治,所以我就去偷了一瓶回来。”
寇天青笑道:“在哪偷的?你怎么知道这东西能治跌打损伤啊?”
青年道:“在这街角那家医馆里偷的,他家给人治跌打病,就是从这瓶子里倒出来点给人擦揉,很有药效呢,还有什么红药白药的,我也分不清楚,反正好多都是拿这种水晶瓶装的。”
寇天青笑着一点头,将两枚银币扔给青年道:“那家医馆叫什么名?”
青年道:“鼓氏跌打馆,他家店主是个蛮子,听说是从南边来的。”
寇天青揣了红花油就走向那个鼓氏医馆,鼓姓,南边,难道是中原地区云贵川地的南蛮鼓姓?除了这个地方有鼓姓,别处还真没听说过有姓鼓的呢。
可如果他们是苗瑶鼓氏,又怎么会跑到这域外沙漠来的呢?这里的环境与他们所居之地的差别太大,他们能适应得了?
按着青年的指引,寇天青没过多久就来到了这间鼓氏医馆,都没等进到正堂,寇天青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因为门口正中的门框上竟然吊着一个画着狰狞鬼脸的木牌。
东京汴梁城中也有几处苗医馆,这些医馆的大门上也都挂着苗医所特有的避蛊牌,苗人善蛊,并且种种神奇恐怖的传闻让人不寒而慄,本来寇天青是不信这些蛊虫怪物的,但有一件他亲眼所见的事却彻底动摇了他的观念,那是他的一个前辈,一个年至40,仍然英挺骏雅的京西巡检,早在寇天青刚刚入加巡检之时,此人还带过寇天青一年多。
这个老巡检是个从七品的职身,虽然品阶不高,但因有实权,所以算得上是京西地界的一号人物,稍一接触时间长了,寇天青才得知,别看这个人容貌极其俊美又有实权的官身,但家中却只有一妻无妾,而他的妻子,居然是个脸孔釉黑粗手大脚的苗女,只不过那一双眸子,却有如点漆一般的明亮。
但时的寇天青和一众少年巡检全都为此事大感心奇,都不明白这个财貌双全又有权势的前辈怎么会选了这样一个苗女为妻,直到后来一个也是40多岁的老巡检说起,他们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当年在20出头时,这个老巡检和那个前辈两人曾去岭南办案,又追着逃犯钻进岭南的深山之中,两人没抓着那个逃犯却在山里迷了路,误打误撞的就进了一座苗寨。
在这个寨子里,寨中头人看在他们是官差的份上收留了他们一宿,并命令他们第二天快走,可在当天晚上,却有个苗女进来给他俩倒水喝,确切的说,是给那个前辈水喝,老巡检也想过去喝,但却被那个苗女给推了回来,也不知怎么,那个前辈就喝了,喝过之后,老巡检就发现这个前辈的眼神变了。
变化其实也不大,说话办事与平时没什么区别,但只要一看到那个给他水喝的苗女,眼神就立刻变得痴痴呆呆的,而且无论苗女要他做什么,他都言听计从。
老巡检感觉不对,就在第二天早上拉着他想尽快出寨,哪知道明明说好了一同出寨,但那个苗女出声一唤,他就不顾一切的往回跑,老巡检被弄得没了办法,只得回去又求那个头人,并说自己和同伴都是身带皇命有要事要办的,如果不能回去不但要误大事,还会引来官府的严厉追究。
寨里头人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不值得为了这个官差去得罪整个大宋皇朝,所以就让那个苗女给前辈解蛊,可那个苗女却说,此为情血命蛊,下了就解不得,解了就是她与前辈共同一死的结局。
头人也犯了难,无论怎样,也不能让官家的人死在这里呀,所以被逼无奈只得破了几百年的例,让这个苗女与前辈一起下了山。
下山之后回到京师,这个前辈就不顾家中的反对娶了这个女人为妻,而那些反对他娶苗女的家人,竟在一年内全部病死,人人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有这个老巡检明白,这些家人八成是被苗女下蛊给弄死了。
最奇怪的还不是这些,而是这个苗女的容颜,在那个前辈被喝水之前,老巡检是见过这个苗女的,那时的她不但容貌极美皮肤极白,而且面带英气双眼之中更是放射出野性的光芒,可在回到汴梁之后,这个苗女却变了,变得越来越黑,越来越丑,还10几年来都没有个孩子,但这个前辈却仍然拿她当成宝贝一般。
因为了解这个苗女的底细,这个老巡检从此之后就再也没上过她家的门,甚至连这个女人都不敢多看一看,不过虽然没去过她的家,但老巡检在抓差办案时也没少从这个前辈的家路过,那时的他就发现,这个前辈家的前后左右竟然连条虫子老鼠都没有,而且就算是在大夏天,他家的周围也是冷森森的。
如果寇天青没亲眼见到过,这个老巡检说的他是绝不可能相信的,就是当时老巡检说完,他也只是个半信半疑,但随后的一件事却彻底让他信了,因为在他到职之后的第三年,那个苗女死了。
具体是怎么死的他不知道,但同僚家中有丧,又是带过自己的师父,再加上师父家里无儿无女,这个半子之劳就责无旁殆的落到了他的头上,就因为参与得多,所以寇天青也目睹到了很多怪异之像,盛夏之时,停放在屋中门板上的尸首竟然连一个蚊蝇都不落,而在这个苗女死后的半天里,她的肤色就白得刺眼,而且虽然断了气,她体内却一直有说不清楚的声音发出。
这个情景把久干差遣的寇天青也给吓了一大跳,因为他实在是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但那个前辈却毫不惊呀,也不见他有什么戚容伤心,忙完这些给尸体下了葬,这位前辈居然把自己的差事给辞了。
这让所有人都大惑不解,正值壮年大有可为之时,又加上身有官位,他怎么会辞差回家了呢?
寇天青和众同僚都去看过,但每一次去,都发现这位前辈只是坐在厅前饮酒唱歌,别人问什么都是微笑着不说话,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正在办差的寇天青却突然接到这位前辈的口信,让寇天青赶快去他家。
寇天青连忙赶到,然后就看到这位前辈穿戴整齐干净的仍坐在前厅喝酒,并告诉寇天青,什么都别问,只管等着就是。
寇天青只得耐下性子苦等,一直等了半个多时辰,这位前辈突然在他眼前化了,化得如同一滩浓血一般什么都没剩下。
惊愕异常的寇天青一边飞报地保团头,一边要给这位前辈准备后事,没想到这位前辈居然早就把这一切都安排完了,并且还留了一封遗书,遗书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将他和他一直存放在屋中的妻子尸体,连这栋房子一起烧了。
寇天青处理完后事实在是不明白了,就四处找人打听是怎么回事,直到半年后,才有一个常年行走岭南的客商告诉他,这就是蛊,苗女给那个前辈下了蛊,但苗女寿尽,那个前辈身体里的蛊毒再也没人能克制,也就只剩死路一条,至于烧掉那间屋子,是因为屋中遍布着蛊虫蛊毒,在没人克制下如果不烧,很快就会毒杀周围的居民。
寇天青至此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对于蛊虫这种东西也有了初步的认识,如今又看到了代表着苗蛊的鬼牌,只看那牌上的狰狞鬼脸,就让寇天青的后背冒出冷汗。
可是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恐怕今后出的事会比蛊虫更加可怕呀,寇天青抬腿踏进大门,又伸手在门板上敲了一下,才对厅堂内喊道:“郎中可在?有人嘛?”
一边喊着,寇天青一边走过外院进如正厅,刚一进正厅,他就看到一个肌肤如雪,发黑如墨,两只眼睛有如寒星一般的年轻女人穿着一身样式怪异的黑衣,坐在桌案后面缓缓道:“先生有伤要治?”
口音怪异,但声音却有如银珠落盘一般的动听,寇天青看得愣住了,天下间竟然有如此让人感觉干净的女子,这女子的容颜不算绝美,但给人的感觉却与自己常见的汉女不同,可就在寇天青盯着眼前的苗女一时没说出话来时,苗女却有些恼怒的道:“先生是有伤要治吗?”
寇天青醒过神来赶忙道:“对,对,我今早把膀臂扭了,想在郎中这里给看一看。”
苗女有些警惕的看了看寇天青的双膀胳臂,又一指桌子对面道:“请这里坐。”
等寇天青坐下,苗女伸手在寇天青的双膀处略一摸捏,就皱着眉道:“你的双臂哪里有伤?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寇天青自从见到这个苗女就感觉自己失魂落魄,连脑子都不会转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人和小贼
寇天青哪里有什么伤,他只不过是想借机过来看看,这个苗家医馆到底有什么古怪的,但对方如此追问要没有个合理的答复,对方必定会起疑心,所以寇天青掏出那个红花油小瓶道:“是家母的膀臂疼痛,后来有人说这种药好,又只有您这里有卖,所以小可才来求药的。”
那个苗女的眼神有些和缓,但却又多了一分叽笑,伸手取过药瓶道:“这东西你是从哪得来的?”
寇天青道:“滩子上买的。”
苗女冷哼,翻手将药瓶收起道:“是从一个年轻人手里买的吧,他偷了我家的药,现在你给我送回来是正好。”
寇天青急忙道:“这是我花了不少银钱买来的,你就这么拿走,我又如何给娘亲治病啊。”
苗女道:“带你娘亲来,这药我收回,到时她来了,我不收你的钱就是了。”
寇天青笑道:“多谢姑娘,但我家老娘上了年纪,腿脚不便行走,还是讨姑娘一瓶药吧,要多少银钱,姑娘告诉在下就是。”
苗女那亮如点漆的双目中又现出古怪的光芒来,她露出一排白亮到耀眼的牙齿呵呵笑道:“你是想买药,还是想要那个装药的瓶儿呀?”
寇天青心知不妙,看来掂计这种小药瓶的人可不少啊,既然对方已经识破,那就不如换个话题来说,寇天青也向苗女呵呵一笑道:“姑娘如何称呼?”
苗女皱眉道:“你来求医问药,问我的名字干什么?”
寇天青笑道:“好歹也要有个敬称啊,总这么姑娘来姑娘去的,寇某自己都觉得不恭。”
姑娘道:“叫我阿遮就是。”
寇天青又是笑着一躬身道;“阿遮姑娘,小可名叫寇天青,其实这回来是想对这种跌打药大量购进的,此药灵验,对跌打损伤极为有效,寇某是中原人,所以才想把这种药贩到中原的。”
苗女阿遮冷笑道:“这个才是你的真正目地吧,此药虽然不错,但却还算不得灵验,我苗家有更好的跌打圣药,只不过因为材料难配,想制得量大些也是不能,请寇先生回去吧。”
寇天青心中暗自叹气,这个苗女不是个可以轻易相与的,自己又没有时间与她过多揪缠,只得又笑了笑道:“请阿遮姑娘好歹赐些药来,我身边确实有人需要这种跌打药来治,那个水晶瓶里的就算了,既然姑娘不给我瓶子装,寇某也不方便拿走。”
阿遮面无表情的从桌案下拿出一张桑皮纸,又拿出一个装满了白药粉的小瓶,在纸上倒出一些道:“这个药也是上好的跌打药,算你纹银一两,拿回去温酒送服或化开敷贴都可,这是七天的量,别用浪费了。”
寇天青观察到这个瓶子非金非木也不是什么水晶琉璃,到像是与那瓶红花油瓶盖是一个材质的,瓶身上还贴着云南白药四个字,也是极其简化的笔划,看到这里他心中有点数了,就双手接过桑皮纸包,又给了人家一两银子,称谢之后离开了这间医馆。
寇天青刚走,一个披头散发脸带刀疤的中年汉子就从后堂走出来:“这人是个什么来路?”
阿遮轻轻摇头道:“还不清楚,但他绝对不是什么贩药之人,我到是觉得,他像是官府的人。”
疤脸汉子吃惊的道:“官府的人?可我没发现这甘凉地区的官家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阿遮道:“他是中原人,也许……我们还能利用得上呢。”
疤脸汉子想了想道:“是个办法,阿遮,想办法接近他,如果能通过他在宋地站住脚,那就太好了。”
阿遮面无表情的低头道:“是,谨尊山主吩咐。”
寇天青出了那间医馆,就又回到刚才买瓶子的小贩滩位,他不是想找这个小贩药钱,而是想问问,这个小贩是怎么把东西偷出来的,可是不出所料,等他回去时那个小贩早就跑没影了,寇天青只好苦笑着又向小可汗的府中走,但只走出去不太远,就看到一群回鹘人推着个五花大绑的人正边走边喝骂抽打,而那个被捆着的,正是刚才骗了自己两块马钱的青年人。
一看到这个情形,寇天青的心中就是一紧,他能猜得出,八成这小子又在外面偷骗了,回鹘人善于经商,所以对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最为痛恨,只要抓到这样的人,通常都是要剁手的。
寇天青对这个机灵的小子印像不错,实在是不忍心他就此残废,所以就跟在人群之中想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这些回鹘人连骂带打的,竟然是把这个青年推到了甘州的一座衙门之前,一顿击鼓之后,才看到一众衙役簇拥着个面黄枯瘦的中年汉子出来,坐到官位后不耐烦的道:“又怎么了又怎么了?”
一个回鹘人一脚踹倒青年喝道:“又是他,这回是偷了我们的羊肉。”
台上的老爷更加不耐烦的道:“那就打他一顿嘛,羊肉追回来没有?追回来打一顿就算啦,没追回来,你们打完我将他收监。”
一个回鹘汉子不高兴的道:“回禀老爷,您上回可是说过的,他再有偷窃,那就要剁手了。”
老爷气得一拍桌子怒道:“因为几斤羊肉就要剁人家的手啊?他才多大,还没到20岁呢,被砍了手这一辈子都毁了,来人,将张高收监,你们都散了吧。”
两个衙役抓过被绑着的青年就往后堂退,但几个回鹘人却阻止了两个衙役道:“大人您是汉人,自然要护着你们汉人,但这里是我们回鹘人的地盘,规据也要按着我们回鹘人的来,他犯的就是剁手之罪,我们并没有过份要求,大人,您别忘了您是在做什么人的官。”
黄脸大人勃然大怒,猛的一摔惊堂木道:“我做谁的官,也要按照法律来办案,张高犯的就不是剁手之罪,用这种重刑对他,公平和在?你们回鹘人也有偷窃的,到了我这里,可是给他们剁手了?除了那个……那个泼皮义赛姆,他是偷了人家的闺女往出卖,这样的重罪,我不但砍他的手,还要砍他的脑袋。”
站在人群中的寇天青在心里暗喊了声好,别看这个黄脸官满身病容,但这胆子却是真不小,他一个汉官,却敢在回鹘人的地盘里如此作为,回鹘人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律法,他们尊循的不过是他们每日怂读的经文,这经文本就不多,再加上言词笼统模糊,所以在里边寻出的法律也极为粗狂,有时都让人无法理解。
在汴梁城时,寇天青就办过好几件涉及到回鹘人的案件,这些回鹘人及其难弄,只要是犯了律法,每一次都有回鹘阿訇出面来官府要人,说要按着他们回鹘律法来惩办。
可你们回鹘有律法吗?又是从经文上来的?那经文上说每个回鹘人都是兄弟,只要放回人去,那就是轻拿轻放屁事没有,没过三天就大摇大摆的又出来了。
对于这样的要求,大宋朝庭刚开始时还真顾及回鹘人生乱而不愿严办,但这些回鹘人却越闹越厉害,到了最后,连一向宽厚的大宋朝庭也忍不住了,断然拒绝了回鹘人的无理要求,告诉他们,在大宋的国土上就要按大宋的规据律法行事,如果不愿意,就马上回他们自己的土地上去。
回鹘人虽然不愿听从,但他们来大宋是做买卖发财的,都不愿得罪大宋断了自己的财路,所以有几回之后就全老实了。
那是在大宋,可这里却不行啊,这里是甘州,现在还是回鹘人的地盘,回鹘人会听他的话?会按着他的律法行事?
果然几个回鹘人冷笑道:“大人说的没错,你对那个偷孩子之人治的罪也没错,我们都支持,可张高累累惯犯,大人打他也不是头一次了,他贼性改了嘛?可见大人的律法也不是次次都有效,我们回鹘人是讲理的,如果不求大人明断,我们在外面就对张高动那去手之刑了,不管大人同不同意,这回也要按我们回鹘人的律法来。”
黄脸大人又是一拍桌子怒道:“你好大的胆,宋某为官在此是受你们可汗的任命,你们哪个敢不听,可汗有言,回鹘律法尊循教义却太过粗陋,往往断案不公审拿不明,这才让宋某留任此处,已从前的律法行事,不然你们以为宋某爱当这个官吗?可汗有命令在此,你们是想让宋某抗命?还是要不顾你们的可汗禁令,自行其事啊?”
几个回鹘人语塞,但转眼之间,就有人喊道:“宋大人,张高若下次再犯又当如何?如他再犯,是否为大人纵容所至?”
这句话问得刁毒无比,但宋大人却哈哈大笑道:“你们问的好,若他下次再犯,宋某就辞官归乡,你们看如何?”
那个回鹘人笑道:“好,那我们就与宋大人一言为定。”说罢推开张高愤然下堂。
张高被推了个嘴啃泥,但马上跳起来不断的磕头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宋大人长叹一声道:“张高啊,本官屡次劝你,可你怎么就不听啊?小小年纪干什么不好,偏要去学那偷儿,你心思灵动不是个蠢人,去学门手艺多好,又何苦如此呢?”
张高嘿嘿笑道:“是,张高一定谨尊大人教悔,一定谨尊大人教悔。”
宋大人知他口不对心,就又是一声长叹,在怀中掏出块散碎银子扔给张高道:“拿着,你若在不学好,本官都要吃你的挂落了,去吧。”说罢甩着袍袖退堂走了。
张高抓起银子想推辞,却发现宋大人已经走了,就苦笑了一下将银子放到宋大人的桌案上,转身走下大堂。
这两个人都是块材料,今后一定用得着,看到这些的寇天青立刻跟上了张高,张高走在街上得意的四下乱看着,但被他看的人却全都神情紧张闪躲,有的男人还喝骂道:“你这泼皮小子,又看到什么想偷的了?”
张高也不生气,仰着脸笑道:“张大爷今天没心情偷你们的东西,你们听好了,给你们放假三天,这三天里,张大爷不打猎。”
寇天青跟在后面又好气又好笑,眼瞅着前面有个小胡同,寇天青上前一把抓住张高的后颈,将他推进胡同里笑道:“张大爷,可还记得寇某?”
张高见到寇天青却并不惊慌,嘻皮笑脸的对寇天青道:“哎呀,是这位兄台呀,那药可还好用?不过再想买,我这里就没有啦。”
寇天青又从怀里摸出两个足银马钱笑道:“没有?这是定金,只要再来一瓶,我就再给你两个这份量的马钱,如何?”
张高双眼放光的道:“兄台可是说真的?”
寇天青笑道:“骗你干什么?不光是这些,我还有更好的好处给你呢。”
张高想了想道:“兄台什么时候要?我得了手又去哪里找兄台?”
寇天青道:“当然是越快越好,等你得手,就去可汗府对面那家大饭莊子找我,我在二楼找个包间,专等你来。”
张高笑道:“好,咱们一言为定。”说罢抢过两个马钱跑了。
寇天青回到可汗府前,真在对面的饭莊子里包了个齐楚包间,给足了银钱让他们弄了八个菜一壶酒,就坐在楼头慢慢吃上了,因为这里的回鹘人不喝酒,所以也没什么酒卖,寇天青觉得就这么喝茶吃饭嘴里没味儿,又来到可汗府前告诉门口的从人,让里边的人告诉小可汗,自己在这里吃酒,想请他也来坐坐。
这可是个很大胆的请求,虽然他是大宋的官员,可要请小可汗出来吃饭,也实在是太唐突了,寇天青本来也没指望小可汗会出来找自己,他主要是想小可汗那葡萄酒了,还有,他也真想和小可汗谈一谈,小可汗家里的事他是不能过问的,因为那不是他该问的,可守城的事总要有个交代吧,自己和他那一趟黑水林之行可不是白走的,有很多想法自己都需要和他说一说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苗人之聘
他要是不出来,那自己就晚上过去找他,安心坐下之后,寇天青才品味出这座饭莊烧出的菜色之好,不愧是开在可汗府大门前的饭莊啊,没点真本事也敢在这里开店?
不但色香味俱全,还透着满满的异域风情,那就吃吧,八个菜各有特色各有风味,就在寇天青吃得浑然忘我时,突然听到楼下有人一边快步上楼一边大喊:“我一个兄弟就在楼上等我呢,你们闪开,张大爷怎么还不能进你们的店啦?”
一个店伙喝道:“满嘴喷粪的泼皮张高,这座得月楼也是你能来的?你的什么兄弟能上这里来吃饭?拿得出饭钱嘛?给我下来,莫要扰了楼上客爷的雅兴。”
寇天青当即起身来到楼头喝道:“我让他来的,让他上来。”
见上面有人喊,这伙计不敢再拦了,张高得意的连声哼笑,使劲跺着楼板上到包间,一进门,就嘻嘻带笑的掏出一瓶正红花油来双手捧着送到寇天青面前。
寇天青满意的笑着接过这瓶正红花油,在手里摆弄着道:“你说……这瓶儿如此晶莹剔透,可看着又不像是水晶,究竟是什么做的?”
张高讨好的笑道:“这个我还真知道点,是琉璃,不过不是咱们这边的琉璃,是大秦那边的,他们做的琉璃才会如此晶莹剔透,咱们做的就和磁瓶差不多,虽然也油光漂亮,却不似如此之透明。”
寇天青点头,招呼着他坐下,又叫酒保伙计再上了一副杯盘道:“吃,一起吃,不然这么多好菜就都浪费了。”
张高受宠若惊的笑道:“兄台请我在这得月楼吃?这……那小弟就却之不恭了。”
寇天青笑道:“尽管吃,我一个人正吃得气闷呢,有你陪着正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弄到这瓶药的?”
张高大嚼着一块羊肉笑道:“要说偷这个药啊,却是一点都不容易,这些苗子看得紧,还会放蛊,要不是我机灵啊,就死在他们店里啦。”
寇天青好奇的笑道:“你有方法躲避他们的蛊虫?”
张高呵呵笑道:“有啊,只要在身上涂了黑狗血,那些个蛊虫就全都不敢近身了,哎,这个密秘你可别外传啊,我只告诉你了。”
寇天青惊呀的道:“就这么简单?这就能防蛊虫了?”
张高一边大嚼一边笑道:“当然,什么蛊虫遇到这一招都不好使。”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个女人冷笑道:“真的,就这么简单?”
张高妈呀一声蹦起来就往窗边跑,寇天青却苦笑着将他一把抓住笑道:“跑不掉的,楼下都被她们的人围着呢,你想跑都跑不出去,坐下吧。”
阿遮进到房中,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笑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第一次来骗药不成,第二回就又派这个小贼来偷,你究竟想干什么?”
寇天青笑道:“药好,当然谁都喜欢啊,我那半瓶药凭白无故的被你没收,不弄回来不是太赔了嘛。”
阿遮拍了拍手笑道:“现在还觉得赔吗?”
随着她的巴掌声,几条粗壮凶恶的壮汉从楼外各处进到房中,都恶狠狠的盯着寇天青和张高。
寇天青哈哈一阵大笑道:“阿遮姑娘,想领着你的人明抢?这光天化日的,甘州城内就没个人敢管你们了?”
一个大汉咕哝了一句伸手就来抓寇天青的肩膀,寇天青任他抓住,但手刚抓住自己的肩头,他就沉肩出手一扭,反着大汉的关节轻轻一推,就借力将大汉推出二楼。
其余几个大汉全都恶语喝骂,想同时出手时却被阿遮喝住,阿遮猛的站起身来,两只雪一样白的手指轻挥,借着大袖的掩护照着寇天青的双目就插下。
寇天青心中微有些恼怒,这个姑娘虽然容颜秀美,但如此出手却是太毒辣了,自己不过就是偷了她一瓶药,怎么一上来就要废了自己的双眼?
寇天青虽然心中有气,但他还是有意相让,必竟自己是有错在先,人家又是个女流,所以对方二指还没插到眼前他就偏头避过,连椅子都未离,顺手照着姑娘的手腕处往外一推。
要是讲起武功,这些苗人男女又怎会是寇天青的对手,苗女的手被推到一旁,另一只手却突然自下而上的突然打向寇天青的下巴,寇天青哈哈一笑,大手一张直接把下面翻上来的一拳给拍了下去,嘴里还笑问道:“阿遮姑娘的拳法不错,寇某如没看错的话……是少林派的?”
阿遮连话都不答一句,双臂盘旋一个乌云压顶打向寇天青的头顶,底下却又讨巧一般的踢出一脚,踹向寇天青的脚踝。
寇天青看得更加有趣,这丫头学过,还算得上是受过明师指点,不过也就是个受过点指点罢了,离精深还差得远呢,仍坐在椅子上的他抬脚将对方的脚踢回,只用一只手就架开了对方的乌云盖顶,闲着的一只手没敢还击,因为他一个大老爷们,实在是在姑娘身上找不着方便下手的地方,但脚下就不一样了,他是坐着的,一脚架开对方的偷袭,另一只脚稍用些力就踩到姑娘的脚面子上。
姑娘吃痛,跳着脚退开两步之后一声娇喝,居然抽出一柄尺长的细刀,蹿过来照着寇天青的前胸就捅,寇天青是真有点生气了,顺手抓过桌上的木筷闪电挥出,重重抽在姑娘拿刀的手腕上。
姑娘手腕被抽中刀往下落,但另一只手却快捷无比的又抓住掉落的刀柄,顺势划向寇天青的小腿,这一下真是出了寇天青的意料,好快的应变力呀,这个阿遮姑娘到真是块学武的好材料。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功夫细想了,木筷又扫改刺往下一插,撞歪短刀后又闪电一般翻腕抽到姑娘的肩头。
姑娘吃疼退开几步,先是恶狠狠的瞪了寇天青一阵之后,突然从怀中掏出个东西往寇天青面前一拍,然后转身就下了楼,寇天青愣了,因为这姑娘拍在桌上的竟然是一个图案古朴却散发这特殊香气的香囊,寇天青疑惑的瞪着那个香囊,心中还在寻思着,这个阿遮是给自己下蛊呢?
旁边的几个大汉脸上全都露出笑容,其中一个竟然坐到桌前的凳子上笑道:“还不倒酒?”
张高躲在一旁迟疑的要去抓壶,但那大汉却一摆手道:“不是你,是让他倒,你坐,也一起吃,不用怕,偷那瓶药的事没人追究你了,坐。”
寇天青迟疑的看着那个大汉,举起壶来给大汉倒上后道:“这里没酒,寇某……已茶代酒,啊……几位也坐吧,这位兄台,阿遮姑娘这是何意呀?”说罢看了看桌上的香囊。
那大汉哈哈笑道:“还能有何意?这是与你的定情信物,我家阿遮一直以来都心高气傲的谁也看不上,这回……是你的福气到啦。”
寇天青都听傻了,呆愣愣了一会才道:“几位兄长,寇某家中早有妻室,而且还身无长物,还请几位回去劝劝阿遮姑娘,寇某实在是配不上她。”
几个大汉早就围坐在桌旁边吃边道:“不是事,你说的这些都不是事,且来吃酒吧,回头准备一份聘礼,你们就成亲吧。”
寇天青听得不得要领,什么就都不是事了?这些家伙到底听明白自己的意思没?寇天青只得又道:“寇某身无长物,哪有什么钱置办聘礼呀……。”
都不等他说完,一个大汉就摆手道:“不是你出聘礼,是我们出,我们苗人的规据是女家出聘礼,你等着就是了,别的什么都不用你操办。”
寇天青听得目瞪口呆,这都叫什么事啊?在中原汉家,娶个老婆可是要费上好大一番力气呢,不行,这便宜好像占不得,再说了,怎么对了番拳脚就能成亲?天下间也没这个道理呀。
只好严词拒绝了,不然此事后患无穷,仔细在肚里过了一遍词,寇天青正要站起来还没等说话,突然却听到房间外有人笑道:“好热闹嘛,寇兄初来我甘州,就结识了这么多朋友?”
是小可汗,寇天青赶忙从桌前站起,向门口抱拳笑道:“让可汗见笑了。”
小可汗转过门口哈哈笑道:“这有什么见笑的,寇兄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嘛,大家坐,都坐。”
众人一看到小可汗就全傻了眼,甘州之主啊,平时的时候,小可汗这种人是他们连巴结都巴结不上的,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在一个桌子上进餐了。
小可汗招呼着众人坐下,才对外面都全身抖成一团的店伙计道:“捡些好菜上来,都算在我的帐上。”
小可汗坐下之后,众人都拿捏着坐了却没敢说话,只有寇天青苦笑道:“可汗,我这些朋友都是些粗人,今天本来也没想一聚,只不过赶得巧了,在可汗面前失礼啦。”
小可汗哈哈笑道:“你这话说得外道,应该受罚,来人,把我带的那坛子香露送来。”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可汗从人端着个酒坛来到他身旁,可汗笑道:“给大家都倒上,酒这个东西在甘州是吃不得的,但这是香露,与酒无干,大家都尝尝。”
什么香露,其实就是一坛子葡萄酒嘛,寇天青在邀小可汗来时,其实也是希望他带点酒来的,众人中没有回鹘人,这酒都馋多少年了,一嗅到葡萄酒的香气顿时全都直了眼,几个苗人更都是端起倒满了的碗就灌了进去。
小可汗高兴得哈哈大笑,接过坛子一边亲自给众人倒酒,一边让那个从人回府再去取两坛来,寇天青看了个面红耳赤,自己这些所谓的朋友真是太实在了,都不等人家小可汗端碗就开始喝,还是这么一副模样,也太失礼了。
小可汗到是完全没在意这些人的粗鄙举动,他好像很高兴能和这些市井之人相处,竟然抱着酒坛在席间连倒带笑的劝酒劝菜,众人受宠若惊,自然是酒到杯干,喝得没一会,就和小可汗没大没小的了。
寇天青看看觉得不是个事,就打算想先把小可汗劝走,哪知道小可汗是真心的不想走,与这些人连笑带闹的喝得面红耳赤,在寇天青惊愕的目光中,居然喝得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小可汗喝得钻了桌子,其余这些苗子和张高也没好到哪去,葡萄酒虽然香甜却是上头啊,他们又都好长时间没喝过酒,所以很快也东倒西歪的躺了一地。
寇天青劝也劝不住,只得由着他们胡闹,小可汗的从人就是曾在黑水林里与寇天青共同退过敌的,也站在一旁看着小可汗嘻哈大笑,但脸上的悲凉之色却想掩都掩不住,寇天青想问却知道不是时候,所以只等到所有人全都喝倒,才问那个从人道:“可汗回府之后可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从人苦笑竟然也从坛里倒出一碗酒来,仰头喝干后道:“寇大人,可汗中了毒,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寇天青吃惊的看着他道:“怎么回事?有人在府中行刺可汗?”
从人苦笑道:“可汗的妹妹,竟然串通了自己的母亲,在茶水中给可汗下了毒,其实可汗是察觉了的,但母亲所赐,他只得喝了,寇大人,可汗让我告诉你,速速离开这里吧,甘州已经完了。”
寇天青猛的从椅子上蹦起来,反手给了他一巴掌道:“你早说呀,中了毒还喝什么酒?什么毒?知道是什么毒吗?”
从人流着眼泪摇头,寇天青怒骂一声抓起小可汗扛到肩上,撒腿就往外跑。
该去哪?自己又能去哪?跑出饭莊的寇天青略一犹疑,就扛着小可汗跑向阿遮的医馆,冲进大门后来到阿遮那个大木桌案前,一把扫掉桌上的东西,将小可汗放到桌上:“他中毒了,快帮我看看,快帮我给他看看。”
阿遮本来是有些恼怒的看着寇天青,但一发现他背来的竟是甘州可汗,脸色当时也变了,一边取出条银勺探进小可汗的喉中一边问道:“是什么毒?下毒的是你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全是麻烦
寇天青道:“不知道,全不知道,你快看看他还有救没有?”
阿遮取出银勺嗅了嗅,表情凝重的对寇天青道:“三成把握,不,四成,但若出了差错,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寇天青咬牙道:“你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了?”
阿遮摇头道:“不知道,但我苗家去毒自成一法,中的什么毒并不重要,只要此毒没有过心入脑,就有办法。”
寇天青连连点头道:“好,快给他治,你需要我做什么?”
阿遮道:“关门闭锁,你要替我守一个时辰,如果这一个时辰我受了惊扰,那我和他就都完了。”
寇天青咬着牙道:“好。”
手忙脚乱的将门窗全都关好时,阿遮已经在身旁点上了两盏发出绿色莹光的小油灯,盘膝坐到了小可汗的身边,取出一个木盒,从里边捻出两支长有一尺的银针,开始闭上眼睛轻声吟唱。
要针灸?可这针却太长了点吧?就在寇天青不解的盯着阿遮时,竟看到阿遮忽然解开身上的外衫,吟唱着将两枚银针从自己的肩头刺入,一边吟唱一边将阵深深扎进体内。
寇天青都看傻了,这么长的银针,扎进去还活得了嘛?
虽然心中惊呀,寇天青也不敢去打扰阿遮,随着阿遮的不断吟唱,竟然有一只手掌一般长,手腕粗细的白色肉虫出现在阿遮的肩头,这只肉虫浑身纯白如玉,但头上却有绿豆一般大小的几十个红点,跟着阿遮的吟唱不断又亮又灭,看得寇天青眼花缭乱。
这么大的一只虫子,是藏在阿遮身上的?一想到这里,寇天青立刻收敛心神,将注意力转移到周围。
那只大白虫子开始时也盯着寇天青呢,头上的红点东几个西几个的不断乱闪,但等发现寇天青把脸扭到别处,就蹦到小可汗的胸口,先是把满是红点的脑袋在小可汗嘴边蹭了蹭,然后在寇天青惊恐的目光中,居然钻进了小可汗的嘴里。
寇天青看得全身一哆嗦,如果是这玩意进到自己的嘴里才能解毒,那自己都不如去死了。
大白虫子钻进去后就再没了动静,阿遮更是轻声吟唱微微晃动着身体,好像进入了一种魂离自身的状态,连那两枚深刺进体内的银针,都在跟着她的晃动微微发颤。
这诡异的画面和声调让寇天青感觉后被都开始发冷,可是他又不能走,只得也盘膝坐到阿遮的不远处,闭上眼睛仔细的听起外面的声音。
一进入到这个状态,当即就让寇天青的耳音大大加强,而且没过一会,他就听到院墙外有细碎且又慢又轻的脚步声传来。
只凭这脚步声,寇天青就知道对方没安着好心,只有做贼的踩盘子探道时踩会这样走路呢。
看来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呀,小可汗被逼喝了毒要,只要他还没死透,就肯定有人不放心,这灭口的肯定追在后面来。
轻轻抽出长刀,寇天青起身轻手轻脚的来到了门旁,现在门板窗板全都挡了个严实,只能透过些许缝隙才能看到外面,而且这视界还非常窄,能看到的地方不多。
按着寇天青的估算,现在是白天,这些人为了不引起注意,是不会随便就去翻大墙的,自己这堂屋的后面就是大街了,除非的在后边的土墙上挖洞,否则就进不来正房。
后面钻不进来,这些人一定会先聚到前面的院子里先探探动静的,然后再打算要怎么进攻,他们要杀的是小可汗,是这甘州城的城主,一但被人发现,马上就会把城内的官府中人给引来,再抓着一两个行刺的,那就出大麻烦了。
寇天青猜的果然不错,没过一会,就有四个汉子从外面跳墙进到院中,四个汉子面色沉重的看了看院子,又看了看这间门窗紧闭的正房,其中一个从怀中抽出一条布巾蒙在脸上,就抽出刀来慢慢走向门口。
这四个蒙面人寇天青都不认识,但看其中一人的蒙面举动,他马上就想到了,有可能他就是可汗府中的人,看来这个要留活口了。
四个汉子都拿着弯刀轻手轻脚的来到正堂外,虽然脸上杀气腾腾,但却没一个要来推门的,寇天青趁他们慢慢过来的时间,在屋子里东瞧西看,没一会居然发现了一个装满死虫子的小罐,顺手抓住瞧着外面。
四个人想找缝隙看看屋里的情景,但那两条小细缝从里往外还能看看,从外往里就什么都看不清了,所以四个人略一交换眼色,其中一人抽出一柄又细又薄的小刀,从门缝中伸出开始慢慢拨动插住的木头门栓。
如果是在平时,寇天青就顺着门缝一刀取他性命了,但他现在不知道阿遮怕不怕声音,所以就能拖一会是一会那人小刀拨开门栓刚抽出去,他又把木头门栓给轻轻插到门上。
外面的人本以为门栓被拨开了呢,哪知道略一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动,就又伸刀进来开始慢慢拨栓,寇天青还是照着刚才的办法,对方刚拨开他就又给插上了,这下外面咦了一声,就不在拨门了。
不拨门栓却不等于不想进来,其中一个汉子伏低身子趴在门边看了看,门口有半尺高的门坎挡着呢,所以他看不清楚什么,但这小子也有招,居然又从下面的门缝里伸过细刀,开始轻轻切削门板上的木头。
只要削开一个稍大点的缝隙,他们就又能看清屋里,又能看清到底是因为什么没有拨开门闩了,寇天青眼看着小刀上下翻飞,雪白的木屑纷纷掉落,就顺手在罐子里摸出一个死了的小虫子,顶在稍大一点的门缝处扑的一下弹了出去。
外面那个蹲在地上削得正欢,这一虫子突然弹到他脸上,把他吓得尖叫一声向后猛翻,然后就捂着脸开始打滚儿惨叫,寇天青都懵了,他这是怎么了?突然羊角风发作了?
其他三个大汉也被吓得脸色发白的跳到一边,其中一个指着地上的虫子喊道:“虫子,蛊虫,是蛊虫。”
寇天青这才明白,这些人是被蛊虫给吓的,虽然这四个人差点被吓掉了魂儿,但他们躲到一旁看了好一会,那只飞出的虫子一动不动,被虫子撞到脸的也爬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再在地上乱滚连他自己都觉得丢脸了。
蒙面汉子气得脸都变成了紫色,本来还想保密呢,但刚才这通乱喊乱叫哪还有什么密可保了,就狠扇了那人的脸一巴掌道:“砸,把门砸开。”
看来他们是要拼命了,一个汉子向后退了两步,然后猛然加速扑向木门举脚就踹。
一听他的脚步就知道他要干什么,寇天青一手握着刀,另一只手一把拉开房门,那个汉子身在空中正准备踹门,哪料到突然间这门竟开了,无处受力的直接一下冲进屋里。
人一冲入,寇天青的刀就过去了,他没有时间和这些人过多揪缠,所以这一下直接下了死手,长刀轻挥,这汉子身子冲入,但半个脑袋却砰的一下飞了出去。
寇天青呵呵带笑的拎着刀走出大门,顺手关了门笑道:“几位光天化日就来入室行抢,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王法吗?”
领头的蒙面汉子恶狠狠的瞪着寇天青道:“不想死就给我滚。”
寇天青知道他认识自己,所以就有心诈他道:“老哥你怎么也来作贼了?不是在可汗府那里干得好好的嘛?不怕被抓到给可汗大人丢人?”
蒙面人的脸隔着布巾都能看到一阵乱颤,要牙怒喝道:“杀,给我杀了他。”说罢挥刀就冲向寇天青。
寇天青伸手进怀,在那瓶子里抓出一把虫子,照着冲来的三个人就撒,三个人吓得都喊岔了声,纷纷四处躲避却仍是被打中了不少,寇天青也趁机冲过去,抡起长刀就砍。
寇天青的刀法极好,这几个人又措然受袭招架不及,所以两个没蒙脸的立刻就中刀倒地,但他们却没死,寇天青不是个滥杀之人,所以只是在他们不致命的地方连砍几下,只要保证他们起不来就罢了。
蒙面汉子的武功最高,虽然躲避虫子时也被寇天青的长刀扫中肋下,但那却不是什么大伤,一看虫子打到身上也没有大碍,蒙面人冷哼一声举刀就砍向寇天青的头面。
寇天青一看对方的刀势就知道他的本事不小,虽然比自己是差得太远,到也能算是一把好手了,这样也对,能被小可汗留下的没有本事怎么成。
寇天青一边挥刀与对方周旋,一边对那汉子笑道:“还戴那个破玩意干什么?摘了吧,是可汗妹妹叫你来的?你说你傻不傻,可汗的话不听却听他妹妹的,你听说过回鹘人有女人掌事的嘛?到头来不落好的也是你啊。”
那汉子咬着牙一语不发,但一刀一刀的却狠毒无比,招招都往寇天青致命的地方招呼,寇天青也怕夜长梦多,只和他胡扯了几句就下了狠手,长刀舞成雪花一般的一片银白,逼得蒙面汉子来回招架后,突然一刀直刺,当即就捅穿了他拿刀的那边肩膀。
寇天青恨他出手太过狠辣,所以一刀下去又往上一挑,直接砍断了他肩头的锁骨,这汉子惨叫一声弯刀落地,抱着自己的肩膀就是一顿乱滚,但这汉子也够硬气,虽然被废了一臂,只是滚了几下就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扬手打出直奔寇天青的前胸。
寇天青挥到打落短刀,哪料这汉子又从腰里摸出一把,都不等他再扬手打出,寇天青就一刀刺进他的胸膛。
蒙面汉子当即气绝倒地,可就在此时,院外却传来一阵掌声,接着就见院中大门竟被人一脚踹开,门开之后,却是一个只有三尺多高,但双手却奇大无比的小矮子大笑走入,一边拍着巴掌一边笑道:“好武功啊,足下究竟是什么人?不知道惹恼了我们……会死得很惨吗?”
寇天青盯着眼前这个矮子笑道:“这位老哥好样貌啊,有道是奇人必有奇貌,您这也算是奇到家了吧?”
小矮子勃然大怒,竟然从袖中抽出两柄短锤道:“你是真活够了,下辈子投胎时眼睛看得准点,别再落到你安大爷手里了。”
不等话说完,小矮子就挥动双锤杀了过来,寇天青知道这小矮子不简单,但再不简单你的个子也矮呀,再加上用的是两把短锤,所以寇天青顺手捞起地上的一柄弯刀,自己的长刀却直接遥刺向小矮子的前胸。
小矮子的武器和手长比人家差得太远,对方这一刀遥指,直接封住了他前进的路线,他往左转,刀也往左指,往右转,刀又跟着向右来了,连上手臂再加上短锤,这距离也比人家差了好几尺,小矮子被气得哇哇怪叫,猛的一撞手中双锤道:“你这不要脸的宋狗,难道不敢光明正大的比一场吗?”
寇天青笑道:“你用锤,我用刀,怎么就不光明正大了?难道你也想让我用锤?”
小矮子语塞,但虽后就喊道:“你的刀长,你占我便宜。”
寇天青笑道:“但你的锤重啊,你这不是也占我便宜吗?”
小矮子想了想又道:“你个子还比我大呢。”
寇天青笑道:“那我还能砍了自己的两条腿来给你打?”
小矮子想了想道:“到也是啊,那算了,咱俩这架是打不成了。”说罢竟然转身拎着锤子跑了。
这下到把寇天青给闹了个不知道该怎么好,他这是干嘛来了呀?这个姓安的小矮子没走多久,真正的麻烦就来了,一队手持铁链的官差气势汹汹的闯进院中,一看到满地的死伤血迹就大喝道:“贼人休走,这场人命关司你就打了吧。”
嘴里说的虽凶,但这些人却没有一个敢扑上来的,有的拿着铁链,有的横着铁尺,全都紧张的盯着寇天青,嘴里也叫着让寇天青赶快扔掉兵刃投降了事。
寇天青很是头疼,因为他不知道该拿这些官差怎么办才好,打倒他们容易,但他们这些人代表的却是这里的王法呀。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对傻母子
对于这几个官差衙役,寇天青没有任何轻视之心,这些官差虽然表现得如此胆怯,胆却让寇天青感同身受一般的同情着这些异域同僚。
明知道本事不如对手也不能逃走,他们是这样,寇天青何尝又不是如此呢?
看着眼前的这些官差,寇天青苦笑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我也不走,再过一会,我和和你们一起去投案,但要不答应,就别怪我刀下无情了。”
就在此时,那个蒙面受伤的汉子却一把扯下蒙面巾大喝道:“快抓了他,我是可汗府长使阿齐兹,给我抓了他。”
寇天青过去一脚踹在他脸上道:“再敢说话,我一寸一寸零割了你。”
寇天青这一脚是用了点力气的,阿齐兹面门被踢当即就口鼻喷血的昏了过去,不能再让他说话了,这个兔崽子如果说自己绑架了小可汗到这里来给他下蛊,那自己就真是说不清楚了呢。
几个衙役互相看了看,一个衙役迅速转身跑出院外,而其他几个人却分站到院中四角,领头的那个衙役向寇天青笑道:“兄弟你可要说话算话呀,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干这个差事只是因为上支下派养家糊口,好歹都照顾着点,我答应你,就算被关押进牢,我也让你尽量过得舒服。”
寇天青呵呵笑道:“那多谢兄台了。”
虽然寇天青表面轻松,但心里却极为紧张,小可汗千万不能死啊,如果他死了,自己就只有逃出甘州这一个选择了,不久之后西夏兵至,这座城八成是要向西夏投降,那可是给西夏帮大忙了。
没过一会,那个跑走的官差回来了,还带回了一大群兵士,寇天青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因为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这小子跑出去就是为了搬兵找人。
一看到来了这么多士兵,领头的官差呵呵笑道:“兄弟,放下你的刀吧,我答应不为难你究说到做到。”
寇天青又从怀里掏出一把虫子笑道:“兄台可知这是哪里?可知这是什么?可知地上这些人是怎么死伤的?”
他这把虫子一掏出来,众人全都惊恐后退,苗蛊的恐怖传闻他们是都听说过的,这么一大把过来,想躲都躲不开呀。
就在此时,外面又匆匆跑进一人,竟是小可汗的那个随从,这随从一看情况紧急,赶忙张开双手制止众人道:“不要动手,寇大人是可汗的贵客,现在他是在帮助可汗做事,你们不得惊扰。”
领头的衙役瞪着眼睛道:“可是可汗府的长使阿齐兹大人说……。”
那个随从惊道:“是他?真没想到是这个畜牲背叛了可汗。”
一边骂着,他一边在地上的人中寻到阿齐兹,揪着脖领子上来就是两个大耳光。
阿齐兹现在还昏迷不醒呢,挨了这两下也是个什么反应都没有,那个随从愤怒的将他扔在地上骂道:“妄披了这张人皮,等会自有法子整治你,你们还看什么?将这地上喘气的都绑了,再护住这座院子。”
众衙役和兵士被他喝斥着纷纷开始行动,寇天青惊呀的看着随从笑道:“看来你这官儿不小啊。”
那个随从呵呵一笑道:“说出来不怕寇大人笑话,我也是老可汗的儿子,只不过……是个不能认祖归宗的私生子,不过这样也好,我反而过得更舒服呢。”
寇天青道:“如果小可汗有了什么不测,你也不想这个可汗之位?”
随从哈哈笑道:“想也没用啊,我这个私生子是不算可汗家族里人的,哥哥不在了还有他的堂兄弟,还有叔伯父,他们这些人可比我正统多了,至少是一个姓。”
寇天青笑道:“你叫什么?”
随从道:“穆斯塔法,你叫我穆斯就行,他们也是这么叫我的。”
寇天青笑道:“好,那我今后也这么叫你。”
有了这个小可汗的兄弟在,情况就稳定了,可也没稳定多久,只过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寇天青等人就听到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音乐之声,寇天青疑惑的看了看穆斯,穆斯却脸上顿然变色的道:“坏了,我兄长还醒不过来吗?”
寇天青看了看身后紧闭的木门,还没等回话,就见到大门外居然抬进一乘华丽的肩辇,肩辇没等落地,穆斯就跪下来道:“是我哥哥的妈,是太后,这下可坏了。”
一听对方是小可汗的母亲,寇天青赶忙也收了长刀抱拳深恭的站好了姿式,肩辇落地锦帘一挑,一个身材高挑,年不过40,容颜极其美颜的女人出了肩辇道:“你就是大宋的使者寇天青大人?”
寇天青又一深躬道:“正是小人,太后面前,寇某不敢妄称大人。”
太后呵呵一笑,扫了一眼那紧闭的木门道:“我儿现在何处?”
寇天青知道与她撒谎没用,所以又恭身道:“可汗中了毒,正在屋中接受救治,马上就会出来的。”
太后又看了看那两扇木门,突然对旁边道:“你们,去把可汗请出,本宫要亲眼看到可汗才能放心。”
寇天青赶忙喝道:“慢,回禀太后,可汗此时不能受到惊扰,不然会有生命之忧,还请太后稍等,他马上就能出来了。”
太后冷笑道:“我要如何信你这个外人之言,万一可汗有个三长两短,这甘州还有我们回鹘人的容身之地嘛,来人,快进去请可汗出来。”
寇天青早就知道她没安好心,就笑着对太后道:“太后再请听我一言,小人从我大宋出来时,宋皇曾有一言要我带给太后您,陛下说太后乃是当世少有的贤德之人,他一向是极为敬重的,如果这回小人有幸见到太后,就让我转告太后,一定要请您到我大宋一游。”
太后秀眉微皱,随后笑道:“多谢宋皇相邀,本宫乃小邦之主,如何敢劳动大宋皇帝相请?替我回去多谢陛下的好意,如果能得分身,本宫还真相去大宋这个繁华之地去看看呢。”
寇天青这些话不过就是个近身步,一看太后的语气缓和,就摸出路上顺来的那条红宝石项链双手捧起道:“太后,这条项链是我家陛下让我带来的,请太后赏收。”
太后愣了一下,让人取过项链道:“陛下真是太客气了,这……本宫无以为报啊……。”边说边接过这条项链之后,太后顿时呼吸一滞,这条项链太名贵了,就算自己是甘州国母,这样的宝贝也没见过几回。
寇天青笑道:“我家陛下哪里是要太后的什么回报,他只是让小人转告太后,当我大宋的雄兵经过甘州之地时,太后切莫慌恐,我们愿与甘州永世修好,绝无侵略之意。”
太后惊呀的瞪着寇天青道:“你说大宋要起兵来甘州?”
寇天青摇头道:“不是,是和甘州有个密约,对了这条项链上有个消息,里边有大宋公主殿下的手书,小人拿给太后看。”
不等周围的人有什么反应,寇天青快步走到太后身边伸手一抓,但抓的却不是项链而是太后的手腕,太后手腕被抓先是一愣,随后怒道:“你大胆。”
寇天青一把将太后拉到身旁连退两步,来到门边将太后挡在身前喝道:“都退下,不然出了事你们吃罪不起。”边喊边顺手抽出短刀。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就算太后下令也没人敢上来了,慕斯倒吸了寇冷起,咽了口唾沫道:“寇兄,你……你真是太卑鄙了。”
太后的脸都被气成了紫色,她寡居多年何时曾遇到过这个,竟被一个年轻男人大庭广众下搂在怀中,她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挣扎都如同蜻蜓撼柱,气急之下竟然张口狠狠咬向寇天青的小臂。
寇天青小臂一阵剧痛,但他也没敢甩脱太后的玉口,自己只要一用力甩脱,太后这口牙最少得掉个三四颗,本来就让人家屈尊受辱了,这点罪自己就忍着吧。
众人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情景,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太后咬了一会也下不去嘴了,对方跟本就不挣扎,就任着自己咬,虽然没有挣扎,但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力量和男人身上特有的坚韧肌肉却让她觉得全身发软,现在的她反而不想让寇天青放开了,但碍于面子,她仍然羞怒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寇天青愧疚的道:“小人没有别的念头,只是等可汗的伤一治完,就放开太后的千金贵体,请太后稍安勿躁,马上小人就会放开太后的。”
太后冷哼道:“大宋真要派兵来这万里西域了?”
寇天青笑道:“这个更请太后不必担心,就算我大宋兵到,也不会与甘州为敌的,甘州两代可汗都与我大宋交厚,我大宋是万万不会相负的。”
太后又是一声冷哼不在说话,寇天青知道她现在心中正在激烈交锋,傻子都知道是她在背后主使,才有小可汗被迫服毒的事,但不管这个女人想扶持谁,只要大宋的兵到,立刻就会受到大宋的问责,到那时,他甘州以一郡之力除了躺倒挨锤之外,还有什么法子可想?
只要暂时吓住这个女人,后头的事就都好办了,想到这里他又对慕斯塔法道:“慕兄,你快去得月楼叫那几个苗子回来,越快越好。”
慕斯答应着赶忙走了,寇天青现在心里最怕的就是小可汗没被阿遮救活,如果没出绑架太后这件事还好说,但事情闹的这个地步,只要小可汗一死,就算自己逃出去了,这几个苗子也得全都死在甘州。
还是马上叫他们回来吧,万不得已,就只剩下胁持着太后带着苗子们往外逃了。
不过就算逃出去,自己这回摊的事也不小啊,恐怕清河公主那边都袒护不了自己,不行的话,自己就只要跟着苗子们往他们的地盘逃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大乱到了,一支冷箭不知从哪飞出,直取太后的胸腹,眼看着转瞬就到了眼前,太后一声惊呼却无法躲闪,寇天青情急之下一声怒喝,挥臂砸向射来的箭头。
一把将太后拽到身后时,寇天青的左臂也被这一箭射了个对穿,太后惊恐的看着寇天青滴血的小臂道:“你……你伤了。”
寇天青将太后完全藏在身后道:“躲在我身后不要出来。”说罢一刀砍断箭头箭尾,用牙咬着将羽箭拔了出来。
太后又是惊恐一叫,寇天青又砍下一块衣襟,单手想给自己的手臂包扎,太后见状忙接过衣襟给寇天青扎住伤口。
此时的院中已经大乱,士兵和衙役都在怒喝着四处寻找射冷箭之人,寇天青知道箭是从对面射来的,但那个地方肯定早就没人了,所以怒喝道:“都别慌,围住这个院子,你,去找甘州府的宋大人,让他下令马上全城戒严。”
一个衙役向寇天青一躬身,慌慌张张的跑向院外,太后全身颤抖的道:“是他们,是他们要杀我,是他们要杀我。”
寇天青叹道:“是西夏人吧?”
太后吃惊的道:“你怎么知道?”
寇天青道:“看到那个拿两个锤子的小矮子,我就知道了,他是西夏一品堂的人。”
太后哭道:“他们……他们说只要我想办法除掉可汗,他们就让我的女儿统领甘州,不然,就把甘州杀得鸡犬不留,还要把我们母女……把我们母女……。”
寇天青暗骂这个女人糊涂,西夏李元昊是个什么样的人?恐怕一进甘州,就会处理掉她们母女了,听闻这个李元昊向来都是先耍诡计再来动兵,看来这手段还真是他的风格。
这一箭来的好啊,虽然自己挨了对方一箭,但李元昊对甘州这对傻母女所设的计谋却是破了,不论怎样,这对,母女也不会再与元昊合作,这时候自己该怎么做?不趁机扔两块石头,都对不起元昊这招跳井之谋啊。
想到这里他呵呵笑道:“太后可知,他李元昊为和要急于对甘凉之地用兵啊?”
太后诧异的道:“不是因为大宋与沙州联姻吗?”
寇天青道:“不光是这个理由,用不了多久,我大宋的兵马就要出动了。”
太后惊道:“大宋官家要取西夏?”
寇天青道:“李元昊狼子野心,若留着他,必是这天下的大患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女神仙
太后全身一抖,脚软得又栽到寇天青的身上,寇天青赶忙将她扶住笑道:“太后不用慌,甘州与我大宋交厚,元昊若来,大宋是不会旁观的。”
太后勉力站稳,却阴沉着脸没再说话,那一箭她不知道是谁射过来的,但想来就是西夏人无疑,看来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自己没有退路,但别人却有啊,与西夏人合谋的可不光是自己,还有自己那个女儿和女婿,以及女婿家里的人,这些姓龙的浑蛋应该是早就有所图谋,他们可把会顾及自己的死活。
稍一思索,太后立刻对面前的人喊道:“你们快去,把宰桑哈辛找来,快去。”
宰桑就是相当于丞相这么个官职,真没想到小小的甘州城还有丞相这么大的官员存在,立这个丞相的目地又是什么呢?甘州回鹘不过是一州再加上州边几个村镇这么大的地方,就这么点的国土,还要弄个丞相来管?
寇天青心中诧异想笑,可转眼之间他却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看到外面突然冲出近百个头缠红布的膘形大汉来,这些大汉有的拿着刀枪,有的却持着弓箭,而那箭头,全都缠着油布冒出火光。
不好,他们要放火烧屋?寇天青一把将太后拉到院中的水缸后面,顺手取了缸盖交给太后拿住吼道:“挡住那些人,别让他们射火箭。”
可是这些士兵和衙役却挡不住冲来的红头巾,红头巾们一看就是一群亡命徒,而这些兵和衙役却不是,兵士还好点,衙役们没等这些红头巾冲到,就发一声喊逃得一个都不剩了。
武力不如对方,人数也不如对方,寇天青只得挥起长刀冲进战团,一边挥刀怒砍,一边大吼道:“阿遮,有人在外面放火,快出来,快出来。”
可是任凭他怎么喊,屋里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近百个红巾大汉从四面冲入,不但将兵卒们砍得人仰马翻,还箭如雨下的把屋顶给射得四处起火,寇天青这下真急了,抽出六哥给的格洛克手枪,对着红头巾就打。
手枪连续炸响下,周围的红头巾立刻惨叫倒地被打倒了一片,这一个弹夹打光了,寇天青立刻换了个新夹又开始连续射击,没有人知道他手里这个东西是什么,只是看到枪口火光和连续的炸响,因为离得近,人员站位紧密,格洛克里射出的子弹竟然连连打穿了好多人的身体,导致后面的人也中弹倒地。
寇天青这一顿齐射直接打躺下四五十个人,不光是红巾大汉,连己方的士兵也被打倒了好几个,再加上刚才被刀砍倒的,红巾大汉的队伍瞬间就少了一半有余,这些大汉再怎么敢玩儿命也没打算自杀,所以喊叫声中全都又一窝蜂般的跑出了院子。
寇天青也没想到这个要命的小机器会如此生猛,别看手里有这个,他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他快没子弹了,他只有三夹子弹,现在两个弹夹打空,照着这个发射速度,最后一夹子弹不是转眼间就得飞出去呀。
躲在水缸后面的太后惊恐的看着手枪道:“你这个……是大宋的……。”
寇天青有意吓她,就笑着挥了挥手枪道:“这个不算什么的,我们大宋还有冒蓝火苗的加特林呢,我这小玩意十个捆到一起都不如它。”
太后两腿一软的坐在地上,此时的她心中一片冰凉,大宋竟有这种恐怖的武器,那自己还和人家动什么歪念头啊?不是自己找死嘛?
宰桑哈辛来了,满脸惨白如纸的小心走进院中,绕开满地的死伤之人来到太后面前,他想跪,但满地的血又觉得实在跪不下去,只好深鞠一躬道:“太后万安,您最忠诚的仆人哈辛来了。”
太后瞪着眼睛道:“这些红巾缠头的都是什么人?”
哈辛看了看地上那群人,迟疑的道:“老奴不知道啊,连他们怎么进城的都不知道,老奴愚顿,请太后责罚。”
太后冷哼道:“你知罪了?来人,先把他押下,宰桑哈辛顽劣驽顿失职至此,现在将他废为庶民,可汗亲卫现在由我来统领。”
寇天青这才明白她是为了夺兵权才来的这一手,可这么干能行吗?这个黄胡子宰桑如果能当上宰相,恐怕就不是这么简单吧,还有他刚来时嫌脏而没下跪的动作,就知道这老小子根本就没什么忠心。
哈桑被两个士兵押下,但这老东西在被押下时那个眼神,却让寇天青感觉要坏事,他想提醒这个脑筋缺弦的太后美人儿,可还没等他说话,却看到一个又高又壮的汉子带着六个高矮不一的汉子走进院中。
一看到后面那六个汉子,寇天青的眼角就一阵乱颤,全是高手,每一个人都是了不得的高手,这下怕是要麻烦了。
如果这六个人一起动手,自己就算有这支手枪,怕是也应付不来,那个又高又壮的汉子走到寇天青和太后面前,连正眼就没看寇天青,就对太后一躬身道:“母后安好,孩儿前来接母后回宫。”
太后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一片,但表面上却笑了笑道:“你现去吧,娘亲还有些事要办。”
那汉子面无表情的又是向太后一躬身道:“公主有钧旨,让我一定要带母后回宫,母后还是快跟小婿回去吧。”
太后紧张的抓住寇天青的手臂咬着牙道:“本宫不回,你让公主来这里,她亲自来叫我,我再回去。”
那个汉子不耐烦了,退后一步道:“来人,请太后起驾。”
他的话音刚落,跟着的六个男人中,就有两个人踏步上前来要抓太后,寇天青抬手一枪打爆了一个男人的脑袋怒喝:“想死就接着往前走。”
另一个男人赶忙停步,但他却并没有回去,反而死死瞪着寇天青的眼睛,他身后的另外四人,也开始慢慢向前迈步。
寇天青冷哼,对方虽然厉害,但自己手里有枪,要对付他们还不难,可是子弹却有限啊,如此浪费下去又何时是个头?
只有擒贼先擒王了,不等这几人靠近,寇天青照着太后那个女婿就是一枪,这一枪没打他的脑袋,而是瞄着目标更大的胸腹之处来的,这个汉子被一枪打穿了身体,连叫都没叫出一声就向后坐倒,趴在地上抖成一团的再也起不来了。
他的五个随从全都变了脸色,这下可坏了,这五个人全都是西夏人的高手,到这里来主要就是想兵不血刃的控制住小可汗一家好拿下甘州,但他们到这里的时间没拿捏准,到这里时,小可汗正好被灌了毒要又去找寇天青喝酒。
他们与被打中肚子的这个本来就没有上下级的关系,这个小子就是龙家第四子,一直憋着力气想要夺下甘州好恢复百年前的家族荣光,迷惑公主那个无知少女和刺杀小可汗也全都是他们的谋化,本来他们的计划是很完善的,哪料到能冒出个寇天青来,直接破坏了他们的暗杀步骤。
龙家儿子四去其三,最后剩下的这个就只能通过西夏人的势力来达成自己的目标了,六个西夏一品堂高手也需要尽快打入甘州高层,两下一拍即合,这才搭着伴的前来寇天青这里。
但他们无论怎样准备,也没料到寇天青有手枪这种大杀器,接连倒下两人之后,剩下的五个立刻就感到头疼无比,来硬的?自己这边的5个人能对付得了人家?退走?可是回去之后,他们的主子李元昊也一样会要了他们的命,不但是他们的命,连他们家里亲人的命也都一个都不会留。
一想到李元昊那残忍至极的手段,五个人将牙一咬,同时开始准备进攻,自己这边是五个人,而且身手都极好,如果分进合击速战速决,对手未必会有时间把自己五个人分别击破,到那时就算会死上两三个,也能将对手立毙于刀下。
他们的打算是不错,但还没等他们开始行动就出意外了,院内的堂屋因为大火烧得越来越厉害,士兵们此时正忙着救火,但一时间谁都冲不进屋里去救人,就在大火要烧塌木屋时,突然听到屋顶处传来一声巨响,竟然有一条白影撞破屋顶飞到半空之中。
这道白影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在一片银光之中,手臂处还横抱着一个同样也被银光抱裹的人形物体,在空中稍一盘旋,就降落到寇天青的身边。
落地之后,白影身上的银光褪去,竟是阿遮横抱着小可汗出现在寇天青的面前,寇天青惊呀的看着阿遮,阿遮疲倦的放下小可汗道:“应该是救得他的命了,不过他要好好睡上几个时辰才能醒。”说罢竟然在空中将腿一盘的坐好,全身又罩进一片银光之中。
寇天青都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就是神仙吧?不然怎么会在天上飞?现在又这么凌空坐到自己身旁了,这不是活神仙又是什么呀?不过现在追问这些也不是时候,所以寇天青略一点头,仍举着手枪死死盯着面前的五个人。
阿遮的出现立刻就让五个西夏高手彻底没了进攻的决心,面前这个女人竟然修习到了传说中凌空渡虚的地步了?
面对这样的对手,再往上冲的话绝对只有死路一条,那都不如自己这几个人找地方自杀还能少受点活罪呢,几个人略一交换眼色回身就走,他们要赶时间,要用最快的速度回西夏去,带上自己的家人老婆孩子马上逃离。
这5个人一走,整个现场就安静了,李元昊为夺甘州到是做了不少安排,可是这些安排一个都没成功,他本来也没指望这些举措能真正的占领甘州,就算占了,短时间内只靠着那些内线也无法弹压当地,所以还是得靠出兵才行。
用来夺权的是一部分人,埋伏在城中做暗哨的是另一部分,这些暗哨并不会出手帮助夺权的那些,只是躲在一旁观察着事件的进度,然后再飞鸽传书的马上向元昊那边报告,所以这逃跑的5个人就算回去也晚了,元昊早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就算他们回去得再快也是死路一条。
局势稍稍安定,太后就命人抬着小可汗和被寇天青打丢了大半天命的女婿,匆匆回了可汗府,太后可不是自己回去的,还屈尊降贵的亲自施礼将寇天青也请回了可汗府,同行的还有阿遮这个神仙。
不管阿遮是不是神仙,太后现在也不敢放她走,她到是说小可汗的毒被治好了,但小可汗却没醒啊,万一就这么睡过去了又该怎么办?如果还需要救治,却找不到阿遮又该怎么办?
用最高的礼节招待他们吧,反正这两个人也是不能也不敢得罪的,寇天青被带到小可汗府中,直接就被安排到了后花园中景致最好的那个房间,阿遮的住处离他有一个跨院,但那边是可汗府女眷所居之地,寇天青就算有天那么大的胆子也是不敢去的。
小臂上的伤口得到了最好的处理之后,又给他准备了一大堆的食物,寇天青只得忍着性子在这间房里住了下来,就算再着急,也得等小可汗醒了之后再说,几个时辰嘛,只有硬等了。
等在这里的寇天青因为不敢乱走,所以对外面的联络就全都落到了可汗那个私生子兄弟穆斯塔法的身上,他写了封信又拿了些银钱,让穆斯转交给张高,让张高用最快的速度给清河公主那边送去,凉州那边的动静,更是要随时随地的通知自己,李元昊现在正在凉州屯兵休整,200里的距离不过是一夜的急行,如果他们想来,是随时都会出现在甘州城下的。
从目前的情况上看,如果李元昊知道了甘州小可汗出的事,恐怕马上就会领兵前来攻城,这个消息根本就封锁不住,那就要做好守城的准备了,幸好甘州回鹘的实力很强,只要一心守城,应该是可以抵挡一阵的。
第一百五十章 骑着肥猪跑
寇天青耐着性子在屋中苦等,现在各处的消息还都没反馈回来,他在甘州又寸权皆无,所以颇有些拳打棉花无处用力的感觉,好在手里有这支宝贝格洛克,寇天青拿在手里来回摆弄的查着剩下的子弹,滩在桌上看着是不少,但细数一下也就只有15颗罢了,自己那两个弹夹用的太狠,早知道就看准点再打了,这是个教训啊,也不知道六哥还会不会给自己子弹。
正摆弄间,突安他听到门外有脚步之声轻响,寇天青赶忙装回子弹,可是散落的子弹太多,他只装上七八颗给手枪上了膛,就看到那位美艳太后托着个大条盘款款走进屋中。
寇天青看得一愣,她亲自给自己端盘子?后面还没跟着从人,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看到傻站着的寇天青先是嫣然一笑,在桌上放下条盘道:“我知道中原之人吃不惯我们这里的荤肉,所以给你带来点素菜吃食。”说罢揭下条盘上扣着的盖子。
寇天青看过后菜知道,条盘里装的居然是几样精致翠绿,色香具全的十锦素菜,这可让寇天青当时就看直了眼睛,自从进了河湟地区,寇天青就没怎么吃过青菜了。
做为一个年轻人来说,寇天青是极爱吃肉的,但这也得有个限度才行啊,什么都得讲究个荤素搭配,一天三顿没完没了的全是肉,他就有些挺不住了,不但吃不动咽不下,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感觉自己的眼睛在夜间已经不太好使,看东西越来越不清楚了。
这就是夜盲症啊,就是因为只食肉类没有菜蔬才会出现的顽症,大宋内地菜蔬满地,但到了边关,菜蔬的供应量就跟不上了,所以边关将士全盲半盲的极多,一到夜间就心惊胆战,幸好大宋与辽国停战以久,不然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看着面前诱人的蔬菜,寇天青真的感觉口水从里往外的将要喷涌,可是再涌他也不敢吃啊,这位太后别看模样长得极美,脑子却不太灵光却偏又心毒手狠,连小可汗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加主子都敢下毒,那又有什么不敢毒死自己的?
可就算心里有数,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啊,更何况这为还是甘州太后,所以寇天青之得笑着抱拳恭身道:“回太后金谕,小人现在不饿。”
太后又是来了让寇天青头晕眼花的嫣然一笑,取过条盘里的木筷,很是不顺手的夹了点菜放进口中道:“现在可放心了?”
放心?你事先吃解药了可怎么办?但这还是不能明说,寇天青只得又一躬身抱拳的笑道:“小人是真的不饿,早知太后会送来如此美味,刚才那只羊腿我就不吃了。”说罢一指桌上别人给送来的吃食。
太后扫了一眼那些牛羊骆驼肉笑道:“不要叫我太后,奴家名叫慧心,寇贤弟今后只要称呼我慧心就行。”
看着眼前这位美艳成熟,深情款款看着自己的太后千岁,寇天青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被吓飞了,她这是什么意思啊?虽然自己是上国之臣,她是小邦之主,那也是小邦之主啊,她想干什么?勾搭自己吗?且不说自己好色不好色,就她那身份,借自己八个胆子自也不敢起这个心啊。
眼看着寇天青脸上变色的退了一步,慧心太后优雅的坐到桌旁笑道:“嫌我老?我还不算老,而且有些事情,上了点年纪的女人要比那些少不更是的小姑娘强很多呢。”
寇天青后背的冷汗都淌到了后脚跟,是回鹘人就这么直接,还是这个慧心太后的性格就是如此呀?从小到大,自己还真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呢,怎么办?发火?和太后发火?就算发火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反而还会坏了大事,难道就这么从了对方?其实……眼前这位徐娘半老美艳动人的太后真是挺有吸引力的。
慧心太后看着寇天青的眼睛,到最后居然笑出声来了,又是优雅深情的从椅子上站起,从桌子上拈起一颗没装进弹夹的子弹笑道:“好奇怪的小东西,晚上有个准备。”说罢拿着子弹走了。
寇天青抹了把头上的冷汗,他的两条腿真有些发软了,哪知道他这口气还没喘过来,却忽然看到一片银光在自己面前突然闪过,然后就看到苗女阿遮浮在空中似笑非笑的道:“晚上有个准备?要准备什么呀?”
寇天青突然觉得自己头皮发麻,阿遮是漂在半空中的,就这么在自己眼前,荡悠悠的悬在空中轻轻晃动着,强压下要掏枪去打的念头,寇天青勉强一笑道:“阿遮姑娘,你这个样子可是会把人吓出毛病来的呀。”
阿遮哈哈一笑,全身突然由白转黑,身子也飘然从空中落下道:“现在呢,你还怕不怕?”
寇天青向她抱拳恭身笑道:“阿遮姑娘有如此通天彻地之能,在下失敬了。”
阿遮看了看眼前桌上的酒菜笑道:“好丰盛的一桌酒菜呀,救下可汗大人的是我,你说我怎么就没有你这种待遇呢?”
寇天青赶忙做了个请用的手势笑道:“阿遮姑娘如不嫌弃竟管吃用,不过这几盘素菜……姑娘您是用毒的行家,不妨看看这些菜能不能吃。”
阿遮意外的看了看这几盘素菜道:“你怀疑这些菜里有毒?”说着从头发里抽出一根银簪,在几盘素菜里分边拨搅过后,又嗅了嗅银赞才道:“没有毒,都可以吃得。”
寇天青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还是阿遮姑娘有手段,姑娘请用。”
没有想到阿遮却厌恶的看了看桌上的吃食道:“你真的想请我吃东西?”
寇天青笑道:“当然,在下是真心相请,姑娘不要见外。”
阿遮有点不怀好意的笑道:“既是这样,那你请我吃点别的吧。”
寇天青笑道:“这个没问题,阿遮姑娘请说,只要是这甘州城有的,姑娘但说无妨。”
阿遮咬着下唇笑道:“我想吃……猪蹄膀。”
寇天青顿时就傻了,猪蹄膀?回鹘人因为宗教的关系,所以是不吃猪肉的,这也就捣至了整个甘州区域都没有猪这类东西,没有猪又拿来的猪肘子啊?
无奈之下寇天青只好苦笑道:“阿遮姑娘,甘州城是回鹘人的地盘,这里哪里会有猪肉啊,请姑娘多等几天,过后我请姑娘去沙州三郡,到了那里姑娘就能吃到猪肉了。”
阿遮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道:“我等不得那么久了,这地方也有猪,是有一户人家偷偷养的,你跟着我去把它偷来如何?”
偷猪?寇天青瞪着眼睛张着嘴半天才反应过来道:“姑娘,不能都等几天嘛,人家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咱们去偷……。”
阿遮冷哼道:“刚才你是怎么说的?现在就又不承认了?你今天不去也得去,不然今天进锅里的就是你。”说罢身形猛然从地上拔起,飘在空中后全身又变得闪出了银光。
寇天青是真怕了这位不知道是人是妖的阿遮了,为了头猪实在是不值得丢了自己的性命,算计着时间,各方面的消息最快也要晚上才能有动静,寇天青只好苦笑道:“好,我随姑娘去偷猪就是。”
阿遮笑道:“好,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那咱们这就走吧。”
阿遮说的养猪人家是在甘州城外,离东门只有三四里地的一户人家之中,这户人家独门独户,周边没有什么邻居,所以建了好大的一座院子,寇天青跟着阿遮一来到这院子周围,就嗅到好大的一股臭味,这气味惹得他一皱眉,阿遮却兴奋的提着鼻子嗅了嗅笑道:“嗅到了吧,我跟你说了吧,这户人家一定偷偷养猪了。”
寇天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抓差办案多年,碰到的养猪人家多得是,这臭味到是没错,看来这户人家不但养了猪,还是养了不少头呢,不然味道不会这么大。
阿遮来到墙边,抬头看了看这道两丈高墙道:“一会咱们进去后我给猪下药,然后你骑上猪就跑,我给你开门,你出去后只要顺着大道跑下去就是了。”
寇天青惊呀的道:“骑着猪跑?那猪能让我骑吗?还有,我怎么操纵它奔着门去呀?别再一头撞到墙上。”
阿遮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来笑道:“放心,我这种药是专门控制野兽的,你一骑上猪背就抓住它的两只耳朵,往左去就拉左耳,往右去就拉它的右耳,如果它跑的慢你就用脚后跟踢它的肚子。”
寇天青倒吸了口冷气,到现在这个地步,他说不干也不行了,只好点头道:“好,但我要骑着……跑到哪里呀?”
阿遮道:“一直跑,直到猪没力气摔到地上为止,这个时候再用刀砍下猪的两条前腿,猪在大量运动后的腿肉是最好吃的。”
寇天青听罢唯一的反应是觉得恶心,也着实的替那头还没见过面的猪难受,死就死吧,死前还要遭这么大的罪,你说这头猪招谁惹谁了?
阿遮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之后全身又出现一片银光,飘上墙头的同时对寇天青道:“我先进去,你跟着我来,挑最大的那头啊,记住,挑最肥的。”
寇天青发出一声类似猪叫一般的哼声,也手攀墙头的跳了进去,阿遮全身一片银光的贴着地皮飘向后院,寇天青也蹲趴在地手脚并用的跟在后面,果然后院就是一座大猪圈,里面的猪有大有小,阿遮迅速飘进猪圈,抬手将手里的小药瓶往一头大肥猪的脑袋上一撒,然后如同一支烟花般冲天而起,转眼间就飞出去好远。
寇天青立刻从地上蹦起,扑到那头刚被下了药的大肥猪前,蹿上猪背揪住两只猪耳朵,但此时他才惊恐的发现,这头猪竟然如同傻了一般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寇天青反手照着猪屁股就给了两巴掌,不料那头猪却只是哼哼了两声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寇天青脑袋上的汗下来了,他揪住猪耳朵又去踢肚子,但那头蠢猪却还是一动不动,反而声嘶力竭的发出响亮猪嗥。
猪不动地方,但养猪的这家人却拎着棍子跑过来了,寇天青现在都想哭,这他NND可怎么办才好?此时的阿遮已经打开了大门,大声招呼着让寇天青快跑,可是胯下这头死猪却真像死了一般的一动不动,寇天青被气得实在没有办法,就抽出断刀在猪屁股上狠狠一割,那头猪疼得嗷的一声撞开木头栅栏,连蹦带跳的终于开始狂奔了。
阿遮这个办法还真灵,寇天青嘴里叼着短刀两手揪着猪耳,居然真的骑着这口大肥猪跑出了大门,还别说,这头猪跑得还真够快的,没过一会,就把后面追来的养猪人给甩了个无影无踪,跑的快,这住的耐力也极好,居然跑了一盏茶的时间这速度也没减多少。
这哪是猪啊?比马的耐力都强,就在寇天青不知道自己还要骑多久时,阿遮却从半空中有飞了回来,本来她还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头肥猪呢,但却突然指着猪后面的伤口喊道:“出些了?你……你用刀扎它干什么?”
寇天青道:“不扎它不跑啊。”
阿遮气得在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道:“完了完了,破皮出血,这头猪就不完整了,完了完了,就算你偷来也没有用了,不行,咱们还得再去偷一头来。”
寇天青气得额头青筋乱蹦,自己一个京西都巡检,堂堂的大宋赐婚使,还是个五品官,跟你出来偷猪就够丢人的了,怎么还有第二回呀?做梦吧你。
打定主意的寇天青一跃蹦下猪背道:“你愿意偷就自己去吧,寇某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阿遮怒道:“怎么?你答应的事还耍赖呀?”
寇天青道:“答应你的事都给你做完了,猪在这里,你想吃哪就吃哪。”
阿遮又惊又气的道:“什么?你让我自己杀?”
寇天青道:“当然啊,难不成我还要帮你杀猪?”
阿遮怒道:“你是男人啊,杀猪的活计就是由你来干的,你见过杀猪的女人吗?”
寇天青笑道:“阿遮姑娘,谁想吃谁就杀吧,寇某告辞。”说罢转身就向着甘州城的方向走去,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刚走了几步,那头大肥猪也摇头晃脑的跟到了他的身后,看到寇天青回头看自己,还仰起头来向寇天青甩了甩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