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你高兴吧
阳光在风雨之后，似乎不再吝惜多给他们一分，再一分。
能生存，能开心一些地生存，这就是大多数人，也包括宋钱他们的梦想。
又过了一年，一年的时间里，生活平淡如水，但如水的生活，没有波澜，也会成为他们认为的幸运。
那天，宋钱正和崔燕到林州湿地公园散步，崔燕的假肢已经行走自如，和正常人的分别，几乎看不出来。
宋钱的电话响了，是一个原来很熟悉，但后来很久就没响过的电话，是马旭。
“老旭……”宋钱接通电话，还是喊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老钱，我想找你聊聊。”马旭淡漠地说了一句，过去的那些云烟，仿佛已经从他的话语中都消散。
“在哪里？”
“林大奶茶吧。”
宋钱答应了一声，随即挂掉电话。
半小时以后，林州大学奶茶吧，一样的地方，一样的人，但人和地方，却似乎和过去已经彻底不一样。
马旭穿着西装，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但脸上的阴霾却很重。
宋钱和崔燕坐在他的对面，宋钱先就微笑着招呼了起来。
“这是我女朋友崔燕，这就是马旭。”
马旭对着崔燕笑了笑，对这位昔日兄弟的女友，他似乎并没有太多兴趣。
“老钱，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个让你高兴的事。”马旭看着宋钱，脸上的笑比苦瓜还要苦。
“老旭，到底怎么了？”宋钱从他的笑中，感到的不是高兴，而是一阵淡淡的悲哀。
马旭掏出烟来，递给宋钱一根，自己点上一根。
“什么时候也抽烟了？原来你一直都是乖孩子。”宋钱无意地开了一句玩笑，这种玩笑，他们原来就一直开，所以，顺嘴了，就没注意到，现在的情况，已经今非昔比。
马旭摇了摇头，“你还是没变，多少年了，还是一直这副样子。”
马旭的话含义很多，宋钱一下子没能全部消化。
宋钱还没反应过来，马旭就接着道，“我和林语，分手了。”
这句话其实并没有引起宋钱太多的心理变化，他们两个，从本质上来说，就不属于一类人。
马旭对成败和名利都看得很重，但林语不一样，她有着女侠一般的豪爽和洒脱，虽然内心十分细腻，但却并不影响她就是一个豪爽之人的个性。
“怎么会？”宋钱还是问了自己内心小小的疑问。
马旭静静地吸了一口烟，吐出一道长长的烟雾，“她发现了，当时我和谢洪波在网上传播你……你的一些不良信息的事，所以，就彻底没戏了。”
宋钱心中的情绪和复杂，当时，他也听说了，而且，还一圈砸在马旭的脸上，之后，他们事实上已经宣布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但他自己，从来没将这件事向任何人说起过，他对马旭的做法深恶痛绝，但他理解他，一个脆弱的人，有时候出于自我保护，或者为了达到一些情绪所至的目的，虽然大错特错，但他理解，毕竟，那是他多年的兄弟。
“她怎么知道的？”宋钱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和他继续谈下去，毕竟，他是当事人，而且还是受害者。
“我和谢洪波打电话的时候，她碰巧听到了。”马旭淡淡地说着，一根烟已经抽到了尽头。
“那你有什么打算？”宋钱了解林语的性格，这种人，她绝对不会与之为伍。
“还能有什么打算？一辈子的梦，就这样彻底碎了，今后，再也不可能会实现了……”马旭说完，已经有泪光在眼眶里闪动。
宋钱将桌上的纸巾推了一下，马旭摆了摆手，用手将眼泪擦干。
“你说，那时候我是不是傻？竟然会做那种事情，哈哈，我的好兄弟，一个对我比对亲兄弟还亲的人，我竟然就真的去陷害他，哈哈，我特么当时就是个疯子。”
马旭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将小包间的隔音板都震得微微颤动起来。
“老旭，算了，事情都过去了，有些事，做的时候你也很莫名其妙，说实话，我恨你，但我一直都理解你。”宋钱的话，是发自内心的，他的想法，的确很简单，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理由，但做出的事，一定是有自己的逻辑和思考的。
“算了，我今天来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要博取你的同情，有些事，发生了，根本就回不了头，所以，我只是来跟你说一声，对不起……”马旭说着，已经站了起来。
“老旭，那我接受了。”宋钱起身，握住他的手，就像当初，他握住他的手，让他跟着自己读书一样。
西装革履的马旭瞬间泪如泉涌，虽然有崔燕在场，但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像孩子一般大哭了起来。
马旭走的时候，脸上虽然还是有些落寞，但看得出，比来的时候坦然多了。
有些事，去做了，有些话，说过了，人的负担，也会轻松许多。
回去的路上，崔燕问宋钱，“你和他，真能回复到从前？”
宋钱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很肯定地说，“或许吧，每一天，其实都是新的，每一段经历，也都会留下不一样的印记，每一份感情，都可能再不同的日子到来。”
“你的话好抽象，听不懂。”崔燕扯着他的衣袖，夸张地直摇头。
“听不懂吗？还听不懂吗？哈哈……”宋钱拉过她的手，细细摩挲着她的手心。
两人又玩了一会，回家给其他人做好了饭菜，就要准备出门。
今天是张娜娜的饭店开张，就修在丁彪所就职的那所监狱附近，丁彪好久之前就已经打电话通知了宋钱，要他一定要准时到那里，去庆贺庆贺。
关于送什么礼物的事情，一开始，宋钱和崔燕商量，都是些花篮、貔貅之类，但丁彪自己已经想好了，就让宋钱早些过去，给他们写上几幅字，然后他们负责装裱起来，就挂在饭店的墙壁上，让饭店也有些书香气。
宋钱和崔燕一听，两人都是醉了，但丁彪那家伙就是这德性，不按照他说的办还不行。
第二百二十五章 题字
宋钱和崔燕赶到那边饭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小饭店中，到处都是人。
有丁彪的同事、朋友、家人，也有张娜娜那边的亲友。
丁彪和张娜娜一看到宋钱和崔燕到了门口，急忙放下手中的盘子，迎了上去。
“宋钱，好多年不见，还是那么帅。哈哈，女朋友，也像仙女一样漂亮。”
张娜娜做了老板娘，口才都变得好了很多。
“娜娜，多年不见，你的嘴还是一样不饶人。”
宋钱打趣了两句，就被丁彪一把拽了过去，“老钱，林语也来了，怎么办啊？刚到两分钟，我都没来得及给你通报。”
“喂，两个大男人，嘀嘀咕咕什么啊？快，进去吧，里面还有老朋友呢。”张娜娜催了一句。
宋钱看着丁彪那焦急如猴子的模样，有些诡异地笑了，“小子，看你那熊样，我能摆平，不用担心。”
丁彪还是大急，“老钱，这不是开玩笑啊，说不定，还会血溅当场啊，女人的醋坛子，千万不要低估。”
“滚，你这哪儿跟哪儿啊？说得太恐怖了。”宋钱指了指一旁的崔燕，“她们的关系，比跟我的关系好多了。”
正说着话，林语已经走了出来，一见到宋钱和崔燕，首先就冲到崔燕那里去，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我本来是要去找你们，一起来的，但是又怕宋钱在那里当电灯泡，所以我就自己来了。”林语拉着崔燕，大声数落宋钱。
“是啊是啊，我一听他说要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在这里。”崔燕的表情也很是欢喜。
但丁彪就郁闷了：操心了半天，原来，人家的关系好成这样啊？
想罢，又抽了宋钱一下，“小子，有情况都不及时报告，不懂规矩啊。”
“滚……”
“行了，我们还是上去说吧。”张娜娜笑着将几人都推了进去。
二楼的小包间内，已经坐上了初中的几个同学，宋钱都还记得，大家时隔多年才又见到，又是一阵嘘寒问暖。
半小时以后，丁彪对着服务员大叫一声，“上第一道菜，笔墨纸砚。”
服务员接到命令，急忙转身，用一个大大的托盘，捧着文房四宝就进来了。
丁彪那小子，就是喜欢搞这些玄虚。
宋钱只得站到桌子前，拿起毛笔，细细地想自己要写什么。
“宋钱原来就是小书法家了，每次书法比赛，都是第一名，哈哈，今天，又能见识见识了。”
有同学已经欢快地叫了起来。
宋钱谦虚了一下，就提笔在一张展开的白纸上写道：“酸甜苦辣咸，各有新滋味。”
写完后，又仔细看了一遍。
大家也都跟着在看，这不就将饭店的事情和人生结合在了一起吗？
有位同学已经鼓起掌来，“好一个‘酸甜苦辣咸，各有新滋味’，哈哈，写的不就是我们的人生吗？”
丁彪夸张地大声喝彩。
接着，又展开了第二张白纸。
宋钱看了看林语，又看了看崔燕，然后是那些曾经稚嫩现在已经成熟的同学们的脸，提笔写道：“吃不尽人间美味，道不完人世沧桑。”
众人一看，又是大声鼓掌。
“老钱，这一句，可就要挂在正堂上了啊。”丁彪拿着那张写好的字，细细端详，如获至宝。
第三张白纸展开，宋钱略略思索，提笔写道：“无味只应此处寻，人生何愁逆风翔。”
这一句稍微有些抽象，宋钱写完，也觉得不太满意，准备撕掉重来，但同学们一见，都说留下，宋钱无奈，只得将纸放下。
接着，又写下好几副，丁彪和张娜娜乐得直笑。
“老钱，这些字画，要是直接去买，可得花不少钱，你这一写，装裱装裱，也就可以冒充大师的作品了，哈哈。”
“瞧你小子那得意样，到时挂上了，人家要和你唱对台戏，那你不要怪我。”
酒席很快开始，初中的老同学是一桌，就在这个小小的包间。
丁彪和张娜娜到处跑，因为要招呼的人不少。
宋钱他们只得自己管自己。
席间，林语和崔燕互相为对方夹菜，她们其实也就只是见过一面，但后来，在微信上聊天的时间，可比宋钱多得多了，于是，两人的感情，也就如她们当初说的一样，快速升温，俨然已经是两姐妹。
酒席的最后，大家都喝醉了，初中的同学们，对宋钱和林语的故事是知道的，但宋钱已经到了女朋友来，大家也都不再提及当年两人的那些事。
“同学们，要不，就借丁彪和娜娜的这一次局，我们来最后唱一首歌吧。”
有人提议，很快，就得到大家的响应。
“唱什么呢？要不还是《朋友》吧？”
“算了，还是《夜空中最亮的星》吧？”
后一个人的提议得到赞同，于是，大家在宋钱起头之后，就一起唱了起来。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大家恋恋不舍，最后还是终究要散去，丁彪和张娜娜陪了不少酒，都已经是兴高的模样。
林语没有喝酒，宋钱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开车的事，当然就只能交给林语。
而且，在席间，崔燕就已经和她说好，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到家里去住一晚。
林语答应了，其实，她又何尝不想，去看看那个曾经和自己有着多年感情的家伙，现在是生活在一个怎样幸福的家庭中。
车上，宋钱已经软踏踏靠在座椅上睡着，林语和崔燕就说着话。
“崔燕，其实，我一直都很想问你一个问题。”林语通过后视镜看了看崔燕。
“嗯，你问。”
“你和他，真的是第一次见面时，就有那种强烈的感觉？”
崔燕看了看已经睡着的宋钱的脸，略略思考了一阵，曾经相遇的画面，又浮现在自己的脑中。
“嗯，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面，就感觉这个人和自己好像经历过许多事情。”崔燕看着前方驾驶室的林语，不知道这样说，她是否介意。
“那我知道了，我就是很想知道，没别的什么想法，宋钱也算得上有福气，原来有我在支持他，现在，就有你在他身边照顾他，他已经够本了。”
林语说完，窗外的风，卷起她的长发，飘飘扬扬。
第二百二十六章 周莉
崔不平是在上班的时候收到周莉的电话的，一开始，还以为是陌生号码，但周莉一说出崔不平当年班长的电话时，崔不平就知道，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找你谈谈，关于浩子的事情。”周莉的声音很稳重，一听就是成熟女性，而且是成功成熟女性的那种口吻。
崔不平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第二天一大早，崔不平已经请好了假，在林州大学的大门口等着。
很快，一个穿着时髦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
女人摘下墨镜，看了看崔不平，然后，就上前问道：“请问你是崔不平？”
崔不平点了点头。
学校的石凳子很空闲，崔不平拿过一瓶早已准备好的矿泉水递给女人，女人道谢了一声，拒绝了，自己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来。
“这些年，孩子都好吗？”女人没有犹豫，直接问的，就是孩子的问题。
崔不平看了看她，当年的老班长，说自己媳妇是村里的一枝花，如今看来，老班长当时不是在吹牛，女人现在也很好看。
“他一直都很好，现在，就在这所大学上学。”
“这些年，谢谢你了，当时，我们也是没办法，他爸爸走了，虽然有一笔抚恤金，但全被他爷爷奶奶和叔叔姑姑们都分了，留给我和孩子的，几乎没什么钱，你知道，那时候，一个女人在村里，有多不容易，所以，最后，我才走了。”
女人名叫周莉，是崔浩的亲身母亲，这一点，在电话中，崔不平就已经知道了。
周莉说完这些，眼眶就湿润了，摘掉墨镜后的她，拿着一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但是，已经那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把他当做自己的亲身儿子一样看待，他自己至今也不知道真相。”
“崔大哥，我实话告诉你吧，那么些年了，我在县城那边做生意，也挣下了不少钱，但是我的身体出了一些问题，后来虽然再结婚了，但是不能生孩子，最后，男人也跟我离婚了，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而且已经到了这把年纪，什么都不想了，就是想认回自己的儿子，以后有个养老送终的。”
女人真诚地看着崔不平，在看他的反应。
崔不平其实已经猜到了，女人的来意，在电话中时就已经听出来了，如果不是为了要回儿子，她费那么大的力气跑来干嘛？
但多少年了，他们一家和崔浩，已经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现在，要将崔浩还给她，还给一个曾经将他间接抛弃的女人，他还是很不愿意。
如果是老班长本来复生，他来了，崔不平一定毫不犹豫，就将崔浩给他，但是，是这个女人，这个当年没有将崔浩带走的女人。
“我看，这事我们说了也不算，我得回去征求一下浩子的意见。”崔不平不好推脱，只得用这个理由来搪塞。
女人见崔不平这样，也没有慌张，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五百万，就当是我报答你们这些年关心崔浩的一点心意，当然，我知道，你们队他的养育之恩，多少钱都还不了，只是，我现在真的需要他。”
崔不平微微有些动怒，但女人的话说得很委婉，多少钱都报答不了，只是聊表心意，但他还是生气。
“周莉，不是钱的问题，如果孩子过得不开心，就算他愿意跟你，以后，我想你也一样不会开心。”崔不平不知道如何措辞，想了半天，只想到这个理由。
“要不，你就把事情告诉他，让他自己做决定，当然，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位母亲的苦心，尽量帮我劝劝他。”周莉说着，又开始擦起了眼泪。
“好，我答应你，就让他自己做决定吧，不过，有一点请你放心，不论结果如何，养老送终这种事，我想，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崔不平不是坏人，就算不给对面这周莉的面子，但也得给老班长面子啊，老班长用命保住了自己，自己就算死一次，也报答不了。
“谢谢你。”周莉说着，转身走了。
晚上，崔浩回到家里，崔不平试探了好几次，才终于鼓足勇气，问道：“浩子，我有件事想找你商量一下。”
崔浩有些纳闷，“爸，什么事，你说。”
崔不平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我有个朋友，他的孩子是收养的，后来，孩子的生父生母来找他，说想要把孩子要回去，我那朋友就有些拿不准，不知道如何是好，哦，对了，因为他的孩子也在上大学，今年刚上的，和你年纪也差不多，所以，他就想让我问问你，先看看孩子一般的想法，然后再做决定。”
崔浩听了半天，原来是这事，“那就要看他的养父母对他怎么样了，如果不好，那就走吧，但如果像我这样，我是一定不愿意走的，多少年了，不管不问，孩子都长大了，现在就出现了，这种父母，哪怕是亲生的，也不要。”
崔浩的话让崔不平心中一动，多年的感情，看来，的确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攻破的。
“浩子，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是你，你真的打死都不愿意回到生父母那里去？”
崔浩狐疑地盯着自己的父亲，“爸，你不会说的就是我吧？根本就没什么朋友，是不是？”
崔不平急忙掩饰自己的表情，“小兔崽子，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是你？我就想帮人家打探打探，一天就瞎想。”
崔浩看着自己的父亲足足好几秒钟，“哦，如果是我，我是一定不会回去的，除非，你们赶我走，但就算走了，我也不会和他们在一起，我自己能养活自己。”
“废话，我们怎么会赶你走？”
崔不平想了一下，又和崔浩聊了好几句，每一句都小心翼翼，生怕露出马脚，让崔浩看到。
但结果是这样，他很欢喜，却也有些忧愁，周莉那样，看起来不是在说假话，但崔浩真过去了，和她生活在一起，只怕他们一家人都过不了关。
思来想去，也真是需要找个人商量商量，在这家里，能商量这事的，也就是宋钱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真相
“小钱，你说吧，这事情我咋办？”
崔不平和宋钱相处的时间长了，他知道宋钱的性格，也挺喜欢这孩子的。
“叔叔，您这是怎么了？什么怎么办啊？”宋钱一头雾水，被这老兵逗得迷糊了。
“事情是这样的……”
崔不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宋钱，宋钱听得一愣一愣的。
“叔叔，那您是什么想法？”宋钱不敢擅自做主。
“我要是有主意，我就不来找你了，你要给我点意见啊。”
“浩子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我只是告诉他有朋友就面对这种情况，他的态度很明确，说如果是他，死活都不愿意回去。你说这……”
宋钱看这崔不平，半晌后，笑了，“叔叔，我看，你自己也舍不得吧？”
崔不平抬起眼睛，看着宋钱，“那是肯定的，但是，让浩子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就怕他以后知道了，会怪我，如果他妈不找来也就算了，关键是，人家现在来了，我这边又不说，你说这，这不行吧？”
“依我看我，当然，我只是一个建议，主要还是叔叔您这边拿主意，”宋钱看着崔不平，一脸小心翼翼，他也怕说错了，对谁都不太好，“这事，还就真的必须让浩子自己拿主意，他已经那么大了，也不能完全由我们来做决定，或许，我们帮他做的决定，和他自己的正好相反呢。”
宋钱说完，就等待这崔不平的回答。
崔不平看着窗外，许久都没有说话。
好半天，他才转过头来，“不错，他自己的事，也应该由他自己拿主意了。”
很快，就到了饭桌上，一家人整整齐齐坐着。
崔不平将一只鸡腿夹到崔浩碗里，“浩子，多吃点。”
崔浩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了看崔不平，满口道谢，脸上带着笑，“爸，这都是一家人，您还跟我客气呢？”
“浩子，其实，叔叔是想给你说些事情。”宋钱见崔不平久久没有开口，就给他来了一把火。
“说啊，爸，什么事还不能说呢？”崔浩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冲着崔不平傻笑。
崔不平犹豫了一下，见一家人都在看着自己，只得将快走放下，拿着宋钱的酒杯，将一小杯酒喝光。
“浩子，有件大事，是时候要告诉你了。”崔不平等待着崔浩的反应，崔浩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支吾了一声。
“其实，今天我给你说的那个朋友的事，就是我和你之间的事。”
崔浩一听，嘴巴停止了咀嚼。
“爸，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别人生的？你和我妈，只是我的养父母？然后，我的生父母现在找我来了？”
崔燕是知道这件事的，孙敏自然也知道，不知道的，只有崔莺，所以，几乎只有她表现出了极度的惊讶。
“爸，您别开玩笑了好不好？是不是亲生的，我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崔浩继续笑着，声音还是很平静。
“浩子，你爸说的，都是真的。”孙敏拍了拍崔浩的肩膀。
“是啊，浩子，我记得爸带你回来的时候，你还不怎么会说话，过了好久以后，你才叫姐姐的。”崔燕淡淡地说着，似乎这件事并不陌生，但说与不说，却也没什么分别。
“你们……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开我的玩笑啊？啊？大姐，你也那样说，你们，你们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崔浩说完，已经将手中还剩下一半的鸡腿放下，气呼呼地站了起来。
“说谎，你们一定在说谎，我怎么，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我自己能感觉不出来吗？要不是亲生的，你们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崔浩一边说一边后退，似乎要和这个晃眼的距离拉得远一些。
“浩子，你是大人了，先坐下，把话说完，大家一起研究，首先，我替叔叔和阿姨还有你的姐姐们表明态度啊，不管是什么情况，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好吧？”宋钱见情况到了这一步，要冷静沟通下去，还得先有几点基本的原则要说明。
崔浩看了看宋钱，想了想，慢慢地还是坐了下来。
“浩子，事情的真相，其实是这样的……”
崔不平又喝过宋钱到来的一杯酒，然后就将那个崔莺和崔浩没有听过的故事，一五一十都讲给她们听。
崔浩起初神情还很正常，慢慢地，就开始激动起来，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浩子，我本来打算等你更大一些以后，再告诉你这些，毕竟，你还是应该回去祭拜祭拜你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老班长的，但是，现在你母亲周莉已经找上门来了，你说，我也没办法啊？”
崔不平抹着自己的眼泪，有些哽咽，“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一直都把你当做自己的儿子，甚至，我把你看得比你两个姐姐还要重，就算我自己死了，我也不愿让你离开，但是，你母亲那边，也有她的苦衷。”
孙敏在一旁给崔不平递纸巾，又看了看崔浩，“浩子，你爸对你怎么样，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证明的，这些年，他和你是怎么相处的，你自己应该有感受，还有你姐姐，大姐是知道你的身份的，但她对你怎么样，你自己也能感觉到，所以，给你说这些，并不是要赶你走，而是要让你知道真相，至于要怎么选择，那应该由你自己决定，你已经长大了，是男子汉了。”
崔浩看这母亲，又看了看身旁的其他亲人，这些年，虽然都不容易，但要是没有他们，他自己的人生，一定是灰暗的，而且，还未必能有一个完整的人生。
“爸，妈，姐姐，姐夫，我知道了，我想，我需要时间考虑考虑。”崔浩说完，起身就走了出去。
“浩子……”崔不平和孙敏叫着儿子的名字，但崔浩已经不见了。
“没事，叔叔阿姨，我去找他，我跟他沟通沟通，他是年轻人，应该会很快想通的。”
宋钱说完，也起身赶了出去。
饭桌周围的几人，已经没有胃口在吃下去，只能等着那边的消息。
第二百二十八章 谈人生吧
宋钱追了出去，在林州大学的体育场边上的看台上，就看到了崔浩。
宋钱慢慢地走过去，在崔浩身旁坐下。
崔浩没有看他，而是静静地看着体育场边沿上那金黄色的夕阳光。
“浩子，要不要，抽根烟？”宋钱拿出一根烟，等着他的回答。
崔浩摆了摆手，宋钱自己将烟点上。
“姐夫，你说，世界上的事，为什么那么奇怪，你认定了是这样，而且，用生命坚定是这样，结果，却完全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变成了另一个样子，真的，好奇怪，好没有安全感。”
崔浩说完，对着那抹金黄色的阳光大口喘气。
“我原来也是这样想的，世事无常，我以为，我的父母，我的爷爷奶奶会一直都陪着我，看着我上学，长大，工作，结婚，生孩子，然后再离开，但是，生活就喜欢跟人开这样的玩笑，我的父母，爷爷奶奶，接二连三的离开，我都还没来得及反应，我都还没思考过来，那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它就已经是那个样子的了，措手不及，真的，完全反应不过来。”
宋钱说着，看想不断上升的烟雾，阳光下，烟雾的颜色很浓。
崔浩知道他的人生经历，宋钱说到这些，他是完全理解的。
“我知道爸妈的意思，也知道那么多年来，他们对我，比对姐姐们还要好，而且不只好上一倍，姐姐们也对我很好，尤其是大姐，她知道真相，但他一直还把我当亲弟弟一样看待，没有因为爸妈对我的偏爱而记恨我，这些，我都知道，但是，现在跑出来那么一个生母，虽然我能理解，真相，就藏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但我一时之间，真的难以接受。”
崔浩说着，抱住了自己的头。
“生活好像最近才慢慢不如了正轨，就来了那么一出，老天爷真的太无聊了，没事干，就找我们来寻乐子。”
宋钱从口袋中掏出一瓶小二锅头，刚才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这一谈，只怕没有酒是不行的。
“来，喝两口。”宋钱将盖子打开，递给崔浩。
“好东西，也亏你准备得充分。”崔浩接过酒，喝了一口，然后将瓶子递给宋钱。
“浩子，人的一生，其实，不就是这样的吗？每个人都一样，经历一些自己从未遇到过的事，一些只能由自己去解决掉的事，然后，你就长大了，接着，就继续处理你遇到的新问题，这些问题都解决了，或者解决不了，但生命也就差不多该结束了，哈，有时候，想起来，觉得每个人的轨迹虽然不一样，却又都是一样的，从零开始，最后又被归零，这一切的操纵者，或许，就是冥冥之中，一种看不见的力量。”
宋钱说着，喝下一口酒，又递给崔浩。
“姐夫，我觉得，你应该是学哲学的，不是学数学的。”崔浩笑了，拿过酒瓶，喝了一口，“你说得也蛮有道理，有些事，注定是要在你身上发生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所以，你的生母，她就注定和你的缘分还没有完全了，因此，她现在就来了，要和你一起经历一些事，这些，不也是弥补她的遗憾，也是弥补你的遗憾的一个机会吗？”
宋钱拍着他的肩膀，“你现在懂的东西多了，有些道理，其实不需要人说，你自己也能想明白，世界上，没有太多的爱，也没有太多的恨，人的一生，太单薄，能承载的爱和恨，也就只有那么一点，最后，爱恨都会消散，又留给后来的人，继续去迷惘，去承载。”
“其实，恨也谈不上，她当时那种情况，我清楚，一定也像我妈一样，没办法，只是，我自己还是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了。”
“要是再不来，等你再大一些之后，你觉得，你就一定可以坦然接受吗？”
宋钱的反问，令崔浩再次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空，夕阳已经不再，落日的余晖，还洒向大地。
时间的流逝，不因任何人的意志而转移，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生，有些事，没有经历，终身也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
“姐夫，你觉得，我应该去见见她吗？”崔浩的情绪，似乎平静多了，在宋钱的哲学大道理的轰炸之下，也在他自己以爱和包容的立场的思考之下。
“其实，你自己已经有答案了，根本，就不需要问我。”宋钱站起身来，拍了拍崔浩的肩膀，“走吧，那边的一家人，还等着你回去呢。”
崔浩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西方的余晖，终于还是站了起来。
“我跟你们原来也不认识，但并不影响我和你们成为一家人，你和她们的感情，就更加不必说了，你认了生母，并不必然造成你和这边就成为陌路，难道，你小子不想和我们一起奋斗下去？”
“当然不是，不管走到哪里，我还是愿意和你们一起，只要你们不嫌我烦，我都跟定你们了。”
“得了吧，你真的太烦了，大男人一个，还闹别扭，回去喝酒，今天非把你灌醉不可。”
“姐夫，你的酒量，好像比我差了不少，到底谁灌醉谁，不是很明显的吗？”
“我原来那是让着你，看你小子能耐的，那今天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海量？”
“好啊，谁怕谁？”
两人回到家里时，崔燕一家四口都还是坐着不动，崔莺已经从姐姐那里把事情都打听清楚了。
见崔浩回来，四人都同时站了起来。
“浩子，没事吧？”孙敏先就过去拉着儿子，问了起来。
“妈，我没事，”崔浩看了看四位家人，“爸，妈，大姐，二姐，我也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向你们宣布。”
四人一听，都暗自捏了一把汗，这小子究竟要说什么？还那么神神秘秘的。
“以后，我都会缠上你们一辈子，不管我是谁生的，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崔浩说着，已经扑进母亲孙敏怀里。
“好孩子，你能这样想，我们就放心了。”
崔不平拿着酒杯，开心地一饮而尽。
崔燕和崔莺也高兴地拉过崔浩，并对着宋钱一直竖大拇指。
第二百二十九章 陌生的生母
那一夜，崔浩和家里人说了很多话，是不是因为，未来会变成怎样，他将会走向哪里，他自己都不清楚，因此，才会有这种想要抓住眼下的想法？
崔不平已经连夜和周莉联系好，第二天中午，崔浩会和她见面。
中午，在林州大学的那家不太热闹的酒店二楼，之所以不太热闹，是因为学生一般吃不起，所以，人特别少，这里，是专门给来探望学生的家长们准备的，当然，还有一些老师的聚会。
“浩子，你就是浩子？”周莉走进去，见到高大的崔浩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崔浩看着这位陌生的中年妇女，礼貌地点了点头。
“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周莉说着，眼睛里已经含满了泪水，一边摸着崔浩的脸，一边细细回想，最后一次看到儿子时，儿子和现在的差别。
崔浩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其实，他想动，但是出于礼貌，也出于对这位是他母亲的女人的理解，他还是傻呆呆，如木偶一般站着。
“来，来，坐下吧，先吃饭，一边吃，一边让我看看你。”周莉拉着崔浩坐下，给将碗筷递给他。
这个包房，是她一早就请崔不平先帮忙定好的，钱，也已经付过了。
崔浩拿起筷子，却感到有些不自在，一个陌生人，还是你的母亲，就这样看着你，让你吃菜，任何人，都会有些不自然的。
“您，您也吃啊，别光看着我。”崔浩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说些什么，但是要称呼她做“妈”，好像也觉得怪怪的。
“这么些年了，你过得好吗孩子？”周莉还是看着他，一动不动，似乎光是看着他，就已经可以抵得过千万顿饭。
“嗯，挺好的，我爸妈都对我可好了，还有我的两个姐姐，她们也对我很好，反正，就是一句话，很幸福。”崔浩说起自己家里人来，就很自然了，而且，这种情绪和心理，也正是他想要传达给这位女士的。
“哦，对了，那您呢，您过得好吗？”崔浩拿着筷子，夹了一块豆腐，放在周莉碗里。
周莉慈祥地看着崔浩，对着他点了点头，“谢谢你，”随即，又抹了抹眼泪，“你爸他们对你那么好，但是，我还是想要你回来，跟我一起生活，你愿意吗？”
周莉的直接，令崔浩有些措手不及，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怔怔地看着周莉，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哦，对不起，可能，是我太着急了，但是，我真的很想，很想弥补一下，这些年来，不在你身边的那些时光，所以，算我求求你了，好吗？”
周莉说着，用纸巾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崔浩有些不忍，但这速度，也的确够惊人的，还没开场完全呢，就直接进入正题了，虽然他相信，爸爸崔不平是不会看错的，这周莉，的确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这也真的太快了，快到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您还是先坐下吧，啊，我也坐下，我想，我们双方都还需要时间好好想想，嗯，要好好想想，因为已经那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了在这个家里生活，而您，如果突然间就多了这么一个我，我估计，您一下子也未必能适应，所以，还是需要冷静，再考虑考虑，好吗？”
崔浩尽量说得慢一些，也清楚一些，但也要婉转一些，再怎么说，这人也是自己的生母，虽然是陌生的生母，但也是生母啊，所以，也不能太过伤她的心了。
周莉有哽咽了一阵，才慢慢缓过劲来，对着崔浩苦笑了一下，“对不起，我可能有些吓到你了，但是，你说的那些，在我这里，都不是问题，你想经常看看他们，也没有问题，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什么都不是问题。”
崔浩听周莉所说的话，微微摇头，“不错，在您那里，或许，不存在什么问题，但在我这里，还是有一些小问题。”
“我愿意给他们五百万，如果不够，我可以再加五百万，只要你愿意，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周莉生意人的嘴脸，又暴露了出来。
如果，她不是自己的生母，崔浩想，他一定会拍屁股走人，他们的确缺钱，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您，您说完了吗？”崔浩有些不耐烦，却还是极力压抑住自己的不满，“现在，并不是多少钱的问题，我不是商品，其次，我和我爸妈还有姐姐们之间的感情，也不是商品，而且，我们能挣钱，我们挣的钱虽然不多，但也足够我们生活，所以，我觉得，您还是需要冷静一下。”
“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吗？”周莉的眼圈红着，又满含泪水。
“不，我看，是您误会了，我对您，谈不上恨，真的，当初，您选择离开我，我也理解，因为那种情况下，您也不容易，不过，我希望您放心，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都愿意以后，在您老了以后，好好照顾您，真的，这，是我能保证的，但是，您说的什么给钱，让我回到您身边的话，我希望您能收回这种话，同时，也收回这种想法，因为，我不希望离开我的家人，当然，我也会抽时间去看您，好吗？”
崔浩冷静了一晚上，他知道，自己应该怎样面对，这个陌生的生母。
周莉做生意的头脑很好，但文化不高，这些道理，她还是说不过儿子，有些想法，她的思维方式，还停留在她的那个时代，所以，她还没搞清楚，和这个儿子沟通，应该使用什么技巧。
“只要你能抽时间经常看看我，我想，也算是满足了我多年的心愿了，谢谢你，孩子。”周莉看这崔浩，她在最后，还是醒悟过来，这孩子的心里，根本放不下已经生活多年的那个家，而且，那个家，似乎也根本放不下他。
如果孩子都能生活得很好，他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一点，是全天下的母亲，都能达成共识的地方吧。
周莉，当然也不例外，毕竟，虽然有死心，但爱孩子这一点，她和别的母亲，并没有什么不同。
第二百三十章 婚前夜话
崔浩回到家里的那天晚上，大家都在等着看，他的反应是怎样的。
“浩子，聊得怎么样啊？你说句话啊？”崔不平和孙敏都很着急。
“也就那样呗，反正，我不离开你们，任何时候都不。”崔浩很淡定，从情感上，从直觉上，他都更倾向于留在这里。
“但是，你母亲那边？”孙敏还是有些不忍，都是做母亲的，她清楚，和孩子分开多年的那种煎熬。
“妈，我答应她了，以后，抽时间经常去看她，但是，住的话，我还是要和你们住一起的，除非你们不愿意要我了，撵我走，要不然，我就一直厚着脸皮，和你们在一起，继续混吃混喝吧。”
“去，小兔崽子，说话没个正行。”崔燕伸手，在崔浩的头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哎，对了，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吧，姐夫都已经向你求婚了，你也已经答应了，我看，现在，是时候考虑一下你们的终身大事了。”崔浩转移话题，他的确已经不想，在生母的那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这个话题，令所有人都惊讶了，随即，也就都开心起来。
“这……”崔燕在想着如何措辞，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应付。
“这的确应该考虑了，我再次求一下大家，把你们的宝贝女儿，宝贝姐姐崔燕姑娘嫁给我为妻吧。”宋钱夸张地对着众人连连鞠躬。
“哈哈哈，姐夫，你这仪式，已经进行过三次了啊，得，我代表大家，同意了。”崔莺开心地笑着，能看到他们在一起，也是她的心愿之一。
“莺莺，你就那么盼着我嫁出去呢？”崔燕佯装生气，“我可舍不得你们。”
“我们结婚以后，还是继续住在一起，大家还是开开心心地一起生活，同甘共苦，相濡以沫。”宋钱又继续表决心。
崔不平和孙敏也发表了同意的意见，其实，早就已经同意了，只不过，是再重复一次。
晚饭以后，散步到林大体育场，崔燕拉着宋钱坐下，一本正经地表示，在结婚前，有几个问题，还是想要和他再确认确认。
“你问吧，我一定发自肺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宋钱滑稽地说，脸上却满是灼热的神情。
“宋钱，你真的考虑清楚了，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是的，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我的家人里面，有生病的，有收入低的，一大堆的问题，在结婚以后，都会成为你的负担，甚至是一辈子的负担，你也愿意吗？”
宋钱抓过她的手，紧紧握着，“我愿意。”
“我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我是双腿残疾的病人，而且，我原来做过三年的风尘女，我也是一个不结的女人，这些，也不会影响到你吗？”
崔燕说得很缓慢，也很镇定。
宋钱那灼热的眼光一直看着她，很是温柔，“这些，只会成为我更加爱你，疼你的理由，不会成为我退缩的理由，我当然愿意，义无反顾。”
“我和你结婚以后，你的家人，或许，很长时间也难以接受我，甚至，一生也难以接受我，因为，他们都知道我的情况，那不是什么秘密，这些，会给你带去很多烦恼，你也不怕吗？”
宋钱抬头看着天空，灰暗的天空中，有几颗星星不时闪烁，“我怕，但是，我想，那也是我们一起要面对的问题，这世界，从来就不缺少问题，做好我们自己，问心无愧，也就是了。”
崔燕的泪水在瞬间充满了整个眼眶，“宋钱，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傻瓜？”
宋钱淡淡一笑，伸手替她擦去泪水，“如果能让你幸福，哪怕让我再更傻一些，我也心甘情愿。”
崔燕已经扑进他的怀里，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婚礼的准备，主要是崔莺和崔浩在张罗，他们已经说好，要为姐姐和姐夫好好操劳一次，好好筹备，让他们有一场罪难忘的婚礼。
他们的亲友不是很多，所以，这个婚礼，其实也很简单，只是在酒店的小客厅中，订上三五桌酒席，请主持人来一场比较特别的主持，也就是了。
婚礼张罗得很是卖力，崔莺和崔浩已经用清单列了一大长串的各种事项。
婚礼的主持人，一开始本来是要请酒店的人来进行的，但崔燕将自己要结婚的消息告诉甄巧后，甄巧表示，那个主持人，任何人都不能和她抢。
崔不平和孙敏也很忙，忙着给两个孩子布置新房，各种婚礼用品，也跑了好多趟市场，才都买齐了。
筹备的时间前后差不多是两个月，连同重新装修房子、买家具什么的，时间算是比较紧凑的。
结婚当天，许多人都来了，除甄巧意外，本杰明来了，林语来了，丁彪和张娜娜也来了，马旭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进来了，只是不敢和林语挨在一起，和丁彪在一边坐着。
甄巧的准备很充分，她分别简单说明了两个人的人生经历，算是对他们各自人生的一场交代，然后，又说明两人相遇相知相爱的过程，甄巧说到崔燕时，数度哽咽，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当年那位倔强的小姑娘，她年轻的生命里，究竟承担了多少的重负。
婚礼的气氛很热烈，尽管人不算多，但大家通过主持人的带领，通过对他们过去的了解，也都惊讶于，这样一对情侣，能走到今天，实在充满太多坎坷。
那天，林语喝了许多酒，在婚礼仪式进行过程中，她已不知用掉了多少纸巾，张娜娜在一旁一直陪着她，看得也满是心酸，当然，张娜娜明白，她并非是因为，宋钱结婚了，新娘不是她，她内心的情绪，很复杂，根本就说不清楚，也想不清楚。
宋星和宋月也都来了，还带着宋星与付勇的孩子一起来，孩子到处跑，宋星和宋月却一直在静静地听着，这位弟弟（哥哥），她所经历的艰辛，究竟有多少，也许，是在这一场婚礼中，她们才真正感受到，也才真正体会到，也终于已经能理解他。
第二百三十一章 尾声
林大的图书馆中，崔莺正埋头看着书，有个辅助导师研究的课题，现在正需要大量搜集资料。
球场上，崔浩挥汗如雨，运动，是劳动的另一种延伸，只有把身体锻炼好了，今后，才能更加有力量，去照顾自己的家人。
崔不平在门口登记，现在是新生入学的开学季，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了不少。
林州一医，孙敏弯着腰，在努力地将地上的灰尘用拖把清洁干净，虽然辛苦，但脸上的笑容，却从未消失。
在一家少儿艺术培训班，崔燕正拿着吉他，教一帮小孩子轻轻地拨弄琴弦。
宋钱已经上传了最新的教学视频，打赏又有了新的一波，有人在下面发起了许多次号召，“每人每天都给小钱老师一块钱，让这精品数学课永远不要淹没。”
包五正在工地上大声叫骂着，虽然年纪大了不少，却依然中气十足。
甄巧的歌声，依然每天在短视频上飘荡，没有停歇。
丁彪在监狱内来来往往，眼神犀利，俨然已经是一名优秀的监狱警察。
张娜娜的小饭馆客人虽然不多，但她也在到处招呼着大家吃好喝好，偶尔看看宋钱写的那些字，心中似乎更加有了力量。
……
每个人，都在勇敢地向前迈步，每个人，都在心中装着一个明天的太阳，每个人，都在忍受着现实的磨难，每个人，都在向往着一步之后的天堂。
宋钱的车已经停在少儿艺术班的楼下，崔燕下课的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准时赶来。
“今天时间又刚刚好，还可以到湿地公园去散散步。”宋钱笑着，已经过去扶住她的妻子，妻子的肚子，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
“我跟你说了，其实不用那么担心的，你每天都跑过来，多辛苦。”崔燕脸上挂着笑，嘴上却还是心疼自己的丈夫。
“不辛苦，这有多辛苦？你才辛苦呢，挺着大肚子，还要到这里来上课。”宋钱温柔地说着，已经将妻子扶上车。
湿地公园内，有不少人，又是春季，已经快到清明。
“你看，那小孩子放的风筝，多高？等以后这小家伙来了，长大一些了，他也可以放风筝了。”崔燕的笑，很惬意，很温暖。
“是啊，逆着风奔跑，终究是能将这风筝放上天的。”宋钱仰望着天空，那只小小的风筝，此时几乎已经是一个朦胧的印记。
“逆风飞翔，是的，从小时候开始，他就应该明白，没有一开始就凌驾于天空的资源，就只能自己不停奔跑，最后，才能飞上去。”
“哇，这是怎么了，你看，好多小蚂蚁，惊慌失措地跑。”
崔燕叫了一声，身旁的泥地上，可不是有好多小蚂蚁在跑？
宋钱看了一下脚下正流着的一道小小的水流，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小时候，他们就玩过那样的游戏，那时候实在没什么玩的，太无聊，所以，有时候，会拿着一只水桶，装满水，倒在蚂蚁窝的边沿上。
蚂蚁们见到遭遇了洪水，就会惊慌失措地想要逃走。
它们的家园，就被一个偶然的，一个人类孩子的游戏，就那样毁于一旦。
但是，蚂蚁们出洞后，观察一番以后，就会尽力自救，那些漂浮在水上的，一直都在挣扎，待到到了地面上，就会努力向大部队靠拢。
那些没有被水淹到的，就会从洞穴中搬出粮食，然后就向一个相对干燥一些的环境转移。
什么是家？哪里有家？哪里都不过只是暂居之所，但是，暂居的家没有了，是必须要找一个新家的。
蚂蚁们慌乱一阵之后，就会在一个新的适合的地点，当然，那是经过勘察以后，觉得适合的地方，安营扎寨，于是，新一轮的建设新家园的行动，就会慢慢展开。
也许要过上很久的时间，新家才会落成，在那个过程中，有不少蚂蚁会因为体力透支，生命就此结束，但后继者，会继续将这个新的家园建设好，让子孙后代们，都能安安稳稳地住进去。
这一场大型的建设行动，其实，错的地方并不在它们身上，那，只不过是因为一个孩子，想要寻开心的小游戏而已，但是，却给它们造成了灾难性的打击。
宋钱将这个游戏告诉崔燕，崔燕脸上的神情久久不能平息。
“人类一个小游戏，就造成了这样的灾难，上天的一个小游戏，造成人类的灾难，难道不也是这样的吗？”
宋钱看着她，淡淡地笑了，“所以，许多时候，那种冥冥之中的力量，一直都在摆布着我们，我们虽然有思想，能大概猜想一下，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是，我想，我们也许永远都不能改变，就像这群蚂蚁，它们根本无法改变它们的命运一样。”
“但是，这是不是消极的悲观主义态度？”崔燕看向那群蚂蚁，它们还在忙乱着，没有任何希望的样子，因为，水的持续时间很长，是湿地公园的河流的一个小小的分叉，并非只是一桶水那么少。
“是，但也不是，既然人类也如这些蚂蚁一样，不过是那种力量在游戏之下的一种状态而已，那我认为，就更加应该乐观一些，因为，人家就把我们当成了游戏，我们自己，又为什么不能在这游戏里面，活得更加坦荡一些，更加超脱一些，更加有希望一些呢？因为，游戏毕竟是会结束的啊？而且，游戏的间隙，还是可以自己主宰自己命运，不受那种力量干扰的那种主宰。”
崔燕似懂非懂，略略想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走吧，回去吧，还要回去做饭呢，小宝贝可能都饿了。”宋钱说着，伸手轻轻在崔燕的小腹上抚摸了一下。
夕阳的余晖，洒遍大地，整个湿地公园的山和水，天和地，都在那一片金黄的笼罩下，熠熠生辉。
游人也渐渐少了，都向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现在，是回家的时候了，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家，都会有一个迟早应该回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