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常见的死法
身旁一辆步战车被气浪掀翻,玩具般的在空中翻滚着。
我同坦克兵选择了同一处掩体隐蔽。
狂暴的气流在耳边呼啸,无线通讯失效的情况下,我们只能用手势交流。
他冲我竖起拇指,意思好像在说果然是老兵。
我冲着他拍拍胸脯,让他信任我没问题。
我们两人就像回游中的大马哈鱼,无视险阻,逆着人流向空袭重点打击的区域前进。
一路有人看到我俩的行动而加入进来。
我们的目标是辆半毁的防空履带车。
坦克底盘上,本应装备四联速射炮加上两具全向中距防空导弹、一套复合火控雷达以及一套综合压制系统。
我们赶到时,防空导弹和火控雷达均已报废,速射炮也处于半毁状态,唯独综合压制系统看上去完好。
防空导弹完了,我不免泄气,正准备转身寻找其它防空车,却被坦克兵一把拉住。
包括我在内,五人疑惑的注视下,他打开面甲,露出黝黑的脸庞。
自信的笑容下,一排白牙显得尤为的醒目。
没什么根据,我选择相信他,并开始期待即将实施的反击。
坦克兵自然而然的成为临时团体的指挥官。
虽然有另外两人同他一样也是少尉,不过我们都选择以他为首,也许是那自信笑容的关系吧。
局势很不乐观。
主路已烧成了一条火龙。数百辆战车拥挤在一起被炸成了无用的铁壳。
据我目测,在这段通路上,被毁的战车足可以组成一个装甲营。相信其它通路上,相似的情景也在上演。
光是这轮空袭,塔尔西斯战斗集团的装甲突击力量就要半身不遂了。
完成轰炸,十几架女妖战机中大部分已离开。
留下三架对路基两侧躲避的人员展开屠戮。
速射炮在地面上掀起半米高的尘土之墙,土墙沿着路基不断延伸。
残肢、尸体、装备在路基两侧飞舞。鲜血合着尘土,组成暗红色的血霾,把这里点缀成地狱的颜色。
血色的天空变成了暗红。
难道整个地下空间都被我军战士的鲜血染红,变黑了吗?
简单的任务分配完毕。
另外四人各自去找单兵防空导弹。我同坦克兵进入防空车,操作还能用的装备。
老实说,我对他的计划是半信半疑的,不过现在的状况下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女妖们不停的收割着性命。
间或有几枚单兵防空导弹升空,都被敌机花式的避开了。
一边倒式的挨打局面让我怒火中烧。
难道我们这些大好男儿,就要如此窝囊的葬送在这里吗?
“好不甘心哪!”
防空车内有两具尸体。
全封闭式的作战服上密布细小的孔洞,连带着战车兵专用头盔上也全是小弹孔。
“这是金属射流在内衬间反复溅射造成的伤害,是战车兵最常见的死法。”
坦克兵弯下腰做祈祷的姿势。
很快他便直起身来。
“兄弟们,让我给你们报仇!”
我们倆费力的把尸体从座舱内抬出。
战况紧急,没空掩埋,只能把他们放在不远处,一辆烧成空壳的步战车旁。
再次钻进防空车,坦克兵占据了车长的座位,开始摆弄综合压制系统。
我跑到副驾驶位置上,准备熟悉四联速射炮的使用。
座椅上残留着牺牲战士的血与肉块。
虽然见惯了血肉横飞的场面,我还是无法完全习惯。
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拨开碎肉。
我几乎是屏着呼吸坐进椅子里。
好一会儿后,呕吐欲望减弱,我才敢大口呼吸。
操控台完好。多功能监视器上图示了四联炮的损毁状况。
1、4号炮完全损毁,2号炮出现弹药卡壳放弃使用,真正能够使用的是3号炮。
剩余常规弹312发。
初步熟悉了速射炮的使用,运行火控电脑,对2号炮进行补偿性校准。
这时防空车收了到约定的光瞄信号,另外四人都已就位。
坦克兵做了个发动的手势。
我们小小的反击正式展开。
按照预订步骤,我调整防空炮,瞄准300米外,正在超低空扫射的女妖战机开火。
正常情况下,这种以隐蔽为主要防御手段的攻击机是不会冒险降低到这个高度的。
显然单方面的杀戮麻痹了飞行员的警惕性。
他一定沉浸在杀人的快感中吧。
“让你开兴,让你兴奋!”
咬着牙,我按下发射钮。
猩红色的弹道连成一线,化作一条火鞭狠狠抽向敌机。
敌机果然是大意了。
火鞭接近机体的刹那它才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向上一跃,遽然拔高高度。
“哎呀,就差一点!”
少量的装甲残片以及半片副翼从空中掉落。
敌机依然健在。
女妖战机猛然调转机头,300米的距离对它来说近在咫尺。
机头炮在地面打出一片尘土之墙,向防空车延伸过来。
咔哒声响,高速喷吐火舌的防空炮停了下来,312发备弹在几秒中内清空。
我们失去了反击的手段。
“残弹为零!”
我回头冲着坦克兵大叫。
他不理我,专心操作着综合压制器。
尘土之墙以极快的速度向我们推进。
我已经开始想象穿甲弹刺破本已残破的车顶部,把我们两人轰个稀烂的情景。
目镜显示器上,一个菱形的标注框锁定战机,就听坦克兵大叫一声“中”。
我寻声向战机看去,机身没有爆炸,也看不出什么东西击中了它。
不过监视器上,菱形的框变成了暗色。
尘土之墙停止延伸,攻击机喝醉酒般在空中晃动,摇摆着。
“它这是怎么了?”
“你瞧好吧!”
坦克兵大笑,好像已经把敌机击落了。
我再次回头时,女妖战机正扬起机头,这是重新稳定姿态的标准动作。
4枚导弹,分从四个方向腾空而起,白色的烟柱前端,亮色的导弹尾焰闪烁不定。
看轨迹,竟然有两枚是攻顶反坦克型号。
女妖战机身侧,诱饵弹连珠似的向两边散射出去。
分从两侧袭击的两枚防空导弹,扎进了诱饵弹群里。
爆炸的烟雾混合了橘红色的火球。破片向着被误认为敌机的诱饵弹所在方向集中攒射过去,女妖战机在破片的激流间挣扎,奇迹般毫发无损。
反坦克导弹的速度不快,趁着目标稳定姿态的时间,“缓慢”的爬升到近400米的高度,也因此“错过”了诱饵弹群的拦截窗口。
当金属的射流,如从天而降的利剑,直刺向下时,倒霉的敌机才堪堪完成姿态调整。
倾转旋翼恢复到水平状态,战机即将怒吼着脱离危险空域。
两把光之利剑贯顶成功,机身被金属射流肢解成四个大块。
喧嚣停止了。
只见四块残骸翻滚着飘落了好一段距离,随即化作四个火球。
战士们的欢呼从防空车内都听得到。
我长吁一口气,转头望向坦克兵。
“兄弟,你到底做了什么?”
“嘿嘿,激光致盲加上传感器过载。任它是什么攻击机,在这个距离都不可能逃过我的精确压制,我可是……”
爆闪瞬间漂白了我的视野。
很奇怪,我竟然听不到声音,周围是那样的安静。
怎么了?战斗结束了?不能啊,还有两架女妖在肆虐,再说周围这么多人,不可能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为什么看不见?
白茫茫一片。
我伸手摸向眼前,被目镜阻隔,以及粘糊糊,湿润的一片。
外界还是那样的安静,我的心却无法平静下来。
粘腻湿润的感触,扑鼻的腥臭味,都在警告我,那是大量的鲜血。
我受伤了?
哆嗦着双手,我打开面甲,摘下目镜,一阵腥风吹拂上脸颊。
眼睛渐渐恢复了视物能力,亮色的光斑还未退去,世界扭曲着。
耳朵生痛,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耳孔流出。
周围死寂一片。
扭曲的视野里,坦克兵维持着自我吹嘘的姿态。
密密麻麻的小孔,破坏了他的样貌,让人看了背脊发麻。
我想起他所说的,战车兵最经常的死法。再低头审视自己,除了血轱辘般一片红外,好像一切正常。
因为我不是战车兵,所以不用这样死吗?
掀开罐头般的防空车顶部,两架女妖在盘旋开火。
我的世界还是死寂一片。
第39章 活着的证明
防空车周围陷入了火海。
两架女妖没有放过哪怕一平米的空间,即使是尸体也会被机炮反复照顾。
火焰的风暴中,尸体、零件、残肢、泥土等等,在眼前起起落落。
可我什么都听不见,就好像在看最古老的默片。
“又剩下我一人!”
我不是福将,应该改名为灾星才对。
我的世界里只有自己的声音,空荡荡的,孤寂又落寞。
坦克兵坐在车长位置上,像是座坏了的雕塑,破碎的面容,笑容不再。
我甚至没来的及问他的名字。
如果是和平年代,一定能成为好友吧。
感到有风从身后吹来,我回过头去,终于明白自己能活下来的原因。
半边的车体消失了,金属射流没有反复溅射的条件。
“真是见鬼了的运气!”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在笑,只是觉得讽刺。
六个人里,又是最无用的我活着。
难道每次能够逃过一劫,都是因为无能和无用吗?
女妖战机的发泄停止了。
放眼望去满目残骸。估计是没有目标才停手的。
我冲着头顶盘旋而过的战机竖起中指。
“老子就在这里,你来呀!”
我不知道叫喊的声音有多大,垂头低飞的战机竟然掉头飞向我这边。
该死的,被战术感应雷达探测到了。
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以为对生死无所谓,结果事到临头还是怕死的。
跌跌撞撞的从防空车里爬出,敌机已飞临头顶。
眼角余光瞥见机头闪动着橘红色的光芒。
完了,被攻击机单独锁定的步兵,是没有希望生还的。
这不是运气问题,是确定的结果。
所谓的福将也到此为止了。
瞬间各色的光芒晃花了眼。
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把我送上半空又重重落下。
肺部的空气挤出胸腔,火辣辣的疼痛感几乎让我晕厥。
还能感到痛,原来我还活着。
视野里的光影开始模糊,我瞥见敌机挣扎坠落的景象。
有防空武器在附近埋伏。
是谁?
干的真不错。
熟悉的身影来到身边,凌厉又快速。
他挥手召来另一人。
即使被面甲遮盖了容貌,从她的一举一动中还是能够认出来。
“卡琳……你果然是我的救……星……女神。”
她打开面甲,露出泪眼婆娑。温润的小嘴说着什么,可惜听不见。
“我……是灾星……离开……”
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眼前黑暗一片。
卡琳离开了吗?
还是我离开了这个世界?
真安静。
没有炮声和爆炸声,我反倒不习惯了。
眼皮沉重,浑身麻酥酥的,有些痒,有些痛,非常痛。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曾经有好几个月,每天都要忍受这种痛楚。
细胞活性化治疗,我发誓宁可死也不愿再承受第二次的治疗方式。
既然还会疼,还能接受治疗,说明我还活着。说明我还要忍受活着的痛苦。
有时候我在想,也许我不是运气好,而是运气差到了极点,所以才要一遍又一遍的活着接受煎熬。
这个世界是真正的地狱。
这里惩罚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一直活下去。
我身平第一次,有了轻生的念头,也是第一次理解了,为什么会有人要自杀。
治疗是痛苦的,每时每刻都在煎熬。
这次的伤势比上次更加严重,细胞活化的痛苦也更难以忍受。
眼睛受到的伤害比想象中严重,不知道多少天,我都是在黑暗中渡过。
耳朵也有问题,我只能凭借浑身的疼痛来确认自己还在人世。
不知过了多久。
一周?
也许是一个月。
当我终于可以看见,以及听见后,入目的是战地医院的重病号房。
阴暗且充满了死气的地方。
我又回来了。
真亏得这里还没沦陷。
阴郁颓败,在这里每次呼吸都会让人联想到生命在流逝。
外星佬也不愿意要这个地方吧。
“唉……死了更好!”
“哼!也只有活人才会这样说。”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我吓个半死。
在这种地方,转头确认声音的来源是需要勇气的。
隔壁床上,躺着个浑身包扎着绷带的家伙。
他身上唯一没有被绷带覆盖的地方只有那标志性的光头。
“金参谋?是你吗?172旅的金永泰?”
“真是,老子什么时候那样有名了?你要是个姑娘多好?”
我尴尬的耸耸肩,不知如何回他。
许久没有回应。
仔细看才发现,他的眼眶部位,蒙住的绷带映出两个血洞。
他看不见我的动作。
“咳,我们曾在同一个阵地上战斗。我是2205师,特务连的赵平。”
“啊,我记得你,那个福将对吧。来了这么多天都不听到动静,还以为你脑死了。”
“没有脑死,也差不了多少。我来了几天了?”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知道时间吗?”
金参谋好像是笑了一下,可是对于他的打扮来说,要做出表情实在是勉为其难了。
我看到的是个木乃伊,正在发出阴森鬼叫。
暗室中同这么一位对话,胆子小些都不行。
瑟瑟发抖中,我再次确认,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生活在病房、治疗室以及贯穿始终的疼痛中继续。
也许是人力资源凋零的关系,护士们被机器人所取代。
每天对着冷冰冰的机器和阴郁的房间,同金参谋聊天打发时间成为了我唯一的乐趣。
从他那里我了解到全频干扰恢复后,战况的变化。
果然就像我想的那样,张天昊放弃了自己的部队,几乎是只身带着旅部逃走的。
由于他的关系,幸存的装甲172旅余部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丢失了所有的重装备才从敌军的围追堵截中逃脱出来。
幸存的战士们并未获得喘息的机会。
他们立刻陷入了溃军的裹挟,身不由己的加入到混乱的队列中。
失去了通讯联络,部队只能各自为战,特别是许多部队的指挥系统在舰炮的精确打击下受创甚至是毁灭。
群龙无首下,溃退无法停止。
金永泰好不容易联络上溃军中的一些中级军官,打算让大军再次集结起来。
可惜每次稍微恢复些秩序,敌人的空袭以及特种部队的骚扰就如期而至。
军官们成为狙击的重点目标。
一个个有能力的中级军官永远倒在了临时集结地,于是部队再次被打散。
溃退还在继续。
一连几次尝试集结,都被敌军打散,他终于意识到敌人的策略。
“可恶的外星佬,并不打算就此消灭我们,而是想用溃军冲垮要塞后方部队的防线。”
看穿了敌人的计谋,金永泰却更加痛苦了。
他没有能力阻止溃军被利用,也无法联络前指。
眼看着溃退部队前方,出现了我军有组织的防线。
第40章 黑豹分队
“听你的意思,这道有组织的防线,成功的抵御了溃军的冲击,还挡住了敌人的乘胜追击。”
虽然不可思议,不过根据金参谋的前言后语,我也只能得出这样结论。
真是难以置信,塔尔西斯战斗集团的主力在突击战役中受到了重创,到底是谁能力挽狂澜于即倒?
难道是硕果仅存的112混成旅,亦或者是辅助战斗的防空团?
“确实不可思议。要不是作为溃军的一份子亲眼所见,我不会相信是他们。”
“到底是谁?”
金参谋彻底的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其实是你非常熟悉的部队。”
“别卖关子了。伤的这么重还有心情耍花花肠子,祝你好的更慢些。”
隔壁床上的木乃伊再次发出阴森的嚎叫。
即使心里明白,这是金参谋在苦笑,我还是忍不住直打哆嗦。
“你真是的,这支部队确实同你有渊源,我也只是实话实说,你又何必那样咒我。”
我意识到自己过分了。
也许在别的地方,让人康复的慢些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可是在这里,它确确实实是个会让人脸色发白的诅咒。
只要经历过细胞活化的痛苦,对于这种玩笑绝对是笑不出来的。
“对不起,我……”
金参谋举起手,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
“我知道你是开玩笑的。那支部队与你隶属于同一个编制。”
“2205师!”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傻,下巴半天都合不上,需要手托住才不至于会掉下来。
“确切的说,是你们师的二团,倔老头团。”
我们的聊天在此暂停,我需要时间好好消化这则重磅的消息。
好一会儿后,我重新抬起头。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我的意思是,光有意志力和倔强无法带来胜利。”
“如果再加上地形优势,以及适当的补充,战斗的结果将会发生化学变化。每当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我还会热血沸腾。真恨自己好的太慢,不能立刻上战场,像老爷子们那样去教外星佬做人。”
我虽然没能亲眼目睹,却能够想象,倔老头们舍身忘死的在灰色的钢铁森林里穿行,无情的攻击任何敢于深入的敌人。
哪怕是全身装甲的重战车,亦或者是移动火药库的地狱火战机,在倔老头们不要命的,近乎自杀式的攻击面前,这些可怕的敌人一一被摧毁、消灭。
“呼……”
只有长长的呼气,才能让体内的热血稍稍冷却。
很有意思的是,我军中最让人信赖的,并非重装甲的钢铁巨兽,也不是堪称百年一遇的名将指挥官,而是一群发了疯的老爷子。
只要有他们身在战场,总能提升部队的士气并让人热血沸腾起来。
“前指一直酝酿的巷战,已经开始了,是吗?”
“是的,倔老头团成为了防线的中流砥柱,我们这些溃散的部队得以在后方从新集结后再增援防线。”
我能够想象当时的战况。死守防线的我军部队,用自己的血肉驱动了名为巷战的血肉磨坊。
一旦战争中,这种最血腥的机器开动起来,就需要嘬饮敌我双方数亿升的鲜血才行。
“如果……我能再次回到战场,绝不会输给倔老爷子们!”
金参谋在说完这句话后的三个小时离开了人世。
看着机器护士们抬着失去了生气的光头离开病房,我怅然感怀。
又一个英勇的战士离开了,什么时候能够轮到我呢?
所谓的福将的运气再次展现了它的威力。
一个月后,我又一次熬过了细胞活性化的痛苦,痊愈出院了。
接我离开战地医院的是佩戴了上尉军衔的阮排。
确切的说是特种部队的阮经东队长。
黝黑的面庞,犀利的神情,以及如黑豹般随时爆起的行动方式,从我认识他的那一天起就未曾变过。
“你已经是黑豹特种分队的副队长了。”
他毫无婉转的告诉我编制的变化,好像从未考虑过我会不同意。
“可是,我不是专业出身,也没有受过特种作战训练。”
“不用担心,细节方面我会教你,作为多次经历生死的老兵,你比那些新兵蛋子要可靠的多。”
面对阮队平铺直叙的描述,虽然没有赞扬的语气和表情,我还是非常兴奋。
能够被这样一位战场强者认同,我第一次明白了荣誉感是什么。
至于去找张天昊的想法,当时就被扔到记忆的角落封存起来。
“是,很荣幸再次同你并肩作战!”
让我吃惊的是,阮队竟然露出了笑容。
我从未见过的,率直爽朗的笑容。
要塞临时医院的病房里,我见到了浑身“浴血”的卡琳,她前一刻还在紧急处置重伤员。
见到她时,我自豪的展示了刚获得的准尉军衔。
“祝贺你,成功跨入军官的行列。”
让我朝思暮想,支撑我活到现在的,她的声音,就像天籁。
“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我会加倍杀敌来报答的。”
卡琳露出了,真是煞风景,的幽怨表情。随即她上前帮我整理军服。
“要活着回来啊!”
轻声但满含情感的话语,亲昵的犹如一位送行的妻子。
身后传来伤员们的口哨声。
强忍住哭的冲动,我毅然转身离开。
……
回忆着告别卡琳时的情景,每次都能让我幸福的笑出声来。
“队副,以后不在战场的时候,你可别指望我说认识你,真是太丢人了。”
耳机中传来戴维斯的揶揄。
他是个指挥学院还未毕业的学生兵。放在平时,这样的人是绝不可能被选入特种部队的。不过现在他却是我们黑豹分队负责侦查和预警的主力。
能够有个同龄人并肩作战,让我感觉非常好。
也许是看穿了我的心思,阮队才会把我俩分在一组吧。
每两人乘坐一架黄蜂级自律攻击机。穿上实验型强化外骨骼。我们像是武器吊舱般被挂在战机短翼的外挂点上。随着战机一起,沿地形的起伏窜高坠低。
这种被当做外挂副邮箱式的代步方式,同我想象中,特战队员帅气的出击景象相去甚远。
训练时第一次接触如此“便捷”的机动方式后,我便发誓,再也不相信娱乐剧中的情节了。
分队六人,数量比起正常的战斗班还要少一半,装备却豪华至及。
算上用来代步的自律攻击机,以及性能堪比重装外骨骼,重量和体积仅比普通强化骨骼多上少许的这套穿戴装备,据说特战分队的装备成本甚至超过了正常的一个步兵营。
虽然特战分队和步兵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战术组织,横向比较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我却知道,分队要执行的任务,肯定不是区区一支步兵营能够应付的来的。
经过短短一周的集训,黑豹分队便被投放到战场上。
和平时期,一支特战部队,从组建到加入战斗序列至少需要三年的时间。
这种差异说明了当前战况的窘迫。
分队中,除了阮队和我,其它四人也都是拥有功勋的老兵,让我觉得特战部队其实就是特务连的装备强化版本。
虽然知道老兵同特战队员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在集训时我尽可能的忘记老兵的身份,去吃透特种兵教科书中的种种内容,但是填鸭式的学习和训练方式,到底能起多大作用?
“效果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阮对的回答不置可否。
真正上战场时,看的还是老兵时代的经验,这是我们六人的共识。
思考间,自律攻击机发出了即将抵达目标的信号,我收拾发散的思维,准备迎接将要到来的挑战。
虽然不是我个人的初战,但这是黑豹分队的首次亮相,我不禁紧张的手心冒汗。
“希望一切顺利吧!”
随着目镜显示器上绿色信号灯亮起,我和戴维斯两人一同被战机像是丟炸弹似的扔向目标。
第41章 金蝉脱壳
“是谁想出这该死的着陆方式,我咒他祖宗!”
戴维斯基本上是个话唠。他没有所谓的腹诽能力,一切都以骂街的形式呈现在耳机里。
阵阵的吵杂让我分外怀念那些没有无线通讯的日子。
实验性外骨骼搭载了最新型的微波通讯器,能够在最强干扰下保证50米内班一级的通讯链路。
“这是特种部队相对于正常部队的另一大优势。据推测敌人没有列装类似的微波系统,因此我们在行动中只要不碰到他们的特种兵,就会拥有不小的信息优势。”
出发前,负责特种战的盖伦大校是这样对我们说的。
可是我并不信他的一面之词。
敌人的技术水平比我们更先进。他们的基层战术链路到现在还未被完全破解。
我以为,所谓的推论不过是安慰性的说辞,更趋向于自欺欺人。
我更愿意把敌人想象成高强度干扰下,拥有百米级无线通讯能力的精英部队。
我们倆就是两颗没装引信的炸弹,遵循着自由落体的规律落向目标,一个位于崖壁上的敌师级指挥部。
根据战术规划,分队以两组的形式协同作战。
一组四人先行着陆,尽量靠近指挥部,佯动并占领有利地势,而我这组则从天而降,破坏敌指挥部的门禁体系。
只要入口处的合金门没有第一时间关闭,分队将凭借堪比重步兵的单兵战斗力,强行突破警卫部队的防线。
进入指挥部后,我们尽可能的破坏各类指挥设备,杀伤一切可以杀伤的人员,并在敌增援部队抵达前从容撤离。
“如果遇到重步兵,或者干脆撞上特种部队该怎么办?”
出发前的战术指导会议上,阮队提出了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大校犹豫了一会儿后,向我们两手一摊。
“如果发生那样的情况,你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多么不负责任的言论。当时就有种把咖啡杯扔他脸上的冲动。
我花了很大力气才保持了克制,不然刚晋升的军衔,说不定要被一撸到底。
大校的意思总结来说就是,任务的成功与否,特战分队的安危,全都寄托在运气上面。
难道需要每个人都是福将才行?
一路上,我在内心向所有已知,以及未知的神佛们祈祷,希望运气能够眷顾我们。
着陆过程中,刚刚开启缓冲引擎的逆喷射,便看到了指挥部门口,除了正常的步兵班驻守外,竟然还钻出一具重装步兵。
“运气不要这么好吧!第一次出击就中大奖。”
戴维斯的抱怨下,我一阵无语。
虽然理智一再强调,这不是我的错,可是经验直觉告诉我,如此“出众”的运气,八成出自于“福将”那逆天的体质。
“托全频率强干扰的福,我们的着陆方式,能够最大限度的达到突然性的目的。普通轻步兵没有专业设备帮助,很难对炸弹般下落的特勤兵进行有效的拦截。”
这是盖伦的又一句名言,在他嘴里取得胜利同喝水吃饭般简单。
“这种判断仅仅是在对手为轻步兵时才有用。如果被袭击的是拥有更敏锐索敌系统的重步兵,他的话就如同放屁。”
我非常同意阮队看似粗鲁的评价。
当我在空中减速时,重步兵已经抬起机关炮,准备射击了。
结果很明显,我俩要倒霉了。
目标入口处,步兵班还没人来的及拿出可以对我们实施有效打击的兵器,最敏捷的士兵,也只是疑惑的抬起头来。
问题在于那具重步兵。
机载式机关炮改装的重步兵用突击“步枪”,对付步战车装甲也是如纸片般轻易穿透,更别提我们身上的强化外骨骼了。
它的炮口正要抬起到射击窗口位置,再不做应对,下一刻我俩都会被机关炮轰成支离破碎的筛子。
一想到战场上那些被同级重步兵击毁的重装外骨骼的惨状,不自觉的就会生出呕吐的欲望。
强烈的厌恶感驱使下,我全力思考,该怎么办?
自由落体运动经过逆喷射的减速后,会以更大的角度向地面坠落。相对的我在敌人眼里也变成了移动缓慢的靶子。
如果放弃逆喷射,甚至改为临空加速变换姿态,可以逃过被机关炮打烂的结局,却要面临摔死的结果。
重装外骨骼也许能够承受类似的重摔,身在其中的我可不行,应该会化作肉泥吧。
怎么看都是必死的结局,而且还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缓冲。
可是,现在的我真不想死。
如果说,在重病房里,我还想着借助死亡的解脱来逃离这地狱般的战争,那么现在胸中满满的都是求生的欲望。
心里进驻了名为卡琳的女神,我不想她再次因我而悲伤,我要为她而活,为她而战。
理想多么丰满,现实多么骨感。
我正走在生死的边缘。
眼前的每条路都通向死亡。
时间不容我多想,必须当机立断。
“戴维斯,注意掩护我!”
“什么,你疯了!”
同伴的尖叫声中,我打开了外骨骼的胸部出口,身体直接暴露在外界环境下,没有任何的保护。
火箭背包全力工作,逆喷射最大限度的降低了我同装备的下落速度。
就在这时我双腿用力一登,身体以个人最快的速度同强化骨骼分开,向下坠落,而外骨骼因突然变轻,在火箭背包的作用下反而向上窜起。
重步兵的炮口闪动着光焰,我感觉到了擦肩而过的灼热能量。
距离地面不过十米,速度也不快,我毫无防护,连头盔都没有,就这样两手空空的跌落地面。
落地后顺势向前滚动,障碍、石子、路面等磨破了作战服,剥开了接触到的皮肉。
头顶传来沉闷的爆炸声。
烟雾、火球、气浪远比正常外骨骼爆炸时大上数倍。
他们一定没想到,我不但放弃了可以当做盔甲用的强化外骨骼,还自爆了包括火箭背包在内的所有能自爆的东西。
即使背对着爆炸点,特意提前闭上眼睛,还是能够透过眼帘感受到刺痛眼球的强光。
就趁现在。
我不顾皮肤被撕裂的痛,无视左腿异常的弯曲,拼命的一跃来到重步兵的脚下。
它还在忙着举炮向戴维斯射击。
我抬起离它最近的左手,发现手臂活动受限,于是用右手辅助左手。
肩膀处传来肌肌腱撕裂的声音。痛的我满头是汗。
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抓住位于其右胯位置的紧急扳手。
用力拉下。
似曾相识的一幕。
金发女孩恐惧的眼神攥住了我的心。
难道我又要杀死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吗?
愤怒、失望、哀伤以及一丝疯狂让我停下了动作,呆呆的望着重步兵裸露在外的驾驶空间。
理智提醒我,自己挡住了戴维斯的机关炮。如果不及时离开,要么被自己人的炮火打碎,要么让战友错过最佳的歼敌时机,害死全队的人。
可是金发女孩的身影不消失,我就无法动弹,中了邪似的僵在那里。
不是说要为卡琳而活下去吗?这么快就要食言了?
面前的人影动了。
那是个金发,却不是女孩,也不是未成年的家伙。
他露出震惊有又嫌恶的表情,抬腿把我踢倒,举枪就射。
我被踢醒。
眼看着手枪对准了自己的面门。
来不及躲开,只能尽量侧身缩脖子,把侧面让给他。
肩头一阵剧痛,我中弹了。
第42章 俘获
肩头埃上一枪不要紧,只要不让他补枪就还有机会。
可是我现在朝右侧身,只能用左边的断腿攻击他,能不能成功只有是天知道。
他开出第一枪的时候我便把左腿弹了出去,本意是踢飞那把手枪,无奈断腿的关系,踢偏了。
一脚蹬在舱室的边沿,痛的我赶紧把腿缩了回来。
重步兵也是果断,立刻关闭舱门,一度处于待修状态的重装外骨骼重新进入战斗模式。
我的左腿和左肩失去了知觉,身上多处撕裂伤和擦伤,手上没有武器。
情况算是恶劣到了极点。
执守出入口的步兵班已经反应过来。
他们没有像期望的那样,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而是积极的准备反击。
离开最近的敌兵不到五米。我亲眼看到他们扛起反坦克导弹,另有一个重机枪组对半空中的戴维斯进行压制射击。
爆炸、碎片和气浪从重步兵方向传来。
我被气浪波及,翻滚着撞在一旁的崖壁上。
强大的冲击力让我痛不欲生。
嘴里腥甜味道涌上来,连续吐出血块和带血的泡沫。
力气随着吐出的血一起被抽离身体,我半靠着崖壁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那具重步兵成为了比破铁皮好不了多少的一堆垃圾。
重装外骨骼表面满布裂纹和孔洞,鲜血以及内脏从座舱的裂口中流出,在地上形成一个血塘。
实验型强化外骨骼果然厉害。即使是戴维斯驾驶的侦查型号,也有对抗重步兵强大火力。
我等于是以自己的牺牲,换来了戴维斯发挥的余地。
来自于重机枪的墨绿色火线,是由重型射钉构成,它们对于强化外骨骼有很大威胁。
戴维斯把可动式战术干扰器放在胸前当盾牌使用。
重机枪火力瞬间把干扰器打的稀烂,布置在其侧面的战车装甲纸糊般破裂翻卷。
戴维斯借机落地。
随即机关炮对上重机枪阵地。
毫无悬念的,小口径炮弹把阻挡它们的一切都撕碎扯烂。
烟雾和火光散去,重机枪组连同他们的装备,以及掩体沙袋等等一起消失在敞开的合金门前。
一切发生的太快,反坦克导弹组还未完成瞄准程序。
戴维斯转向他们时,三名士兵害怕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暂避。
三人拼命向合金门跑去。
估计是想进门后,凭借堪比星舰装甲板的大门来阻挡可怕的实验型重步兵。
我不削的轻哼出声,身体因为这个动作而痛苦的蜷缩起来。赶紧放平心态,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嘲笑别人的时候,保住小命要紧。
这三个警卫八成是没参加过战斗的菜鸟。
如果他们分散逃走,且选择远离合金门的方向,戴维斯根本不会去理他们,自然能保住小命。
亦或者在发现有人袭击时第一时间派人关门,或许会伤亡惨重,却也可以避免师指遭受冲击。
他们偏偏选择了扎堆逃往合金门方向。那里才是戴维斯真正的目标。
这时候再想着去关门已经晚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我不无感慨的想,“原来比邻星人也一样,在指挥部里放些菜鸟和混混。说不定三人还是**二代,人类真是到哪儿都一样呢!”
不管我是怎么想的,合金门前的战斗瞬间分出了结果。
戴维斯没有选择用炮解决,而是直接启动火箭背包的喷射辅助。
他化作人形的撞锤,连带着把失去斗志的敌兵一起撞进了他们的指挥部里。
激烈的交火和爆炸声,以及人类的尖叫声混合成一片。
几秒钟后,分队的另外两具重步兵也摸了上来。
他们看到我后没有停留,径直冲进指挥部。
爆炸声和炮弹的呼啸声更加激烈起来。
不一会儿,几百米外的一处洞穴位置,响起了手持式加农炮特有的轰鸣。
那是林肯在开火。
只有他选择了加农炮加上战刀的格斗型配置。
他的任务是守在后门等待大鱼出现。
这小子,算是我见过的,最奇葩的家伙了,简直是晚生了千年的冷兵器天才,也是我做班长时期开始的可靠战友。
敌师指前前后后喧闹一片,唯独我所在位置冷清的很。
不甘心与酸溜溜的心理同时浮上意识层面。
“怎么这么倒霉,刚从医院出来又要进去。”
稍一火大就觉得喘不上气来,跟着便是剧烈的咳嗽。
直到血块和胆汁都吐出来了,呼吸才恢复平顺。
“你的运气已经够好了,这样的情况下只是受了点轻伤,而且还立了首功。别不知足,你不但是福将,也是我们分队的福气。”
阮队的出现把我吓了一跳,刚平复下去的咳嗽再次严重起来。
他穿着外骨骼,不方便施救,只能拿一些急救药品给我自救。
一针平复剂让我的伤势稳定下来。
“咳……队长,你不进去一起破坏指挥部吗?”
“没有必要,他们的火力足够,而且外面需要有人值守。”
“戴维斯会不高兴的,是他攻占了入口,首功给我这个什么忙都没帮上的人,大家会不服的。再说,我也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外骨骼头部的独眼凝视着我,无机质光芒里蕴含的犀利同阮队当面看着我时一样。
看不到他的表情,我却知道他在冲我笑。
很奇怪的感受。
“不是施舍,是分析得出的结果。没有你果断的行动,光是守在门前的重步兵就能要了你们俩的命。即使不能一次解决两个,他们也有足够的机会退回室内。那时候我们分队可就进退两难了。”
“……”
语言真有魔力,现在我的心底热乎乎的。
沉重的机械步伐声响起。
分队战友们聚拢过来。
“福将的首功我没有意见,不过我这里的功劳也不小,队长你看这个。”
林肯的外骨骼上沾满了人血和肉块如地狱魔神临世。
我注意到他的臂弯夹着个奄奄一息男子。
看这人身上与众不同的制服,以及众多无用的装饰品,想必是个大人物。
“嘿嘿,这货怎么也是个旅长,甚至是师长吧!”
“这可不多见。开战以来就没听说过抓获尉级以上的军官。”,戴维斯的话音里满是羡慕。
战友们好奇的聚拢过来。“大人物”已陷入昏迷,看他紧咬牙关,眉头紧皱,估计伤势不清。
“罗伯特,准备平复剂,我可不希望他死在路上。戴维斯自爆外骨骼,我要用一架黄蜂呼叫增援,没地方运你那架半毁的外骨骼。你同福将一起挤挤,顺便监控他的状况。等待黄蜂期间所有人保持警戒,理查德启用狙击模式,为其他人掩护。”
阮队显得有些紧张,一连串的命令发布下来,还是意犹未尽的样子。他要求除我外的所有人进入战斗模式。
“队长,有不对劲的地方吗?指挥部都被干掉了,敌人一时半会儿上不来吧?”
罗伯特认识阮队的时间不长,他不了解队长的战时状态,才会问出这种话来。
我可是知道底细的,几次险死还生的战斗中,队长从没有如此紧张过。
“如果没有捉住大人物确实不会有太大问题。不过现在有这家伙在,我估计敌人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要做好恶战的准备。”
“放心吧队长,我们也不是菜鸟了,再恶劣的……”
重物坠地的声音中,理查德的强化外骨骼从崖顶翻了下来。他石头般直直的落地,没有任何自救的动作。
队友们迅速掩蔽起来。我也被阮队扛着躲进崖壁的阴影处。
“来的真快,很可能是……”
阮排的语尾被缸体爆破的响动打断。
罗伯特外骨骼的胸部以上被完全破坏,露出他缺失了上半身的尸体。
外骨骼按照既定方向走了两步轰然倒下。
前后不到十秒钟,我们已损失了两名队友。
“敌人上来了!”
第43章 慌不择路
“狙击炮!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戴维斯大喊着我听不懂的话。
炮也能用来狙击吗?
阮队同林肯两人同时冲出掩蔽区。
林肯跃下陡坡查看理查德的情况。队长去往罗伯特的尸体旁。
“小心,他们的炮弹用卫星制导,一般方法躲不开的”
戴维斯大叫着,就差跳出去拉人回来了。
两人没有因此退缩,而是采用更谨慎的方式走之字路线。
林肯套上重装外骨骼后,变成了我所见过的,最灵活的重步兵。
他把重步兵的行动玩出了闪展腾挪的架势,行云流水的运动中,实验型外骨骼丝毫没有给人笨重的映像。
队长没有他那样敏捷,但是行动更加的沉稳,所走的路线更具有迷惑性。
这都是针对重步兵级别狙击手的有效手段。
有了平复剂的帮助,我恢复了部分行动能力。只是左腿的伤势太重,很难正常走动。
虽然很在意敌人的反击,却也知道这个状态下,实在没有我能够出力的地方。
俘虏由我看管,与其说看住不让他逃跑,不如说尽力保住他的性命更为贴切。
我有简单的急救知识,粗略的检查后发现,他的伤势比预期的还要严重。
肋骨断了好几根,后脑和颈椎的伤也不轻,看架势内脏至少受到了震伤。
至于更详细的结论超出了我的能力,无法现在就知道的。
我先给他注射了平复剂,再为流血的地方做了止血和防感染的处理。
做好紧急处理,我努力拖着断腿就地取材,收集包括尸体骨头在内的支架材料。
为他和我自己固定好骨折的位置,已经把我累的气喘吁吁了。
药效对于伤口的麻醉作用经过大量的运动后正在减弱。
头晕目眩下,我只能坐回俘虏身边。
愈发虚弱的身体让我不禁开始怀疑,比起他,我是不是更应该得到救护。
气流的呼啸声突然出现,眼睛无法捕捉到是什么东西飞了过去。
突出崖壁的巨大岩石爆裂开来。
碎石块到处飞散,我拽住俘虏躲在重步兵残骸后面。
只听石块击打在残骸的金属表面,发出如冰雹落地的咚咚声。
非常奇怪,弄出这么大动静,竟然没有发生爆炸。
好像有人用极大的力量投了个铁球过来,过程中只有动能导致的破坏。
比起心里的疑问,我更担心战友的安慰。
队长穿着外骨骼帖在地上,罗伯特的遗骸不见踪影,估计是被奇特的攻击撞碎了。
再看理查德的位置,林肯已成功打开舱盖,取出一些血乎乎东西,正准备往回跑。
“林肯,丢掉尸骸,去帮戴维斯。把赵平和俘虏弄进指挥部里去。”
“进去?接应的战机来了怎么办?”
“不能扔掉,至少要把尸体埋好。”
两人同时反对。真佩服他们这个时候还有心思顶嘴。
“都给我闭嘴,我们还有伤员,如果还想把人活着带回去,就照我说的做。”
阮队难得的语气强硬。
效果还不错,两人乖乖的来到我身边,一人一个的把人夹住,往指挥部冲去。
“不要走直线,记得变换速度,快!”
阮队一边催促,自己也跃出掩体,在显眼的位置做不规则的运动。
空气的尖啸再次出现,我肯定肉眼是无法捕捉目标轨迹的,连残影都不见。
阮队身侧,不到半米的地面炸裂开来,大量四散的石块把他掩埋。
我们其它人借机冲进指挥部。
“我去拉他出来!”
林肯大叫着跃出合金门,却以比去时更快的速度跌了回来,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队长。
两具重步兵跌作一团,戴维斯举起机关炮射击合金门的控制装置。
爆裂声中,坚固如星舰装甲板的巨门缓缓合拢。
啸叫声再起,有东西从门缝窜入,一阵碎裂声响,已成废墟的指挥部又残破了一些。
“真奇怪,制导炮弹为什么没有爆炸?”
“制导个屁,这里是地下,哪来的卫星制导?是磁轨炮,由至少三架无人机校准,才有如此的精准度。”
阮队也开始骂人了,他的压力一定很大。
“我们怎么办?待在别人的地盘上,早晚是个死。”
“不该把理查德扔下的,给我三秒钟,就能把他带回来。”
两人又同时讲话,我都不知道该听谁的好。
“没怎么办,从后门走,狙击炮需要提前布置,我们换地方他们是来不及部署的。理查德的尸体别管,时间宝贵,尽量保证活着的人撤离。”
我真是有点佩服阮队,同时回答两人的问题竟然还这么有条理。
“哼!别想着走,你们逃不掉的,乖乖投降,说不定还能保住命。”
口音怪异的嘲笑声来自于俘虏。
他醒了,看来我的医术还不赖。
“白痴,你知道自己的立场吗?老子随时要你的命。”
戴维斯跳了起来,作势向俘虏挥舞拳头。
俘虏果然不是一般人,对于重步兵极有压迫感的威胁视而不见,反而露出鄙视的神情。
戴维斯还想再进一步,被队长拦住了。
“别上当,他在拖时间,我们先出去。”
我和俘虏再次被夹起来,三具重步兵快速穿行于曾经是指挥部的残骸区域。
我头一次看见敌人指挥部的样子。
照明十分昏暗,并且不停闪着告警的橘红色。
内部应该是挖空岩石后,放上加固结构和墙体隔断修建而成,空间足有剧院大小。
满地的尸体和碎片,受损的指挥设备不断向外蹦出电火花,残破的显示墙只有部分还在工作,意义不明的内容不断重复着。
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队友们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在短时间内把指挥部破坏的如此彻底。
我们的速度极快,偌大的空间在几秒内便跑穿了。
阮队率先突了出去,随后是林肯和戴维斯。
我同俘虏一起由戴维斯夹着,前面两人负责开路。
一条火龙迎面撞了过来,我本能的想要躲开,可是戴维斯把我夹的死死地,无法动弹。
我只能在心里祈祷,他还记得臂弯里的活人无法耐住火龙的烧灼。
幸好有队长和林肯在前,他们迎着火龙继续前冲。
有东西被撞碎,四周围传来惊呼。
估计是前来增援的敌人士兵,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来包抄我们的后路,殊不知重步兵的防御根本就不畏惧火焰喷射。
两人撞散的应该是机械步兵。随着他们的出去,火龙也一并消失了。
机关炮和加农炮在肆虐。
炮声一片中,戴维斯离开了后门。
门外已成为了修罗场。
步兵们尖叫着散开寻找掩体。机关炮射出的火线成片的收割着来不及逃离的敌兵。
每个被击中的敌人,不管身体哪个部位受创,最后的结果都是四分五裂,鲜血和内脏喷洒一地。
手持加农炮的速度虽慢,不过每次击发的榴弹都能造成不亚于机关炮的伤亡。
敌人的阵型愈加混乱了。
防御弱、行动缓慢的轻步兵被顶在最前面,火力和防护更强的重步兵反倒被挤在外围。
轻步兵们在内线成批的倒下,重步兵在外围突不进来,无法起到应有的作用。
敌人再可怜,形势再悲惨,我们也不会仁慈对待。
三具重步兵一齐加入到屠戮的行列。
林肯借助喷射猛的一跃,跳到一具重步兵跟前,对方显得很惊讶,只来的及举起机关炮横在身前格挡。
这又怎么会是近战配置林肯的对手。
战刀从座舱正面刺入,直透背部。
气体、油液混合着鲜血从破口处喷出,撒了他的外骨骼一身。
我这才弄明白,先前他怎么会把形象弄得如此恐怖。
阮队的战术完全不同。
他巧妙的借助轻步兵们的阻挡,利用空隙向重步兵射击,不消几分钟,聚集在后门处的敌增援部队便被杀散。
空中传来战机引擎的轰鸣,我注意到三架黄蜂,以及尾随的两架女妖在血红色的天空掠过。
黄蜂被敌机盯上了,这种情况下我们无法从空中撤离。
“跟我来!”
阮队一个前冲,跳下崖壁,我们一齐跟上。
下落过程中,我远远的看见崖壁侧面的空旷地带,一支装甲车队正在赶来。
阮队朝着车队看了一眼,便带领我们沿着崖壁向另一个方向绕行。
清脆的断裂声响,林肯外骨骼的右臂,连带着战刀一起碎裂开来,碎片随高速的移动飞散出去。
狙击炮又来了。
阮队再次改变方向转而沿着缓坡向上攀行。
我心里咯噔一下。
沿着空旷地带狂奔也许还有机会接近实际控制线,获得救援。
当然在狙击炮的尾随下,顺利抵达控制线的机会微乎其微。
可是,往山上跑必定是自掘坟墓,这不是赶着让人包围嘛。
队长怎么了?
这不是把大家往火坑里带吗?
我想提醒他,可是狂奔中,他根本不可能听到我说什么,又没有通讯设备,我只能干着急。
难道林肯和戴维斯没有发现问题吗?
我急得转过身,狠狠的拍打夹住我的金属的手臂。
唯一能用的右手几乎拍得脱臼,戴维斯还是没有理我。
焦虑和绝望中,我眼看着分队被带入绝境。
第44章 理由
突进到半山腰位置。虽然看不见,但是我敢肯定敌人已经确认了我们的行踪,现在再退回去来不及了。
队长这是怎么了?
按他一贯的行事作风,不应该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林肯也是,你可是老资格的战斗英雄,怎么就不明白我们身陷绝地了呢?
还有戴维斯,这家伙不是军校生吗?平时有没有好好上课?这么简单的错误都看不出来,能正常毕业吗?
我在心里把三个战友都腹诽了一遍。
戴维斯轻拍我肩膀,向我做了个一切顺利的手势。
“顺利个头啊!都被包围了,我们死定了,懂不懂啊?!”
风很大,重步兵奔走的声音盖过了我的呼喊。
戴维斯没事人一样继续跟着两人前进。
我敢肯定他看到了我的手势,听到了我的呼喊。
可这家伙选择了无视。
我已经出离愤怒了。
随便吧,我舍命陪君子。
大不了成为烈士,同弟兄们在另一个世界相见。
接近山腰,离人造的天空更近了。
可以说我们正身在云端。
被血红的云雾包围,就好像浸泡在血湖中。让人屏吸的美景里,不安在缓缓流动。
上山的速度很快。
由于山体的掩护,我们同追兵脱离了视线的接触。
我被戴维斯用强化骨骼拽住胳膊,像行李般夹着。一路跑来,腋下磨的生痛。不正常的姿势导致左腿支架变形。
他每走一步都像在我腿侧割上一刀。
疼痛让我放下其它心思,一心希望他们能够早些停下。
另一名乘客,我们的“大人物”俘虏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一想到可恶的敌人,说不定还是个将军之类的人物也在遭受同样的折磨,我的心理就平衡了些。腿部的疼痛也好像减轻了不少。
意识到自己正幸灾乐祸于别人的痛苦,我不由得惊讶的张大嘴巴。
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了?
战友们没有停下休息的意思。
看这架势,难道要一直爬上山顶?
这有什么意义呢?
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半山腰和山顶又有什么区别呢?
狐疑间,我们已接近顶部。
确切的说,这里并非真正的山,而是巨大地下层空间的边沿区域。
随着高度的提升,人造的云雾、大气甚至是那血红色的天空都沉入脚下。
接近顶部后,光线遽然变暗,反倒是脚下的云端起到了照明效果。整体给人的感觉,就像身在血色的湖面之上。
神话中的血湖是地狱中才有的奇景,而位于湖面之下的,是横尸无数的幽冥。
我平时战斗的地方,是幽冥吗?
向下看去,我有种被吸进去的错觉。
有个声音在耳边细语:
“你已身在地狱,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强烈到要立刻举枪自杀的欲望吸引了我的全部的注意力。
为了对抗它,我无暇他顾,连疼痛都暂时搁在一边。
当回过神来时,我同俘虏被放在地上。
三具试验型外骨骼有两具乘上了黄蜂战机。
戴维斯穿着他那具残破的外骨骼,沿着上来的路向回跑。
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说我被抛弃了?
可戴维斯又去做什么?
另外两架黄蜂呢?敌机又在哪里?
满脑袋的问号。我看到队长同林肯抱着一堆补给品跳下自律战机。
随着引擎的轰鸣,战机载着两具空的试验型外骨骼扬长而去。
我的脑袋短路了。
一时间无法理解所看到的一切。
他们这是要干嘛?
自杀直接朝脑袋上开枪就好。
想投降,就下山缴械。
待在山顶算什么?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半山腰传来爆炸声。
戴维斯出事了。
我赶紧坐直身体,向跑来的两人示意山腰方向。
两人比我淡定的多。他们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让我别紧张。
可是我能不紧张吗?
生死与共的战友遇到了危险。两个不靠谱的家伙又把武器送走了。还没事人似的,摆出淡定的面孔。
他们到底是弄的哪一出?
黄蜂战机带着两具外骨骼,一头扎入“血湖”,不一会儿便传来音爆和连串的爆炸以及引擎的嘶吼。
随着一声清晰的,较大的爆炸声,“血湖”之下恢复了平静。
黄蜂战机完了。
两位“好”战友,反而露出放松的神情?
你们的脑子都坏掉了吗?
……
用特种工程装药临时开辟出的洞穴,对于五个人来说稍微拥挤了些。
不过这总比待在山顶挨冻要强的多。
有了外骨骼上配备的急救药品,以及简易支架的维护,我的伤势终于得到了控制。
左腿的骨折不再折磨人了。
阮队告诉了我他们的计划。
因为是在通讯回路中临时商量得出的,他们来不及转告我,让我白担心了一场。
“可是,戴维斯……你在看笑话吧!稍微提醒下我,你们另有计划有什么不可以的?”
面对我的义愤填膺,这家伙边啃着干粮边摊开一只手。
“所以我才向你……打手势……是你自己没看懂好不好!”
“……”
我一时语塞。
不过心里却明白,可恶的家伙,刚才肯定是笑了。
要不是受伤,真想揍他一顿。
行动的关键是误导。
要让敌人错误的估计我们的行为,从而得出错误的结论。
首先是上山,让两架黄蜂战机同敌机缠斗的同时,第三架穿透云层在山上等我们。
这个动作必须要让敌人观察到。
然后是自爆一具外骨骼,第三架黄蜂战机载着另外两具外骨骼重新出现在敌人面前。
他们自然会以为,我们放弃了一架外骨骼,所有的人员搭乘一架黄蜂战机突围。
计划能否成功的关键就在于此。
表面上,我们的安排很巧妙,且有成功的可能性。
事实也是,这个逃脱方案确实是阮队最初撤退计划的一部分,最后因为危险性太大而放弃了。
用一套真实的撤退方案做幌子,不怕敌人不相信。
当三架黄蜂全数被击落,敌人会误以为我们全军覆没。
追击行动自然停止。
事后的调查,他们也许会发现坠落的残骸里没有尸体,从而戳破我们的秘密。
不过到那时候,分队早已逃出生天。
明白了一切都在掌握中,且不用做俘虏,我悬着的心彻底放下。
注射营养液后,我再也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争论声吵醒。
“……以为我会相信你吗?真是一派胡言,别想着为你们的侵略行为找借口。该死的外星佬,你们只能用死来还清罪孽。”
说话的是戴维斯,他彻底被激怒了,说话时,不断用拳头强调自己的立场。
“信不信……由你,不……过事实就是如此。”
“大人物”俘虏用带着奇怪口音的太阳系通用语,费力的回答。
估计是药物和营养针的关系,他的面色已经同正常人相差无几。
“林肯,干嘛拦着我?保证给他留一口气总行了吧,快放开!”
林肯拦住想要教训俘虏的戴维斯,在他手腕的抓握下,年轻的军校生无法前进分毫。
“你问队长吧,是他让我拦你。”
吵嚷中我实在无法入睡,只好撑地坐起来。
身体恢复的很快,坐起来的动作没有引起太大的不适。这让我对成功的撤退有了一定的信心。
大家席地坐成一圈,把俘虏围在中间进行讯问。
直到现在我才有机会静下心来仔细打量这个俘虏。
他是个高大的中年白人,褐色的短发,配合线条分明的轮廓,很有些卖相。
他的神色不同于气急败坏的戴维斯,沉静且严肃,一看就是那种意志坚定,对于所作所为坚信不疑的类型。
场面上有些尴尬。
审问者的三人里,戴维斯的神情是愤怒中带着惶恐不安。林肯满脸的疑惑。阮队则是皱眉思索。
相比于他们,俘虏反倒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面对我的疑问,戴维斯一拍大腿,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
“你是没听到,这家伙太不知廉耻了。竟然为他们的侵略行径找借口,说什么沃尔夫星系的人工智能反叛,建立了机械文明,志在消灭全人类。他们是为了对抗机械文明,才要统一人类世界,集合全部力量同机械主脑一决胜负之类。拜托,还把自己美化成英雄了,要不要脸!”
俘虏的说辞确实像蹩脚的三流小说的剧情,可我却无法像军校生那样,立刻判定对方在说谎。
因为阮队的神情实在是反常。
如果他不相信俘虏的话,为什么会皱眉头沉思?
即使不削像戴维斯那样大喊大叫,大可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而不是摆出认真思考的神情。
是在这荒谬的侵略理由里,混杂了什么值得注意的情报吗?
再看俘虏,板着一张不削编瞎话的脸。
没有任何心虚的表现。
虽然我不了解俘虏的为人,但是他就是给我这样的感觉。他没有,也不会说谎。
我相信我的感觉是正确的。
“队长,你觉得他的供词里,有几分是真实的?”
我期待着阮队露出轻松的神情,告诉我他只是在意供词中一些细节所透露出的情报信息。
“要是我告诉你,他所说的,大部分是事实,你会怎么想?”
“什么!大部分是事实!?”,我们三人同时惊叫道。
再回头看俘虏。他的神情分明表达了,原来你们中间也有明白人的意思。
第45章 妄想
“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话,都不是他们用行星轰炸屠杀数亿火星人民的理由。退一万步讲,机械文明要灭绝人类,也只不过是要做同样的事情。他们只是打着抵抗灭绝的幌子,行驶灭绝的事实。”
面对我们的失态,队长的一番说辞让惊诧和仿徨归于平静。
是啊,侵略者屠杀了这么多的人,已经在做灭绝人类的事情了。
不管屠杀的理由是什么,对我们来说有什么不同吗?
林肯率先恢复了平静。
他平时沉默寡言,从疑惑恢复到木然的状态,期间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戴维斯好像胜利似的狠狠啐了俘虏一口。
“听听,还是队长说的好,你们的任何理由都没有意义,因为你们已经在做灭绝人类的勾当了。”
“愚蠢!”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激动的戴维斯被林肯拽住,把他的全武行控制在了骂街的层次上。
我很同意队长的看法,不管侵略者们有再多的说辞,都不是他们屠杀的理由。
对我们来说,他们本身就是灭绝人类的恶魔。
可是,队长那句“大部分都是事实”,可不像一句玩笑话。
万一俘虏的供词是真实的……我的脑子很乱。
众人默契的结束了询问。俘虏也没有继续与我们交流的意思。
大家想着各自的心思,洞内的氛围转为沉寂。
今天太累了,经过激烈的战斗,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需要调整的时间。
估计要在洞里等待一段时间,直到外间平静下来我们才有机会撤退。这段时间就让我好好休息吧。
什么战争、主脑、理由之类的统统靠边好了。
“我去看看哨探陷阱。光靠机器警戒总觉得不放心。”
林肯说着起身离开了洞穴。
好像队长让他不用去检查什么的,我渐渐的失去了对外界发生事情的分辨能力,一切都在浑浑噩噩中被黑暗吞噬。
……
金发女孩站在面前向我哭诉,说她也不想参战的,是机械文明把她赶来这里。
她还不想死,她还有美好的青春,不该这么快就结束生命。
她的样子惹人怜爱,我不忍心看她一直哭泣,就上前安慰。
很突然的,她抬头瞪着我,说要让她不再伤心,只有把她的头缝合好才行。
在我眼前,她那姣好的脸孔,连带着头部一起分开成两半。脑袋里,红色、白色的部分像是解剖图般清楚的呈现在我眼前。
她就以这副样子直冲过来。
我本能的后退。
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仰面倒下。
女孩扑在我身上。两半头颅的破口部分长出利齿,一开一合的向我咬来。
“不!”
我尖叫着醒来。下意识的抬起完好的右手抵挡那可怖的大嘴。
有人抓住我的手臂,用力掰开。
“赵平,你醒醒!”
看清是阮队在眼前时,我已经是满身的虚汗。断腿因为用力过猛而隐隐作痛。
“呼……呼……呼……是个梦……呼……没事,只是个噩梦……呼……”
阮队表情严肃的蹲在我面前,递给我一把制式手枪。
“林肯没有回来,我怀疑他是要去给罗伯特和理查德收尸。你就在这里看着俘虏,我同戴维斯去去就回。”
“如果有异动先毙了他再说。”,军校生厌恶的瞥了俘虏一眼。
他还在睡觉,均匀的鼾声带着让人羡慕的香甜气息。
我接过枪,冲队长点了点头。
梦境太过吓人,到现在还让我心有余悸。
持枪的手不断打着哆嗦。
队长不放心的看着我。
我深吸几口气,用不那么利索的左手强按住右手,颤抖终于停止下来。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带着戴维斯离开洞穴。
他的行动就像一只迅捷的黑豹,眨眼间消失在眼前。
要是能像阮队那样迅捷又锐利就好了。
我望着洞口,要说不羡慕连自己都不信。
“真…是个人才。”
别扭的太阳系公用语把我从憧憬的状态拉回。
我赶忙转身,枪口自然对准了已经起身的俘虏。
他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
“哦……别紧张……我没恶意的……”
我并未放下枪口,而是示意他坐到角落里去。
他照做后,我才垂下枪口并松开保险。
刚才真是太大意了。
没想到他好的这么快,竟能够站立行走。
要是再发一会儿呆,说不定已经被扭断脖子了。
“你……大可不用……那样对我,有……这个,我什么都干不了。”
俘虏向我举起双手,让我看到拘束专用的指套正牢牢的绑住他的两个拇指。
“你最好老实点!”
我哼了一声,其实是在掩盖刚才的失态。
“你很在意吧。”
“什么?”
“我们战斗的理由。”
“哼,我怎么可能相信你的胡说。再说理由什么的,有什么不同?你们杀了数亿人民才是不争的事实。”
“太阳系……有多少……人口?少说几百……亿,如果……机械舰队到来,你们的损失就……不是几个亿那么简单了。”
“想什么呢?如果那个什么机械舰队敢来,我们一样把他们干掉。”
俘虏露出嘲笑的神情。
“干掉?不可能,连我们……荣耀的舰队都不行……你们不可能。”
“你们不行怎么啦?为什么一定是我们比你们差,要不是开战前你们耍诡计……等等,你说你们不行?”
我突然意识到,他口中泄露了不得了的情报。
“你们不行什么意思?你们被机械舰队打败了吗?”
在我的瞠视下,他狼狈的直摇头。
“不不不……没有打败,只是战事不利。我们需要更……大的领地,更多的……资源来同它……它们战斗。”
从他的神态、语气以及极力否认战败的态度,我知道他所说的内容里,有相当一部分是真实的。
至少他们正同除了太阳系外的某个星际势力发生战争,且战况不利这点是事实。
可是一般而言,星际国家是忌讳两面开战的。
如果不是实力相差过分悬殊,分散资源同两股以上的敌人战斗是取死之道。
看比邻星人到现在为止的战争表现,相当专业,他们不像是那种会做出如此不智举动的势力。
具体情况太过复杂,不是我这个层面可以分析清楚的。
不过我却可以预想到,如果比邻星人真的处于两线作战状态,太阳系所处的局势就不是我最初想象的那样了。
一旦思路打开,光是俘虏透露的信息,就可以大大的利用一番。
比如知道敌人两面作战,我们可以采取不一样的战法。
坚壁清野,依靠有意放弃大量的小行星和空间站,消耗敌人的守军兵力并通过不断骚扰其补给线削弱他们。
随着时间延长,远征舰队的压力会越来越大,直到无法支撑这场战争。
亦或者我们可以一边抵抗侵略,一边联络敌人的敌人,在新的方向开辟第三战场。
合两家的军力在意外方向发动进攻,这可是致命的策略。
我不是军事专业出身,还能想到这么多可行办法,要是军方的大人物们了解到这个情报,也许当前的颓势就此打住也说不定。
我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盘算着,越想越兴奋,越想这则情报对于战争的意义越非同凡响。
这就是高级俘虏在战略上的意义吧。
我抬头瞄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这个光有外表的绣花枕头,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没有。
一旦太阳系高层知道并采纳了这则有用的情报,战局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换。
可是,事实真的会如此顺利吗?
冷静下来,反复参详,才发现,我的想法太过一厢情愿了,也太理想化了。
先不考虑同另一个势力相隔的遥远距离,要是对方真的有志消灭人类,联盟还能顺利达成吗?
一旦比邻星人被消灭,下一个会不会轮到太阳系了?
从队长的表现,可以看出,军方也许早就知道比邻星鬼子两面作战的事实,他们为什么不加以利用。
是难以利用,无法利用,还是根本无从利用?
我的大脑处于极度兴奋状态,本能的忽略一些看似不重要的情报信息。
可是多次帮我逃离死亡的战场直觉却在不停的发出警报。
对了,刚才瞄的那一眼,怎么没看到人?
俘虏哪儿去了?
脖子上冰凉的触感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意识到自己正在犯参军以来最为严重的错误,也许不会再有机会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了。
我只来得及把右手伸进箍住脖子的金属之间,一股巨大的力量便把我摔倒在地上。
巨力牢牢的锁死了我的脖子,我不得不努力挺起脖子以对抗来自于侧向的扭力。
位于下巴处的金属抠在我的手心里,把我的右手掌压在了喉结处。
要不是及时的垫入手掌,喉结已被那块金属抠碎。
我正处于随时被扭断脖子的窘境。
随着箍住脖子的力量一点点的收缩,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我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第46章 心病
对于被人勒住脖子后的应对方式,在英雄连的格斗训练中,由连长达蒙反复强调过,那就是绝对不要让这种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因为根本没有好的应对办法。
这时候唯一能做的,只有把手垫在脖子部位,延缓最后时刻的到来。
我开始时不信邪,找肉搏战专精的林肯请教,得到的回答几乎相同。
尽量维持脖颈处的空间,坚持住,直到同伴的到来。
当被问及如果没有同伴怎么办,他摇了摇头,“如果是那样,我建议你在脖颈侧向扭力的方向上再加把劲,尽快结束这痛苦的过程吧”
现在我就处于这种尴尬的状况中。
队长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情况下,我相当于孤军作战。
难道要像林肯所说的,加把力,帮助敌人尽快把自己勒死吗?
我不能那样做。
我死事小,但是我死之后俘虏会离开这里,队长的计划就曝光了。
他们将遭受敌人的埋伏,黑豹分队会全军覆没。
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我努力挣扎着。
正像预料的那样,可恶的敌人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不管我多么努力,都只能向着死亡的深渊越滑越远。
随着我不断的挣扎,勒颈的力量进一步增强。
挣扎不但耗费力气,同时也需要更多的氧气。呼吸困难的情况下,肌肉很快出现缺氧的酸痛感。舌头不自觉的向外伸出,以求获得很多的呼吸空间,眼珠仿佛要蹦出眼眶似的,突了出来。
不管如何的不愿意,我也明白到生命即将结束。
意识已然模糊,分不清真实与幻觉。过往的经历一幕幕的在眼前出现又消失。
卡琳,美丽爽朗的女生,我心中的女神。她冲我微笑着张开了怀抱。
我太累了,一直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身体变轻,随时飘起来。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前一跃,投向她的怀抱。
……
身上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攀爬撕咬。又痛又痒的感觉同细胞活化治疗差不了多少。
剧痛和灼烧感来自于喉咙处,好像有烙铁箍住了我的脖颈。
难以言喻的疼痛让我想要呻吟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浓浓的腥臭味道刺激着呕吐中枢,让我无法再安静的躺着。
我还记得,自己不小心被俘虏掐住了脖子,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那不断收紧的缠绕。
作为一个死人,我的感觉好像太丰富了些。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睁开眼睛。
双眼被人剜去般酸麻,睁眼这一简单的动作在此时需要莫大的毅力才能完成。
随着暗红色的光芒刺入瞳孔,脑袋被针扎般出现了痉挛,我再也忍受不住,发出低沉且嘶哑的吼叫。
好一会儿后疼痛减轻,大脑终于恢复了清醒。
我发现自己还在临时洞穴里,身旁倒着碎了半个脑袋的俘虏,尸体的腿时不时抽搐一下。
看情况,他死亡的时间不会太长。
这是奇迹吗?占尽优势的敌人死了。
几分钟后我大概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挣扎过程中,我们俩人在洞穴中掉了个个儿。
洞穴仅够藏身使用,作为格斗场所,实在显得过于狭小。
一次激烈碰撞中,洞顶部分突出的石块砸中了俘虏的后脑。
那股让人作呕的腥臭味即来自于他的尸体。
为了保证洞内的空气质量,我把尸体拖离洞穴。
长长的血渍是这位“大人物”留于世间最后的印记。
趁着队长他们还未回来,我检讨了刚发生的一切。
错误全在我。
被俘虏故意泄露的情报所迷惑,我自以为找到了赢得胜利的方法。
但是深入思考,要赢得战争的胜利是如此复杂的一件事情,根本不是我这半吊子的水平能够找出答案的。
更何况比邻星人是否两线作战,普通的俘虏也是知道的,又怎么可能瞒过军方的高层。
到现在为止战况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已经说明要击败眼前的敌人并非想象的那样简单。
倒是我,自以为找到宝了,一个人兴奋个什么劲。
一切都是俘虏的计划。
他要依靠耸人听闻的消息扰乱我的注意力,才能找到出逃的机会。
我彻底着了他的道。
要不是身为福将的运气,这时候笑着离开的一定是他。
摸着依旧红肿的脖子,我自嘲的想,被得逞的主要原因是不切实际的个人英雄主义。
妄想凭借一人之力在星际战争中挽狂澜于即倒,我真是愚蠢透顶。
大约五个小时后,队长与戴维斯回来了。
林肯则是以队长背上尸体的身份重新出现在我眼前。
见到血肉模糊的一片,泪水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林肯可是老战友了。
我们从英雄连时期就一同出生入死。
没想到打个盹的功夫,已经天人两隔。
“他是怎么死的?多少个敌人围攻了他?”
我的潜意识里,林肯近战能力无敌,不可能是一个敌人杀死他的,他必然是遭到了卑鄙的围攻才牺牲的。
“不是敌人干的。他不小心触碰到战场外散布弹,因流血过多而死。”
“战场外散布弹?这里是敌人的地盘,他们怎么会在自己的地盘上散布……”
我突然意识到,林肯竟然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上。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愣在原地。
“俘虏被你干掉了?他不老实吗?”
“……”
“赵平,俘虏出什么事了?”
“队长,我不能接受。他应该是在英勇的战斗中,死于多数人的围攻才对……这么个死法,太冤啊!”
即使我再怎么哭泣、哀嚎,他还是死了。
他能够穿行于枪林弹雨,面对再惨烈的场面还是活了下来,最终却死于一颗己方投放的,小小的战场外散布弹。
是因为上天仁慈,让他早日解脱吧。
我只能这样说服自己。
“赵平,俘虏到底怎样了?”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队长在向我问话。总觉得命运之神的作弄下,人生的挣扎、努力变得毫无意义。
“赵平……你有听我在说话吗?”
“我听到了队长,“大人物”就在洞外放着,你看到后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个所谓的“大人物”也是,管你如何的机关算尽,小小的运气因素让一切变得如此可笑。
我在两人诧异的注视下走出洞穴,俯视美的让人惊悸的血湖,许久没有抬头。
……
回到驻地是三天后的事情。
我们用徒步的方式,几乎是蹭到实际控制线附近才得救。
队长和戴维斯轮流背着我走,让我有种自己是个累赘的感觉。
林肯的事,成了我的心病。
我始终无法接受他就这么死了。
那样英勇无谓的一个战士,竟死得如此轻如鸿毛。
一切在我眼前都失去了意义,连队长他们的谨慎小心也显得那么的可笑。
我们的挣扎,真的有意义吗?
我在前线医院住了两天。活性化的治疗飞快的治愈了左腿的伤势。
可惜,这几天都没能看到卡琳。
她实在是太忙了,让满怀期待的我失望不已。
住院的第三天,队长找到我,帮我办理出院手续。
离开医院的交通道上,我诧异于队长的奇怪神情。
映像中,从未见过犀利寡言的阮队,有过这种表情。
“队长,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真是奇怪,死了那么多的战友和朋友,他还笑得出来。
“木星舰队来人了。”
“什么!”
第47章 悲观
“什么!木星舰队!”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队长脸上止不住的笑意中,我看出这不是开玩笑。
援军真的来了。
“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终于等到这一天……”
我不争气的哭泣起来。
我的样子一定很丢脸,不过任谁听到如此的好消息,这种反应也算正常吧。
阮队没有打搅我,他快步走在前头,任由我一个人在身后发泄。
没想到犀利、迅捷的黑豹还有细心的一面,我愈发为能有这样一位直属长官而感到荣幸。
好不容易稳住激动的心绪。
我同阮队并排前行,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木星舰队不是主力,他们无法立刻击败比邻星鬼子。你还是要有心理准备。”
队长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告诉我战争还将继续,不过这对于我来说区别不大。
哪怕前来的舰队只是边防的巡逻分舰队,对于长期被围的我们也有着绝大的意义。
如果说以前只是不断的坚持,延缓敌人的进攻步伐,最终等待我们的还是沦陷和败亡。
虽然没有人明确提出来,可是确定的失败如千斤巨石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部队的士气一直在冰点徘徊。
现如今一切都改变了。
增援部队带来的是希望,是赶走侵略者,以及活下去的希望。
好消息对于是士气的提升不是简单的口号或者依靠几场胜仗可以比拟的,那是让每个人都能看到未来的坦途,是对士气全方位的提升。
“我明白,战争还将继续,战士们还是会不断的死去。不过,终究有了希望不是吗!”
队长点了点头,算是同意我的看法。
放眼望去,擦肩而过的人们,无不脸上洋溢着喜气。
如果能见到卡琳就好了,真想看到她那率真的笑脸。
“黑豹分队暂时无法完成重建。我已经向上面提出申请,在预算和装备下来之前,我们将加入临时部队,继续执行任务。”
说完这些他突然露出不确定的神色。我想他一定是意识到,也许我并非像他那样愿意持续的战斗,而他的申请意味着代替我做出了继续参战的决定。
气氛转而冷却下来。
我挠了挠头,心里说,还是原来那个自顾自替人做出决定的阮队更好一些,至少不用费心猜测他的想法。
“戴维斯这家伙没逃跑吧!”
话题转移的有些僵硬,不过我的意思应该成功传递过去了。
想起那个多话且善于骂街的军校生,几天不见还挺想念的。耳朵清静下来,反而让我有些不习惯。
“他还在。小伙子比看上去更加可靠。我们现在去临时部队报道,在那里你又能听到他的唠叨了。”
阮队瞬间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想必有人同他一起战斗,对他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吧。
我本想请假半天去见卡琳,看到他兴冲冲奔赴新部队的模样,就打消了念头。
无法见面虽然遗憾,不过战况正在好转,以后有的是时间相见,我不禁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尽力舒展开因治疗而变得过于紧张的筋骨,我大步追向已经走出好远的队长。
别人看上去也许一样,不过在我眼里,血色的天空中金色的斜阳,不再是夕照的风景,反而更像朝阳初升。
……
再次见到戴维斯是在临时部队编练营里。
年轻人打了鸡血似的唠叨个不停。同他见面五分钟后我就后悔先前的想法,他还是不要出现在身边更好些。
营地里聚集了包括撤销编制,被打散而无法归队,伤愈复出以及新入列的所有类型的兵源。
新老战士,各个兵种,不同的阶级,所有人汇聚在此,等待被编组和训练后再上战场。
营地位于要塞最终防线位置,既可作为要塞防御的预备队,又可用来收拢各处的残兵。
这里的设计容纳能力大约为五千人,约一个旅的容量。可实际上此处聚集了何止几万人的待整编部队。
从超额的人数可以看出,要塞巷战对于塔尔西斯战斗集团各支部队的深刻伤害。
战斗集团中,几乎大半部队的番号都在编练营里出现过。
数据背后有着让人惊惧的意义。
它们代表了战斗集团中,绝大多数部队,至少有被敌人打散的经历。
正在进行的激烈巷战,果然无愧于血肉磨坊的称号。
大兵营中待了不到半天,我们的具体编制就下达了。
112混成旅所属,摩步化侦查连是新部队的番号。
全连共43人,拥有步战车6辆,重步兵三具,防空、工程、指挥车各一辆。
“这是加强型摩步侦查连的配置。防御战中,此种侦查连没有必要。我估计112旅近期有进攻任务了。”
半天后,侦查连接到了集结的指令。
部队刚编成不到两天,队伍里大部分人还未真正熟悉,更别提相互的配合与协调。
如此急切的让一支未磨合的部队上战场,可见任务的重要和紧急程度不同一般。
戴维斯作为阮队,也就是连长的轻信,成为了指挥车的车长,负责电子压制以及命令的传递工作。
而我因为没有指挥排级部队的经历,本来指派我为机动侦查排排长的,再三斟酌后把我分配到重步兵小队队长的位置上。
援军消息的缘故,部队士气高涨,前往集结点的一路上,大家都在高唱战歌。
整体的气氛不像一支实战部队奔赴战场,反倒像是童子军们正前往宿营地的路上。
集结地设在被称之为铁臂防线的倔老头团阵地之后。
我们抵达时,主力的重战车营,摩步团,以及重步兵大队已基本集结完毕。
趁着连长前往旅部报道的机会,我爬上狙击塔眺望老头子们的阵地。
那是一片由废墟和垃圾覆盖的残破之地。从远处看不到有任何活着的东西。
不过我却知道,这片不大的区域,已经吞噬了敌我双方近万人的部队。
如果战况继续胶着下去,还将有无数的敌我战士,倒在废墟之下吧。
我回头扫视即将出征的混成旅,信心满满的聚集在此处的人们,又有多少能活着离开庞大大地下空间呢?
脑海里,出现了塔尔西斯墓地这一不祥的名词。
大部队方向,升起代表部队起行的滚滚烟尘。
同一时间我接到来自于指挥车的光信号指令。
“五分钟内归建,部队即刻出发。”
回到重装外骨骼旁,队伍中绝大部分战车已启动预热。
两名手下之一,西蒙上士示意我尽快接入连级别的战术链路。
关闭舱门,启动外骨骼自检程序,覆盖性粘液开始喷洒,系统回路接续神经链路。
随着最后一道检查程序完成,我以重步兵的姿态站立起来。
浑身充满了力量,就好像自己同这具战争机器重合在一起。
标准的连级数据链路的操作界面切入视野。
情报以分类的形式罗列在眼前,让我能够用最快的速度进入状态。
最新启用的战场微波中继链路是特种部队微波通讯系统的简化版。
像我们这样的连级部队,拥有一台通讯车,其主要司职微波数据链路的接续工作。
普通战术单位,比如我驾驶的重装外骨骼则使用光信号同通讯车联络,从而达到介入战术数据链路的目的。
虽然使用麻烦,效果也受到了实时状况的极大限制,这一系统还是受到了官兵们的一致好评。
我在数据链路中得知,此次行动是为了接应来自于木星舰队的登陆小分队。
情报显示,一名舰队参谋跟随小分队来到了火星地底。
正当接应程序启动,接头部队准备带回这名携带绝密情报资料的参谋时,小分队报告遭遇大批敌人后,便失去了联络。
112旅的任务,正是营救舰队参谋,把他安全送往前指。
“如果参谋已然身亡,我们该怎么办?”
我接通指挥车的通讯,向连长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那就尽力找到情报本体,并把它转交前指。”
连长的回应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长官,我对任务本身没什么问题。可是,为什么你好像并不看好这次的行动。”
我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在我的记忆中,连长可不是个畏难的人。
事实上任务的难度越高,他会表现的愈加兴奋。
可这次不一样,他表现出来的,除了敷衍外,还有着自暴自弃的因素在内。
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悲观?
通讯链路被切换到高密级的私信模式。
连长用愤愤不平的语气对我说:“如果你知道旅长就是个混蛋到无知地步的二货,就会明白我此刻的心情了。”
第48章 火星之眼
我不明白连长在汇报时遇到了什么,以至于让他对旅部高层充满了敌意。
总归来说,部队整编时的好心情已荡然无存。
血色的天空下,浩浩荡荡车队没有给我提供一丝的安全感,反倒更像是送葬的队列让人看了心里发毛。
后续事态的发展则远超我的想象。
首先是部队从地下空间的侧面旁路离开了塔尔西斯要塞所在层面,向着更高的位置进发。
随后是大批兄弟部队加入到任务中。
查看部队的番号,第3307装甲师、第142摩步旅、第9特种勤务团等等,这些陌生的部队番号代表了火星方面对此次行动的重视程度远超预期。
行动本身也许并非数据链路中所描述的那样仅仅是营救一名参谋那样简单。
头顶的血红色天空被灰褐色的空间顶盖所取代。
部队以机械化方式持续运动,超过了三天时间。漫长的行军看上去还将继续一段时间。
粗略的估计,部队的机动行程已超过200公里,而且还在一直向上。
此刻的我们应该极其接近地表了。
队伍里出现了骚动。
很多人同我一样看出部队即将走出地下。
这代表的意义绝不仅仅是抵达火星表面那样简单。
没有制宇权的情况下,任何地面部队出现在行星表面,都同自杀无异。
哪怕你拥有百万大军,敌人只消一艘歼星舰,投下数颗行星毁灭者便能让大军灰飞烟灭。
现在我所想的,并非我们再次抵达火星表面所表达出的积极意义,而是万一敌人从低轨道扔下行星毁灭者,我们该怎么办。
估计骚动的其他人同我思考的差不多,部队要如何应付来自于轨道上的攻击?
不管我们这些基层官兵如何考虑,大部队还是不停歇的向前向上。
在此期间,有更多的部队汇聚过来。
队伍的规模逐渐超过两个军,并且数量有继续增加的趋势。
部队上空,出现了攻击机的身影。它们的编队呼啸而过,掀起的人造暴风在地下空间反复震荡回响,制造出尖锐且富于节奏的爆鸣。
至此骚动反而减小了。
即使消息闭塞如我也看的出来,行动本身同战术简报的内容并不搭界,之所以向我们隐瞒无非是保密的原因。
行军在继续,途径好几个大型补给基地,部队也没有停下修整,而是补充了给氧后继续埋头行军。
随着行军里程超出500公里,我开始后悔了。
不是后悔参与这次规模空前的大行动,而是后悔没有在出发前再见卡琳一面。
可以预见,未来不管战况是否顺利,近期回到要塞的希望非常渺茫。
除非当逃兵,近期再要见卡琳一面是没有可能了。
随着部队规模的提升,大军的士气再次高涨起来。
士兵们经常聚在一起,讨论即将发起的规模空前的行动。
而我们这些军官也在没有士兵的角落里猜测,部队的最终目的地所在。
连长成为被大家拜托最多的人。希望他能从高一级的层面打听到更加确切的消息。
可怜的阮经东上尉,不时的因为各种理由往旅部跑,即使他本人不愿意也不成,毕竟这是部队上下所有人的期望。
我知道返程无望,索性静下心来,利用军官的特权为自己争取到了额外的记忆载体。
每天我都会抽空把发生的事情以邮件的形式存储下来。
虽然不知道未来这些邮件会否真的送到卡琳手上。
不过心存万一,我的运气耗尽,倒在未来的某个战场上,也许送达卡琳手上的电子邮件会成为我曾经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虽然有些伤感,我却明白,这种结局很有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某种意义说,我希望结局来的越早越好。
出发后的第七天,汇聚起来的的部队,俨然有了标准的集团军规模,大约七八万人,四个军的编制。
这一天我们彻底离开了地下,行进在火星的表面。
昏黄的火星天空下,大军的车队延绵不绝,在荒漠化的火星表面掀起数公里高的尘土。
中低空,成群结队的攻击机越过我们的头顶,朝向目标的直线距离前进。
不时的,有大气层内战机自高空掠过,引擎的呼啸震耳发聩,时断时续的音爆犹如雷鸣,傲气的战鹰在天空恣意飞舞,宣告它们才是火星天空的主宰。
部队的战术链路更新了任务简报。
我终于知道此行的目的地是火星的太阳湖区域。
那里是干冰与水冰并存的矿区,地下还有丰富的地热资源。
战前作为火星上最大的矿业能源基地。
由于太空瞭望,看到的是一片呈现暗色调的环形区域,因此那里又被称之为火星之眼。
现如今,火星之眼被比邻星人占领,成为他们攻略火星全球的总后勤基地。
任务的真正目的,就是解放火星之眼,端掉敌人登陆部队最大的补给仓库。
简报还指出,行动获得了木星舰队主力,以及火星警备舰队的协助。
他们将会在战役期间,保证火星之眼的上空,直到高轨道的广蹂空间的安全。
也就是说,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可以不用担心轨道轰炸的出现。
战役在我们离开地底之前就已经发动。
火星当局抽调了全球的机动军力,一共组成了两个集团军规模的北方集团军群,以及四个集团军规模的赤道集团军群。而112混成旅所属,正是赤道集团军群。
战役初期是以大气层战机的轰炸,重炮群的集中轰击以及数万枚巡航导弹的精确打击为主的火力急袭阶段。
正当赤道集团军群完成集结的时间窗口,第一阶段的打击目标业已完成。
比邻星人驻守火星之眼的两个集团军,大约15万人的部队向内收缩防线,让出了大片空旷地带可供进攻部队全面展开。
侦查连抵近火星之眼东部边缘的峡谷地带时,敌人实际已经让出火星之眼外围所有的战略要地,转而龟缩进核心的建筑群进行防守。
许久未在行星表面活动,哪怕地下空间再是宽广无垠,也不如行星表面开放空间能够给予人更多的安心和释放感。
部队的进攻路线上,天然的峡谷通道直抵火星之眼的内部核心。
看似便捷的通路却因为两边高大陡峭的岩避成为了天堑。
只要有一支伏兵布置于次,再强大的陆军部队也将寸步难行。
虽然有攻击机群可以打击那些藏身崖壁的敌人。可是崖壁顶部,崎岖的地形,天然的洞穴,以及林立的怪石成为了天然的防空掩体。
为了保证大军顺利通过天堑,必须有人伴随大军行进在崖顶的崎岖石林间。
侦查连,除去九人驾驶车辆随同大队行动,其余人等奉命攀上绝壁,护卫大军左翼的安全。
第50章 敌阵之中
深入迷雾。
我没有傻乎乎的伸手摸黑前进,而是竭尽全力的调节重装外骨骼的主侦测器,寻找能够穿透迷雾的特殊光频谱。
如此行动并非想要撞大运,而是深入思考的结果。
能够屏蔽几乎所有光谱系的雾霾,结合遍布火星的强电磁干扰,任何深入其中的作战单位都会变成瞎子,不管敌我都是如此。
这仗还怎么打?
既然敌人要打伏击,就不可能不考虑到他们的战术单位如何在雾霾中战斗的问题。
我坚信,雾霾并非全谱系的。
一定有一种甚至是几中光谱是可以穿透雾霾的。
而我所要做的,是尽快找到特殊的光谱射线。
这既是我自己的一线生机,也是部队赖以对抗埋伏的依仗。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我能活着把光谱情报传送出去。
为了不让暗中注视的敌人怀疑,我维持着在迷雾中的缓慢移动,甚至让重步兵伸出双臂,做出摸索前进的假象。
敌人一定以为我是那种一根筋的蠢蛋吧。
为了自己也为了战友们,我要把蠢蛋扮演的更加逼真。
亦或者不用扮演,孤身来到此处的我,本来就不够聪明。
可以肯定,有着复数的武器正瞄准我。
要是敌人愿意,他们可以瞬间把打成筛子。
面对有准备的敌人,重步兵的装甲不会有太好的防护作用。
他们之所以不这样做,应该是考虑到爆炸声会惊动后续的侦查部队。
眼睛不停的在操作界面和主监视画面间来回移动。既要观察切换光谱后的实际效果,又要用视觉聚焦的方式操作监视器,调整观测模式。
我恨不得长的是复眼,才能更快的完成这项工作。
时间有限,不知道敌人会放任我“闲逛”到什么时候。
如果没能及时找到正确的穿透光谱,我只能在临死前把信号弹强行发射出去。
那样的做法,被人察觉的机会可说是微乎其微,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实施的。
没有视觉,我把音源和震动两种感知器的敏感阀值调到最大。
除了我自己走动的声音和震动,外界的气流呼啸,小石子的崩落,甚至是地下岩浆冲击火山结构的震波都会在感知器上形成明显的警告信号。
不到一分钟我就把阀值重新恢复为默认。
连续的无用告警不但无法起到预警作用,还分散了我的注意力,用来实在是得不偿失。
独自一人在迷雾中前行,孤独的努力着。不成功既是死亡,即使成功了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我正处于生死的边缘,却一点都不紧张。
是因为习惯了吗?
随着深紫外,接近探测器调整极限的光谱射线被激发出来,模糊一片的目镜上,出现了错落的建筑以及隐现其中的点点光影。
看清周围的景象,我吓得双腿发软,从容赴死的气概眨眼间从身上消失。
我估计到会有敌人阻击部队的埋伏,考虑过会看到轻重步兵以及重战车。
主侦测器重新获得视野后,目视到敌人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而且我也已做好准备,会看到许多敌人。
超出我想象的是,展现在我面前的敌人阵容,是那样的庞大。
不是一两个步兵排,不是重步兵小队、中队,也不是几辆坦克或者步战车之类的。
埋伏在这片雾霾中的,是成片的轻步兵,成群的重步兵,以及密集的战车队列。
漫天的神佛在上,我只是个普通步兵。
不具备排山倒海的威能,没有横扫千军的魄力,你让我直接撞上成建制的机械化部队是什么意思?
我只不过运气好一点,不用这样作弄人吧?
正在我僵立当场,不知道如何是好时,背后的峡谷方向,传来战车群引擎轰鸣。
我硬着脖子,木讷的转头望去,峡谷方向升起滚滚沙尘。
微光夜视的模式下,连接天与地的尘暴如巨型的黑色旗杆般明显。
“混到,看不到雾霾吗?这里明显的一个陷阱,投胎也不带这么赶的吧!”
我只觉得嗓子干渴,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四周围响起了一片的吵杂。
视野所及,敌人迫不及待的动了起来。
他们的动作让我想起了狼群,一种地球上的特有兽群,平时懒散的它们,见到可口的猎物时,争先围猎的样子。
我矗立在敌阵,没有掩体保护也没有刻意的闪避,简直就是个固定靶。
明明轻易到只要抬手就能把我杀死,可是没人来理睬我。
大群的敌人向峡谷方向蜂拥。
我像个傻子般在敌阵中呆立。
我为什么还活着?
并非因为能力出众,也不是因为拥有英雄的气概。
活着的原因,仅仅由于我是个在所有人眼里,都无足轻重的家伙。他们甚至懒得为我浪费子弹。
孤独感、挫败的情绪转瞬即逝,我莫名于自己情绪的失常。
愤怒、暴虐、乖张,我化身为人形的负面冲动,催动重型外骨骼在敌阵中狂奔。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难道是因为被人放了一马?或者是因为连敌人都忽略我的存在?
我不知道答案,只想着发泄胸中的愤満。
一队轻步兵从眼前跑过,他们无视了我这个明显的敌人。
“不可原谅!在战场上用后背对着敌人。”
我咬着牙自言自语,重装外骨骼撞进了人群,士兵们怪叫着飞起,散落了一地。
要是重步兵有嘴巴,我一定会在他们身上吐口水。
“让你们小看我!”
一辆步战车从旁经过,机关炮和反坦克导弹对准前方,连压制系统也没有朝我的方向转过来。
“白痴,我的个头不大吗?还是你们的眼睛比较大,这么个铁家伙站在车旁,竟然没看见?!”
“你们也太小看人了吧!”
我在座舱里怒吼。
“现在就让你们明白,放任重步兵靠近是多么大的错误。”
外骨骼凌空窜起,落在车顶的同时加农炮抵住刚转过头的车长。
零距离直射。
倒霉的车长,在炮口前碎裂开来。猩红色的,闪着刺目光芒信号弹斜着飞向半空。
我端起加农炮,直接捅进带血的车长位,一下、两下、三下。
加农炮连射下,步战车鼓涨起来,随着爆炸和四散的残片,我被抛飞到半空中。
血的甜味从喉咙冲出。
呼吸器旁的小泵紧急启动,帮我清理嘴边的血块。
胸口憋闷的紧,吐出大口的鲜血也没能减轻胸腔的压力。
启动喷射背包,不是为了减速,而是为了更快的找到新的敌人。
我化身为炮弹,撞在重战车的顶盖上。
犹如直接撞在地面上,反震之力差点让我昏厥。
可是愤怒的情绪还是不打算让我休息。
我再次举起加农炮,也不管是否加载了穿甲弹,抵在战车的顶盖上就要激发。
错误警告在耳边响起。
“真特玛德,炮管变形了。这么容易坏,军械处的家伙们,都是些枪毙的货!”
我一边咒骂着,拿起战刀,猛的戳下去。
火星四溅,该死的顶盖连条裂缝都没出现。
“战车顶盖戳不穿,带战刀有屁用啊!林肯,你不是说这套配置能打战车吗!”
我几乎发狂,连天国的战友都不放过的咒骂。
钝响不断,我把战刀当做榔头,连续砸在重战车的顶盖上。
无可抗拒力量从脚下传来。
我从战车的右侧摔了出去。
重战车终于开始反击了。
这不奇怪,它一直任我在顶盖上折腾才不正常。
摔下的当口,明亮的火线擦过座舱的边缘,刺透我前一刻所在的位置,直达虚空。
“要死的运气,你就不能让我碰巧干掉这辆战车吗?我不想活了好不好!”
我也不知道自己冲着什么发火。
摔在地上的冲击让我又吐了口血。不过我不在乎,我只是想发泄。
不等恢复平衡,再次启动喷射背包。
警报声中,背后发生了爆炸。
我被巨力推着前进,直冲刚甩脱我的战车。
我张开臂膀抱住柱子般的机械腿。
它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失去了平衡。
就见战车的腹部向我压过来。
加农炮没有了,战刀也丟了,我现在只剩下工程兵用定向爆破装药。
该死的,带这玩意儿做什么?怎么不带个反坦克雷呢?
“不管了,爆破装药就爆破装药吧!”
我一定是杀红了眼。目镜显示器上看到的是鲜红一片。
用手死死抵住爆破装药激发雷管。
重战车在拼命的挣扎。
“哼!老子在你下面,甩不掉的……”
爆炸的气浪把我甩出车腹,急剧变化的加速度下,视野变成漆黑一片。
背后撞到了什么,接二连三的冲击力让第三口血喷出。
当一切都平静下来,浑身上下散架般的疼痛。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老子没死。这么折腾下,老子尽然还活着!”
我冲着纷繁的战场挥舞拳头。
这一刻胸中的郁闷才算释放一空。
第51章 遗落战场
十数枚反坦克导弹在战场上穿插、交错继而直扑目标。
烟雾弹形成人造的薄雾、干扰弹闪亮夺目。
第一轮连绵的爆炸中,埋伏的一方有更多的战车起火燃烧。
受伤的战车兵们拼命的逃离滚烫的车体,很多人一边哭泣着,一边拖着残缺的躯体远离曾经的座驾。
他们中的大多数身上依然在燃烧,很多人活不过几分钟,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在最后的时刻爆发出远超平时的力量。
人形的火炬们哀嚎着,一路狂奔直到倒下,凄厉的嘶吼才会嘎然而止。
新一轮爆炸的闪光比起引爆导弹的数量要少了许多,却更加的剧烈。
半空中飞舞着战车的零件和残缺的肢体,没来得及逃出的战车兵们同被击中的战车一起还原成更加原初的物质散落在偌大的战场上。
第一轮的交锋,竟然是峡谷一方胜出。
我靠在战场边缘的石壁上,嘴里发出意义难明的低笑。
冒险以及努力没有白费。
大部队成功接收到了射线频谱的情报。
这也就是为什么,埋伏的敌人还未脱离雾霾范围,反倒先受到反坦克导弹打击的原因。
长吁一口气,我只觉得怒气、勇气、暴虐以及紧张等等,随之流出体外。
剩下的只有深深的疲惫。
我现在困的连眼皮都不愿抬起。
相比于压倒性的倦意,身体上些微的伤痛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我不愿就此睡去。
并非战场不安全之类的原因。事实上现在即使有坦克照着我压过来,我都懒得躲。
真正让我放心不下的,还是后续的战况。
由于我的努力以及一些运气成份,112旅躲过了敌人的迎头痛击。
但这只是小胜,于整体的状况没有太大的助益。
地形、阵型、兵力构成等等因素,我部无一不在劣势。
战友们真的能逃过一劫吗?
半空中,密集的一篷亮黄色的流光掠过山崖顶部,直插入峡谷地带。
随即隆隆的啸叫声才传递过来。
我认出那是火力支援型重炮在做精确的火力覆盖。
地形所限,敌人一定是事前定好的射击诸元。
狭窄的崖壁间,光芒形成光带,沿着峡谷方向蜿蜒肆虐。
我的心揪了起来。
他们逃的掉吗?
如果趁着敌人在峡谷出口受挫的机会,全军后撤,说不定还来得及。
罗兰大校,他会下达后撤的命令吗?
看到敌人的埋伏,很容易推想出用炮火覆盖峡谷的战术,即使指挥官一时没有想起来,旅部的参谋们也会提醒的。
可是罗兰会听吗?
自从行动开始以来,他有许多机会可以避免掉入这个陷阱。
我想参谋们也一定发出过规劝和建议,可是他都没有听从。
这次又如何?
他还会固执己见吗?
冲击波在峡谷内形成杀人的乱流,刺耳的厉啸中夹杂着复数的爆炸声。
连绵的多重火浪无法及时从峡谷通道宣泄,喷涌的火之暴风直冲崖顶。
漆黑的夜空被火光染的通红。
我同部队的数据链路中断了。我的希望也一并消失在屏幕的雪花中。
正像连长所形容的,罗兰是个混蛋加二货,他终于把112旅逼上了绝路。
城镇方向传来隆隆声。
火力覆盖后,敌人再次发动集中攻击。
我已经不在乎战斗的结局如何了。
被困在峡谷里,成为远离集团军群的孤军,112旅的结局只有覆灭。
疲劳感再次涌来,我没有抵抗,任由睡魔支配身心。
……
浑浑噩噩中,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停停停!班长你这不是在突进,是在送死。我让你快速突击,不是让你没命的跑直线。要懂得变线,要预判敌人的思路,要事先规划好路线……”
林肯的脸上露出受不了的神情。我头一次见到他说这么多话,有这样丰富的表情。
“你说这么多,我哪里忙的过来,人又不是电脑,没法多线程操作的好吗。”
一边抱怨着,我还是尽力按照他所说的去练习。
“哎呦!变线不是走猫步,你这还是在走直线好不好。等等,看前面,墙墙!啊呀!我的血压都要升高了,你规划路线的时候没有打弯的概念吗?”
林肯用手扶住额头,做出扑地的姿态。
身旁观摩训练的卡琳噗嗤的笑出声来。
远处,伊万双手抱肩直摇头。麦克斯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看在别处。
陈斌是笑得最响的一个。
不过当他发现阮排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时,笑声被呛着的咳嗽所取代。
欢声笑语中我再一次摆正姿势,心里暗叫“突进”
身体以自己能够达到的最高速度向前猛冲。
“要变线,要随机,要规划路线。”
一边念叨着林肯的口诀,一边维持着尽可能高速度。
我不禁对林肯愈加佩服起来。
表面上是猛冲猛打,大开大合的战法,实际上却是集合了勇气和智慧的细巧战术。
“不行,重来!”
林肯在身后大叫。
他没有因为我是班长就放松要求。
“好的,再来一遍!”
我大声为自己鼓劲。
……
沙沙的脚步声把我惊醒。
脸庞是湿的,我哭了。
再次见到战友们,他们的音容笑貌化作淡淡的哀伤,以眼泪的形式宣泄出来。
我在座舱里坐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沙沙声在继续,是敌人。
现在是火星的早晨。
太阳在厚重的云雾边沿勾勒出漂亮的金边。
发出脚步声的是三三两两的轻步兵。
他们翻开尸体,检查残骸,正在清理战场。
更远处,敌人的步战车呼啸的冲进峡谷,天空中不时有攻击机掠过。
“唉!”
112旅败退了,亦或者覆灭了。
侦查连怎么样了?
他们位于侧面的崖顶位置,说不定可以逃脱。
想到连长和戴维斯,我的心里不由得一热。
至少我熟悉的人逃出去就好。
方圆数十公里内,说不定只有我一个太阳系军人,再看四周三三两两的敌兵,孤独感和恐惧的情绪在心中升起。
我不想当俘虏,不是因为荣誉或者理想,而是害怕受到非人的对待。
经过战斗的种种,我很清楚自己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更受不了非人的虐待和侮辱。
一想到传说中惨无人道的虐俘,我就强烈的想要逃离。
清理战场的敌人不紧不慢的靠近,他们在沿途翻找遇到的残骸和尸体。
其中绝大部分是被烈焰逼迫,冲出峡谷的112旅的战士们。
尸体散落的到处都是。
它们维持着最后时刻的姿态,既像是求生,又头像是诅咒。
我在心里默默估算敌兵抵达身边的时间。
外界的平静、安全对我是不成立的。
要是被人发现我还活着,我将再次面临身处敌阵的窘境。
重装外骨骼已然没有反击的手段,甚至无法移动。
身上只有一把自卫型手枪,连避弹衣都没有。
现在即使是对付这些懒洋洋的轻步兵,我都没把握,更别提再次突出重围。
昨晚的战绩包涵了太多的运气成份,而且当时我还是全副武装。
现在的状态下,怎样都不可能活着离开的。
最好能熬到天黑,借助夜色的掩护,才有机会。
敌兵又靠近了些。
他们握着突击步枪,东看看西瞧瞧,不时的翻动着遇到的战场遗物。
不管如何计算,他们清扫战场的步伐,都会在十分钟后抵达我所在的位置。
火星的白天才刚刚开始,夜晚起码要要七个小时后才会降临。
我该怎么办?
第52章 心态
“*****……”
“***”
古怪的语言,每个字好像都能听懂,但是组合在一起,又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据说比邻星语同太阳系公用语同属一个语系,其中有许多共通的地方。
可惜我不是那种有语言天赋的人,他们的话在我的耳朵里听上去就像野兽在吼叫。
负责清理我所在方向的两人已近在咫尺。
从打开的面甲可以看出两人并非善类。除了一脸的横肉外,眼神中没有丝毫新兵经历战场时的迷茫和惶恐。
麻烦了,是两个老兵。
只有手枪的情况下,同两人交手获胜的几率更低了。
我不死心的再次检查了一遍外骨骼的状态,除了座舱和生命维持装置外,只有左臂还能使用。
直接抵住工兵装药的关系,所谓的左臂也只剩下臂膀部分,前端都在爆炸中损失了。
“哪怕只有一条前臂就好了!”
至少能拉平敌人对我的数量优势。
敌人的距离更近了,我甚至能够看清他们脸上的胡茬。
两人突然戒备起来。
一个摘下突击步枪,另一个准备了手雷。
估计是看到座舱完好,而起了疑心吧。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讨厌老兵。”
一边腹诽自己的处境,我进入了戒备状态。
晚上的战斗耗费了我大部分的体力。不过这次没有受伤,也许是我终于开窍,能够熟练作用战友们那里越来的本事的缘故。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确认自己不想当俘虏。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将一切杂念抛开,用最快的速度构思战斗方案。
“哪怕不完美也不要紧,必须要有方案。这是大前提。”
脑海里出现了林肯的忠告。
我是半路出家,作为一名步兵最大的弱项除了体能外,就是射击。
射击技术不是靠取巧就能够提升的技能,而是要靠子弹和时间喂出来的。因此在英雄连的训练中,阮排为我准备的训练计划里,一开始就没有过多的射击练习。
他对我的要求是会开枪就好。
根据阮排的规划,为了尽快的提升战斗力,我可以在爆破、发射具操作、近战格斗方向着手。
我选择了近战格斗。
导师就是格斗战的高手,林肯。
他有着让人难以置信近战天赋,并且把这种天赋同步兵装备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现如今,我掌握的,不多的战斗技巧中,绝大部分都是由他总结出来的精华。
生死攸关的时候,除了冷静,林派格斗最能发挥其优势。
最后的几米距离,敌人走的格外缓慢。
突击步枪瞄准着座舱,持手雷的家伙蹲下身去,离开了我的视野。
他们的行动都在我的计算中。
根据林氏格斗法,最重要的是前期布置。
“要在敌人行为预测的基础上,制定战术套路,再予以坚决的实施。”
每当讨论起战斗和战术,林肯就会一改木讷的神态,变得活跃起来。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清晰,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如果判断失误怎么办?”
“那就死吧!因为自己的错误而去死,又有什么可抱怨的?”
他那毅然决然的气势,让我十分向往,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他那样无畏生死。
当前的战场,为了不当俘虏。我发现自己也有那么点意思了。
“不成功,便成仁!”
我边大喊着为自己打气,边打开了座舱盖。同时,还给残破的外骨骼左臂发去了动作指令。
舱盖开启的刹那,左臂发出的嘎吱声让对着座舱的突击步枪挪动了方向。
而拿着手雷的家伙,还在伸手去够重步兵的紧急开舱把手。
“就现在!”
我双腿用力猛窜出去。
极速拉近的距离让握枪的敌兵大惊失色。
不到一米的距离,手枪拥有绝对的速度优势。
我抬枪对着那张惊惧的,满是胡茬的脸,扣下扳机。
清脆的枪响中,脸碎裂开来。
等不及观察战果,手枪已经甩了出去。
拿手雷的敌兵低头避开的动作正是我想他做的。
根据林肯的思想,迫使敌人做出你期望的动作,是取胜的关键。
没有合上面甲是敌兵的致命的失误。
膝盖顶在他的鼻梁上,能够听到咔哒的骨头断裂声。
我用尽全身力气,把处于僵直状态的敌人推入座舱,随即卧倒在地。
失控爆炸的手雷结束了战斗。
……
我躲藏在浅坑里。静静等待着结果。
这一刻我的心静是平和的。
“要以濒死者,看透一切的态度面对任何可能的结果。事实上,只要你的心态越接近死者,你反倒离开死亡的国度越远。”
脑海里传来麦克斯的轻语。
这是他在战场上教给我的诀窍。我还记得他那时“了无生趣,看透一切”的神态,以及轻若蚊呐的音调。
这个技巧把他造就成了绝世的狙击手。
他以绝对的冷静,飘逸的走位和出神入化的枪法闻名于全军。
“你无法在短时间内学会我的枪法,也不可能有足够的经验复制我的走位,但是你有机会获得我最强的武器,那就是止水般的心态。”
我还记得听到这句话时心中的不以为然。
什么最强的武器,什么止水的心态,又不是出世的僧人,这种东西对战斗有什么帮助,糊弄我个新人真的有那么开心吗?
随后的战斗中,麦克斯以行动证明了他的观点。
趴在废墟中一整天,就是为了等待合适的机会,哪怕只是开一枪,狙杀一个敌人。
他从不生气也没有害怕或者兴奋的表现。
“什么是狙击手?不是因为你枪法好,也不是你善于躲藏,而是因为你平和、冷静、执着。只要你做到这三点,枪法、走位,甚至狙击枪本身都不是必要的……”
我正在实践从麦克斯那里学到的心态。
不是为了狙杀某人,而是为了活下去。
撤退计划中,最困难的部分,不在于击败两名轻步兵,不是事后如何逃离。
真正的挑战是躲过敌人的搜查。
杀死两名轻步兵,敌人便知道有人还潜伏在战场上。
他们必然会组织大规模的搜查行动。
只有躲过地毯式的搜索才有机会撤离。
我的关口即在眼前。
一个班的步兵,排成间距相等的横列,正向我藏身的方向移动着。
每人的间隔为十米,行进的速度缓慢且统一。
这里没有植被掩护,有的是弹坑和废墟,只要他们靠近,我将无所遁形。
面对步步进逼的敌人,我注意到他们装备的突击步枪在阳光下反射着寒光,面甲上的涂饰透露着狰狞。
“不管结果如何,我要坦然面对。”
一边做着自我说服工作,敌人已近在眼前。
第53章 我是传奇
按照常理我是没有生还希望的。
十二个敌兵,只要有一人发现我,就是无法逃脱的结局。
对抗基本没有可能。
先不考虑以一对十二获胜的几率,即使干掉这个班,立刻会有其它班、排、连甚至是更高级别的战斗组织加入。
娱乐剧中的超级英雄现世,又能干掉多少人?
理智告诉我,想要苟活下去,最好的办法是投降。
可是我并不打算做俘虏,也不想成为烈士。
参加过的战斗不下十几次,负伤住院也已经三次了。
每每在生死边缘徘徊,看到数不清的战友先我而去。
我一直觉得很内疚,想着如果再强一点,或者当时选择另一种做法,也许他们就不会死。
每当回忆起过往的种种,死去战友们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就像卡琳说的那样,我的命已经不属于自己,我的死必须值回那些因我而亡的英灵们的价值才行。
我不能再如此的被动下去。
我要抓住属于自己的那颗命运之星,哪怕它是一颗凶星也是如此。
麦克斯告诉过我,狙击手之所以成为步兵中的人头王,历史上创下最高击杀记录的这个兵种。
他们依靠的绝不是蛮力。
有史以来,人类战士单兵最高的击杀记录由古代地球上,一个绰号为白色死神的人所创造。他在战争中杀伤了敌方超过540名士兵。
到底是什么造就了这么个战场的杀人王?
环境、枪法、心理素质、经验,这些因素好像都有用,又好像都无法让某个士兵在战争中杀伤数百人后全身而退。
麦克斯作为一名击杀数过百的精英狙击手,有着自己的观点。
“首先你必须有一颗狙击手的心,冷酷、安静且绝对的沉稳。光是这样还不够,接下来你要学会在敌人心中种植恐惧。一旦他们心中的恐惧生根发芽并且在人与人之间快速传播时,你就做好成为一名传奇的准备了。”
麦克斯死了,他死于数量不成比例的敌人的围攻。
在我眼里,他就是一名传奇的狙击手。成功击杀超过50人,猎物的最高军衔是上校。
他就是我身边的白色死神。
我现在能够依靠的,只有他的理论和林肯的战斗技巧。
前者给予我希望,后者是我寻找希望的抓手。
“保持冷静,制造恐惧。”
在敌人的步兵班靠近的时间内,我秉承着麦克斯的信条,不去想失败的后果,全身心的投入到制造“恐惧”的行动中去。
敌人站成间距相仿的一行,缓慢的向我所在的方向走来。
他们的枪口闪着寒光,面甲森然冷漠。
距离百米,我已经做好准备。
再次检查战友尸体上捡来的突击步枪,在心里祈祷,愿死者与我同在。
距离五十米,十二个敌人在我面前展开,一百二十米的横列给人的压迫感超过平时的一个排。
我瞧了一眼布置好的陷阱,虽然简陋却是我生还的希望,不知道能否成功。
尽人事听天命吧。
突击步枪瞄准了十二人中的班长。
他胸前的步兵装甲格外显眼,应该是个怕死的家伙。
这个距离,连我这个射击菜鸟也有把握击中目标。
手指忍不住扣上扳机开始发力。
理智及时的制止了这一冲动行为。
如果现在开枪,我将不会有第二次射击的机会。
我的目的是活下去,而不是在这里杀死一个怂货班长。
线列继续推进。
要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只不过我成功的把异样的心绪压了下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要冷静。”
三十米,最近的敌人离开诡雷不足两米。
我端起突击步枪,开始瞄准。
目标不是班长,而是队列中拥有最沉稳步伐的一个。
手雷爆炸的烟尘下,一个敌兵惨叫着倒了下去。
线列一阵混乱。
一众敌兵纷纷调转枪口。
没人注意到沉稳老兵的脑后喷出血线,他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
连续的枪声响起,中间还夹杂着手雷的爆炸和战士的嘶吼。
敌人冲向诡雷侧面的位置,那里有我安排的一具尸体,做出偷袭后不及缩回去的假象。
标准的步兵班战术,针对单兵是极为有效的。
不过战术成功的前提,必须要弄清对方的具体位置才行。
在敌人攻击可怜的尸体时,我又击发了一次。
怂货班长拖在最后,想必以为落在后面就会安全。可笑的是,他还不知道,所有人都冲锋在前时,他的位置才是最前沿。
不到十五米的距离,即使是我也有指哪儿打哪儿的自信。
射钉从菜鸟班长的胳肢窝射入,在侧颈透出,带出一篷鲜血。
他徒劳的挥舞着双臂,想以此来唤起同伴们的注意,可惜没人看到他的努力,尸体歪了歪,栽倒在地。
敌人“击杀”了假像的尸体。剩下的九人暂停行动,准备集结。
我赶紧俯下身体,只听到敌兵惊讶的交流,以及焦虑的大声呼喊。
他们终于发现了异常。
一连串卧倒的声音下,现场变得出奇的安静。
第一阶段的行动成功了。
麦克斯果然是对的,自己的沉稳加上敌人恐惧,起到了超出预期的效果。
第二阶段必须立刻开始,不能给敌人回味的机会。
我冒险站立起来,这时候十几米外枪声响起,那是第二个陷阱在发挥作用。
我看到卧倒的敌兵几乎要把头埋进土里。
举枪射击趴在地上的敌兵。
射钉从头盔侧面进入,并留在了里面。
我再一次卧倒。
听到有人大喊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一枚手雷扔在了离开我只有几米远的地方。
难道被人看到了?
我不敢躲闪。
十几双眼睛盯着这里,冒然行动就真的暴露了。
希望是他们蒙的。
手雷爆炸了,爆音震的我眼冒金星,满耳金属的回音。
尘土扑漱漱的落了我一身。我不敢抬头观察形势。
不同方向传来匍匐前进的声音。
我的心提了起来。
第二陷阱没有起到吸引注意力的作用,我被发现了,怎么办?
是站起来冲出去,还是凭借突击步枪原地反抗。
我知道不管是哪种选择,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以一对八,正面冲突将没有悬念。
“你的心态越接近死者,你离开死亡的国度也就越远。”
麦克斯的忠告犹在耳边。
我压下蠢蠢欲动的心,握紧突击步枪,最终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手雷接二连三的在身边爆炸,尘土和碎石几乎把我掩埋。
终于又一声枪响,在重步兵残骸的位置发出,那是我做的第三个陷阱。
延时触发爆炸的时机晚了些,让我差点以为陷阱失效了。
匍匐的声音停止。听到比邻星语激烈的争论着什么。
虽然听不懂,却能大致估计出他们是在争论我所在的位置。
显然不同方向传来的枪声把他们弄迷糊了。
争论进行了不久,一梭子子弹打在我所在弹坑的边沿。
碎石和泥土弹到脸上。破片划开了脸颊,只觉得伤口处火辣辣的疼,温热的液体流淌到脖颈处。
我依旧握紧突击步枪,一动不动。
匍匐声远去。
如果敌人再试探几次,我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半分钟后,在第三个陷阱旁,手雷的爆炸和枪声响成一片。
我稍微把身体探出弹坑,仅露出头部以及枪口。
剩下的敌兵正在围攻我的“藏身”处。
我小心的选择目标。
这次的目标都在运动,很难打中,且距离也不近。
我要选择把握最大的下手。
两名敌兵迅速的穿行在不同的掩体之间,其中一人背负着体积较大的班用机枪。
我选择他的主要原因是机枪手的体型壮硕,移动缓慢,是个更好的目标。
不过攻击他也有缺点,副射手很有可能借助弹道判断出我所在位置。因此我需要一气击倒两人。
这次的目标对于枪法是个严重的考验。
谨慎的瞄准目标的躯干,我屏住呼吸等待手雷爆炸后必然会出现的步枪攒射。
随着密集的枪声,我扣下了班机。
连串的火线眨眼穿越四十多米的距离,机枪手应声扑倒在地上。副射手的行动则出乎我的预料。
他没有卧倒或者寻声判断我的位置,而是大喊着拔腿向城镇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