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万物复苏
清明这个节气与扫墓联系在一起,提到它时心里难免疙疙瘩瘩,其实,清明意味着天清气明,万物复苏。
清明第二天,她早晨起床后,像平常早晨那样去卫生间,刚关上门,里面传出一声不小的惊叫。
他从厨房几步跨出来,顾不得别的,拉开门,她脸色苍白,颤悠悠地说:“出血了”。
这非同小可,他在网上了解到,她的病如果有突然出血,极可能是妇科有问题,而且一旦有问题就是大问题。
还做什么饭?换衣裳去医院,当然去一院,再不去三院。
半个小时后,他跑上挂号窗口,太幸运了,他们挂到了看特需时的专家号,乳腺内科的专家号在平时不抢手。
他门忐忑不安地等到了十点,终于到他们。
进去后依然呈病例,这是规律,医生能记住她的详情?
但一看病例,教授和蔼地说:“你看过我特需”!
“是的”!
“咋的了”?
“我今天早晨出血了”。
“你换药多久了”?
“两个半月”。
“哦,那是来月经了”。
教授肯定的语气显示出高超的水平。
她觉得自己已经与大姨妈绝缘,怎么还会来?
教授有点揶揄的笑,“看起来你的身体还很年轻啊!停针后每天都在蓄势,大姨妈又恢复了”。
她不知道自己呈现给医生的是什么表情,教授看了看她说:“新换上的药副作用最低,它控制一部分雌激素的同时,药物本身释放代雌激素,所以你会来月经。
几年后你肯定会绝经的,但那是自然绝经,你会拥有正常女人状态,而不是药物副作用带来的状态。
而且,那时你也停药了,会更好。
手术快一年了吧?做个全身体检吧”。
教授开出一串检查项目,他们收拾起资料,出来。
第一件事不是去检查,而是找个地方坐下来,平静平静,平复一下心情。
这时,最有用的不是说什么,他们握着手,紧紧地握着。
她其实又和他藏了个秘密,换药不久,她就感觉到身体有变化,后来每天都在改变。
身体里像有冰块融化,化成春水荡漾,她欣喜的,不安地过着每一天,直到大姨妈突袭。
而它的突袭把她吓坏了。
这就是换药带给她的变化,小小药片对生物体的作用真神奇,可以毁灭性的,也可以温和的。
“我统筹安排了一下检查顺序,这样需三天就能查完,今天已经中午,我们从腹彩开始吧”。
他研究完那些项目后说,“正好早晨咱们没吃饭,这个需要空腹,可以喝水,检查完吃饭去,回来排妇科”。
她听他的安排,他出主意,她出身体,医生出检查。
就这么办!
他们到另一个楼层排好号后坐在旁边等,他拧开一瓶水,“最少三瓶,喝吧”。
她很渴,咕嘟咕嘟喝光了,他又递上一瓶,她开始小口喝。
她从头上大屏幕收回目光时,看见一对年轻男女也去排号,从护士那回来坐在他们前排。
她见过他们,刚才在教授诊室,护士叫她进去,椅子上坐着的正是那个年轻女人。
教授对年轻女人说:“你才31岁,这个联合治疗你最少用十年”。
听到联合治疗,她心里咯噔一下。
她注意地看了眼女患者,她很漂亮,画着精致的妆,很浓,好像要掩饰眉宇间的忧郁和憔悴。
她戴个时髦的灰线帽子,红风衣领子竖起很高,整张脸像藏了起来。
她低头坐着,全程不说话。
她身旁站着那个白净微胖的小伙子,小伙子和医生认真地交流,打听的很详细,小伙子很紧张,总眨眼睛。
这对特殊组合她印象特别深,看来他们也复查,因为项目一样的,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了。
他们好像同时排了另一个项目,小伙子小跑着到另一个护士服务台询问,仔细地询问,然后跑回来。
他又坐在她身旁,他们一直没交流,盯着头上的电脑屏幕。
她在他们身后呆呆地看着,他们看上去是夫妻,年轻夫妻。
下次复查的时候,还会遇见他们吗?小伙子还会陪媳妇儿来吗?
下下次呢?
小伙子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吗?
一直跑前跑后,一直详细地打听?
一直放在心上?
年轻的他们前面有太长的路要走,这不是一般的考验!
他们有孩子吗?
如果没有,女患者为了保命,是不适合要孩子的,那么小伙子会为了她不要孩子吗?
而且,年轻女人用的是联合治疗,要用十年,她太懂十年对一个年轻生命的摧残。
太残酷!
这对年轻夫妻不能像同龄人那样,走一条常规路,别人感觉到无聊的常规路,对他们是奢望。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太多太多男人抛下生病老婆的案例,其实,她很反感这时的女人死乞白赖地祈求。
她作为患病的人深有感触,得病算是自己倒霉,如果伴侣要离开,就放手吧,何必拖着无辜的别人进泥潭?
她非常理解当逃兵的“渣男”,不要道德绑架,谁都不是圣人,谁都想过平凡的却正常的生活。
她无言地看了眼布莱克,他们幸运的是已经往老年奔了。
余生没什么折腾的,即使这样,如果布莱克露出厌倦,她会毫不犹豫地让他走,她要有尊严的活着。
人生的列车到终点时谁都会下车,有的人早下,如果该她早下车时,她会让自己的动作看上去潇洒。
布莱克也关注着屏幕,然后再看看她喝水进度,“别喝太急,但也不能品”,他磨叨着。
他不清楚她心里乱码七糟的念头,这个男人如果真的抽身离开,她真的会潇洒吗?
她会无依无靠!接下来的每一天已经死了!
他会离开吗?
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他奇怪地看着她,她笑了一下,老头子,离开我?你敢?!
他不会的,她相信!
她把头靠在他肩头,他下意识地调整一下让她靠得舒服,她又看见了前面那对年轻夫妻。
他们各自坐着,全程无交流,真心希望年轻女人余生能得到善待,因为她的世界已经很小了,缺一个人可能就崩塌了。
也希望她能够坚强!她的世界里只剩自己也能好好活下去!
后来几项检查,他们与年轻夫妻又遇到几次,小伙子跑来跑去,很积极,漂亮的年轻女人像冷似的,瑟缩着,衷心地祝福他们,好运!
他们的检查在计划中全部完成,到给教授看结果环节了,但教授每周只出诊一个上午,他们需要等到下周。
看着一摞子软的硬的报告单,这上面到底是什么结果?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走,找她去,她不在门诊,肯定在别的地方上班”,他牵起她的手开始寻觅教授。
经打听他们来到另一个楼的第三层---肿瘤中心疗区。
这个疗区都是二进宫,三进宫,甚至N进宫的肿瘤患者,所以这里的医生对于病人吃什么药,当然门清。
她来到这里又想到她吃错药的事。
也更信赖这里的专家指导她吃药是极其专业的。
在主任办公室见到了教授。
教授把检查结果一篇篇很快地过目一遍,他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教授把结果递过来说:“各项指标都很好,你身体底子很棒的,出血果然就是月经”。
教授为自己神机妙算露出得意一笑。
他们接过那摞检查报告,应该走了,她对他说:“你先出去”,他只得出去。
教授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没开口先脸红,想到不能耽误主任时间,不能扭捏,就看着主任说:“联合治疗时我,我没有一点欲望,换药后,我现在有欲望了”。
“你说X欲呀,吃这个药有X欲正常,你已经是正常女人了”。
教授直截了当地说。
“不会影响养病吗”?她担心。
“不会,适度的X生活对身心有好处,对养病当然有好处了,促进夫妻感情X生活是必不可少的呀。
老天眷顾你,你没事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教授给她上了节特殊课。
她开心地笑了,“谢谢主任”,转身跑出去。
他正在门外等,追了上去。
追问:“你问主任啥了?又避开我?有啥瞒我的”?
她连走好几步才站下等他。
挽过他的胳膊,笑而不语。
他傻愣愣地看着她,看她脸红着,眼睛发出异样光彩,生病以来第一次见到那种光彩,他渐渐露出狡黠之笑,也不语。
一年后再来检查,这一年他们是放心的,那就过好这一年,不要杞人忧天。
他们回到车上,驶出医院停车场。
“今天我要给自己放假,我不做饭了,你犒劳我一下吧,请我吃饭”。
他专注地开着车,说。
她回答干脆,“没钱,攒钱给儿子们买房呢”。
“这顿饭就扣林洋那份吧”。
哈哈哈……
“这个不靠谱的爹,这么扣下去,林洋用钱时,你说:对不起儿子,我把钱吃光了,你说你的脸往哪里搁?”
她笑的时候需要按着肚子。
他眼睛寻觅着饭店,不在乎地说:“吃不光,他的房子挺多小一毫米”。
哈哈哈……!
第302章 皎洁明月心
四月是在气温飙升中过去的,五月是温暖催生的花团锦簇。
花开荼蘼,欣欣向荣,塞外的季节就是如此鲜明。
同样这片大地,冬天时万物萧条,以为再也看不见春天似的,
可是春风一吹,美丽又回来了。
大自然的奥妙与神奇想想就令人激动,世界这么美好,心情怎能不美好?
在百货大楼,他领着老婆怀着美好的心情逛商场。
女人服饰区分两层,一层少女馆,一层淑女馆。
所谓淑女馆就是卖中老年服装。
淑女馆她没看上,就喜欢少女馆的衣服,就逛少女馆。
她挽着他的胳膊在少女馆流连忘返,他们专门看模特身上穿的,太萌的一看就不行,但有些活泼时尚的也是可以试试的嘛!
她的身材还那么棒,皮肤更不老,可以冒充“三十多岁少女”!
在一个模特面前,她站住不走,模特穿了件裙子,米白色的主色,隐约含着鹅黄色格子,很青春的面料。
这是一条吊带裙。
沿着V领和肩带镶嵌着晶莹水晶钻。
这条裙子太漂亮了,她心跳加速。
他扭头笑着说:“试试”?
她嘟起嘴,这是无奈的表情,裙子漂亮,她穿不出去呀!
这样的裙子属于舞台,属于新娘,属于特殊群体。
但作为女人没穿过吊带裙真遗憾,自从她“切割”,塑型,恢复后,她特别渴望展示。
“我们要试试”,他直接对导购说。
导购小丫头最后瞄了她一眼,准确地找出号码,“160就行”。
“用我帮忙吗”?他怕她胳膊不方便。
她摇摇头,抱着裙子走进试衣间。
她的束身衣每天还要穿几个小时,换成了夏季款,轻薄透气。
量身定做的胸托必须戴着,其实它就是个文胸,轻薄透气,托举好。
她不戴还不习惯了,缺点是价格昂贵,不是一般的贵。
而所有这一切束缚,半年后就完全自由了!
她一件件除下外衣,趁机对着这里的镜子观看自己,胁下皮肤恢复的很好,腹部被取肉处也很平坦,感谢她的身体通力合作,完成自己疯狂壮举。
大宝二宝呢?
这对患难双炮胎很和谐,很对称。
这么艰难恢复的身体,焉能不满足展示欲?
她不再犹豫。
她一点点穿上漂亮裙子,不再多想,把门一推,走出来。
她不看他的眼睛,径直来到穿衣镜前。
哦!
她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她觉得自己太美了。
你看那胳膊,不粗不细,第一次露出那么多,细腻如脂;
你看那脖子,光滑无痕,还可以叫玉颈嘛,不都说锁骨吗?她不知人们为什么关注那里,她觉得自己锁骨很美。
哪里的皮肤是最好?
那里像养在深闺的千斤,可能会藏一辈子,可是这吊带裙把它们暴露了。
她有落泪的冲动,她又一次骄傲地面对自己,还有半个月正好一年整。
这一年,有他陪伴,关爱,照顾,鼓励,奔波,她涅槃重生!
此刻,那个平凡的男人走过来站在身边,他脸色微红,那是激动才有的脸色,他的目光在镜子里的她身上来回,他低声却肯定地说:“买”!
“你疯了?怎么穿出去”?她涨红了脸,但她的目光暴露了她真实的心情。
“穿着和我回江东,与大家见面时就穿它”!
他比她还疯!
她转头认真地看着他,他同样认真地看着她,他不是开玩笑。
“真的?”
“嗯,真的”!
他俯身检查裙摆,裙摆从腰线往下垂下百条褶皱,像重叠的薄云。
他像专业闺蜜那样细查瑕疵。
然后对导购说:“我们就要这个”,他付款去了,三千九百九十九块。
导购很开心,“想穿就穿,不留遗憾”,这是年轻人的普遍观点。
她执意给他也换了身新衣,浅色休闲,人是衣裳马是鞍,那家伙鸟枪换炮了。
“我请你吃饭,衣服都买了,还差一顿饭”?
他最爱听这个,乐颠颠找饭店停车。
晚上,洗漱完,她已经上床了。
“你再试试裙子,在商场没看够”,他笑嘻嘻的。
“怪麻烦的”,她不乐意,可是已经下床去换了。
在玄关那里的穿衣镜前,她又一次自我欣赏。
他走过来,快贴到她时才站下,目光落下来,她仰面时轻啐了他一下。
但她心花怒放。
她把脸贴在他胸口,动情地说:“谢谢你,布莱克”!
他抚摸着她的后背,肩膀,低头寻觅她的脸说:“做个幸福的女人,好好报答我”!
突然拦腰一个公主抱,往卧室小跑。
她被托着轻轻地放在床上。
她把在商场就涌动的话说出来,“我爱你,布莱克,一分钟看不见你就想”!
他俯视着她,她从身到心都那么柔弱,自己就是她的天!
“我让你爱!一分钟也不离开你”!
他还以深情!
“我帮你”,这么说着却笨手笨脚,对裙子无从下手。
手忙脚乱后,他拿着裙子,她捋捋凌乱的头发,“你真笨”!
她顺手抓过裙子蒙住了脸。
裙子从她脸上被一层层取下来,她睁开眼睛,见他两腿分开跪着,胳膊分开撑着,整个的悬浮。
她想笑场,用胳膊遮住了眼睛,又拿下来。
“我没那么脆弱,又不是碰一下就碎”。
“时间太久,我都不会了”,他很紧张。
他们注视着,不再说话,他的那头蓬松茂密的卷毛呢?
没了,很短看不出卷了,这是她想起来就柔肠百转的男人,曾经失去这种感觉令她绝望,现在又回来了。
一个女人最骄傲的时刻,就是在爱她的男人面前,可以满足他,他懂,懂她所做的一切,他焉能不疼惜!
她轻轻托了托二宝,面带羞赧地说:“你亲亲它,我们不许歧视它”!
她看着他的头俯下来,快挨到时,她闭上了眼睛,那里湿润温柔,他小心地亲吻着二宝,这个用命换来的宠儿。
然后是大宝,对大宝比较放松,接下来他就不是不会,而是很会!
他们一点点贴合,他的大手罩在二宝上,怕压到它,医生说一年后才可以动。
她只觉得自己一沉,又一轻,轻飘飘浮上云端。
久违的欢愉充斥身心,他也是。
经过一年的拼命,她终于自信的给了爱人。
他得到了他要的有情有趣的爱!
窗开着,窗帘在窗口里外扑荡,又是一年花香弥漫,又是窗外明月皎洁。
那心怀千古长恨的明月,总想窥视些什么,怎奈世间的窗帘多数都是遮掩的,不遮掩的窗里,只有无眠的心才对月遥望。
他们的窗一黑,关灯了,明月含笑不语,不打扰他们美梦了,睡吧!
第303章 故地重游
我一生中最爱的人啊
我醒来梦中还是你的样子
可不可以再爱我一次
让我学会做你的爱人……
一辆车奔驰在国道上,司机开着车,动情地哼唱。
副驾座位上是一位静雅的女人,她穿件白棉T恤,米白牛仔短裤,淡蓝色帆布鞋。
一条柔软松散的大辫子搭在肩头,人面桃花带春风。
她把头靠在椅背上,扭着头看着司机。
听着听着笑了,看看前方,又扭头看司机。
司机的余光知道她在看他,更得意地唱。
他们去哪里?
他们要去江东。
顺路重访几个地方。
他们路过沙塘子,没有停留,前行十公里那样子,拐进一条乡镇大街。
他们进入家乡卧龙境内,正穿行的是卧龙镇。
她惊讶地往车窗外看,“我记得这条马路又宽又平坦,现在这么窄这么破?
我记得道北那些砖瓦房气派漂亮,现在这么低矮破败”?
他把车速放慢,进了卧龙主街,曾经去约会她,这条街是他必经之路,在这里赶集摆过摊,在这镇上拥有一个小院是那时一个奢华的梦想。
“卧龙七中搬迁到新区中部去了,乡政府合拼到沙塘子乡,卧龙被废弃了”,他们穿过萧条的街道。
很快来到丁字路口,“看,蒋家饭店还在,还在营业”,她激动地说。
这个当年的香格里拉,依然是座平房,依然老样子,它是卧龙镇的标志。
再往前走他们都知道是哪里,他把车停在路边,然后下了车。
那个铁网门是当年的吗?
他摇了摇,应该不是,大门紧锁,他们手攀着网格往里看。
卧龙七中人去楼空,当年的南北两排平房依然还在,南排很多年前废弃,但没拆除。
北侧办公室前又盖了一排房子,这样的新旧结合一直使用到一年前集体搬迁。
他们收回目光看向校门右手边,那个低矮的收发室还在,窗前垂柳依依,新叶鲜绿。
他们目光灼灼地看着那道门,走进那道门就进了收发室,收发室里还有个小门,推开,里面是个小教室,迷你教室。
六张课桌一台大彩电就是他们的大学课堂。
只有他们两个学生的课堂!
他们在那里读大学,在那里约会,在那里等待,也在那里分别。
那里留下了他们可爱的青春,如今,人到中年的他们回来了,迷你教室可还在?
要看的地方太多,他们离开了这一处,又上了车,按照老路,应该跨过铁路道口,但道口早已消失,他们又往前行驶二百米,拐进铁道下的桥洞。
桥洞很简陋,路面坑洼处存满积水,沿着上坡行驶到一条新路上,啊,到桥了。
又下车,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只手握在一起,肩并肩走上桥。
不是原来的石桥,不知什么时候新建的,虽然是一座新桥,却看不出多新,没了老石桥的拙朴,他们不喜欢。
站在桥栏旁,雾开河没宽,没窄,依然蜿蜒之势,从光影浮动的南方来,流向绿野茫茫的北方。
他们耳畔回响着遥远的对话。
“你知道雾开河流向哪里吗?”
“不知道!”
“太平洋啊!”
“真的?那么桥下的河水有一滴就会到达太平洋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
这些幼稚的有趣的对话,只属于那个年轻时代。
想到这里,他们俯身向着桥下,他吐了一口唾沫,她也吐了一下。
两滴唾沫轻飘飘的,最后无声地卷进河水,不知所踪。
他们不约而同抬头向北,“向太平洋流去了”!
他们重温了那个幼稚,只有幼稚才会快乐!
走出桥,站下,目光向西。
眼前一切陌生极了。
不见当年土路,这个可以预料到,但新修的水泥路好像改变了位置。
比原来土路偏移了几米。
原来的土路下雨天泥泞不堪,但土路很宽,两侧的大白杨高大雄伟,树冠夹出一线天。
那条土路,她上学走三年,上班走三年。
那条土路,他第一次送她回家走过;送她回家后,他回家,他走过;多少回见她,接她,送她,走过。
黎明走过,黄昏走过,月夜走过。
那条土路,她最后一次走是出嫁;那条土路,他最后一次走,是骑自行车追,没追上,她跟别人走了。
闭上眼睛往事历历在目,太难忘!
路啊,你可知道一个人是怎么怀念你啊!
如今的路是窄窄的水泥路,像条灰色的鸡肠子,路两边依然是白杨,但纤细稀疏,树头顶着一簇绿叶。
当年的大白杨肯定作为木材奉献了,现在的白杨是新栽的。
曾经这条路行人络绎不绝,赶集日子特别繁华,现在连个人影也看不见。
除了路有变化,最惹眼的是前方一千米左右,一条高铁像架在空中的桥,在田野上像条巨龙不见首不见尾。
这才是巍峨的桥!
变了,旧的变新,坏的变好,他们由青春年少变成中年。
不变的是田野还有雾开河,还有他们的怀念。
旧地重游不仅仅只有伤感,也有令他们骄傲的,当年在那条土路上,她骑个新自行车都是奢侈,他骑辆破自行车追不上摩托车。
如今,他开上了自家车,带着她重坊故地。
看着新路,沿着它她能回家,回到出生的地方,去房后见大梨园子。
做梦她都想见梨园的梨花,但它们花开花落25年,她已经25年没回去了。
远吗?
离沙塘子才五六十里,但自从父亲搬出那个村,她再没回去。
父亲出来了,老屋塌了,她回去没意义了。
唯一思念的是梨花。
“哥哥说梨园近几年被砍伐得厉害,以前梨花开的时候,抬头看不见天,现在透亮了。
三年前上级来了一些人,把梨树定为三级文物,每棵树挂了标签,再砍伐就犯法了,梨园周围竖起了栅栏,随便进不去了”,她说。
“太好了,要不可惜那么美丽的梨园”,他说。
好吧,上车,去另一个地方。
他们返回卧龙主街,出了街口就是国道,国道东南方向一条小路通向一个村子,那里就是他的老屯。
但哪里有小路?
田野贯通了。
沿着国道往市里方向返回两千米,只见一条气派的柏油大街往东延伸。
他们上了这条大街。
“老屯被新区征用,变成新区边缘,那里现在是农田,将来变成什么不清楚,当年的村子和邻村集体搬迁,村子消失了”,他感慨道。
然后笑着说:“记得我们村那个分校吗?卧龙分校?与卧龙七中合拼后集体搬迁到新区中部,新教学楼特别漂亮不说,老师们工资比咱们每人一年多五万”。
“为什么多”?
“教师工资不低于当地公务员,他们的标准是省会公务员”,他笑着说。
她狡黠一笑,“你不从分校调出来,现在是不是在新区当校长?那多神气”!
他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
社会命运决定个人命运,这些年发展太快,多少人的命运就变了。
而站在当初位置,谁能看到现在?
现在看当初,多少感慨只能笑笑!
车轮行驶在宽广的新区大街上,终点是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导航告诉我们路线呢”。
“你真厉害!回你家乡还得用导航”!
第304章 又见故人
他们进了一个村,他停车,打电话。
不一会儿,车前方走过来一个壮汉,六十岁上下,脸堂红润,步履矫健。
布莱克打开车门下车,迎着壮汉走过去,两个人开心地握着手往回来。
壮汉坐到车后面,指挥着他又前行一百多米,下车。
布莱克像接新娘子似的扶下她,挽着她的手往一座院落走。
农家院落很宽绰,干净,大菜园已经绿油油的,一看就是勤快人家。
中间开的房门敞开着,门里走出一位健硕的女人,花白头发,声如洪钟,“贵客呀,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说到这里发现还来一个。
他笑着走过去,对女主人介绍:“我媳妇儿,红梅”,然后对媳妇儿介绍,“表嫂”,指指刚才壮汉,“表哥”。
原来这就是久仰大名的表哥表嫂。
红梅亲切的,“表嫂,表哥”!
表嫂好奇地睁大眼睛仔细地打量她,从头到脚,不放过任何细节,啧啧啧,“唉呀妈呀,你就是我表弟的那啥,女神啊!
模样的确俊”!
布莱克开心的笑着,“是,对,就是她”!
一行人进了屋,屋里陈设简单,极其干净。
农村炕沿儿当沙发用,表哥坐在圆桌旁,他们坐在炕沿儿上。
她紧挨着他,觉得那个表嫂随时要给她接不上来的话。
表嫂亮开大嗓门,果然又调侃:“大林你啥时候当新郎的?不该偷摸的。摆几桌呀,我随大礼,哈哈哈”。
对于这样的表嫂,布莱克也招架不住,习以为常了。
表嫂哈哈笑完对红梅,“兄弟媳妇儿呀,你早嫁给我兄弟多好,你可把我兄弟坑苦了”。
“你这娘们儿两句话不到就下道,胡咧咧啥”?
表哥责备她。
表嫂两手响亮一拍,又使劲拍打红梅肩头,吓得布莱克赶紧用手护着。
表嫂没察觉,哈哈大笑着说:“我的意思是,大林没娶到她时,魂儿丢了,哪像现在,看看哈,现在这精气神,这么大岁数当新郎官也没累坏,越累越精神”。
这直爽可爱的老嫂子,头发斑白了,性格还那么热烈,谈笑间男主心花怒放,女主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他们年龄老大不小了,老大不小了这么逗也扛不住。
他笑着问表哥,“全村人都进安置楼了吗”?
“多数都住楼去了,像我们这样楼房空着住农家院的,还有几户,原来的房子没了,我们到这邻村租房住。
大家都不愿意住楼,往楼上一蹲,几年就把我闷死了,这大院子像别墅似的,种啥吃啥,都是绿色蔬菜。”
他想起自己家的老屋,没最后再见一眼就和全村所有房屋一道被夷为平地。
母亲不知道,如果知道了肯定会心疼难过。
老屋是他和母亲的情怀!
表哥站起来往窗外努努嘴,“我种了几垄瓜,放暑假时你们来吧,瓜下来吃头蔓瓜,弟妹,到时候尝尝我家瓜,你就知道好不好吃了”。
红梅笑着点点头,“我和大林来”。
布莱克说:“表哥的瓜可不是白夸的,好吃”。
“兄弟媳妇儿,你不知道,那些年大林跟着我家那口子卖瓜,起早贪黑可辛苦了,夏天卖瓜,冬天卖香油,哎,一门心思攒钱,攒钱娶你啊”!
表嫂插话。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嫂子这些年不见老,越活越年轻”,他转移话题。
表哥白了老婆一眼,说,“走,领你们看看那啥”。
他在前引路,他们好奇地跟着他去看那啥。
来到院子角落,一个窝棚前。
只听滋滋滋之声,哼哼唧唧,他们弯腰往里看去,哈哈,一个狗妈妈卧着,几只小狗崽儿正挤着吃奶,数一数,一共三只,肥肥胖胖的肉团团。
和狗妈妈一样的毛色,黄褐色,黑嘴巴。
表哥托起一只的肚皮,把它放在外面,陆续把三只排好队。
点着,“黄大,黄二,黄三儿”。
看来是按个头取名。
有两只掉过屁股拱回去继续吃奶。
有一只摇摇晃晃奔他们脚边来。
她蹲下身双手托起了它,哈哈哈,沉甸甸的,热乎乎的,滋滋滋叫着。
它不知是高兴还是抗议。
布莱克蹲在旁边,捏捏它的小爪,提提它的耳朵,笑眯眯地说:“怎么样?一直要养个小狗,遇上了,抱回去一个吧”?
然后抬头问表哥,“多少天了?能吃食了吧”?
“一个月……零五六天了,能吃食了,喜欢随便选,喜欢哪个抱哪个,第一针预苗打完了”。
表哥大方地说。
她爱不释手,“就这个吧”。
表哥比较了一下,“那是黄二”。
“小黄二,离开妈妈和我们去,好吗”?她捋着黄二的脑瓜。
滋滋滋,黄二又叫了。
就这么说定了,就你了黄二。
“去吧,到妈妈那里饱饱吃着,然后咱们走喽”,她放下黄二,它拱着妈妈抢奶吃。
她心里很不忍,为了她的私愿,这么小的狗娃就得离开妈妈,今生与妈妈很难再见面!
又该启程了,表嫂很不悦,“吃完饭再走呗,才呆这么一会儿”。
表嫂绕开他做她工作,“兄弟媳妇儿,放暑假时你们一定过来,除了吃瓜,我给你们炖倭瓜豆角,烀苞米,早苞米七月中旬就成了”。
面对赤诚的表嫂,她许诺,“我肯定来,表嫂,他不来我自己来”。
表嫂开心极了,打趣的话随口就来,“你前脚来他后脚就到,不信就试试?没出息的玩意儿,好不容易抱上女神,一夜都舍不得松开”。
众人谁笑?只有那个没出息的人笑,开心地笑。
她低头捋黄二,装没听见。
车头调转,原路返回,她替黄二告别,“再见了,妈妈!放心吧,我会享福的”!
他们重新上了国道,路上不再停留,直奔江东。
黄二把头扎进她腋窝睡着了,小家伙睁开眼睛再也不见妈妈和兄弟,放心,我们两个人类好好待你。
“怪热的,放下吧,你该放松一下胳膊了,杯子举久了胳膊还酸呐”!
她换胳膊了,换到另一边,继续抱着。
他们拐进与国道交叉的一条公路,方向是东北偏北。
江东近了!
她兴奋中有一点紧张。
他却相反,开心地又哼唱起来。
他离开江东整整一年,他带着绝望的心去,带着快乐的心归,还抱得爱人归,怎么能不高兴?
“你离开单位这么久,一切丢给小旗,你放心吗”?
“开始不放心,现在大大的放心,老婆,我还有个想法,你怎么看”?
“说说我听”。
“我想把工作彻底交给小旗,年轻人热情,有活力,事实证明干得很好,我就别挡年轻人路了,我退下来做力所能及的工作。
有时间陪你,捡起我的爱好,练练字”;
“唱唱歌,陪我练瑜伽”,她补充;
“我唱歌,你跳舞”,他憧憬。
在他们这么期待时,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时间珍贵,生命有限,该奋斗已奋斗过,该奉献已奉献,余生该做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才是不负韶华。
第305章 嫁给教书匠
江东中学,老师们纷纷走进食堂教师餐厅,大家惊讶地发现午餐比每天丰盛。
平时也都不错,但今天像宴席,已经摆好,每桌两大瓶饮料,纸杯摞一起只等自己取用。
大家纷纷落座,很快座无虚席,但谁都没随便动,等着一个答案。
坐在里面的人随着大家扭头往门口看,只见他们久未露面的大校长出现在门口,他一身浅淡休闲,容光焕发。
这不算稀奇,稀奇的是他身边跟个女人,女人看上去很年轻,细皮嫩肉,一条米白色长裙晃人眼睛,肩带的水晶钻乱闪,更闪眼睛的是深V领口。
一条松散的大辫子搭在前面算是点缀一下白皙的脖子,光滑的肩。
漂亮吗?
漂亮!
但在江东炸街了。
他们老大的手紧紧地扣着女人白皙的小手,他们走进门,沿着桌子间的通道,经过大家眼前,裙袂一路飘着,像是婚礼走台,一双双眼睛追随着他们走向食堂里面。
女人穿的红亮鞋拖,嘎达嘎达清脆地点击地面。
他们走到头,转过身,墙壁背景是几幅宣传画:瓜果蔬菜,稻米飘香,配着词语: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
这背景就像他们婚礼的大屏幕,天下仅有。
正在大家面面相觑时,有个声音从麦克里传出:欢迎我们的校长大哥携嫂夫人回家!
这是小旗的声音,他拿过食堂用来组织学生的麦克,临时发挥。
这一切布莱克和章红梅也是临时发挥,他们只等大家就坐后出场,出场时就走成了婚礼进行曲。
在“大屏幕”前,他举起手时也举起了她的手,两只手互握着向大家挥了挥。
大家终于反应过来,每个人的两只手使劲往一起拍,掌声经久不绝。
他接过小旗的麦克,很激动,“我正式向大家介绍,这位是我爱人章红梅,大家好奇我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我找她去了,终于把她领回来了,我们结婚了。
她也是我们中的一员,也是名老师”。
他很骄傲!
他把麦克往她手里塞,目光是:说几句吧!
她大方地接过麦克,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哽咽。
此刻他们合理合法,正大光明,在众人面前站在一起,向大家宣布:我们结婚了!
这本该是青丝红颜时的一幕,却在他们中年时才实现。
当年她随意的,任性地一转身,再牵手已是29年后。
29年,整个最美好的年华啊!
他拥过她的肩膀,眼睛也红了。
几下掌声像是提醒,继而齐刷刷响起来,大家被感动了。
她镇静下来,举起麦克,轻柔地说:“很多年前,我把嫁给同行当做耻辱。
现在,我觉得一对教师夫妻是多么自豪!
茫茫人海我失去过你,茫茫人海,你终于回来!
我终于嫁给你了,嫁给教书匠!我感谢我嫁给的人!
我爱你!”
他们深情对视!
又一波掌声在二楼小食堂雷动。
这一神圣时刻,他觉得不能错过,他就着她手上的麦克,响亮地说:“我更爱你,老婆”!
这句引起的效应是笑声,大家已经进入婚礼气氛,觉得新郎傻傻的,他们见到不一样的老大,感觉新鲜好玩儿。
大家都开心地笑了!
他们也笑了!带着泪花!
没有彩排,却一切完美,他们终于补上了他们的婚礼,简单却隆重,没有年轻人的繁琐,只有他们这个年龄的实在。
没有华丽的誓言,他们的行动就是誓言的证明!
二十岁时说:我爱你!
这不算什么,五十岁时还说:我爱你!
还能看到两人眼里的光,这才叫爱情!
仪式结束,大家以饮料干杯,觥筹交错就餐,气氛热烈欢腾。
他们就近坐在餐桌边,与大家一同用餐。
他对她耳语,“我们学校的饭好吃吗”?
她把筷子在他唇上点了一下,笑了,“好吃”。
然后赶紧喝饮料掩饰,在家二人世界习惯了,猛然意识到在外面要注意言行呀!
但来不及了,被多少眼睛收录了。
“小旗,我要好好敬你一杯,就用这饮料吧”。
他斟满一纸杯饮料捧给小旗,小旗赶紧接了。
“这一年辛苦你”!他一饮而尽。
“大哥大嫂,祝你们白头偕老,永远幸福”,小旗“干了”。
小旗得知他要和嫂夫人回来,精心准备下这桌宴席。
他知道了,觉得就是热闹吃顿饭,算是全校一次会餐吧。
班子成员张罗收礼,被他严厉制止,绝对不行!
会餐很快结束,他们的耳朵装满了祝福!
大家回到各自岗位,吃饱喝足后的女人们开始切磋,这是人之常态,很正常。
她们把信息,新的旧的,汇总整合。
大校长这一年干啥去了?
以为他突然调走了!
原来是伺候他夫人去了,据说她得了重病,是那啥,乳腺癌!
可是你看她穿的那么露,还在啊!没切啊!
保乳吧!
没听夫人说嘛,茫茫人海失去过你,茫茫人海你终于回来!
据说他们是初恋,后来各自结婚,中间有几年在一起,老大被上级调离工作岗位,才来到咱们这里的。
随后他们天各一方,都是单身,却都没有找别人!
直到她病了,他又回到她身边,他们结婚了。
好浪漫啊!
大家各种心态,也算还原故事本来面貌。
大家只当个浪漫故事三言两语讲完,故事主角的他们每一步路走来,是那么漫长。
在办公室,他单独面对小旗,“我很快要向上级打报告,力举你接我的班”!
小旗百般不肯。
他笑了,“我也有自私的想法,我要歇歇啦,你们年轻人该上了,只要你没意见,我能让你接上班”。
小旗这才不再坚持。
不恋官场,不恋权利,他离开的彻底果断,从此后要做个闲云野鹤,与她双宿双飞,多好!
这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大家下班回到家中。
可是这一下午对一个人来说,简直是酷刑。
那顿午餐,老唐是怎么下咽的?那滋味也确实令人同情!
就餐时大家的关注点一直在“新人”身上,真没人理会她,是她自己折磨自己。
下班后终于回到她的出租房,她来不及踢掉高跟鞋,迫不及待地打出一个电话。
不等那边说话,她失控。
“儿子呀,你那个忘恩负义,不知廉耻的狗爹,他丢尽了我的脸。不给我一点活路,他把那个得绝症的女人领到学校来,当着大家面表起誓发愿。
你说他是不是脑袋进水了?现在她也不年轻了,还得了绝症,他却和她结婚,他图意啥?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手里有农村老家拆迁款,儿子,这笔钱我没发言权,你必须盯死了,一分不能给外人。
儿子……”!
“妈,你注意用词好吗?什么绝症?我章姨现在身体恢复得很好”,林洋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他的妈。
“你已经和我爸离婚这么多年,以前的恩怨就放下吧,你这样执着痛苦的是你!
他找谁和你一点关系没有,他干什么你也管不着,你放平心态吧!
至于拆迁款,我不管,我爸怎么处理是他的权利。
你下学期不就退休了吗?冬天时来深圳玩几天,散散心,你都那么大岁数了,还有啥想不通吗”?
“你这个傻货儿子,你都要气死我了!你爸啥时候收买下你了?你那个不正经的爹这辈子也没对得起我……”!
她的车轱辘大战开始。
“我要上图书馆,有空我给你电话”。
吧嗒,林洋挂断。
老唐在世上唯一的倾诉也不搭理她,她自己在屋里跳神。
她处心积虑一辈子,和他们斗了一辈子,结局还是她输,她接受不了。
想到这种折磨还将继续,而她见到两坏蛋时扁屁不敢放,她要疯了!
但她必须接受,她再也没有任何权利和资格干涉了。
周六,江东大集。
他们出去赶集,赶农村大集是从小生在农村的他们最具情怀的事。
她穿了一次那条炸街裙子,就像她的嫁衣,感觉该展示的已经展示完,她不能再炸街。
入乡随俗,她穿回棉白T恤,长款牛仔短裤,依然那双淡蓝色帆布鞋,不施粉黛,肩头搭一根松软大辫子,雅静自然。
他们与其赶集,不如说溜达。
她发现江东很有味道。
小镇主街统一模式,深灰色古色古香的院墙,带着圆的,菱形的,各种镂窗,墙外种了一排花,有的已经怒放,马路宽绰干净,沿街摆摊,淳朴热闹。
“这是近几年按照新农村模式改造的,比以前漂亮多了”。
他看见一处向她介绍一处。
他倒背着手,手心里攥着她的手,他们走走逛逛,好不悠闲。
街边有一堆堆小菜,新割下来的韭菜也没捆扎,在地上摊开;
发芽冬葱,翠绿的叶子像钢管,根根挺括;
婆婆丁灰扑扑的绿,那是勤快的农村妇女在田间地头一刀刀剜下来的,买主都是上班族。
这种大集只有在农村才有,而江东更是原汁原味,把田野的气息散发在大集上。
他们在一个卖小白菜的摊前停下来。
他们没打算买,只是俯身看看。
小白菜是塑料棚扣的那种,不是很茁壮,这样的白菜没什么味道,阳光下的东西才好吃。
他们要离开。
“林校长,来赶集”?
这声音他好像熟悉,正发自卖白菜的摊主,她比别的摊上的农村妇女穿的利落,戴顶花布软帽。
她卖菜更像是一种副业。
女人往起站,他往后退,她也跟着退几步,看看卖菜女人,看看他,她淡然一笑。
他冲卖菜女人点点头,把倒背着的手拿到身前,握着她的手也到了身前,他介绍说:“我爱人”!
然后介绍卖菜女人,“这位是王护士,给我打过针”!
两个女人微微一笑,微微点点头。
王护士知道她是谁,相片里的女人现身了。
她知道这就是那个要和他搭伙过日子的女人。
无需多说,女人的第六感就这么神奇,这是她们的本事。
“这是我家的白菜,我退休了没事,那么大菜园你也知道的,种满了我一个人吃不了,拿集上卖,你们拿回去吃吧”!
王护士不知有意还是无心,像拨火似的。
王护士弯腰装小白菜。
“不用了,我那小园也有”!
他冷淡地说着,握着她的手,和她走开。
她觉得手上塞进了什么,一回头,王护士把一袋小白菜塞到她手上。
两个女人又一次对视,她看看菜,对王护士粲然一笑,“谢谢”!
“不客气”,王护士尬笑一下。
然后转向他,说:“我闺女在苏州工作了,秋天我打算就去苏州了,再不回来了”!
他认真听完,诚挚地说:“很好,江南好地方”!
“老婆,我们到那边看看”,他对老婆说完这句,对王护士点点头,他们往前边溜达。
换成他拎那袋菜。
“咱们东墙根的小菜园,小旗他们种得比这个好,要她这点东西干嘛”?
他对这袋菜很嫌弃。
“给就拿着吧,再不要她会没面子的”,她一笑,他们手挽手悠闲地边走边看。
第306章 半世凡尘心中过,回眸一笑万字书
他把两面大窗的窗帘一拉,他的宿舍变成了他们的家。
床下的纸箱里,用床单折叠成的一个小垫子铺在底部,这就是黄二临时的床。
它的摇篮在准备中。
此刻,小东西呼呼大睡,也像人类幼崽,婴儿期总睡觉。
它离开妈妈的第一夜一直叫,奇怪的是小嗓子竟然不哑,尖细高亢,他们只得把它的小床,那个纸箱搬到床上,放在他们之间,它才有安全感,才不叫。
它在找妈妈,不知它妈妈会不会找它?
她曾经抗拒养猫养狗,怕与一切产生感情,自从他回来后,她又沦陷了,沦陷于人,现在沦陷于狗。
原来,爱与被爱是快乐的,这种快乐带着记忆,令人上瘾。
因为是周末,住宿学生都回家了,宿舍有那两家,还有他们这家。
整个宿舍楼静悄悄。
暮春黄昏令人无来由的惆怅,此时有爱人陪伴是世间最温情的,最人性的。
他们感觉自己很有老年味道了,这种味道是年轻时无法理解的亲密和依赖。
他们并肩靠在床头,说话时声音轻轻的,像怕吵醒婴儿似的,怕吵醒黄二。
他擦拭着相框玻璃面,“回去我们就拍婚纱照吧,拍最贵的,衣服随便穿”。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衣裳再多也拍不出来这个状态喽!”
“六十岁时也羡慕现在状态呀”,他总是乐观积极。
床头的那个箱子开着盖,好多东西摆在了床上。
“这些是我的宝贝,再回家时带回去,与你的合在一起,让它们也结婚”,他没说完嘿嘿笑了。
睹物思旧情,旧情也是他们自己的,重又看见旧情里的自己,他们很激动,但把沉重往事往轻松说。
“这是我借邻居工具鼓捣一天做成的木头匣子,你的信,还有日记本都在这里,看看,那两块手绢,记得啥来历”?
这些曾经属于她的东西在他这里见到,她怎能不激动?她摸着闻着。
两块手绢差不多风格,其中一个四方大块,白色底儿已变暗黄,有几点霉斑,擦不掉,那是岁月的痕迹。
中间一束野雏菊,配着几片苍绿色的叶子,被一条淡褐色绸带轻束,雏菊有淡紫色的,鹅黄的,米白,玫红,淡蓝,这些小花儿失去了当年的鲜艳,却一直怒放在寂寞岁月里。
她把手绢蒙在头脸上,当年她就这样坐在树杈上,“我给你揭红盖头啦”!
那是当年的声音。
“揭红盖头啦”,这是现在的声音。
手绢从她脸上滑下去,他好像看见了当年她那红扑扑的脸,那年她20岁,他22岁,他们凝眸彼此现在的脸,眼睛热热的。
他折叠着手绢,“猜猜你给我写了多少封信”?他考问。
“我那里有你16封,我给你写了20封”?她自己都不信,笑嘻嘻的。
“我给你写16封,你给我写20封?你会吗?”
他怄她!
她瞪着他,想不理他,但觉得自己败了一局似的,随手捏着他的腮帮子,“看看,现在你的脸蛋子全是肉”!
扳回一局,顺气了!
“15封,我自己写的我不知道?我看看当年我说啥了”?
“给,这是第一封”!
信封发黄,两枚四分钱椰岛风情邮票整齐地贴着,这封她寄出于遥远年代的信,又回到她手上。
信笺好轻,一股霉味,好闻的霉味,字迹好幼稚,浸透甜言蜜语啊!
他伸过头一起看,读出声:从小到大,别人都觉得我独立,其实我特别渴望依偎在一个人的怀里,他告诉我:我在!别怕!
他看着她的脸,认真地问:找到了吗?
啊?
我问你,找到那个依偎在他怀里的人了吗?
她展着信笺愣愣地沉浸在回忆中,回过味来时,没说什么,倒进他怀里。
你说找到没找到?
他满意了,又挑剔说:“前几封硬邦邦的,还在矜持中,看看后面的呀?脸红不红?真敢说”!
她的手又搭上了他的脸蛋子,没舍得掐,这个老头子她要让他好好的,她才会欺负他一辈子啊!
“谁都别说谁!骨子里都藏着胆大,我背背你的信”。
他笑红了脸,催促,背几段我听听。
她清清嗓子,“此生我只想和心爱的人在乡村做一对神仙眷侣,这一辈子我不羡慕鸳鸯不羡仙,我挑水你浇园,我做饭你烧火,我们共唱一首歌,共绘一幅画,共读一本书,共度一生”!
如果做到了该多么幸福啊!
“怎么样?这可是你的第一封信,就邀请我和你共度一生,到底谁胆大”?
“我那时实心实意要娶你,可是以我的条件觉得你像仙女,我够不到啊”!
说到这不开心的就回避吧。
她忽然想起来,“围脖呢?我看看当年手艺”!
关于围脖的插曲是他对她的歉疚,他打岔,“我以命保护着围脖,它很好”。
插曲从来影响不到主旋律,他们的主旋律是理解和珍惜!
他摩挲着她的辫子,轻声说:“你那里有我啥东西我都记得。”
她把手伸到他眼前,无名指上戴着那枚梅花银戒指,他抚摸着说:“这是咱俩函授时在教室缠的,我许诺,戴上戒指的手不让你干一点家务,我说你现在怎么总戴着它”?
“是啊,它是我护身符,有了它你就伺候我一辈子,还有呢?”
“还有一个热水袋,那是我上师范时冬天在被窝里搂的,我把它送给你,你不也搂着吗?间接的就成了我搂你”。
“当年你敢这么说吗”?
“我这么说你会怎么样”?
她被气乐,其实你一直坏心眼!
还有呢?
“风铃不用说了,在咱家挂着呢,还有钢笔呗,那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接触时的物件,它是定情物!
它是英雄牌钢笔,白钢笔帽,紫红色笔身,笔尖是金尖”。
“好嘛,记得真清楚,是不是心疼”?
“没有!好不容易献殷勤得逞,老高兴了,回家一夜没睡好,总想花姑娘”。
“看你那出息”!
他拿过那本日记《勿忘我》,翻开,当年的钢笔字迹清晰可见,墨水这个东西真好!
这是他们你一首我一首抄的席慕蓉诗句:
在灰色的黎明前我怅然回顾
亲爱的朋友啊
难道鸟必要自焚才能成为凤凰?
难道青春必要愚昧?
爱必得忧伤?
他的胳膊环抱着她,她依偎在他怀里,一首首翻看。
这些为赋新词强说愁时抄下的诗句,经过岁月的打磨,变成了他们心中的丰碑,祭奠他们永逝的青春。
对与错,爱与恨的青春!
重温旧物,他们几次泪眼朦胧,但尽量让自己高兴,旧物啊,太沉重了。
每一件都承载一个故事。
“那个轴里是什么”?
他默默打开,抽出,下了地,站在窗前。
他提着画轴慢慢松手,高高举着,她只觉得眼前一晕,她又看见了,红梅图!
她也跳到地上,寻觅着,他知道她在找什么。
那朵血染红梅!
找到了,三片花瓣,已经成黑褐色,变成梅花标本。
“它永远开在我们心里,永远鲜艳”,她记得他当时这么说。
年轻人,总是愿意用“永远”,是否永远,那要经过时间见证。
他们算不算做到了永远?
红梅图最下边有一行小字:一九九零年五月五日---五月三十日!
她再也抑制不住,泪珠滚落,整整29年!
半世凡尘已过,曲折人生成书!
他转移她的激动,安慰她说:“回家时挂卧室”!
一手托画轴,一手搂着她的肩,到床边时,腾不出来手,他俯身将她泪珠吻干。
“布莱克!布莱克!布莱克”!
她叫不够似的,擦着眼睛,哭了,笑了。
她叫一声他点一下头,我在!我在!我在!
她的脸贴着他的胸口,他环抱着她,手上展着那幅红梅图,他们好像掩在梅花丛里。
幸福是什么?
就是和相爱的人在一起!
花深人酣睡,他们的手互握着,怕梦中找不到彼此。
黄二在床下它的小床里,偶尔哼唧一声,也许梦见了妈妈和兄弟。
第二天是周日,风和日丽,早饭后他们开车出门。
在落花幽密地,祭拜母亲,告慰她:妈,您放心吧,我们结婚了!今后我们不会孤单!
回来的路上,在芦苇密集的高岗,看望二黑!
然后沿着河边走,他们的手是舍不得松开的,在芦苇飒飒中,水声澹澹。
这一世,有只手与我紧握,我别无他求!
河两岸的芦苇窜出半人高,还在长,翠绿色的波涛像涌动的绿潮。
她们站在大桥上,他给她讲筏子船的故事,“你如果站在上面肯定腿发抖”。
她凝望着河面心绪难平,就是那个凄冷的清晨,他一个人过河来到这里!
河水从桥下一浪一浪流向北,她的额发吹乱了,他仔细地将她那几缕头发掖在耳后,她柔柔地看着他。
他看着她的脸有些疲倦,蹲下身,他的背像个港湾等她靠,她俯身趴了上去,胳膊环住他的脖子,他往起站时,把两只手交叉着垫在她的屁股下。
他们慢慢往桥头走。
他背她的习惯从年轻到现在,他愿意背,她愿意让他背!
如今,他们青春不再,但爱情从来不会老,就是因为要老了,才闲得只剩下爱情,在慢时光里,好好爱!
不忧不惧!
黄二本来在他们身边玩,听见她“回家了,黄二”,它从后面追,它的腿脚已经很利落,四脚蹬开,怎奈腿太短跑不快,但精神可嘉,目光炯炯,两只软耳飘着,从他腿边超过去了。
发觉不对,转身跑回来,挠着他的裤脚,咯吱咯吱往上爬。
“它要抱抱”!
他弯腰一手托起它,她接了过去,小肉球抓着他的衣服谨慎地趴在他肩头。
“它可聪明了,才不会摔下来呢”。
“我都感觉它抓到我肉了”,他回头笑着说。
“一会上车就好了,忍耐一会儿吧,啊”?
她亲了下黄二的耳朵,亲了下他的耳朵。
他们仨走下桥,向着路边的车走去。
快六月了,天高地阔,空中翩翩飞过几只鸟,不知是不是回来的燕子。
鸟儿在蓝天白云下自由地,快乐地飞翔!
絮语
终于嫁给了教书匠!
《不嫁教书匠》结束了!
后期太絮叨,缘由是自己的不舍。
流了那么多泪,让自己多笑一会儿,让那快乐的小鸟多飞一会吧!
自己感觉,后部分比较仓促,文字比较粗糙。
但不管怎么说,终于完结了,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
写这部作品的起因是,当我的生命受到威胁时,第一个念头是:这辈子我一事无成。
像一颗流星划过而已。
回首曾经,穿过什么漂亮衣裳啊,在别人印象里什么样子啊,与别人一争高下啊,得过多少荣誉啊,统统没有意义。
于是,那个腊月上午,在晒满冬阳的床头,我写下了第一章,然后一发不可收。
经过筛选,第一章没用上,从第一百章开始的。
就是现在这部分。
开始发表时很在意能否签约,后来就平常心态,我的初心是什么?
清楚这点就好了!
在这个平台发表文字,好比一场演出,没有任何反应是令人崩溃的。
会这么想:咦?我在自言自语吗?
谁支持我走下去的?
是可爱的读者朋友们!
从推荐票到评论,我终于感觉到:不是单机,有活生生的读者耶!
每一个回响,痕迹,对我都是你们想不到的鼓励!
我享受这种感觉:我给大家讲故事,然后看到大家读故事的身影。
你们留给我的是一个个有趣的名字,有的没有名字,只是“书友+数字”,但对于我,都是热情活泼的身影,都有着平凡却精彩的人生。
不知道你们长什么样子,你们留给我的感动会久存。
让我表扬一下你们好吗?
安心轻看书,你是给我鼓励最早的朋友。
你直言非常不喜欢布莱克,怪我,没把布莱克塑造得招人稀罕。
你鼓励我如果写甜文绝对大神,我高兴坏了。
谢谢你!
赶紧上网查什么是甜文,哦,甜齁的文字就是甜文呀!
对于网文类型都一窍不通的我,就写网文,我佩服自己!
莲花坳,这位从没有留下文字的朋友,总是慷慨地给我14票!
前期每天都鼓励,后来不见了,又回来几次,再就不见。
我一直想找机会说:谢谢你!
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
莲花从来是,轻飘飘而来,轻飘飘而去,来去间不沾半点尘缘!
菲在海上,这位朋友喜欢投9票,后来也消失于茫茫人海。
谢谢你!
风的原点,他喜欢投7票!
来无影去无踪,一直贯穿始终,谢谢你!
风啊风啊,请你给我一个说明,告诉我是不是喜欢这个故事?
诚挚感谢这些书友:
超爱冰淇淋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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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们!!!
很多一面之缘的,恕我没有统计,谢谢你们!
蜻蜓点水一下,涟漪永远在我心中荡漾!
有前期活跃后期安静的朋友,也有后期从天而降的朋友。
一个潜水小号
恕我说出真相,我总把你的名字看成“一个潜水卧底”。
你就是从中期开始每日鼓励我的人。
早晨打开手机就提示我,你来过!
细水长流,令我感动!
让我知道还有掌声,我就要一丝不苟地写!
谢谢你!
书友……51944,是位特别细心的读者朋友,分析人物心理特别准确,谢谢你真的用心读了!
谢谢你!
还有位QQ阅读而来的小读者朋友,
书友854……789,你每天每章都有反馈,为布莱克着急,为章红梅难过,为他们复合激动,这真挚情怀令我感动!
谢谢你!
最后说说两位特殊的读者朋友。
一线光
书友20191104075020304
你们俩给我的鼓励最多,投票加评论,双管齐下。
一线光评论时我若不喜欢,会和他争执,他耐心地讲道理,好有素养的男士耶!
谢谢你!
书友20304说:你不知道,看你的书我流了多少泪!
只一句足矣!
你的评论很温和,对布莱克很友好!
谢谢你!
你们俩偶尔互聊,切磋,一个提问一个回答,弄得没我什么事儿了,答案由你们俩定了!
令我忍俊不禁!
有时,在地铁上,我留意低头看小说的大男孩子们,我脑洞大开地想:他在看我的小说吗?
他会是你们其中的谁吗?
肯定不是,但在某一个地方的地铁上,在工作之余,你们肯定看过我的小说,我猜的对吗?
我没什么写作技巧,唯有真情实感,没有精彩的故事情节,唯有生活沉淀。
拙笔写出了一代老中专生,老中师生,一代教书匠的悲歌!
我被自己感动了,多少回在泪水迷蒙中写字,有时放下手机,哭一会儿。
那个时候写出来的字我是不敢回头再读的。
如果大家从他们的故事中获得一点感悟,那么就是这本书的价值!
谢谢你们,在我163天的寂寞之旅中,辛苦陪伴,诚挚鼓励!
布莱克和章红梅在小说里的故事结束了,他们的生活还在继续。
请大家放心,他们很好,人近黄昏时,无悔亦无怨!
我得适应一阵没有大家互动消息的日子,但知道大家天各一方各自安好,我就是快乐的!
谢谢大家,谢谢你们!
爱你们!
衷心地祝愿你们:身体健康!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