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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可凡1     大明之好运加身txt下载     大明之好运加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1章 狩猎(四)

    眼看已方军士一个个中枪“阵亡”,薛诜破口大骂,嗓子都骂哑了。可是在皇帝驾前,他却不敢有半点不愉之色,只是嗓子嘶哑,声音不难免听,道:“臣惶恐。”

    开战两个时辰全军覆没,能不惶恐吗?

    朱祁镇安慰道:“薛卿以一敌二,实属难能。遂发枪乃是神器,卿虽败犹荣,朕不怪罪就是。”

    全军覆没很没面子,但皇帝既然说不会追究,又给足自己面子,薛诜只好行礼道:“谢陛下宽宏大量,臣感激不尽。”

    朱祁镇转头对一脸狂喜,站在薛诜身旁的宋瑛道:“卿和薛卿一并检验军士,看伤亡多少,报上来。”

    白色粉末由将作匠的匠人特制,两营的粉末不同。朱祁镇这是要他们呈上数据,以便分清各营的战力了。

    薛诜怔了一下,道:“陛下,五军营有神机营助阵,无法看出臣营的真实战力,此举于臣不公。”

    “无妨,朕心中有数。”

    宋瑛也道:“薛侯爷不必担心,陛下自有公断。”

    你是胜利者,你当然这么说。薛诜心中怨念满满,腹诽不已,转头见张宁一脸平静站在旁边,便道:“张大人,你可全都看到了,还请帮本官说一句话。”

    让全军覆没的人,检查伤亡,不是笑话吗?除了再次出乖露丑,能有什么后果?为了面子,薛诜很是抗拒皇帝的命令。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张宁脸上。这一仗,他们全被“雷鸣”震住了,对张宁已佩服得五体投地。没错,火药是利器,可自宋末出现至今,没谁能用好它,稍一不小心便炸伤自己,有时候炸伤己方的人数反而比敌人多。这也是成祖设神机营,只在此营用火器的原因了。

    实在是火药这东西代替不了兵器啊。

    可是就在今天,就在刚才,“雷鸣”深深的震撼他们,不仅威力巨大,更让他们不敢相信的是,使用的军士没有一人炸伤,“雷鸣”在他们手里,就像使用多年的兵器一样,想往哪扔就往哪扔,想让它什么时候爆炸就什么时候爆炸。

    这样才能让火药发挥最大威力嘛。

    和视觉效果强烈的“雷鸣”比较起来,遂发枪便显得太平淡了。一枪伤敌一人,哪及得上一炸一大片?

    张宁道:“薛侯爷,陛下心中有数,此战非你之过,而是遂发枪威力巨大。陛下想检验的是遂发枪,以及神机营军士的枪法。”

    不少人心道:“原来如此。”

    薛诜恍然大悟,对朱祁镇行礼道:“要是这样,臣领谕就是。宋侯爷,这就走吧。”

    神机营不用说,那是毫发无伤,只能他和宋瑛一起清点伤亡人数了。

    三千营成立之初只有三千人,之后一代代更迭,却一直保持三四千之数。五军营人数虽多,骑马却只有几万人,多的是步兵,这次出动的骑兵人数和三千营相当,倒不存在人数占优的问题。不过肯定优中选优,人人身强力沉,是百战老兵就对了。

    宋瑛道:“薛侯爷,请。”

    两人自去。

    朱祁镇对满面红光,笑得合不拢嘴的顾兴祖道:“顾卿可能保证神机营中全是这般战力么?”

    这次演习,神机营可是大大露脸,不说别人,顾淳这次就立了大功,请立世子肯定容易得多。想到自己多次请立顾淳为世子,皇帝一直留中不发,几个儿子不服长孙袭爵,更是频繁在背后搞小动作,弄得他头疼无比。这下好了,儿子们再也不敢乱来。

    “陛下放心,这次接受御阅,臣随意点了一队军士,并无特别。”他拍胸脯保证。

    张宁望了不远处踌躇满志的顾淳一眼,再望向神机营全营列队的方向,太远,瞧不清队首刘念的五官。

    朱祁镇颔首道:“这样就好。”

    不久,宋瑛和薛诜并肩而来,一齐躬身行礼,由宋瑛禀报:“陛下,五军营伤亡不到三成,约一千人,其中伤着要紧部位的约两百人。即,亡约两百人,伤约八百人。三千营军士伤在刀枪之下者,约九百五十人,其中亡约一百八十人,余者皆伤,中神机营遂发枪而亡。”

    每营的伤亡都可辨识,很容易清点。

    “这么说,如果没有神机营助阵,五军营反而败了?”不少通过这组数字听出玄机的文官们窃窃私语。

    杨荣和杨溥不约而同瞟了杨士奇一眼,眸中露出钦佩之意。他们府中同样有嫡出的孙女,只有杨士奇以联姻的方式把张宁绑在自己家族的战车上,有张宁在,就算杨士奇架鹤西去,杨家也不必担心。偏偏张宁又年轻得不像话,最少能庇佑杨家五十年。

    杨士奇满怀赞许的目光望向张宁。张宁朝他微微一笑。

    朱祁镇大为高兴,道:“朕都有赏。”

    “陛下,张大人献遂发枪和‘雷鸣’有功,理该在赏赐之中。”杨荣行礼道。

    他一来替杨士奇说话,两人是多年同僚兼好友;二来是投桃报李,自从张宁开商税之先河,银子就源源不断流进国库。他再不用为缺银子花愁。

    “张卿么,朕要重赏。”朱祁镇道。

    文官武将全都竖起耳朵,且听皇帝要赏张宁什么。

    两样利器面世时,你便赏过了,难不成再赏一次?不会趁机封我为侯吧?张宁可是清楚得很,朱祁镇和悠悠交好,巴不得她早点下嫁。他无声自语的同时凝神细听。

    果然,朱祁镇停顿一息,道:“诸卿已见识过‘雷鸣’和遂发枪的威力,我朝手中有这两样利器,定能杀得敌军望风而逃。张卿功不可没,着封为兴昌侯。”

    “……”鸦雀无声。

    真封侯?张宁意外了,因为遂发他,他得以封为兴昌伯,这还不到一个月,就封侯,兑现他对太皇太后的诺言。皇帝是在借机嫁妹吧?

    有同样想法的朝臣不在少数,人人看看张宁,再看看杨士奇,眸中露出异色。这当中又以杨荣和杨溥最为强烈,杨荣是高兴,杨溥则眼神复杂。

    “谢陛下。”张宁行礼道。

    皇帝接下来就要让和郡主以及杨家小姐完婚了吧?不少人觉得,今天这场御阅是为张宁迎娶郡主而设。

    张宁圣眷也太隆了。

第182章 君恩

    主要目标完成,而且超出预期地完成,朱祁镇心情大好,准参与御阅的将士饮酒,每人三盏,护卫之职便交给没有参与御阅的将士。

    一时间欢声雷动,将士们齐呼:“谢陛下隆恩。”

    朱祁镇失笑,准你们喝酒便隆恩了?要不准你们喝酒,朕岂不成了昏君?

    一桌桌宴席在空地上摆开,参与御阅的将士们碍于在皇帝御帐前,不敢高声喧哗,不敢猜拳,却个个十分高兴,推杯换盏,三盏酒喝完,便不客气地抢肉抢菜吃,气氛极为热烈。

    御帐中,朱祁镇高坐主位,身为统帅的张辅和新晋兴昌侯张宁分坐下首两桌。

    朱祁镇嘉奖三大营指挥使时,张辅一直站在旁边,就像这场演习跟他没有关系似的。其实他才是除了张宁之外,功劳最大的人。

    商量时,张宁提议一定要让“雷鸣”发挥该有的威力,如果连三军都不清楚这东西的威力,真正上了战场,他们怎么配合?又怎么有必胜的信心?只有让他们眼见为实,他们才有底气,才知道这东西的厉害。

    这就是鼓舞士气最简单最快捷的方法了。

    再一个,张宁提出,演习不能有伤亡,让将作匠制作不同的白色粉末,以做区别。至于真正的排兵布阵,却是张辅。

    这次封赏自然有他的份,他位列勋贵之首,已经封无可封,朱祁镇便荫其子孙,封他的嫡孙女为县主。

    如今更是赏宴于他。

    除了张宁这个怪物圣眷隆重,天天得以和朱祁镇一块儿吃饭喝茶吃点心之外,大臣们一年半载也没有一次这样殊荣。特别在这种特殊时刻,这样的殊荣更具有非凡意义。张辅神采奕奕,腰板挺得笔直,好象一下子年轻三十岁。

    “老臣敬陛下一杯,恭喜陛下得国之利器。”他起身向朱祁镇敬酒。

    朱祁镇先不即饮,而是望向张宁。

    张宁要是不明白,那就白活两世了。他同样端酒盏起身向朱祁镇敬酒:“臣敬陛下一杯,祝陛下征伐瓦剌马到功成。”

    “哈哈哈。”大笑声中,朱祁镇一饮而尽。

    张宁和张辅落坐,朱祁镇笑吟吟道:“朕意欲亲征,不知两位贤卿觉得怎么样?”

    主要问张辅。这件事,朱祁镇不止一次和张宁提过,张宁的态度很明确,亲征可以,但要做好准备,怎么准备都不为过。对这点,朱祁镇很认同,御驾亲征不是儿戏,动辄数万甚至数十万将士的性命,更是事关他在史书上的评价,岂能不准备万全?

    张辅狂喜之下情绪激动,可并没有就此忘形。他略一沉吟,道:“陛下想学成祖征战沙场,原也未为不可。只是沙场上战况瞬息万变,要及时做出应对,陛下恐怕会受累。”

    张宁从不知道张辅这么会说话。明明担心朱祁镇应付不了战场上的情况,指挥不了军队,在有利局面下输光家底,却说成担心他受累。

    身为臣子,怎么能让皇帝受累呢?皇帝受累,还要臣子们干什么?朝廷养那么多人,不是要为君分忧的吗?

    朱祁镇自也听出张辅未尽之意,道:“朕御驾亲征,三大营随朕出征,卿为统帅。”

    要这样的话,那完全没问题啊。张辅对自己的统兵能力很自信,毕竟少年起便随成祖征战,朝中像他这样既有资历,又有这么高地位的老将真的不多。

    张辅起身行礼道:“陛下厚爱,臣万死不辞。”这就答应了,也间接同意皇帝亲征。

    又敲定一件事。朱祁镇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张辅是能阻止他亲征的少有几个人之一,只要他不阻挠,阻力便少很多。

    “卿可着手安排。”朱祁镇笑容满面道,对张宁更加佩服。赐宴张辅,趁机提出亲征一事,是张宁事先向他提议的,这个时候说,张辅答应的机会最大。

    “臣,领谕。”张辅郑重道。打仗可不是儿戏,自然要提前着手准备,张辅可以想像自己接下来有多么的忙碌。

    朱祁镇右手虚按,道:“坐下说话。”又吩咐贾小四:“给张卿再送两样菜过去。”

    在御帐中赐宴,还是按照在宫中的规矩,朱祁镇居中而坐,独自一桌,下首安放两桌,分坐张辅张宁两人。两人的菜都是朱祁镇赏的,也就是从他的大桌子上移过去。

    贾小四答应一声,就近移两样菜过去。

    “谢陛下。”张辅这个激动啊,都说张宁圣眷隆重,天天陪皇帝吃饭喝茶,这次他的待遇可是超过这小子了,皇帝赏菜给他,没有赏给张宁。

    张宁笑眯眯看着张辅,只要他能把也先灭了,皇帝优待他一些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朱祁镇注意到张辅瞟向张宁的眼神,意识到什么,道:“送张卿两样菜。”

    都是张卿,不过贾小四自然是懂的。他熟知张宁的口味,挑了两样他爱吃的菜过去。张宁起身谢恩毕,坐下吃了起来。

    朱祁镇心情极好,多吃了一碗饭。

    君臣用餐毕,将士们也吃得差不多了,见朱祁镇出帐,纷纷站了起来,有的站得急,带翻椅子,一个个行礼道:“陛下。”

    “肉够不够?不够再宰杀几头猪。”朱祁镇温声道。

    有资格在这儿用餐的都是参与御阅的将士,这一餐,酒虽只有三盏,肉却管够,很多人吃得满嘴流油。可谁会嫌肉多呢?听皇帝这么说,将士们欢声雷动,齐声喊:“谢陛下。”

    皇帝够意思,这样的明君,上哪找去?军士们人人心生感激的同时,心里有了不惜以身报君的想法。

    朱祁镇微笑颔首,虽没有走近将士们的餐桌边,但他往这儿一站,士气便空前高涨。

    那些没有参加御阅,此时换防警戒的将士听到这边的欢呼声,一个个脸色极不好看。他们也想在皇帝跟前一展身手,这不是没被选上吗?不少人甚至想,肯定不是自己能力的问题,而是和上司处得不好的缘故。

    刘念就是这样想的。他望向御帐所在的方向,眉头皱得紧紧的。从他这儿望过去,只能看到御帐一角,因为顾兴祖循私,他才被替换,要不然这会儿在上面喝酒欢呼的一定是他。

    刘念觉得很有必要和张宁说一声,要不是张宁,顾兴祖能有现在这般荣光吗?老家伙太忘恩负义了。

183章 不满

    对分站朱祁镇身边的两人,将士们同样投去羡慕的目光,可谁也不敢幻想有朝一天,自己能得此殊荣,那是祖坟冒青烟还不一定能企及的高度。

    张辅就不用说了,历经四朝,少年时便随成祖东征西讨,是德高望重的朝中重臣,勋贵之首。

    另一位虽是少年之姿,他们却只有羡慕的份,不敢有别的心思。自太祖创立大明至今,以弱冠之年得以封侯的,也只有这一位了。

    无数将士望向张宁目光只有羡慕。

    在皇帝跟前,还是低调些好。张宁笑微微在当起透明人,可将士们并不这样想,而是对他更加赞赏,只是没人有机会到他跟前,把如滔滔江水般的赞美之辞告诉他而已。

    朱祁镇站一会儿走了。这赐宴的御帐是为御阅临时搭建,方便皇帝坐卧休息的,安营扎寨的御帐并不在这里。

    他这一走,将士们便放开了,又刚宰杀几头猪,热乎乎的肉不断端上来,人人吃得酣畅淋漓,顾兴祖、宋瑛、薛诜先后过来请张辅和张宁过去坐席。三盏酒喝完就没了,他们以茶代酒,喝得极为畅快。

    张辅身为统帅,不好推辞,被他们簇拥走了。

    张宁却借口早起累了,回自己的营帐。

    演习达成既定目标,而且没有军士伤亡,张宁心情很好,不过五更,也就是凌晨三点起床到现在,一直绷紧神经,确实有点累了。他估计朱祁镇也一样,所以提前退场了。

    他让任荣取水,准备烹茶,刘念来了。

    全军安营扎寨的地方有三层警戒,刘念负责第三层,若真有闯入者,第一层警戒会发信号,现在啥事没有,刘念交待几句,悄悄摸了过来。

    “你怎么我回来了?吃饭没有?快坐下。”张宁招呼完,把壶放带来的火炉上煮。

    刘念哭丧着脸在他对面坐下,道:“阿宁,镇远侯忒不是东西,为了让顾淳这小子在陛下跟前露脸,特地不让我上场。”

    太毒了。他恨恨地想,从今天起,非和顾淳友尽不可。

    在山顶观看时,离得远,看不清人的五官长相,但御阅完毕,列队时,张宁便发现带领二百人小队的是顾淳。刘念和顾淳一起训练军士,只能一人上阵,关键时刻,顾兴祖把机会给孙子。

    张宁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再没有其他表示。如果换作他,这个时候不安排孙子出场,把机会让给别人,才是傻好吗?发扬风格也得分时候。

    面对刘念满满的怨念,他道:“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顾淳找上门时,我要是拒绝,就没现在的事了。”

    这时候说啥都不合适,只能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

    “怎么能怪你呢?”果然,一听张宁自责,刘念急了,道:“都怪镇远侯那老货。哼,要不是你,他能这么风光么?他忘恩负义,紧要关点没念着你的好。”

    “他要只是念着我的好,把机会让给你,让你在陛下跟前大大露脸,他就配为镇远侯了。”张宁叹息:“他的肩上负着顾氏家族,顾淳又是他的嫡长孙,没机会还得创造机会让顾淳上呢,何况现在有机会?我要是他,也会这么做。”

    张宁说得很诚恳,有的时候,不是报不报恩的问题,而是必须为家族的长远考虑。这个时代,家族鼎盛才是第一位的。

    刘念并非不懂,只是愤怒之极,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怔了一下,道:“可这样一来,我就比顾淳比下去了。本来训练军士是我的事,顾淳非要横插一脚,现在更把机会夺去了。”

    “他会以其他方式弥补,你不用担心。”张宁道。顾兴祖不是蠢货,欠的人情一定会还。

    刘念嘀咕:“怎么弥补?今天的风头都让顾淳这小子抢去了。”顾淳会很快升官,他们老顾家能弥补得了吗?

    一想到大家伙对神枪营交口称赞,刘念就气得不行,太过份了,这些赞美应该是他的才对,现在无端被顾淳拿去,他什么也捞不着。

    张宁道:“列队前,他过来悄悄跟我说,他会在请功折子上提你的名字。你俩名字并列。我想,陛下知道你们一块儿训练,应该不会漏掉你那份功劳。他不敢不提,陛下也不会漏掉。不过是今天没有出风头,不过,我想顾淳会有所表示。”

    顾淳不是傻瓜,这时候要是没表示,哪配为下一任镇远侯?最根本的人情世家都不懂,还当什么家主?那是会把家族葬送掉的。

    刘念怒气稍息,道:“我决定和顾淳绝交,这个朋友,不交也罢。”枉他往日和我称兄道弟,一到紧要关头,就踏着我上位。

    张宁笑了,道:“没必要。你想啊,大家都不容易,一有机会,谁不抢破头?这件事,其实你也有责任,你要提前跟我说一声,顾侯爷这个面子还是得给的。”

    两人在神机营白天训练军士,晚上一块儿谈天说地,交情日渐深厚,刘念都差点忘记他这个好兄弟了,现在又说要绝交,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那不是明摆着吗?还用得着说。”刘念一副理所当然。

    你啊,就是被那些见我青云直上,要拍我马屁没拍上,只好去奉承你的人宠坏了。张宁摇了摇头,道:“怎么不用说?你不也知道这是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吗?顾侯爷会不知道?顾淳会不知道?”

    “唉!”刘念重重叹气。

    “有的是机会,日后我朝和瓦剌必有一战,到时在真正的战场上立功,可不比什么都强?御阅只是露个脸,算得什么呢?”张宁安慰。虽然多露一次脸多给皇帝留一点印象,但说到真正立场,还得是战场。

    战场上杀敌,立军功,把顾淳压下去,才是露了大脸。今天算什么?

    刘念低头想了一会儿,道:“说是这样说,我心里还是不舒服。”

    “眼光放长远些,别盯着一丁点得失。”张宁劝道。

    “嗯。”刘念应了一声,道:“你不会收拾镇远侯吧?”

    “不会。”张宁明确道。

第184章 兄弟

    刘念很郁闷,张宁意思明确,让他别计较今天是不是露脸,反正该他得的功劳他会帮他争取,把目光放在真正的战场上。

    “这口气我咽不下,本来就是顾淳横插一脚。”他小声嘀咕。

    这样的情绪要不得啊。张宁叹息一声,道:“你和顾淳相处两三个月,觉得他这人怎么样?讲不讲义气,是不是会抢同袍功劳之人?”

    刘念凝神细想,和顾淳相识的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从小他和顾淳就是仇家,他和张宁以及一群伯爵家的子侄拉帮结派,顾淳和宋诚一群侯爵子侄是一伙,双方大架小架打过无数次。

    不过顾淳打架不积极,更喜欢在后边吆喝,在背后下黑手的情况倒没出现过。这两三个月,两人在神机营一起训练军士,住处相邻,倒没见他做过什么龌龊事。

    张宁没有说话,只是待水沸,泡了茶,把一杯茶放在他面前,自己端起另一杯,慢慢喝。

    过了好一会儿,刘念才道:“我就说嘛,是镇远侯这老家伙背后搞鬼。”他没看错人,这点让他心里好受了些。

    张宁微笑道:“你一来就说是镇远侯,可见在你心里,还是相信顾淳,当他是兄弟的。跟兄弟计较什么呢?兄弟之间有什么好计较的?至于镇远侯,他是你上司,他怎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也是。”刘念眼前豁然开朗,一拍大腿,道:“这么一想,我还真不怪他了。”好兄弟没背叛他,让他心情大好。

    张宁笑道:“这样最好。将来在战场上,你们或者各领一队,或者一起行动,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同袍,是兄弟,要互相照顾,不能有一丝嫌隙。”

    “我会的。希望顾淳也会。”刘念快人快语道:“至于镇远侯那老家伙,如你所说,他是顾氏家主,得为家族长远考虑。算了,我就不跟这老家伙计较了。”

    张宁拍拍他的肩头,道:“能这样想最好了。”他能以大局为重,可见真正长大了。

    刘念直言:“我们是好兄弟,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我当然不会骗你。”张宁示意他喝茶,又问:“吃饭没有?”

    “没有。我当值呢,不能在这里久呆,得赶紧走。”他把茶倒进嘴里,急急忙忙走了。

    张宁看他火烧屁股似的,哑然失笑,吩咐任荣去找顾淳。

    …………

    顾淳和一群将官大块吃肉,畅快无比,听说张宁找,跟同桌的将官们告一声罪,洗了手,急急赶来。

    他一走,便有将官羡慕地道:“会投胎就是好,顾将军不仅出身名门,还是张大人的至交,这一点,在场诸位谁都及不上啊。”

    三大营的将官谁不是拿命搏出来的前程?只有顾淳和刘念两人是异数。这人的话立即引起同桌诸人共鸣,人人点头赞同,更有人道:“希望能有出征的机会,你我搏一个爵位,子孙后代也能像他们一样有个好出身。”

    下次上战场,拼了老命也要搏一个爵位,以荫子孙。

    更有人道:“瞧人家张大人,小小年纪便得以封侯,这份运气,我们再投胎十次,也及不上啊。”

    “可不是。”又是一片赞同声。

    赞同过后,桌上便沉默了,张宁和太皇太后的赌约京中无人不知,无论官宦还是百姓,都以为他肯定无法完成,没想到这才过去几个月,大军还未出征,张宁便成为兴昌侯了。

    人比人气死人哪。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声道:“回朝后,张大人,哦,不,张侯爷就要迎娶安定郡主了吧?到时,他就是郡马了。”

    “还有杨家小姐。她们可是同时得陛下赐婚的。”有人说着,悄悄瞥向文官们用膳的那几桌。文官以三杨为尊,三杨之中又以杨士奇为尊,高坐首位的正是杨士奇。

    桌上又是一阵沉默,皆因人人想到一件事,张宁自身是勋贵子弟,又得以封侯,迎娶安定郡主成了皇亲国戚,和杨士奇结亲又是文官之首府上的娇客……他竟是除了阉党之外,在朝中所有势力之间圆转如意。

    这么一想,不少人倒抽一口冷气。

    阉党自王振死后,自己内部又斗了一场,以曹吉祥身死告终,如今在皇帝身边说得上话的,只有一个十四五的小太监贾小四。这位虽然聪明,毕竟年纪小,又没有长辈在身边提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和张宁分庭抗礼。

    不,或者他永远无法和张宁抗衡。

    论和皇帝的交情,张宁不输他,论心思手腕,张宁比他强得多,不是外头传言,贾小四得以当上东厂厂公,还是靠张宁扶一把么?要是传言是真的话,连阉人都得领张宁的情。

    这一桌的将官突然觉得人生灰暗,和张宁这样的牛人一比,他们真是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

    唉,连吃到嘴里的肉都没味道了啊。

    …………

    不说将官们深受打击,只说顾淳匆匆来到张宁帐中,道:“阿宁,有事?”你这么急叫我过来,事情很紧急吧?

    张宁示意他坐,笑眯眯道:“恭喜你,神机营今天露了大脸,你大概不日就要晋升啦。”

    顾淳含笑矜持道:“多亏你举荐。这件事,阿念也有功劳。”他心思通透,转念一想,张宁这个时候叫他过来,不是为了告诉他,他会升官吧?他道:“我已经请求家祖,请功奏章上添阿念的名字。”

    张宁和刘念才是从小一起打架打出来的交情,这一点,自己万万不能搞错。

    很上道嘛。张宁微微颔首,道:“我请你过来,不是为了这件事。”

    “那为了什么?”顾淳脱口而出道。还有什么事比请功更重要呢?

    张宁道:“你、我、阿念三人,是兄弟,这一点万万不能忘了。”

    “……”顾淳怔住,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战场上刀枪无眼,只有把后背交给兄弟才有最大的活命机会。这一点,顾淳懂。

    他嗓子眼堵住了,好一会儿郑重点头,道:“没错,你、我、阿念,我们三人,是兄弟。阿宁,这一点我会永远记住,永远永远记在心里。”

    张宁同样郑重道:“我也是。”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虽然缺了在当值的刘念,但他们心里,一样有他的位置。

第185章 求夸奖

    参与御阅的将士一直吃到日下西山,才打着饱嗝归营。

    皇帝狩猎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朱祁镇没有出帐狩猎的意思,群臣也不以为意。前一天,“雷鸣”不断轰炸,地动山摇,动物都吓跑了,上哪狩猎?这次本就为御阅而来,只是皇帝出城,必须冠以“狩猎”之名罢了。

    张宁用完早膳,到御帐求见。朱祁镇即刻宣他进帐,笑吟吟道:“卿比朕预料的要晚来两刻钟。”

    你以为我高兴得昨晚睡不着,天一亮马上跑过来?我是这样的人吗?张宁腹诽,行礼道:“臣不敢打扰陛下。”

    “不打扰,快坐。卿用早膳没有?”

    看这意思,早饭你都为我准备好了?张宁无声自语,谢恩后坐下道:“臣已用过,不知陛下用过没有?”

    “朕等卿一块用。卿既用过,随意吃些吧。”朱祁镇说完转头吩咐:“备膳。”

    张宁深知他一向心细,既以为他会一早过来,等他一块儿用膳并不奇怪。他几乎天天进宫蹭饭,早就习以为常,道谢后毫不客气坐下。

    只有两人用餐时,朱祁镇会吩咐不要那些繁文辱节,什么上很多个菜,皇帝吃不完赏给臣子的行径;什么皇帝臣子各坐一桌,两人说是一块吃饭,其实隔了好几丈,哪有平常百姓几个朋友一起吃饭,边吃边谈有趣?这些他统统不要。

    他只有和张宁一起吃饭,才能体会到平常百姓的乐趣。

    很快,一张圆桌摆好,上面放十几样点心。

    张宁扫一眼,心想,皇帝节省很多啊,平时怎么也有二三十样菜才对。这是出宫了,御厨们图省事,还是他要节俭?

    朱祁镇看出他的疑惑,道:“朕让他们不要弄那些虚头巴脑,拣我们喜欢吃的上,他们倒也用心。”

    虽然皇帝为防下毒,再喜欢的菜,每样只能吃三筷,但身边服侍的小太监们长期细心观察下来,还是看出一些皇帝喜好的脉络。其实并不难发现,点心端上来,皇帝最先夹哪一样,撤下去时,又有哪些没动过。自可揣测,毕竟一两百样菜,皇帝不可能每样都夹三筷。

    小太监们心照不宣罢了。

    张宁从不掩饰自己吃食上的喜好,喜欢的会多吃,不喜欢的一筷不碰。点心喜欢那几样,肉喜欢哪几道,小太监们早就烂熟于心。

    这时摆上来的全是两人爱吃的。

    “这玫瑰糕,刚做的?”张宁视线落在冒着热气的玫瑰糕上。自从悠悠教御厨做改良过的玫瑰糕后,朱祁镇就喜欢上这道甜点,同样喜欢的还有冰淇淋。

    “张大人好眼力,这全是御厨刚做的。”贾小四赞了一句,接过小太监端来的豆浆,放在朱祁镇面前。

    据《淮南子》记载,汉朝便有豆腐,而要制作豆腐,必须豆浆点卤。也就是说,那时候便有豆浆。只是那时候的豆浆豆腐是贵族阶层的专属,随着时间的推移才慢慢传到民间,宋朝时才上了百姓的餐桌。到现在,豆浆豆腐都是很平民化的东西。

    朱祁镇喝的当然不是普通的豆浆,那是御膳房专心制作而成。不过张宁喝着也就是细腻一些,浓厚一些而已。

    贾小四是东厂厂公,他端来豆浆,张宁自然不好大刺刺地坐着。不过贾小四承他的情,他人还没站起来,贾小四手脚伶俐,已把热乎乎的一碗豆浆放在他面前,浓郁的豆浆香气直往他鼻孔里钻。

    “哪能让贾公公做这些事呢。”张宁客气。

    “咱家本就是做这些事的下贱之人。”贾小四谦卑。

    朱祁镇道:“好了。小四,你下去吧。”

    昨天演习后,朱祁镇兴奋不已,昨晚就没怎么睡,天没亮就盼着张宁过来畅谈,这时哪里还等得及。

    贾小四行礼退下,人还没出帐,他便迫不及待道:“卿看三大营的战力如何?”

    昨天演习结束后不是总结过吗?张宁先是不解,接着恍然,皇帝这是要他夸一夸他文治武功吗?他诚恳地道:“陛下,任何兵器都须经过战场检验,‘雷鸣’再好,也得扔准了,往人堆里扔。我们不能只利用它的声效。”

    什么是声效?朱祁镇稍稍一怔,便明白了,这个从字面意思就可以更解。他道:“朕清楚得很,多一样兵器,多一分胜算,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士气。朕昨天做得不错吧?”

    “是,陛下昨天做得很好。”张宁实事求是道。昨天朱祁镇确实极大的鼓舞了士气,这是原来的历史轨迹上他不曾做到的。

    “不知卿注意没有,朕的三大营战力如何?”朱祁镇再次道。

    张宁想都没想便道:“三大营的战力自然不用说,那是我朝最顶尖的了。陛下放心,只要三大营出征,再辅以英国公统兵,胜算极大。”

    其实只要不是王振那样的猪,谁指挥都不会太差。张宁无声自语,王振已死,死人自是不能统兵。

    朱祁镇笑道:“朕也这么觉得。”

    所以,你是要我夸奖吗?张宁道:“陛下不用质疑三大营的战力,哪怕他们大多没有实战经验,一代代传下来的传统也足够了。”

    朱祁镇眉飞色舞地听着,连连点头道:“朕也是这样想的。”

    君臣边吃边说,分别谈论三大营马上马下的战力,待得谈完,也吃得差不多了。朱祁镇喝下最后一口豆浆,道:“卿打算什么时候完婚?”

    最让张宁高兴的莫过于这件事了,总算封侯,完成和太皇太后的赌约,可以娶得美人归了。昨天回营后,他便派高大弟回京,向两位未婚妻报喜。

    “臣已修书派人送去大同,待臣父定下吉日,即刻迎娶。”张宁眼如星晨,亮晶晶的。

    “哈哈哈,原来是等安乡伯择吉日,朕还纳闷呢,怎么没见你提起。”朱祁镇爽朗大笑。他本来打算张宁一提即刻准了,没想到从昨天等到现在,张宁就是不提,忍不住只好问了。

    “是。”张宁道:“不知太皇太后可会反对。”

    “皇祖母并非不讲理之人,你既完成赌约,她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朱祁镇倒是很乐观。

    我就怕她随便找个借口阻止我们的好事。这话自然不方便说出口,张宁道:“是。”

第186章 看相

    慈寿宫里,太皇太后不用人搀扶,能自行坐卧了,只是还不能行走,不过相比刚开始发病时只有左手能动,已经好很多了。

    恰逢孙太后过来请安,见太皇太后只喝悠悠奉上来的茶,便打趣道:“悠悠亲事已定,想必不能久在宫中。到时只怕母后会不习惯呢。”

    太皇太后本来心情甚好,一听这话,脸一沉,道:“哀家老了,讨人嫌了,想留悠悠在宫中几年也不成了。”

    孙太后吓了一跳,忙起身行礼赔罪道:“儿媳信口开河,母后勿怪。”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道:“以后别再提这事,要不然哀家可不依。”

    “是。”孙太后忙道,为让太皇太后高兴,便提议宣教坊司的歌伎进宫唱曲子。太皇太后道:“那些歌伎吵得哀家头昏,哪有我们安静说话的好?”

    孙太后不敢再多嘴,只是拿眼睛看悠悠,心里感叹只有悠悠知道太皇太后的心思,也只有她的话,太皇太后才肯听。

    悠悠明白她的意思,极有神采的眼眸转了转,道:“如今正是秋高气爽之际,皇祖母和太后娘娘不如移驾御花园,一来赏景,二来嘛,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她原想说走动走动,想到太皇太后无法行走,临时改变说辞。

    太皇太后道:“可不是,哀家正想去外面透透气。”

    孙太后腹诽,悠悠说什么你都说好。她老人家既然赞成,孙太后只好传令下去,一应内侍宫女顿时忙碌起来,去御花园铺设地毡茶几等物。

    正忙呢,胡公公进来,道:“娘娘,陛下封张大人为兴昌侯。”

    “砰!”的一声响,太皇太后把手里的茶盏掷了,瓷片和茶水溅了一地,慈寿宫的内侍宫女也跪了一地。

    悠悠强捺下心中的欢喜,近前哄道:“皇祖母,孙女不住宫中,不也天天得以进宫请安侍候么?只要在京中,就能天天相见。孙女只恐回父王封地,那就不知要多久才能见皇祖母一面了。”

    就算我出阁,也能天天进宫,跟现在没区别嘛。

    太皇太后指指她,对孙太后道:“都说女大不中留,果然没错。她这是嫌我老了。”

    孙太后陪笑道:“哪能呢?母后多心了,悠悠是乖孩子,怎会这样?依儿媳看,悠悠说得没错,只要在京中,便能时时进宫。她要进宫,谁能拦她不成?别说她婆家没有婆婆,就算有,她可是郡主,哪个婆婆这么多事啊。”

    公主出嫁后住在十王府,虽行动不自由,难得和驸马见一面,不过上头也是没有婆婆的。悠悠不用住进十王府,又深得太皇太后和皇帝宠爱,还不是随心所欲,要天天进宫陪伴太皇太后又有何难?

    太皇太后白了孙太后一眼,这一眼让孙太后不敢多嘴,只是低头喝茶。

    孙太后胆子也太小了。悠悠无奈。

    “陛下大张旗鼓去西山狩猎,就为了给这小子封侯吧?”太后太后气得不行。

    “母后冤枉陛下了,他就是想循私,大臣们也不肯答应呀。”孙太后赶紧帮朱祁镇说话,生怕儿子回宫受气。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道:“哀家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御花园说啥也不去了,没心情啊。

    孙太后不敢再说,行礼离开慈寿宫。

    悠悠却没走,而是像哄小孩子一样细声细气地哄道:“当初皇祖母嫌他出身低,如今不是不低了么?怎么皇祖母还是不高兴呢?皇祖母心疼孙女,孙女心里感激,不管孙女嫁不嫁人,都会一直在皇祖母身边服侍的。”

    我嫁的人已经比驸马们的地位高很多了好吗?你就别再挑刺了。

    悠悠心里埋怨,面上不敢露出来,公主们的驸马可都是平民百姓,不也没见你嫌弃过吗?

    太皇太后一双保养得极好,没有一丝皱纹的玉手抚在悠悠头发上,轻声叹道:“你懂什么?我看这孩子的面相理应早夭,活不过十六岁,怎么能让你嫁他呢?”

    “什么?”悠悠一惊,眼眸睁得大大的,道:“皇祖母会看相么?”

    容不得她不吃惊,太皇太后不是术士,平时也不信这个,怎么突然说出这话?这是平日那个慈祥的皇祖母吗?

    太皇太后道:“前些年张天师曾到京城,哀家宣进宫,和他谈论道法,他临走时送哀家一本书。这几年,哀家闲来无事也曾翻过,平常的面相也就罢了,异于常人者,皇祖母还是能看出来的。”

    难怪你有事没事总叫王振过来训斥,敢情是看出他总有一天惨遭横死啊。悠悠恍然,随即从王振的下场联想到张宁,惊出一身冷汗,忙道:“皇祖母,可有化解之法么?”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道:“若是张天师或者有,皇祖母怎么会这个?能看出一点端倪就算不错了。”

    “张宁今年正好十六岁。”悠悠急了,道:“孙女这就让人去西山叮嘱他,凡事小心一点。”

    皇帝狩猎,弓箭无眼,可别……她不敢想下去了。

    太皇太后见她急得一头一脸的汗,心疼不已,吩咐胡公公道:“你走一趟吧。”

    “是。”胡公公心想,太皇太后真心疼爱安定郡主,爱屋及乌,连带对张侯爷也爱护有加。

    …………

    西山守卫重重,胡公公好不容易才得以进去,见到张宁,传了悠悠的口信,道:“……张侯爷,郡主来不及写信,你可别辜负她一片心。”

    张宁见她特地求太皇太后遣胡公公送口信,心下感动,道:“张某会的。”随即让任荣送上两锭金灿灿的金子。

    胡公公接了,拢进袖里,喝了茶告辞下山。

    张宁担心悠悠胡思乱想,写一封信,让高大弟再跑一趟。

    …………

    悠悠在慈寿宫中一直心神不宁,太皇太后让她回府歇息,又叮嘱她别担心,若张宁出事,一定会为她择一少年英才为婿。

    我只想嫁给张宁。悠悠快哭了。

    她一路神思不属,好在刚回府便得知任荣等候多时。

    拆开张宁的信,看到熟悉的字,她才回了魂。

    张宁在信中让她别担心,这两天皇帝并没有狩猎,而且御驾很快会回京。

第187章 好兄弟

    休息两天后,朱祁镇带领群臣开始打猎,经过那天“雷鸣”一番轰炸,动物受惊不小,听到马蹄声,无不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朱祁镇只射到几只兔子山鸡之类的小动物,张宁运气稍好,射到一只鹿,其他陪驾随从斩获不多。当晚,在张宁提议下,营地中篝火处处,将士们把自己射到的猎物洗净去皮去除内脏,在火上烧烤。

    一时间,香气弥漫整座西山。

    朱祁镇兴致颇高,烤起一只兔子,学着张宁的样子,不时翻动小木棒。

    张宁让厨子切下两只鹿前腿,放在火上烤,翻动之际,不时涂一层自制的酱料。他除了帮朱祁镇照看兔子,以免烤焦之外,还不时瞥一见远处一块大石旁,刘念就坐那儿。

    顾淳自知理亏,打猎时让着刘念,几次把遇到的猎物赶到刘念那儿,无奈刘念不领情,放走猎物。

    两人所获不多,特别是顾淳,只猎到一只山鸡。他的精力全在刘念那儿,一心想让刘念多打些猎物来弥补两人之间的裂痕。

    虽然在张宁开导下,刘念明白和顾淳是同袍,是上了战场,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人,可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见到顾淳是另一回事。

    现在不是没上战场吗?那就允许我使小性子。刘念决定任性一回,甩脸色给顾淳看。

    顾淳哪知道这个啊,见刘念一见他便黑脸,拨转马头就走,以为两人从此成陌路,兄弟也做不成了,能不着急吗?

    朱祁镇下令,晚上吃各自射到猎物,顾淳能放在火上烤的只有山鸡。就这,他还关心刘念,不时转头去看他,山鸡差点没烤焦了。

    刘念呢,一边绕着顾淳走,一边张弓搭箭,打到的猎物着实不少。这会儿面前堆满猎物,全放在火上烤,一个人都顾不过来。

    顾淳烤好山***巴的跑来请刘念尝群,被刘念瞪了回去,想到张宁这边,张宁身边坐着皇帝。他哪敢随便凑到皇帝身边?只好讪讪回去,怅然若失的样子看得张宁直想笑。

    顾淳也有这一天。

    张宁并不以刘念没听他的话而生气,大义上不错就行,小节嘛,由他们去好了。

    朱祁镇洗了手,接过贾小四递过来的洁白毛巾拭干,一抬头见张宁对着面前一堆篝火微笑,不由奇道:“卿笑什么?”

    这是想到要成亲,高兴坏了吧?

    朱祁镇并不清楚太皇太后的态度,还以为回宫后宣郑王和杨士奇进宫,再由钦天监择吉日,张宁便要入洞房做新郎了呢。

    小登科,还是同时娶两个,能不高兴吗?

    张宁微笑道:“臣小时候的玩伴刘念虽没参与演习,却有些功劳,神机营军士的训练少不了他,还请陛下酌情封赏。”

    “刘念?”朱祁镇顺着张宁的视线望去,见到一张黑脸,不由恍然,道:“他为没能参与御阅而生气?朕岂会不赏,神机营的将官,朕都重重有赏。”

    除了三大营指挥使和张宁这等皇帝近臣由皇帝当场封赏之外,其余人等的赏赐自是由兵部报上来。这不是没回京,兵部还没报上来吗?难道为这个,刘念生气了?

    张宁道:“臣替刘念谢过陛下。”见朱祁镇一脸不解,只好解释道:“他生顾淳的气呢,觉得被出卖了。臣已开解过他,想来两人赌两天气便好了。”

    朱祁镇这才恍然,感慨道:“真是少年心情。皇祖母没有生病之前,朕何曾不是如此?自从亲理政务以来,再没能有这样的闲情了。”

    由不得他不感概,每天日理万机,政务多到忙不完,多少军政大事等着他处理,哪有闲心为这种小事生气?一时间,他反而有些羡慕刘念,又觉他真性情,不做作。

    “刘念和臣同年,比臣小半个月,确实有些任性。”张宁微笑道:“他为机会把军士们练的阵法展示给陛下看而伤心,其实,顾淳和他,谁展示不是一样么?”

    原来这样。朱祁镇想了想,吩咐贾小四:“宣刘念过来。”

    “谢陛下。”张宁真心实意地致谢,朱祁镇就这点好,平易近人不说,还很会替身边的人着想。张宁既说刘念为错过在他面前表现的机会而生气,他便叫他过来,算是让他刷一下存在感。

    这份情,张宁当然要领。

    朱祁镇微笑道:“些些小事,好足挂齿。”

    那边,刘念下一只狐狸腿恨恨在嚼,看得顾淳心惊肉跳,感觉像在嚼他的肉。

    贾小四是皇帝身边得用的太监,新任东厂厂公,他在皇帝身边侍候,那是份内事,可一离开皇帝身边,哪个文臣武将敢不对他笑脸相迎?有的更热情相邀,请他吃肉。

    贾小四一路推辞,径直来到刘念面前,双手拢在袖里,笑微微道:“刘念,随咱家走吧,陛下想见你。”

    “什么?”刘念愕然。

    满座皆惊,这个时候,皇帝不见随驾在臣,却见刘念?

    刘瑜没有资格随驾,顾兴祖竖着耳朵呢,听到这话一惊非小。刘念何得何能,得皇帝点名召见?

    “贾公公,你没说错吧?”刘念慌慌张张站起来,手里的狐狸腿放哪都不对,说话都结巴了。

    “没错。”贾小四笑眯眯道:“张侯爷说你心情不好,陛下便让咱家叫你过去。”

    “……”满场皆场,三大营指挥使更是心中剧震,谁不知道张宁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可这红人说话也太有份量了吧?这简直是……

    文官们则转头去看杨士奇,人人羡慕嫉妒恨,得此佳婿,此生无憾哪。

    刘念大喜,把咬了一半的狐狸腿丢给旁边的同袍,双手在身上擦了擦,束手做请,道:“有劳公公了。”

    贾小四暗暗点头,不愧是张宁从小玩到大的同伴,倒也没缺了礼数。

    两人一前一后在三大营将士和满朝文官、勋贵的注视下,来到朱祁跟前。

    张宁哪会没注意到营地上鸦雀无声?可他不在乎,要是瞻前顾后,这辈子什么事也不用做了。

    “参见陛下。”刘念行礼,眼角感激的瞥了张宁一眼,好兄弟啊,这次可帮他挣大脸了。

第188章 君臣同心

    “平身吧。你和顾淳都很不错,你们用心训练,军士们才能阵法整齐,自有法度。”朱祁镇温言道,声音不高,却能抚慰人心。

    所有的委屈愤懑全都烟消云消,刘念真心实意道:“能为陛下效劳,是臣和顾淳之福,臣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来日上了战场,须带领军士奋勇杀敌。”

    “是。”刘念只觉为了皇帝,不要说在战场上拼命,就是让他立刻自杀,他也眼都不眨一下便抹脖子。

    朱祁镇把烤得差不多的兔子赏他,全场除张宁外,无不眼红。那可是皇帝亲手烤的猎物,谁能吃到?刘念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不就是因为张宁是他兄弟吗?

    这一刻,连顾淳都眼红得不行。

    刘念感激涕零,双手接过冒着热气的烤兔,高举过头顶,行礼道:“臣谢陛下隆恩。”

    张宁微笑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清楚得很,如果刚才刘念说愿意为皇帝肝脑涂地是套话,那么这一刻,他是真的愿意这么做。

    朱祁镇收买人心的手段很厉害啊,一只烤得很一般的兔子便把刘念的命收买了,从今往后,刘念这条命不是他自己的了。

    张宁不知道自己在朱祁镇面前为刘念说话是对是错,战场上刀枪无眼,如果因此而害死刘念,他会自责一辈子的。以后上了战场,得派人保护他才行。

    刘念回到和同袍吃饭那桌,瞬间就被包围了,人人流着口水看他手里的烤兔,顾淳也凑过来,道:“阿念,我不及你。”

    他说的是实话,祖父是镇远侯又如何?跟张宁这兴昌侯比,差远了。

    刘念怨念尽消,豪气地道:“陛下赏我神机营烤兔。拿刀来,切兔肉。”

    一时间欢声雷动。

    刘念拿刀在手,先不切,而是望向张宁所在方向,意思很明显,想请张宁主刀呢。

    张宁微微摇头。他可不想抢这个风头。再说,赐烤兔不过是朱祁镇千金买骨的手段,要还看不穿,他岂不白活两世?

    刘念在无数将士的注视下,把烤兔切成一片片薄薄的肉片,和每个将士分享,一时间,神机营欢声雷动,人人生出为皇帝效死的信念。

    别看这小子平时没个正形,关键时刻还是挺会来事嘛。张宁暗赞。刘念毕竟出身勋贵,大面上错不了。

    张宁把烤好的山鸡递给朱祁镇,贾小四拿银针过来,朱祁镇道:“卿不会害朕,退下吧。”

    别啊,你还是试毒吧,要真有什么事,我就诛九族了。张宁无声吐槽,抢着道:“臣饿了,先吃一块。”来不及拿银刀,随手撕下一只山鸡翅膀放嘴里大嚼。

    朱祁镇不甘其后,撕下另一只,跟着大嚼,含糊不清道:“味道不错。这烧烤么,卿比朕做得好。”

    张宁哈哈大笑道:“陛下乃一国之君,岂能做这等小事。”

    本来嘛,君子远疱厨,若比厨艺,岂不失去打猎的乐趣?

    朱祁镇颇为赞同,三两口吃完山鸡翅膀,又撕下一只山鸡腿塞进嘴里,在旁边侍候的贾小四眼都看直了,皇帝何曾这么大口吃东西?这是饿了,还是难得吃到烧烤的猎物?

    这一晚,君臣尽兴,将士同心,直到二更才散。

    次日,朱祁镇传令,全军休整一天,第三天回京。

    …………

    格斯尔带几个随从第二次进高大巍峨的城门,来到胪鸿寺。和第一次两千余人随行相比,几人的身影显得无比孤单。

    胪鸿寺还是以前的胪鸿寺,只是他们再没有受到优待,被仆役安排在一个偏僻的院子,见巴图的要求也被驳回。至于递国书则被告知,皇帝去西山狩猎,待皇帝回来再说。

    格斯尔愤恨不已,打听到安兴伯府,守在张宁回府必经之路,想当面质问张宁,没想守到天黑也没见张宁的马车经过,只好作罢。

    第二天,他想去诏狱探听情况,却被告知不能出所住的院子,须在院子里等皇帝回京召见。

    他大怒,这是囚禁他吗?难不成王庭有明廷的密探,知道明廷使者被囚禁,因而同样囚禁他?

    …………

    清晨,朱祁镇依然和张宁同辇。

    一路两人喝茶下棋,倒也自在。相比出城,两人都很放松,演习的结果达到预期,三大营的士气也被调动起来,这时出征,是最好的。

    张宁道:“只要粮食跟得上,随时可以北伐。”

    若北伐,必然张辅为帅,杨士奇负责粮草。

    “正是。”朱祁镇颇为赞同道:“朕巴不得一统瓦剌,让草原成为我大明牧马之地。”只要时机合适,找借口开战不难。

    “陛下,打仗打的是后勤,粮食准备得再多也不为过,何况如今初秋,两个月内若不能一举拿下瓦剌,草原天气寒冷,再有白灾,只怕……”

    要么速战速决,要么等待来春。扣下巴图,这一战已不可避免。

    张宁扣下巴图并不是鲁莽的行为,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作为也先的心腹,巴图了解到的瓦剌内情是锦衣卫的密探费尽千辛万苦也无法了解到的,与其牺牲无数密探还不一定探到重要消息,倒不如冒一下险。

    反正双方之间总有一战,明廷不北伐,难不成也先不带兵南下?也先可是野心勃勃,一心想恢复成吉思汗的荣光,再次占领汉人花花江山。

    “再有半月,粮草必然齐备。”朱祁镇有信心得很。

    一是国库充盈,有银子好办事,就近高价收购就是;二呢,同样国库充盈,除了每年的徭役,还雇很多民夫运粮草,速度比平时快了不知多少倍。

    总之一句话,有银子好办事,没银子寸步难行。

    使者史大成被囚禁的消息已送回来,总得有人做出牺牲,张宁能做的便是让史大成的牺牲有价值。因而,虽然现在是初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不是北伐的好时机,但他并没有退缩,更没有为此建议朱祁镇,待来春再出征。

    “如此最好。”张宁道。只要粮草准备好,便是北伐之时。

    “可要先择吉为你和悠悠以及杨家小姐成亲?”朱祁镇心细,没忘张宁和堂妹的终身大事。

    张宁当然想快点成亲,可这事他说了不算,悠悠信中提及,太皇太后不答应呢。他沉吟半晌,道:“这事,还须请示太皇太后她老人家。”

    “没错。”朱祁镇点头赞成,现在他可不敢逆老人家之意。

    说话间,皇帝御辇进了城门。

第189章 借口

    悠悠没有想到,御驾回京不到两个时辰,张宁便过来。一见面便急切地道:“你信中说不清楚,太皇太后怎么说?”

    接到悠悠的信,张宁百思不得其解,他已完成赌约,太皇太后怎么还反对呢?悠悠信中只说太皇太后不同意,却没说为什么不同意。这不是急死人嘛。

    他没急疯,已经很不容易了。

    悠悠极有神采的眼眸从张宁的墨发、眉毛、鼻子、薄唇来来回回转个不停,直看得张宁蹙眉,才道:“皇祖母说,你的面相不好。”

    这话,她原本不想说,可她想不明白,张宁的面相怎么就不好了?他明明天庭饱满,鼻直唇薄,怎么就是短命之相了呢?

    “我面相怎么不好了?”张宁黑白分明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悠悠,剑眉更是拧得紧紧的,道:“太皇太后反悔就不能找别的理由么?”

    这话说出去绝对没人相信,他要面相不好,能以少年之姿,成为今年唯一一个通过校阅的勋贵子弟?能成为皇帝跟前的红人?他创办纺织厂,开收商税之先河,国库因此充盈,商人因此得以提高地位。

    若他面相不好,能做成这些事么?

    太皇太后病糊涂了吧?

    张宁怨言颇深,腹诽不已。

    悠悠叹道:“我也这么说。可是皇祖母道,张天师曾送她一本书,她因此懂得相术。她老人家说……”

    “说什么?”张宁没好气道,要是太皇太后说不出个所以然,哪怕她位高权重,他也要力争到底,绝对不会这样算了。

    悠悠沉吟道:“我说了,你别往心里去。”

    “我能不往心里去吗?”张宁道:“你快说,太皇太后到底怎么说的?你得说了,我才能想办法呀。”爽快一点行不行?真是急死人了。

    “皇祖母说,她老人家看你面相,活不过十六岁,因此才和你有三年之约。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封侯了。我想,三年之约期满,就算你没有封侯,她老人家也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活不过今年?”张宁话一出口便怔住,几个月前,原主和一群勋贵打架时,被宋诚打昏,他才得以穿越,要这么说,原主确实活不过十六岁。

    悠悠一双眼眸在张宁脸上转来转去,哪会错过张宁任何细微的表情?见张宁神色有异,忙道:“怎么了”

    张宁收敛心神,轻笑一声,道:“太皇太后的意思,我今年有厄难,极可能伤极性命,因而要待我度过今年的厄难,才准我们的亲事?”

    “对,就是这样。”悠悠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道:“你这么一解释,我便想通了。我就说嘛,皇祖母这么疼爱我,肯定不会反对我们的亲事。”

    明明厄运已应过了,难道面相没有变化?张宁想了想,道:“面相之说不可信,不过上了年龄的老人家大多相信这个。我们就待我随驾出征瓦剌,凯旋归来后再成亲好了。”

    “你要随驾出征么?”悠悠不可避免地担心起来,太皇太后才说他活不过今年,他便要出征,万一面相之言应在战场上,怎么办?

    张宁轻抚她的墨发,她想侧头,想要避开,又想这几天对他朝思慕想,两地相思,脑袋稍微动了一下便停住了。

    张宁微微一笑,道:“我不上战场,不得胜归来,怎么改变太皇太后的态度?到时,她老人家想反对也找不到借口了。”

    “可万一……”

    “没有万一。我必能得胜归来。”张宁信心满满道。

    悠悠凝视他,道:“真的么?”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战场上刀枪无眼,谁能保证一定毫发无损地回来?你不过安慰我罢了。唉,为了向太皇太后证明你定然能长命百岁,你竟不惜冒险上战场,你对我这份心,我怎会不明白?

    悠悠柔肠百结,轻轻靠进他怀里。

    张宁轻揽她的纤腰,柔声道:“我军有遂发枪,又有‘雷鸣’等利器,不用近敌军便能打得敌军死伤惨重。你放心好了,没有危险的。”

    “草原上以弓箭骑射出众者为英雄,他们何用近敌人身边?你呀,想安慰我,能不能找个好点的借口?”悠悠嗔道。

    “那怎么一样呢?弓箭哪能跟遂发枪比啊。”

    冷兵器要是能和热兵器比,怎会被热兵器取代?只是这话不能对悠悠说,要不然会露馅。他道:“相信我,我一定会平安归来。”

    悠悠轻叹:“要不,你先迎娶杨家小姐吧。”万一应了太皇太后的话,也能为杨家留下香火。杨士奇人老成精不假,却没有太皇太后这么多顾虑。

    “先娶容儿?”张宁愕然道。要是先娶杨容儿,只怕太皇太后更有理由反对了,万一他因此和悠悠失之交臂呢?

    “嗯。”悠悠将头埋进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男子汉的气息,轻声道:“我会劝皇祖母答应,想必杨首辅也不会反对。”

    “不。”张宁摇了摇头,道:“还是待我得胜归来再谈婚期吧。要娶,你们俩我一起娶。”

    悠悠没有再说,只是紧紧依偎在他怀里。

    …………

    慈寿宫里,朱祁镇和太皇太后一起用膳,膳后闲坐喝茶聊天。说完御阅时“雷鸣”一出,地动山摇的情景,朱祁镇道:“皇祖母,要不是张宁献‘雷鸣’之图,将作匠的匠人技艺高超,断断没能制造出这么好的宝贝。”

    太皇太后微笑道:“你想为张宁求情,让他和悠悠尽早完婚?哀家告诉你,郡主出嫁非同小可,岂是一时半刻之间就能筹备完善?普通百姓人家嫁女,还得准备一两年呢。”

    这话貌似很有道理,可朱祁镇不放心。他道:“皇祖母,你和张宁有三年封侯之约。”

    “哀家没忘,这不是没到三年吗?”太皇太后狡黠地笑了笑,道:“他既封侯,哀家便为悠悠准备嫁妆,又有何不可。”

    “皇祖母的意思,要满三年之期才让他们完婚么?”朱祁镇语气中透着无奈,你别固执行不行?

    “哀家正是这个意思。”

第190章 斩了

    从西山回京后,朱祁镇明显感到文臣们对他的态度发生变化,语气更恭敬,早朝议政时反驳的声音少了,赞成的声音多了。武将们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个个走路带风,那是士气高涨的表现。

    这些,都是遂发枪和“雷鸣”带来的变化。

    朱祁镇觉得有底气,开始体会到身为皇帝,一言而决的美妙了。

    散朝后,张宁如常去昭仁殿,行礼毕,朱祁镇赐坐,贾小四上茶,一切和往常好象没有不同。但张宁明显感觉到,朱祁镇笑容明亮,贾小四的腰稍微佝偻了一些,没有像以往一样,因为成为东厂厂公而隐隐摆出一副和张宁平起平坐的姿态。

    “皇祖母太固执了。”朱祁镇无奈叹息,不能气着老人家,他话不敢说得太强硬,可这样一来,一双璧人的婚期就得推迟了。

    张宁明白朱祁镇为自己力争,可事涉相术,他倒不好硬来了。迷、信害死人哪。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上战场,用事实打消太皇太后的顾虑。

    若太皇太后相面之术没错,他的面相活不过十六岁,那么原主已经应验了。张宁淡定得很。为此,他安慰悠悠好半天,才说服悠悠让他随驾出征。

    “陛下,臣出征瓦剌归来,立下功勋,想必太皇太后便不会反对了。”张宁假装不清楚太皇太后反对的真正原因,一脸认真道。

    朱祁镇轻叹一声,道:“朕以为,战场上刀枪无眼,‘雷鸣’攻击力再强,遂发枪比箭矢更快捷,也有危险。卿不如留在京中,帮朕处理政务,待朕归来,卿和悠悠便成亲。”

    张宁笑道:“陛下,战场上更需要情报,臣岂能不去?陛下不用担心,臣不仅箭术不错,遂发枪的枪法也不错呢。”

    朱祁镇哪会不知道张宁征伐瓦剌之心不输自己,重重叹气,道:“朕一定护卿周全。”

    “臣一定平安归来。臣还没当新郎呢。”

    话音刚落,君臣同时哈哈大笑。

    禀完正事,朱祁镇宣格斯尔觐见。

    格斯尔被软禁在胪鸿寺几天,又惊又怕,一听皇帝宣,马上拿国书出房门,没想到门外已有两人等着,见他出来,架住他两条胳膊就走,押他上马车。

    格斯尔见马车被众多身着甲胄的军士团团围住,长枪的枪尖在阳光下闪烁锐利锋芒,不禁胆战心惊,明廷这是将他当犯人吗?他早有预料,这次出使,必然凶险,但没想到会小命不保。明廷一向以礼仪之邦自居,讲究的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怎么了?

    格斯尔被押到昭仁殿,按跪在金砖上。

    “陛下,这是我朝太师的国书。”他双手高举国书,只求明朝皇帝别忘记他使者的身份,饶他一条小命,放他回草原。

    朱祁镇一看国书就怒了。也先在国书中言辞傲慢,又说已囚禁明廷使者史大成,不日将斩首。

    “来人,立斩瓦剌使者于菜市口。”朱祁镇道。

    便有两个大汉将军进来,押起格斯尔便走。格斯尔吓得魂都没了,连声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臣是使者,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呀。”

    “你们太师斩得朕的使者,难道朕就斩不得你们太师的使者吗?”

    “太师没有斩史大人。”格斯尔快哭了,用力挣扎,道:“陛下,臣为史大人捎来一封书信,求陛下放开臣,臣这就拿出来。”

    “嗯?”朱祁镇挥挥手,两个大汉将军松开按住格斯尔肩膀的手,格斯尔只觉两个肩膀不像是自己的,可他不敢按揉一下,急急忙忙从腰带里取出一块白色锦布,双手呈上。

    贾小四接过锦布,抖开一看,认出这是一块从中衣上撕下来的锦布,上面写满字。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将锦布呈到朱祁镇案前。

    朱祁镇看后递给张宁:“卿也看看。”

    张宁接过锦布认真看起来。锦布上用蝇头小楷写道:“臣史大成顿首百拜……臣幸不辱命,没有坠我大明国威……”

    说到底,史大成担心被囚禁后,朝廷不知道他的去向,搞不好会胡乱给他安罪名,因而在格斯尔悄悄去瞧他时,忽悠他为自己带信,并且保证只要拿出他的信,便能活命。

    格斯尔本着多一道救命符的心态收下他的信,紧记他的话,危急之际才拿出来。

    “陛下,不妨先把瓦剌使者囚禁。”张宁看完信建议道。史大成在信中说自己有苏武遗志,宁死不屈,信末提到答应保格斯尔一命,作为对他送信的酬劳。

    既然史大成承诺在先,自然不好杀他。

    朱祁镇也是一样的想法,当下让张宁把格斯尔送去诏狱和巴图作伴。身为瓦剌使者,巴图一直在诏狱呆着。

    格斯尔只求活命,在哪呆倒不太在乎,见巴图还活着反而很意外,同时还有一点小激动,说不定他也能好好活着呢。

    昭仁殿里,君臣心意相通,张宁先开口,道:“这一战不可避免。”

    朱祁镇点头:“没错,与其兵锋起于大明国土,不如朕率兵主动出击。小四,宣英国公进宫。”

    贾小四答应去了。

    张宁道:“陛下还需宣杨阁老进宫商议。”

    杨荣负责筹备粮草,商议出兵的事自然少不了他。

    半个时辰后,张辅和杨荣先后来了,朱祁镇一问准备好了没有,张辅表示没有问题,杨荣则道:“臣以为,粮草还须多筹二十万石,请陛下宽容五天。”

    “准了。”朱祁镇道,这事急不来,得把粮草准备充足。

    …………

    杨士奇一听张宁不成亲,而是要随驾出征,急了,让人叫张宁过府,语重心长道:“少年人报效国家是对的,但成亲也是人生大事,怎能只报效国家,不顾妻房?”

    张宁决定不背锅,直接道:“太皇太后依然不同意这门亲事,孙婿也无奈得很。”

    杨士奇无语半晌,道:“娘娘曾说想多留郡主几年,想必郡主随郑王在封地,难得进京,才会如此。”

    这话,你老人家也是不信的吧?张宁没有说破,只道:“是。”

第191章 私会

    张宁坚持随驾出征,又有太皇太后所说的面相之术,由不得悠悠不担心。她特地去拓潭寺进香,为张宁祁求平安。巧的是,在拓潭寺遇到杨容儿。

    杨容儿同样到拓潭寺为张宁祁求平安。她虽不知道太皇太后之言,但想战场上刀枪无眼,因而禀明祖父,到拓潭寺为张宁祈求平安。

    两人在大雄宝殿相遇,相视一笑。杨容儿先开口道:“郡主可是为他……”

    “正是。”悠悠大方承认,道:“怎么劝都不听,真让人放心不下。”

    “可不是。”杨容儿一声叹息,道:“他从西山回京后,郡主可曾见过他么?”

    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人心中自明。

    “见过。”悠悠道:“你若想见他,不妨明天未时到我府上,我派人请他过来便是。”

    杨士奇身为文官之首,家规极严,杨容儿哪有悠悠自由?因而悠悠这么说,也是出自一片好心。

    “谢郡主。”杨容儿福了一福,笑容灿烂道:“我正愁没机会见他呢。郡主可帮我大忙了。”

    “你我姐妹,何必客气。”悠悠笑着挽起她的手,道:“只盼他能平安归来。”

    提起张宁出征的事,杨容儿俏脸蒙上阴霾,轻声道:“只要他能平安归来,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嗯。”悠悠轻轻应了一声。她也是一样的心思。

    上完香,两女同车进城,在车里,杨容儿打开话匣子,悠悠有意结纳,两人竟有说不完的话。

    当晚,张宁到郡主府相会时,悠悠提及白天的事,道:“我想她家规严,不方便和你私会,因而约她明天未时过来。你可别失约。”

    太贤惠了。张宁暗赞,轻抚悠悠柔顺的墨发,打趣道:“不担心我被她拐走?”

    “说什么呢!我是这样的人吗?”悠悠嗔道。她和张宁先于杨容儿认识,又因她贵为郡主,有自己的府邸,得以天天和张宁相会,比杨容儿幸福多了。

    杨容儿对张宁一见钟情,杨士奇以首辅之尊,亲自向张宁求亲,却惨遭拒绝,好不容易写信给杨勇,才得以成就这段姻缘。可说完全是她一厢情愿,张宁被动接受。

    如此,哪及得上张宁对悠悠的情意?悠悠幸福感满满,哪会吃干醋?

    张宁见惯现代女性醋意大发的样子,还真有点不习惯悠悠这么大度,不禁干笑道:“我的悠悠最好了。”

    “那还用说。”悠悠弧度优美的下巴扬了起来,一脸自傲道:“为了我,你可要平安归来。”

    “当然。”张宁紧紧将她拥在怀里。

    …………

    第二天未时正,杨容儿在府门外求见。

    悠悠暗笑她提前出门,想必早就到了,只是没到未时,不好让人通报。因两人以后要同处一屋檐下,她破格亲自在内宅月洞门相迎。

    “见过郡主。”杨容儿颇为意外,但还是行礼如仪。

    “快起来。”悠悠抢上前扶起,携她的手一起往里走,道:“他已等候多时了。”

    张宁不仅提前到,而且在这里吃午饭,和郑王翁婿相谈甚欢。郑王倒不怎么担心战场凶险,跟在皇帝身边,能有什么危险?不就是跟皇帝出去玩一趟,混一下资历嘛。

    酒一喝多,郑王的话匣子就收不住了,不停抱怨太皇太后说话不算数,赌约有如放屁,张宁已经封侯了,怎么还不同意这门亲事呢?

    知父莫若女,你嘴上没把门,悠悠怎么敢告诉你实情?张宁为他添酒,别的话一句没说。

    “孤已让人在封地筹办嫁妆,你出征回来,便能运来京中,为你们办婚礼。”郑王打了个酒嗝道,见面前的酒盏又满,再次把酒倒进嘴里。

    你怎么知道我出征回来,太皇太后便准我们的婚事?张宁无声嘀咕,按理来说只要他随驾征瓦剌平安归来,便能打消太皇太后的顾虑,但谁也不敢说得这么有把握,毕竟谁也不敢公然揣测太皇太后的心思。

    郑王喝醉由丫环扶回房歇息,张宁和悠悠卿卿我我半个时辰,杨容儿才到。

    把杨容儿领到所住的院子,悠悠便避开了。

    乍见张宁一身紫衣笑吟吟站在树下,初秋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他身上,他就像从画中走出来似的,杨容儿情难自己,恨不得投进他的怀里。

    张宁怎会看不出她眼神中无尽的爱恋?他示意侍候的丫环退下,对杨容儿道:“坐吧。”

    杨容儿强自克制,可脚步还是不受控制地迈向张宁,来到他面前,仰望他的脸,轻声道:“你还好吗?”

    好些天没有见面了,你可曾想我?

    确实没怎么关心她。张宁有些内疚,伸手轻抚她的脸颊,道:“过几天,我将随驾出征,最快近得寒冬才能回来。”

    要是寒冬前能回来,便是得胜而归了。他和张辅探讨过,草原上冬天来得早,气温低,要是不能赶在白灾前得胜回京,大军就很危险了。

    “嗯。”杨容儿意乱情迷,哪里说得出什么?

    和张宁含情脉脉说了半天话,悠悠来了,身后几个丫环把端来的点心放在茶几上。

    张宁叹道:“我走后,你们都要好好的。”

    虽说太皇太后的玉体日渐康复,只要她在,悠悠就没什么事;杨士奇随驾出征,杨荣留在京中筹备粮草,杨容儿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可一分别就是几个月,不想念是假的,既然想念,总得说点什么。

    这才说了句废话。

    悠悠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容姐姐的。”

    杨容儿比她大一岁,因而她称呼为姐。

    “哪里当得起郡主一声姐?”杨容儿客气道:“我虽年长,却应该称郡主一声姐,不知郡主可嫌弃我这个妹妹?”

    悠悠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俏脸微红。成亲之后,两人便是姐妹,以悠悠的身份,自然为正妻。杨容儿为平妻。

    张宁各握住两人一只手,道:“你们能这样,我便放心了。”

    三人坐下喝茶谈谈说说,不知不觉天色已黑,杨容儿先告辞离去,张宁则留下来用完晚饭,再上车,悄悄出府。

第192章 出征

    五天很快过去,粮草齐备,钦天监择了吉日,皇帝祭告宗庙,大军准备出征。

    清儿侍候张宁穿上甲胄,丝绦还没系上,泪水一滴滴滑落,她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儿道:“公子,你不能不去吗?”

    这两天,清儿不时偷偷抹泪,张宁只当没瞧见,这会儿可是忍不住了,说了一句。

    “没事的,你别担心。”张宁自己系上丝绦,拿过披风披上,道:“公子怕死,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那让奴婢随公子一同出征,公子在外,没人侍候不行。”清儿一脸期待地道。她还从没离开过公子身边呢,公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一去就好几个月,怎么行呢?

    对这个忠心小丫头,张宁印象还是不错的,穿过来几个月,一直在身边侍候,简直比他前世的亲妈还细心,可真要带她出征,那是不可能的。他道:“你好好看家,待本公子回来。”

    他随驾出征,父亲杨勇又守大同,府里只有婢仆。他不想叫族人帮忙照看,毕竟他不是真的张宁,几个月来和杨家族人旁支没什么来往,反而婢仆们天天在一起,更亲近些。

    老关忙着到处奔走开分厂,兴昌侯府是顾不上了,最让张宁放心的便是这个小丫头,年纪虽小,做事却妥贴。他打算提拔小丫头为内府管家,打理全府,要有什么搞不掂的,去找悠悠。

    “我不要看家。”清儿泪水滴嗒,就没停过。

    张宁哄道:“你不守着家,公子回来无家可归怎么办?”

    “嗯?”清儿泪眼朦胧抬头看张宁,一咬牙,道:“行,我为公子看家,公子一定要平安回来。”

    “肯定的。”张宁捏捏清儿的小脸蛋,道:“我家清儿等我回来呢,我能不平安归来么?”

    公子从没做过这样亲热的动作。清儿羞红了脸,嗔道:“公子!”

    张宁哈哈大笑道:“备马。”

    马已备好。

    府门外,兴昌伯府的牌匾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张宁上马,侧头望了牌匾一眼,扬鞭朝午门驰去。

    …………

    朱祁镇站在高高的台上,望着阳光下闪烁锋锐光芒的枪林,壮志满胸,道:“出征。”

    “出征!”军士们齐声大吼,吼声远远传了出去,惊得京城中早起的百姓人人停住手里的动作,望向皇宫的方向。

    是的,没有长篇大论的演说,只有气贯长虹的两个字:“出征!”

    此出,必然得胜归来,把瓦剌纳入版图。朱祁镇有这样的信心,百官也有这样的信心,军士们更是信心满满。

    原因无他,利器在手,名将为帅,怎会不胜?

    朱祁镇走下高台,上御辇。

    大军一队队开动,出城而去。

    城外十里,目送大军的人群中,悠悠和杨容儿共乘一车,分别欣起车帘,看着雄纠纠的军士一队队走过。

    “看到他没有?”先开口的依然是杨容儿,她不停探出身子,只想再看张宁一眼。

    悠悠就要矜持得多了,掀起细竹帘,一双妙目投在军士们的脸上,良久,轻声叹息:“没有呢。”

    人太多了,骑兵尤其多,哪能从数万人中找到某一人呢。

    “不知他看到我们没有?”杨容儿尤不死心,一手抓住窗沿,一手扬起纤手,只希望张宁能朝这儿望一眼。

    可惜,军士远去,终至只余马匹扬起的烟尘漫天。

    “唉!”杨容儿叹气,道:“他好狠的心,怎么就不看看我们呢,难不成他不知道我们在这里?”

    悠悠示意绿萝扶她下来,道:“你别摔着。或者他在御辇里,就算看我们,我们也不知道。”

    “可不是,上次随驾去西山,他不就来回在御辇陪驾么?”杨容儿恍然大悟,道:“这事传遍京城,谁不说他圣眷正隆?哼,他们也不看看,谁有他这么大本事。”

    悠悠笑了,道:“你眼里,他千好万好,别人不一定这样想啊,难免人多嘴杂。”

    “那是他们不识货。”杨容儿嘟着嘴道。

    两人谈谈说说,车夫驾车回城不提。

    …………

    张宁还真没在御辇里。如此重要的时刻,他怎会抢皇帝的风头?不识相,那是要出大事的。朱祁镇上辇后,派贾小四来请,他婉言谢绝了。

    他骑马随驾在御辇后,身前是锦衣卫们手执的皇帝出行仪仗,身后是身着补子的文武百官们,悠悠和杨容儿怎么能看到他?如此重要的时刻,他更不会东张西望着,因而并不知道两女城门口不远处苦等。

    大军朝大同出发,在路非止一日,每天择地安营扎寨后,张宁都要巡视营帐,朱祁镇也会派人请他过去谈论军事。

    这一天,路上下起大雨,道路泥泞,张宁心里有些烦躁,记得历史原来的轨迹上,王振带兵在去蔚县的路上,好象也天降大雨,路上泥泞难走,军士怨言不断。

    安营扎寨后,他去各处营帐转了转,并没有听到抱怨声,倒是不少人心疼被淋湿或是粘了泥土的鞋。

    派密探再探,一个时辰后,密探回报,三大营都没有军士抱怨,只是人人在火下烤湿透的衣裳鞋袜,担心一不小会火烧连营。

    这倒不能不防。

    张宁来到张辅营中,行礼毕,张辅道:“你来得正好,老夫有事和你商量,雨下不停,军士忙着烤火,不得休息,怕是明天难以拔营了。”

    “国公爷想说什么?”

    “老夫想恳求陛下在此驻扎一两天,但雨过后再行军,又担心雨下不停。”张辅叹道:“这雨什么时候停,谁也不知道呢。”要是军中有一个会看天时的就好了。

    张宁道:“我不会看天气,但观云层不厚,估计这雨不会下很久,更不会形成阴雨绵绵之势。国公爷不妨禀明陛下,且在这里停留一两天。我来找国公爷,却是有更重要的是,军士们烧火烤衣,万一起火,怎么办?”

    张辅脸色大变,道:“传令,所有军士不准烤火。”

    “为烤火衣服鞋袜不干。不如让他们熄灯灯睡觉,每天再分批烤。”张宁也没有更好和办法,但别在这时候起火还是必须注意的。

第193章 路上

    雨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中午云散雨停,阳光洒满大地。

    张辅松了口气的同时,向朱祁镇请示后,下令拔营,全军火速前进。

    道路泥泞难走,马蹄踏在泥泞地里,路况更差。步兵们刚烤干去掉泥的鞋又糊满了湿泥。

    御辇停下来,贾小四手提袍角,脚踏泥泞,越过手执仪仗的锦衣卫,来到张宁马前,拦住他的马,道:“陛下说,道路难走,请侯爷上辇。”

    御辇有如行动的房子,相对来说平稳很多,朱祁镇这是不忍心张宁受马背颠簸之苦,特地命贾小四来宣。

    此时出京,又在路上多日,不似出征第一天,必须维护皇帝的尊严,张宁不再拒绝,策马来到御辇旁,把马缰交给小太监,上了御辇。

    御辇里,茶温热正好,点心也热乎乎的,朱祁镇示意张宁喝茶吃点心,道:“卿一路辛苦,朕独坐辇中,无聊得紧。”

    你是出征,不是春游,怎能说无聊?张宁道:“陛下,大军渐近大同,随时有可能和敌军相遇,要时刻保持警惕才是。”

    “没到大同,朕终究还是放松警惕了。”朱祁镇有些感叹,又有些自嘲道:“若是大军由朕统领,朕早就不知多么紧张,现在不是有张卿吗?朕放心得很。”

    此次他御驾亲征,群臣没有意见,除了有张宁和杨士奇支持之外,由张辅统兵也是重要原因,对朝廷上下以及京城百姓来说,张辅作战经验丰富,将三大营交给他,大家放心得很。

    这些天路途寂寞,景色单调,张宁又坚持不肯上御辇,第一次离开宫城的少年皇帝免不了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陛下,英国公作战经验丰富不假,可也上了年纪。”张宁说着露出笑容,却是想起几年后,张辅老当益壮,再生一个儿子,便是袭爵的张懋。

    “卿笑什么?”朱祁镇奇道。怎么一说张辅上了年纪,你便笑得这么猥琐呢?

    张宁笑出了声,道:“臣想到,上次去英国公府,刚好英国公新纳一位如夫人。他膝下空虚,若是如夫人能为他涎下儿子继承香火,岂不是美事?”

    张辅长子早夭,这很多年来,妻妾没能为他生下一男半女。朝中谁不知道这是英国公的心病?大家都避免当面刺激他,也有政敌背后骂他断子绝孙。张宁这么说,在朱祁镇听来,却是最美好的祝福。张辅快六十的人了,怎么可能生育?

    朱祁镇也哈哈一笑,道:“他这几年,可没少纳妾。”

    都是男人,哪会不懂?君臣说笑一阵,朱祁镇心头的寂寞驱消不少,道:“朕观张卿行军布阵颇有章法,不愧为少年时便跟随成祖东征西讨的良将。”

    “可不是。”张宁道,说话间,眼角余光瞥向窗外,窗外一骑背插三枝羽箭,飞驰而来,却是八百里加急的信使。

    信使来到御辇前,勒马跪于道旁,取出信筒,高举过头顶。

    自有小太监飞奔过去取来信筒,查验无误后呈到朱祁镇驾前。

    急报是大同总兵蒋贵写来的,急报中说,瓦剌太师尽起王庭精锐,由太师也先亲自率领,现在距大同三百里处。

    朱祁镇看完把急报递给张宁,神色平淡无波,道:“也先不顾使者格斯尔,尽起大军来攻了。”

    看来双方想到一块去了。明廷也没有因为使者史大成被囚在草原而进行政治营救,而是尽起三大营精锐,直逼大同。双方在大同决战的可能性极大呀。张宁无声自语,看完信,把信还给朱祁镇。

    朱祁镇道:“宣张卿觐见吧。”

    不一会儿,张辅来了,看完急报,稍沉吟,道:“陛下,臣以为,据大同坚城,居高临下炮轰敌军,胜算最大。”

    这些天,他设想过无数和敌军相遇的方式,没想到因为已方准备充分,出兵早,竟是以最好的方式相遇。

    据坚城,用大炮轰,是张宁提过的最理想的作战方式,张辅犹记得张宁当时笑眯眯道:“若运气好,我们先赶到大同等敌军到来。我们先架好大炮,堆好‘雷鸣’,待敌军来到城下,我们先用‘雷鸣’炸他娘的,再用大炮轰他一个人仰马翻。”

    张宁自也想到这个,微笑道:“国公爷看我做什么?”

    出征前便设想过一切可能遇到的情况,现在是设想中最好的情况,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尽管去做就是。

    朱祁镇显然也想到张宁说过的话,道:“张卿下令就是。”

    “臣遵谕。”张辅起身郑重行礼,随即传令,全军加速朝大同赶去,务必在两天内赶到大同。

    瓦剌全是骑兵,一人双骑甚至三骑,三百里路,全力赶路的话,一天一夜也就到了。要不是考虑到已方骑兵步兵混杂,张辅会下令连夜赶路,务必在天亮之前赶到大同。无奈骑兵可以奔驰来去,步兵却是不行。

    大军加快速度朝大同赶去不提。

    有多少密探在草原,张宁了如指掌,如今也先率大军距大同只有三百里,却没有密探送回消息,事情太过异常,继张辅传令全军加快行军速度之后,张宁也派出密探,去查看派去草原密探的情况

    …………

    瓦剌,也先没有等到格斯尔回来,密探又飞马报明廷十多万步骑兵出京,也先再也坐不住了,马上集结大军朝大同扑来。必须先攻破大同,大军才能长驱直入,占领明廷的花花江山。要是连大同都没能攻破,还谈什么率兵南下,恢复祖上荣光?

    为不走漏消息,下令大军集结前,他先将在草原和牧民们做生意的明人斩首,以致锦衣卫密探无法将消息递回来。蒋贵见瓦剌兵好些天不曾在城下挑衅,派出小股骑兵出城打探,以整支骑兵全军覆没的代价,得知这个惊人消息。骑兵队长将消息送回来便咽气。

    …………

    蒋贵严阵以待,除了派兵驻守城墙之外,还将先行驻守在这里的一百名神枪营军士分为两批,每批五十人,再将“雷鸣”尽数搬上城墙,只要敌军在城下安营扎寨,马上扔“雷鸣”,先炸他个人仰马翻再说。

第194章 也先兵临城下

    蒋贵一边八百里加急飞报朱祁镇,一边调兵遣派,更是和副总兵张勇轮番看守,两人必有一人在城墙。

    子时,张勇披挂好,过来和蒋贵换班。蒋贵叮嘱道:“千万小心,若敌军来袭,必须赶紧报我。”

    倒不是他信不过张勇,而是兹事体大,万万大意不得。

    张勇道:“大人放心。末将自是一刻不停在城墙上巡逻,只要看到敌军的影子,马上飞报大人。”

    张勇前几天接到儿子成为兴昌侯的喜讯,高兴得不知怎么办好,要不是不能擅离职守,早就飞马狂奔回京,以死相胁,逼着太皇太后答应儿子的婚事了。

    他高兴劲还没过,再次接到家书,张宁担心他兴奋过头,一时冲动,不顾不管跑回京,当此皇帝准备亲征,满朝文武忙着筹备出征事宜的时候,不奉诏回京,便是死罪,谁也救不了他。只好紧跟喜讯之后,派人送来家书。

    张勇看完家书,更加欢喜,儿子真的长大懂事了,识大体,想得长远,反过来提点他这个老子了。

    他按捺住回京的心情,耐心在大同等候。果然没几天,便传来皇帝御驾亲征,率大军出京城,奔大同来的消息。

    虽说太皇太后在京中,不能亲自求恳,但求皇帝也是一样的。张勇心情大好,只觉不久的将来,便有一个郡主儿媳妇了。那可是皇帝和太皇太后跟前的红人,据说比几位公主还受宠的存在。

    也只有这样的姑娘,才配得上自己的儿子。

    张勇早就将郑王当初拒婚的不快抛到脑后,人家以王爷之尊,上赶着倒贴,有什么不答应呢?自己只是一个伯爵,要不是儿子成为皇帝跟前的红人,这样的好事哪轮到自家?至于杨容儿,首辅孙女,又是名动京城的才女,不知多少文人心中高不可攀的存在,但和郡主一比,不免要往后排。谁能比皇家女尊贵?首辅家也不行啊。

    不过,能和首辅结亲,张勇也是很骄傲的。杨家书香门第,首辅之尊,这份底蕴非同小可。两个儿媳来头不小,得尽快娶回家,免得夜长梦多。

    天上一轮下弦月,几颗稀疏的星星,走在城头,只能全凭感觉了。因敌军将到,城头上熄了火把,以免为敌军指路。

    张勇边朝城下张望,边喜孜孜地想,只待大胜一场,便求皇帝恩允,将安定郡主下嫁儿子。

    城里更夫敲了四声梆子,不用当值的军士躺在城垛下鼾声四起,张勇对跟在身后的几个军士道:“你们找地方歇会儿吧。”

    一个军士道:“大人体恤卑职,卑职却不能自行去歇息。”

    “就是。本来应该卑职们巡逻,大人去歇息,如今大人亲自巡逻,卑职们自当跟着。”其余的军士纷纷道。

    张勇还想说什么,只见天边一条长长的火线,像初升的太阳般奔涌而来,只是太阳没这么快,会越升越高。他大喊:“不好,敌军来了,准备迎敌。”想起蒋贵的嘱咐,又道:“快去叫蒋大人。”

    他身边几个军士分头行事,第一时间把鼾声四起,在城垛下睡觉的军士踢了起来。不到十息,黑暗中,城头上已严阵已待,无数双眼睛紧张地注视着天边那一道火线。

    那是火把。

    …………

    也先下令全军朝大同赶来,一定要在天亮前赶到大同城下,攻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一天一夜的赶路,他有些疲累了,但一想到朱祁镇率领的三大营半数为步兵,加上皇帝出行,要讲排场风度,此时不知在哪里悠哉游哉呢,肯定不可能赶到大同。

    他早就摸清大同那些守军的战力,要不然为何他一年四五次派使者入明朝贡,依然有部落不停到大同城下挑衅?每当明廷斥责,他便说是邻近大同的部落不听话,其实是他派这些部落试探大同的实力。

    多年的试探,如今总算派上用场了。

    大同只有不到两千守军,就算有城墙又如何?在他十万骑兵冲击下,能守多久?无法守到朱祁镇那小子率兵赶来是肯定的。这点把握他还是有的。

    他一马当先,辨明方向,朝大同奔来,还不忘吼一嗓子:“看到没有,大同到了。第一个登上城头的,封千户长,赏金万两。”

    “吼!”众多瓦剌军热血沸腾,人人奋勇争先。

    也先扬起马鞭,狠狠打在马背上,跨下爱马吃痛,撒下四蹄向前狂奔。

    草原上的儿郎就没有不爱马的,可此时也先却是顾不得了。这个时辰正是大同守军熟睡之时,不趁这时突袭强攻,在守军们不知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抢上城头,又待何时?难道等天色大亮守军们睡醒吃饱再攻城?他不是白痴。

    这也是他在集结部队前,便宁愿错杀,不愿错放,把所有到草原做生意的明人尽数杀光的原因了。

    至于上次遇到的小股明廷骑兵,一经发现,他便命强弩射杀,纵然马把人驮回去又怎样?死人是不会开口的,蒋贵又怎么知道这些人遇到什么,被谁杀害?双方平时常发生小规模的战斗,蒋贵不会疑心。

    “冲啊!”他的马鞭再次高高扬起,前方屹立在黑暗中的城墙轮廓越来越清晰了。城头上依然黑沉沉的,没有半点光亮,蒋贵这个饭桶,就等着在睡梦中被老子杀死吧。

    也先得意得不行,忍不住纵声长笑。

    …………

    蒋贵歇在城门旁的小屋里,和衣而睡。军士去叫,他一骨碌爬起来,直冲城头。

    好家伙,城外漫天遍野的火把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这些火把越奔越近,已能清晰看到马上瓦剌军的五官。震耳欲袭的马蹄声震得脚下的城墙微微颤动。

    蒋贵脸色微变,也先这次是倾巢而出啊。

    张勇紧盯着当先那个汉子,右手紧紧握住长枪的枪杆,说了一句什么,却被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淹没了,根本传不出去。他不得不大声道:“大人,敌军来势不小啊。”

    蒋贵双眼死死盯着城下的敌军,道:“看样子他们要攻城。”

    奔得快的敌军已来到城下,后面敌军还在不停涌来,是无边无际。有些敌军正在搭攻城的器械,可不是要趁黑攻城?

    他冷笑道:“他们想攻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真不怪也先没发现城墙上有人,城墙上乌漆漆的,军士们又都躲在城垛下,只有张勇和蒋贵露出脑袋,也先要是能发现才是怪事了。

第195章 爽啊

    “点火!”

    蒋贵一声令下,城头亮如白昼,一支支燃烧的火把让也先的脸色瞬间变了。火把照耀下,城头上一个个露出上半身的军士,或是紧紧盯着城下的敌军,或是紧紧攥住手里长枪,锋利的枪头在火把下闪烁着光芒。

    走漏消息了!也先满脑子都是这句话,不过他身经百战,面对如此不利形势,只怔了一息,便下令列阵。明军既然提前发觉,在城头上防守,自然不能搭云梯,而应该列队,先用强弩把城头上的明军射死一波再说。

    瓦剌军撤回云梯,在城下列队。

    城头上,蒋贵嘴角上扬,张勇更是笑出了声。西山御览,神枪营五十名军士只是扔“雷鸣”就把一座山峰轰平,他们分别在同僚和张宁的来信中看到。张勇更是把张宁的信给蒋贵看,信中特别提醒,“雷鸣”要往人多的地方扔,敌人越堆在一块儿,死伤越重。

    敌军这是怕死得不够快吧?

    “雷鸣”既然有这么好的效果,蒋贵哪肯将指挥权拱手让人?当然是亲自指挥。他下令:“‘雷鸣’准备。”

    神枪营的军士们早就把手榴弹堆在身边,这时轰然应声:“领命。”

    城下火把照耀一样如同白昼,瓦剌军队列渐成,人人得胜勾上挂硬弓,腰中箭壶满满,随时能够弯弓搭箭。

    “扔!”

    蒋贵言箭意骇。随着他的话声,一支支发出“吱”声,冒着微弱火光的手榴弹带着优美的弧度,飞向城下列好阵的敌军。

    瓦剌军见从天而降一大片黑压压的东西,不是弓箭,倒更像蜡烛,只是比蜡烛粗,色作乌黑,不禁哄笑起来,有人道:“明军吓傻了,把家当都扔出来啦。”

    哄笑声更响亮。

    也先眉头拧得紧紧的,不明白是什么,一时拿不定主意,想先看清醒再说。

    也就几息的功夫,黑压压的东西在惯力的作用下,来到瓦剌军前列军士的头顶。瓦剌军人人仰头观看,有人更伸手想捡一些,明军的东西,肯定是宝贝,捡些回去讨心爱的姑娘欢喜也好嘛。

    “轰!”的一声巨响,这一片的空中如烟火散开,火光冲天兼地动山摇。火光中,惨叫声嘶鸣声四起,血肉横飞,有人的,也有马的。

    也先眼眸里,只有无尽的火光,和火光中一片片红色。他心痛得眼前发黑,加上跨下战马受惊,躁动不安,往前踏了两步。他在马背上再也坐不主,往后便倒。

    异变陡生,他的亲卫惊慌不已,可职责所在,还是有不少人抢上接住他。

    瓦剌军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城头上,蒋贵下令:“给本官扔,往人多的地方扔。”

    神枪营的军士们在训练时,刘念和顾淳每次训练都再三叮嘱,上了战场,一定要往人多的地方扔,谁不往人多的地方扔,战后查出来,是要挨军棍的。这时哪里用得着蒋贵下令?一个个手上不停,眼睛也没停。

    一时间,城上火光冲天,染得天边都红了。

    …………

    张辅下令,连夜赶路,务必在天明前赶到大同,此时大军距大同二十多里,骑兵有序前进,步兵小跑跟上。

    突然,脚下的土地有如地龙翻身,颤动不已,大同方向的天边,更是红彤彤的一片,比白昼更亮,有如落霞满天。

    将士们见此异相,脚步微顿。

    张宁道:“大同守军和敌军交手了,还请国公爷下令,加速前进。”

    “不错不错。”张辅只是见过一次手榴弹轰炸,又是在白天,兼居高临下,景象视角和现在大为不同,一时反应不过来,张宁这一提醒,马上醒悟,不是地龙翻身,而是敌军到了,双方交手,大同守军手里的“雷鸣”在发威呢。

    这时哪少得了自己统领的十多万精锐?他当即下令,全军加速前进,必须在一个时辰内赶到大同。

    骑兵扬鞭向前,步兵则撒开脚丫子狂跑,敌人在攻大同,这时不去捡军功,更待何时?至于粮草辎重,有专人负责,天亮前到便可以。

    …………

    第一轮手榴弹扔完,城下的空地全是大坑,到处是炸成焦黑的肉沫和散落的断肢和马腿,以及被惊马掀下马背踩踏而死的尸体,火把也熄灭不少,搭眼看去,有如末日来临。

    也先悠悠醒来,看到眼前的惨状,吐了一口血,又晕过去。他从少年出征至今二十年,何曾遭受过如此败绩?十万骑兵,不说全军覆没,也死很多。跟随他第一时间奔到大同城下,都是勇敢非凡的草原英雄啊。

    这些人,还没和敌军交战,便死于非命。死得冤哪。

    他再次被救醒,还没顺过气,便听城头欢声雷动,笑声听来是如此刺耳。他气得扶住亲卫的肩头站起来,就听城头上一个浑厚的声音惊讶道:“太师尚在?”

    张勇确实很惊讶,这么一番狂炸,“雷鸣”可不长眼,怎么就没把他炸死呢?

    也先气得眼前发昏,就听另一个响亮的声音道:“太师运气不错,难得,太难得了。”

    蒋贵也调侃上了,“雷鸣”都没能把他炸死,这货运气很逆天啊。

    “可惜了草原大好儿郎啊。”张勇兴灾乐祸上了。多年打生打死,唯有这次打得最轻松,已方没有一人伤亡,敌军却死伤惨重,没有散尽的硝烟中,还有受伤敌军的惨呼声呢,若不是疼痛难忍,谁会呼痛?

    也先气得双手指节捏得紧紧的。亲卫惊道:“太师!”你可别再晕了,万一晕过去再也醒不过来,那就糟糕啦。

    一个被炸断一只手臂的万夫长强忍剧痛过来,道:“太师,不如先清点受损人数,安营扎寨再战?”

    蒋贵和张勇还在互相唱和的嘲讽,不过也先知道这时不是和他们斗口的时候,定了定神,道:“传令下去,择地安营扎寨。”

    明军有这么强的利器,营寨自是不能离大同城下太近。

    张勇和蒋贵正嘲讽得高兴,突报皇帝率大军来了,两人精神一振,忙下令大开城门,下城迎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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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之好运加身介绍:
自从买了玉佩,张宁就在好运和厄运之间折腾,先把王振折腾没,再把也先折腾死,剩下的就是发展那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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