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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地狱的步兵全文阅读

作者:芸豆老豆     来自地狱的步兵txt下载     来自地狱的步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章 噩梦再临

    “老金!果然是你,强干扰模式下,你到前线来做什么?我们这儿不缺步兵。”

    不知道什么时候达蒙中尉也上来了。他同金参谋很熟的样子。

    “光靠强干扰还是没法打胜仗啊!你看我这不是扛着设备上来帮忙了嘛。”

    达蒙只是瞟了箱子一眼,便皱起眉头。

    “哦!真的要放开压制啊。外星佬的科技比我们先进,别打不开局面,反而弄巧成拙了。”

    “你放心。你想得到的情况,我们早就考虑过了。用冷僻波段的跳频协调,外星佬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的。”

    达蒙摇摇头,“你们这是在玩火。别小看他们的电磁态势分析能力……”

    我的注意力被后面上来的一组人吸引了,他们是三排的防空小组,还有卡琳。

    “不良少女,终于记得回家啦!”,爱得莱德首先调侃她,班里的其它兄弟也一一向她打招呼。

    大家都喜欢这个全身心投入救护工作的女孩,把她当做亲人般看待。

    只有我躲着她。

    看她同每个人打过招呼,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既气自己小心眼,又在意她同达蒙的关系,内心矛盾的不得了,连正在进行的战斗都显得无关紧要了。

    啪,一声轻响,金参谋带来的士兵之一仰面倒下。

    他的面甲上出现个大洞,里边一片血肉模糊。

    所有人都反射性的找地方掩蔽,只有卡琳冲向倒地的战士。即使没救了,她也不会放任他的尸体无人照看,这就是大家称呼她为女神的原因。

    我则是吓出一身的冷汗,刚才那一刻,我是没有准备的,如果敌人狙击的是我,也是一枪一个准吧。

    重机哒哒哒的开火。枪口焰照亮了方虎山半边的面甲,让他的形象在明暗间显得复杂又狰狞。

    火力压制的位置位于五百米外,一条大路的路基方向。

    大口径子弹打的那里碎石乱飞。

    麦克斯也加入到火力压制行列。

    重型狙击枪的射速很慢,每次激发都如小口径炮般在枪口前方扇形区域激起气流的扰动。

    看不清他的战果,不过我有种预感,他的每一发子弹都会带走一个敌人的生命。

    陆续有战士加入到反击的行列,只有我还搞不清楚状况。

    作为一名班长,我真的合格吗?

    愣神只是几秒的功夫,我便想起了自己的职责,迅速招呼其他人进入战斗状态。

    “注意防炮,不要扎堆!突击步枪要同重机配合,维持火力的持续输出。

    狙击枪随意射击,尽量攻击敌人的重火力操作人员。”

    我按照条例在阵地上布置班一级的战术和阵型。

    不过,这里都是老兵,大家的配合默契,我的命令更像是多余的背景余音。

    半空中尖啸声响起,不到几秒钟时间,阵地上便接连落下迫击炮弹。

    榴弹在复合材料路面上掀起了碎石的风暴。

    随即大量的轻火力火线向阵地招呼过来。

    这种情势下,没有人能够探出头去。

    方虎山的重机一开始还会时不时的响几声。不到一会儿,敌人的压制火力集中向机枪位置,把临时的机枪掩体打的支离破碎。他也不得不老老实实的躲在掩体后面。

    我们面临的主要威胁,除了不断接近的敌人外,还有敌人的曲射火力。

    临时掩体主要用来遮蔽直线火力,对于来自头顶的攻击是不设防的。

    为了防止被弹片击中,我们都尽量蜷缩身体,减小被弹面积。

    至于炮弹直接命中的情况,只能说个人运气不好,阵地上根本没有有效的防御手段。

    我蜷缩在半米高的简易防弹墙后,一边忍受着敌人密集的压制火力,一边关注高架路下边,三排的阵地。

    他们那里是我们的命脉,一旦三排失守,我们想要撤退都困难。

    阵地上还有人在到处跑动。

    真是不知死活的家伙,特务连里都是老兵了,怎么还有人不守战场纪律?

    即使资格比我老,也是要骂的,这不光是为了我们班,更是为了他们自己。

    我刚想出言责问,却见连长、金参谋,带着几个人忙碌着。

    他们不但自己不找安全的地方待着,还扛着大箱子满阵地跑,像是要找到个最合适的位置。

    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难得的想行使班长的职权,竟然就这样无疾而终,真让人郁闷。

    很快,三排的阵地上响起了交火的声音。

    我让麦克斯和方虎山找机会协防。

    可惜针对我们阵地的火力压制一直持续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也就无从发挥。

    唯独让我欣慰的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重火力或者攻击机来对付我们,不然这么个简陋阵地,能坚持几分钟都不好说。

    我的庆幸没能维持太长时间。

    无人机特殊的振翅声在交火中显得尤为突出。

    “重炮导引机!快打下来!”

    爱得莱德歇斯底里的大叫着,真是很难想象这个平时幽默风趣的家伙,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几乎是在爱得莱德警告的几秒钟之后,三排的防空小组射出了对空导弹。

    白色的尾烟直取空中的小黑点。

    由于干扰严重,导弹采用照射引导的方式,需要操作员用激光持续照射目标。

    发射手不顾乱窜的流弹,毅然站立起来为导弹引导。

    灰色的流光一闪而过。

    血花和脑浆喷溅,发射手的脑袋同头盔一起,爆裂开来。

    另一个防空小组的战士一跃而起,接过战友的发射装置继续为导弹引导。

    无头的尸体倒地,维持着最后时刻的姿态。

    不到五秒钟,血色的喷泉下,最后一名防空小组战士接过了引导的重责。

    战友的前仆后继,敌人狙击手的嚣张,在血腥中体现的淋漓尽致,而我则是目眦欲裂。

    “麦克斯,干掉那个狙击手!”

    我手脚并用,爬到导弹引导员的身边,如果他再遭遇不幸,就轮到我了。

    防空小组的前仆后继让我身上的热血奔涌。

    狙击手算个鸟。

    死又有什么可怕。

    我们不可能让那架无人机完成炮火导引的。

    半空中,导弹进入最后冲刺阶段,战斗部脱离推进器,电闪般刺向无人机。

    随着耀目的爆炸,四散的破片横飞,无人机被肢解成零件从空中坠落。

    前后几秒钟时间,麦克斯的狙击枪发出怒吼,枪口气流波浪般排开两侧的烟尘。

    导弹引导员倒下了。

    不过他还活着。

    导弹发射器成为了替罪羊,它被外力贯穿,坚固的发射管从中断为两截。

    敌人失误了?

    不,应该是麦克斯的功劳。

    “干掉没?”

    麦克斯打了个肯定的手势,我胸中的怒气才得以平息。

    凄厉的啸叫在空中掠过。这不同于迫击炮弹跨越头顶的响声,而是更密集,更具有毁灭性的陆军重炮急促射才会引发的恐怖现象

    虽然我们阵地附近的无人机被击落了,但是炮兵导引机肯定不止一架。

    其它阵地上,必然有无人机漏网。

    其结果就是敌人重炮群的无情打击。

    听到重炮弹刺破空气的尖啸,我的心直沉下去。

    突袭行动悬了。

    枪声、机关炮声、榴弹的爆炸声、战士临终前的嘶吼声都被盖过,重炮轰击的那种,毁天灭地般的爆鸣成为天地间唯一的旋律。

    不断升起的巨大火球,以及直刺云霄的烟柱在战场上标识出死亡的印记,成百上千的生命消失在血与火的洗礼中。

    面对无处不在的爆炸以及火焰的风暴,我好像又回到了刚开战时的日子,在行星轰炸下,那些让人瑟瑟发抖的日子。

    我一度以为自己变得坚强了,不会再害怕火焰风暴的掠袭。现在才知道,这种认知错的多么离谱。

    绝对的,破坏性力量面前,我无助的跪在地上,祈祷噩梦快些结束。

第23章 噬命空隙

    重炮轰击过后,战友们都成了灰人,分不清谁是谁。

    我们的阵地没有遭到炮火的直击尚且如此,更别说友军阵地了。

    “敌人上来了!”

    我从矮墙边沿探出头去。

    灰蒙蒙的一片中,隐约有条黑线出现在几百米外。

    隆隆的引擎轰鸣,伴随着履带碾压地面的响动。

    三排首先开火。

    轻武器加上迫击炮,一轮齐射在灰色中点缀上艳丽。

    黑线的推进依旧。

    高架路上已能感受到路面的晃动。

    隆隆声更近了。

    我甚至能够分辨出履带、车轮以及人类士兵的脚步声。

    三排的阵地很安静,就像那里无人驻守般。

    估计他们是打算绕开装甲车辆同敌人步兵肉搏。

    我转头看了看连长等人,他们忙碌的没空在意当前的战斗。

    这种紧要关头,他们忙什么呢?那个箱子真的如此重要吗?

    我不禁对一直以来,心存倾慕的连长不满起来。

    身边探出个灰蒙蒙的头盔来,冷不丁的吓了我一跳。

    “班长,不能等敌人先开火,那样三排就被动了。建议由我们吸引敌人的火力,为三排创造机会。”

    爱得莱德的意见同我一致,等到敌人坦克上的机枪开火就太晚了。我们要利用地形优势,吸引他们的第一波火力。

    三排的战友们可以借机切入攻击部队的内线。

    爱得莱德是我们所有人中学历最高的,作为技术含量极高的炮火协调员十分称职。

    其实他在其它方面的能力也超出一般水准。

    正常情况下,他早应该被提拔为军官,为什么现在为止还只是一名普通士兵?

    他对此讳莫如深,其它人也不好过问,连长又是三缄其口。

    一来二去,他的生份成为了特务连上下最大的谜团。

    “所有人注意,切换目标。集中攻击冲锋的坦克。如果可能,就打掉防御用榴弹发射器或者光学观瞄器。吸引火力后,我们撤到第二道防线。”

    这段话,我是放开嗓门喊出来的,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听到。

    如果敌人也听到,且因而调整攻击方向,那就再好不过了。

    隆隆声不断,气氛却显出某种奇怪的安静。

    接触战之前,谁都不愿意先开火而暴露目标。

    方虎山打头阵,重机那绿色的火线穿透迷雾,直取渐渐显露轮廓的敌人坦克。

    其他人利用枪榴弹射出一轮烟雾弹后,开始向坦克所在方向盲射。

    各色的火线向攻击部队的前锋集中过去,形成以目标坦克为圆心的扇形。

    剧烈的闪光刺痛了我的双眼,爆炸声中,高架路的一侧边缘炸裂开来。

    坦克炮直接掀掉道路侧面的护栏,露出设施内部的金属结构扭曲在外。

    “是时候了,撤!”

    一声命令下,战士们忙不迭的往第二防线退去。

    橘黄色的多条火线穿透烟雾,集中轰击我们前一刻待的地方。

    包括临时机枪掩体在内,第一到防线上的一切都飞上了半空。

    灼热的气浪把我掀翻,先前作为掩体的那段矮墙翻滚着从视野中飘过。

    音爆在耳蜗里持续回荡着。

    恢复知觉是好几分钟后的事了。

    “三排发动了!”

    仔细分辨,能够听到杂乱的枪声来自于敌人的后方。

    “带上反坦克导弹,我们上!”

    敌人照顾我们阵地的火力变得稀疏起来。

    我带人直扑破碎不堪的第一道防线。

    通过护栏德缺口,可以看到两辆坦克,四辆步战车已冲到高架路下面。

    不过敌人的步兵并未跟上,应该是被三排缠住了。

    我们冲上来时,敌人的坦克还在前进,因为缺少步兵的掩护,它们不断的走着之字路线,并且炮塔不停的左右晃动着,让人很难瞄准其相对脆弱的侧面。

    我们共有两具反坦克导弹发射器,分成两队操作。

    我、麦克斯、林肯一组,爱得莱德、罗斯和陈斌为另一组。

    反坦克小组的分工配置为,一人担任观察手,一人负责发射,另外一人辅助。

    我们组里,麦克斯观测,我扛着发射器领队,林肯掩护并辅助。

    目测敌人坦克已经有所警觉。

    爱得莱德在不远处向我打手势,他建议我们攻击同一目标以提高命中。

    我用手势回应,先收拾左边第一辆步战车。

    两组人越过第一道防线,沿着高架路分成两个方向接近敌人的战车群。

    走在前面的麦克斯伸手让我们蹲下隐蔽。

    “怎么?有情况?”,我赶到他身边,用观瞄器扫视前方。

    红外、深紫外,以及可见光都没有发现异常。

    他一动不动的半跪在原地,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不正常,二四配置不符合外星佬的习惯。你看到没有,坦克和步战车之间有阵型脱节。”

    我顺着他所指方向,只看到一片空地。

    不死心,我又用观瞄器扫视了一遍,依旧是空无一物。

    这时候爱得莱德他们抵达了预订的发射位置,并打出信号等待我的命令。

    我征询麦克斯意见,他不断盯着那块空地看,脸色凝重。

    “你小心过头啦,一块空地而已,再怎么看也不会长出花来。”

    林肯摸了上来,对于麦克斯的慢性子和谨慎态度他一向敬谢不敏,现在抓紧机会调侃。

    我对老麦的慢动作也难以接受。虽然他是个英雄的狙击手,可这并并不代表我会喜欢他身上的所有特点。

    “怎么样?如果没问题我就要给爱得莱德信号了。我们必须尽快,估计三排坚持不了太久的。”

    麦克斯一言不发,憋了好久还是摇头。

    我在心里腹诽他误事。决定不再等他的意见。

    用光信号通知另一组十五秒后发动攻击。

    由于对付的是拥有敏锐感知系统的战车,我们不敢用主动观瞄方式引导导弹,而采取光学观测加上线控的模式导引弹头。

    时间到了。我向早已瞄准多时的步战车发射了反坦克导弹。

    就觉的肩头一震,右脖颈处火热一片。我赶紧侧移半步,让观瞄器脱离导弹尾烟的影响。

    导弹的射速奇快,其尾部拖逸着的导引线像是个调皮的长尾巴,在乱流中以螺旋方式摆动。

    耳边传来让人牙酸的次啦声,装设导引线的滚轴的体积迅速缩小着。

    高架道路的另一边,白色的烟雾下,窜出一道黑影,它后面极细的黑线在空中狂乱的舞动。

    导弹分别从两个方向,以刁钻的角度向步战车夹攻。袭击的方式、路径都是经过事先计算的,保证导弹会以最大的突然性出现在敌战车的侦测器上。

    就在这时,目标步战车动了,它不但变换了位置,还把主动防御系统转向了其中一枚导弹的攻击方向。

    “不可能!他们是怎么看到的?”

    我大叫着不可能时,两枚线控导弹同时抵达不可逃逸窗口。战斗部脱离推进器,金属的射流以大角度向战车顶部射去。

    主动防御系统砰得发动,迎击的榴弹勇敢的冲向致命的飞箭。

    火光闪烁,烟雾升腾。步战车遭到射流灌顶,在火与能量的湍流中瓦解开来。

    “干掉了。”,背后传来林肯的欢呼。

    “那里还有一辆!”,麦克斯大声发出警告。

    “哪里?”

    “空地上,应该是光学迷彩。”

    我转头看向战车群里,那个不自然的空隙。

    通过空隙,刚好看到爱得莱德小组正想通过一个巨大的豁口,潜入战车群的侧面。

    “不好,快离开那里!”

    我顾不得隐蔽,向对面大叫。

    空气不自然的闪动着,像是一层薄膜突然破裂,巨大的全地形重战车突兀的出现在空地上。

    炮口焰漂白了战士们的身影,血肉横飞间,生命轻易的被撕烂、搅碎。

第24章 掩护

    我的眼睛一定是血色的,因为我看到的世界蒙上了一片红。

    战士们的血肉、肢体散布的到处都是,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以及哪一部分属于谁。

    胸口闷的发慌,我张开嘴,大口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血腥味道。

    剧烈的咳嗽让我弯下腰。

    血的味道时刻刺激着喉咙,好像只有咳嗽才是生存的证明,是继续活下去的保证。

    一只带着战术手套的大手捂住我的嘴,感觉到自己被人拖着往前跑。

    咳嗽依旧,只不过声音更加的沉闷,闷的窒息,闷的让人心痛。

    “快到柱子后面去,林肯你来背他。”

    “喂,你去哪儿?”

    “去教这帮畜牲做人。放心,我不会白白牺牲的。”

    我真是恨自己,事到临头又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想要下地自己跑,可是咳嗽那样的剧烈,以至于我连直起身子的力气也欠奉。

    林肯的喘气声隔着面甲听得一清二楚。

    不甘和愤怒化作呜咽,悠悠的传来。

    他一定想要掉头冲向敌人。

    是我拖累了他。

    身后传来狙击枪的爆鸣。

    麦克斯正在诱敌。

    如果他的对手是些步兵自然没有问题,可是他要对付的却是由厚重装甲包裹的战车群。

    不管是火力、机动力还是侦测能力,他都不占优。

    麦克斯是在赌命,是在用命掩护我俩撤退。

    坦克炮声响起,目标不是我俩。

    他成功了,他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可耻的安心感浮上心头。

    作为一名战士,作为他们的班长,我竟然让别人断后,而自己在安全的地方感到安心。

    真是厚颜,是卑鄙,是懦弱,是尿性。

    我还从没有这样痛恨过自己,我恨不得举枪自尽。

    是了,可以自杀,结束这卑鄙的一生。

    我美其名曰参加抗战,实际上却是在给人添麻烦。敌人没干掉几个,却坑了一堆自己人。

    这样的我,这样的累赘,还是快点结束为好。

    林肯停了下来,他大口喘着气,呼吸声像是坏了的空调。

    他大字型的躺在地上,许久无法出声。

    已经不再咳嗽了,肺部火一样灼热,喉咙干得要裂开。

    现在正是机会,是结束这卑鄙人生的机会。

    林肯的突击步枪倒在一边,我拿起它,调转过来。

    黑洞洞的枪口直指面甲的中央部位,只要扣动扳机,一切都会结束。我不会再去害人,去拖累别人,也不会再从噩梦里惊叫着醒来。

    真是让人惊讶,我竟然期待着能够结束自己的生命。

    是啊,我太脆弱了,不适合来到战场。

    当初参加义勇军时,还以为自己是个勇士来着,现在想来好可笑。

    “班长!听到了吗?听到了请回答。”

    耳机里意外的传来卡琳的声音。。

    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我反射性的把突击步枪丢开。

    “对啊!怎么向她交待,又怎么向为我而死的弟兄们交待?我这是在逃避……”

    真是差劲,这样的我又怎能配得上战场的女神。

    “班长?爱得莱德?麦克斯……反坦克小组有谁在吗?”

    呼喊中蕴含了满满的焦虑和孤独。我能够想象,当她知道我的死讯后,那种悲伤、哀婉。

    我为想要逃避,要自杀而羞愧。

    “这里是林肯,同班长在一起,有什么事?”

    林肯终于恢复过来,按住通讯钮回复。

    “啊!终于有回应了,以为你们都光荣了呢!”

    “没有都光荣,也差不多了。有事吗?”

    该死的林肯,对卡琳就不能温柔些?这硬帮帮的回答是什么意思?

    我恨不得痛揍眼前这个木讷的家伙。

    “我来解释吧!金参谋鼓捣的玩意儿成功了。我军已恢复了信息协调能力。前指要求,各单位在战术地图上标识敌人的分布及展开态势。”

    方虎山的声音显得很兴奋,恢复信息协调能力是好事,意味着我军不管是攻是防,能力上将有大幅的提高。

    力气重新回到身上,藏在内心深处的斗志蠢蠢欲动起来。

    我要赎罪,要自我救赎,要用消灭敌人来洗刷内心的懦弱和耻辱。

    “反坦克小组明白,立刻行动,标识当面之敌。”

    “赵平,你还活着!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挂了呢……”

    卡琳再说些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

    身体轻飘飘的,感觉就要飞起。

    莫名昂扬的士气让我有着用不完的力气。

    是因为恢复了通讯协调能力?

    亦或者,是因为她在担心我。

    拍了拍还仰躺着的林肯,“我们走,去为弟兄们报仇。”

    实际往回走才知道,林肯跑了很远。

    我俩离开战车群足有数百米的距离。

    砰的狙击枪声,在纷乱的战场上缭绕不断,独特的爆音听了让人心颤

    麦克斯还活着。

    重机枪以及机关炮的轰鸣声,密集的如雨点拍打地面。

    必须加快脚步,现在轮到我们掩护麦克斯了。

    战场信息协调进一步加强。

    我的战术终端从师一级的虚拟交换网路接收到战术指令和不完善的战术态势地图。

    战役区域,被人为分成了115个小区块。其中有半数区块上传了敌我态势分布,以及战术趋势预测,还有部分阵地被标识了战役权重。

    从地图上看,敌人的快速机动部队成功分割了我们的突击部队。

    虽然局部地区,我军在装甲突击力量方面占优,但是考虑到敌人不用消灭我们,只需要同我们打消耗战,随后便会有源源不断的援军把我攻击部队吞噬掉。

    现在的战局可谓恶劣到了极点。

    按照正常发展,突击部队必将一败涂地。

    看着态势分布,我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被分割包围的区域里,就包括我所在的74号阵地。

    要是没有非常手段,后果不堪设想。

    怪不得达蒙们不管不顾当面的战斗。

    那个怪箱子,正是扭转劣势的非常手段。

    比起他们所做的,我们班,乃至整个特务连的战斗,又算得了什么?

    我同林肯加紧了向敌战车群所在位置运动。

    从稀疏传来的枪声判断,敌人的步兵已经跟上。

    难道三排完蛋了?

    全部由战场英雄组成的一个整排不可能如此轻易的败下阵来吧。

    想起爱得莱德等人,也是战场英雄,可是他们在敌人的优势火力下并不会比普通士兵更能抗。

    对三排的结局,我失去了信心。

    我军的信息支援能力进一步加强。

    几分钟时间,单兵信息回馈系统顺利完成了接续作业。

    我看着班一级的人员管制栏目里,爱得莱德、陈斌、伊万以及亚当斯的头像变成了暗红色,心里很不是滋味。

    大家曾经朝夕相处,一同训练一同说笑。

    他们都是老兵,同我亦师亦友。

    我还能清楚记得,爱德莱德的黄色笑话,陈斌的臭脸,伊万的豪爽以及亚当斯的巧手。

    好像前一刻,我们还在为卡琳是否战区第一美女争的面红耳赤,眨眼间人都没了,化作了冰冷的尸块。

    不祥的红色图标,冷冰的阵亡字眼,在我的心头引发一阵悸动。

    我不是个好班长,我对不起他们。

    代表麦克斯的图标闪动起来,他的名字上出现了表示危险的惊叹号。

    “老麦有危险!”

    林肯风也似的的冲了出去。

    我虽然没有他的速度,却也尽可能快的奔向火焰喷射器发动时,特殊嘶鸣传来的方向。

    奔跑中,下意识的耸了耸右肩,确认突击步枪待在正确的位置。

    异样感传来,我一阵胸闷。

    早该想起来的,突击步枪不在身边。

    真是该死,没枪我跑来做什么,难道要用石头去砸坦克吗?

    密集的枪声越来越清晰,林肯一头扎进硝烟中,而我却在犹豫,该不该跨前一步。

第25章 归宿

    硝烟缭绕中,短促的射击声同身体的冲撞声揉合在一起。

    惨叫随着凌乱的脚步迅速远去。

    我仿佛看到了林肯虎入狼群般的勇猛冲杀。

    他是个木讷的人,不善言辞且经常招人误解。

    熟悉后对他的观感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因为他真的是个冷到骨子里的家伙。

    不过战场上,他就会变成另外一种性格。

    狂热且嗜血。

    他是个近战肉搏的高手,战绩中有着以一敌五的奇迹。

    他的作战风格并非同敌人举枪互射,而是左手速射型手枪,右手军刺。冲到敌人五米之内展开枪刺并用的战斗。

    强悍的体术技能,加上无与伦比的速度,使他成为敌人步兵的噩梦。

    不过他的局限性也很大,在抵达杀伤距离之前,就是个灵活的靶子,很容易为人所乘。

    要发挥他的战斗力,最好的方式是有人同他配合。

    在后排火力支援下,他的存在真的不容忽视。

    我心里明白,现在要做的是紧跟林肯,为他打掩护。哪怕没有枪也不要紧。他身上的突击步枪可以为我所用。

    我俩绝对能够发挥超出两人之和的战斗力。

    可是,我那不争气的腿肚子开始转筋,不管如何努力就是迈不来步子。

    原因也简单。

    手里没枪,那强的过头的求生本能就开始给我使绊子了。

    幸好经历过这种状态,我早已有所准备。

    原地站定,双脚重重的踏在地上,掀起一片尘土。

    顾不得那呛人的气味,闭上眼,猛咬舌尖,锥心的疼痛下,满口鲜血的味道。

    战场上不便于叫喊,我用手捂住嘴,低沉的,不似人的呜咽让自己吓了一跳。

    这真的是我的声音吗?

    不管怎样,那绊腿的力量消失了。

    深吸一口气,我迈步进入硝烟。

    这种感觉很怪异,就好像跨进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杀戮的钢铁丛林。

    哑光的刃面在半空划过,灰色的流光好似空间的裂缝,扭曲着劈开一切的阻碍。

    军刺作为最古老的战斗兵器之一,经过简单的高技术改装后,杀伤力远高于同类的祖先。

    高密度合金的刀刃,在协振的加持下,拥有了瞬间分解大分子结合力的特性。

    刃口划过头盔与肩甲的交接处,颈托轻易的被分断开来。伤口如此之深,以至于贴身战斗服,更进一步的皮肤以及人体组织都被波及。

    整齐的切口展现出人类颈部的切面图样。

    短暂的停滞过后,切口的浆液突破表面张力,化作血之喷泉撒向半空。

    持着军刺的右手还未回到正常位置,左手的高射速手枪已然发动。

    急促如鼓点敲击的砰响中,面甲先是出现龟裂。随着越来越多小型射钉的刺入,防弹的特种玻璃支持不住向内凹陷下去。

    骨骼碎裂,血肉承受不住能量涌入,气球般爆裂开来。

    迅猛又诡异的身影未多做停留,在晃动间向钢铁森林的深处掠去。

    我被眼前的景象惊的呆了呆。

    战场经历的多了,看过各种各样的杀人方法,可是我还没见过如此流畅的,堪比艺术的杀人过程。

    两名比邻星战士,眨眼间失去了生命。

    漫天的血雨下,我追踪着血雾中时隐实现的熟悉影子,踏着血泊冲了上去。

    一直到跑出好远,才传来尸体倒下,血浆四溅的响动。

    比邻星人很重视武器的安全性,即使普通士兵的突击步枪,在掉落后,也无法被捡拾使用。

    我果断放弃了捡拾敌人枪支试一试的想法。

    追上林肯,向他讨要突击步枪才更靠谱的做法。

    密集的枪声,夹杂着火焰喷射器瘆人的尖啸。隔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有狙击枪的回应。

    虽然无法看清现场的情况,我还是能想象出孤独的狙击英雄被逼在死角。强攻不成,敌人调来火焰喷射器场面。

    跟着林肯翻越过一处由废墟堆积起的反斜面。

    我紧跑两步终于追上了他。

    近战的勇士,这时候正站在棱线上发呆。

    “呼……呼……终于……追上你了。把……把突击步枪给我,我的弄丢了。”

    看他一动不动,我上前就要把他的枪下了。

    另一边的世界跃入视野。

    敌人的阵势让我一时忘记了呼吸。

    三重三轻,共计六辆战车,加上密密麻麻,足有一个连的步兵,这还不包括那几个背着燃料背包的机械步兵。

    如此多的敌人正在围攻某个三层的掩体工事。

    工事的外壁被打坏,主体也有一半坍塌了下来。要不是它背靠小丘,肯定已完全坍塌了。

    可也正是那小土丘,让里边的人跑不出来,掩体出口在另一边被堵死。

    战车群已停止用主炮轰击,转而使用机枪和机关炮实施骇人的火力压制。

    连绵不断的火线,抽打在掩体的表面,漫天的碎石夹杂这崩飞跳弹。

    三层工事在狂暴的火力下,如怒涛中的巨岩,周身洒满灼热的浪花。

    步兵们在更远处拉起半包围式的散兵线,却不参与进攻。

    许多人更是躲在掩蔽物后不敢露头。与其说他们是嚣张跋扈的扫荡者,不如把他们看作等待死刑判决的囚徒更为恰当。

    只有机械喷火兵勇敢的冲上前去,把一条条火龙送入掩体内部。

    重型狙击枪响,一具机械步兵应声爆裂开来。

    燃料背包被引燃,巨大的火球掠过掩体前的空地,步兵们吓得赶忙缩进掩蔽处,不敢探头张望。

    随即更加密集的压制火力向着掩体泼洒过去。

    又一名机械喷火兵出现在其前任倒下的位置,炙热的火龙窜进掩体的第二层,炎热的空气扭曲了光线,肆虐的火苗舔食着掩体的外壁。

    即使在如此远的地方,隔着作战服,我还是能够感受到那股摄人的热度扑面而来。

    “是福将和林肯吗?别过来,由我拖住他们就行。你们先撤。”

    耳机里传来麦克斯不紧不慢的语调,他的语气太过悠闲,我差点把他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老麦别急,我同班长先把敌人引开,你再找机会出来。”

    “是啊,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把你弄出来。”

    我们简单准备了个计划,希望麦克斯能借助我俩制造的机会逃出生天。

    “……”

    机械步兵已把掩体的第二层用火焰洗涤了一遍。看他们的策略是打算把掩体整个用火烤一遍。

    “不必了。”,麦克斯突兀的插进话来,他的语气是那样的平静,我刹那间无法理解话中的含义。

    “不行,不要牺牲。”

    林肯比我快一步,理解了他的意思。

    “木头,你们听我说,我已经赚翻了。就在刚才,狙到了他们的一个重量级人物,相信不是将军也是大校。”

    “正因为这样,你更应该活下去,你可能立了战役内最大的军功……”

    “福将,你也别打岔,听我说完。这支部队不简单,应该是敌人指挥部的直属警卫连。我相信他们的机动指挥部就在附近。只要把他们拖住,那个指挥部也跑不了。一会儿前指就要用炮火集中打击了,记得让他们重点照顾这里啊!”

    “行,一会儿我就同排长联络,让他向更高级的首长汇报。可是你也不能一直处在包围圈里啊,还是……”

    “我的家人,就在光辉之城空间站里。开战之初那里遭到了毁灭性打击……杰西卡、布鲁斯、利兹他们都没能出来。”

    “……”

    “我杀了数不清的外星佬,他们的仇已经报了。现在我累了,非常非常累,我想休息了。”

    本来打算以杀死更多敌人来劝说麦克斯的,听了他的话,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狙击枪声再次响起。

    巨大的火球吞噬了接班的机械步兵。

    新一轮的火力压制打的掩体三层石屑乱飞。

    我同林肯无言的对视后,接通师级的数据链,把当地的坐标输入到战术地图上,并且在权重位置,选择了最高级别。

    下面只要排长、连长、营长层层同意,这个区域就会被远程打击重点照顾。

    我再回头看了一眼那栋三层的掩体。

    面对着宽广的交通汇聚点,背靠山丘。

    麦克斯这家伙,可是选了个好归宿。

第26章 希望

    战术屏幕上,三层掩体所在位置闪着红光。这代表了师一级的指挥部确认,该目标为优先打击项目。

    我们俩一路撤退,遇见敌人都是早早的避开。不仅是我,连林肯也不愿多做杀戮。

    难道是老麦的那一句,“我累了”的影响吗?

    撤退路径原本要经过三排的防区,可是战术地图上,那里已被标识为敌占区。

    我们不得不绕道,正好碰上从其它阵地转移过来的阮排长等人。

    看着跟在排长身后不到十人的队伍,不用问也知道了,我们二排也差不多打光了。

    这可是由在战场立过功的英雄们组成的排,一仗没打完,部队差不多就该撤编了。

    无名的悲恸涌上心头,我蒙头跟上大队,连同熟悉的战友打招呼的心情都欠奉。

    阮排长经过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本不是个多话的人,这个举动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长官知道我们一班不容易就好。

    意外发现队伍里不光是二排“自己人”,还有类似金参谋那样扛着箱子的家伙在。

    他们位于队伍的核心,不时停下来启动设备检测着什么。

    每当他们停下,二排便摆出警戒姿势,显然我们排的任务就是保护并协助他们。

    出于好奇,我靠近过去。一个没带头盔的光头军官指挥着几人围着箱子紧张的工作着。

    “敌方的电磁干扰图谱再次变更,这次覆盖了包括普通谱系以及特异波频段的广大范围。”,透过面甲,看到一张瘦弱苍白的脸,他无疑是个技术兵。

    “嗯,敌人已经发现我们在干扰上面做了手脚,比预计快了整整12个小时。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跳频所采用的谱系分布,只是想用猜的来破解跳频联调战术。哼!想的美。继续保持监视,每十五分钟进行一次干扰态势分析。”

    光头军官身上没有军衔标识,估计是怕被狙击手盯上。

    不过看他那颐指气使的派头,不知道他是个头目的狙击手,脑子一定是出问题了。

    “阮排长,请用错位双相加密方式连接战区级数据链,上传刚刚捕获的电磁干扰态势分布,我已经给了你五分钟的临时接入授权。”

    “是。”,排长简洁的回答后,便离开执行命令去了。

    一边偷听的我,却在心潮澎湃。

    光头军官比我想象中还要重要,难道是校级军官?

    授权排长接入战区数据链,他至少是战区指挥部一级的大人物才行。

    也许是战区的参谋。至少是师级的干部,最小军衔也是上校,搞不好还是个大校,甚至是个准将呢。

    “长官,战役区域态势分布信息收集完毕,敌我态势发展趋势预测完成率超过80%,已达到火力急袭的基本条件,请指示。”

    虽然隔着头盔,距离又远,有些报告措辞听的不真,可是我还是知道这是个年轻女人,她正汇报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在后方待命的火力打击集群,终于要发动了。

    开战以来,少有我们主动攻击的行动,难得的一次机动突击,还被敌人用同样的机动突击战术给顶了下来。

    战斗进行到现在,整天除了防御就是阻击,要不就是变更阵地后再阻击。给人感觉就是整天挨打,且没有还手的力量,让人憋屈的可以。

    这次不同,一旦精心保存下来的火力打击集群发动,再借助信息战上的优势。

    完全可以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既然连我这个半路出家的人都能看出来,其它人对于局势自然也是了然于胸。

    队伍虽然受到了很大损失,不过士气却很旺盛,原因就在于此。

    光顾着兴奋,没听清什么时候实施火力打击,让我一阵后悔。

    这种事情又不好去问。

    我不断在暗地里抽自己嘴巴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光头军官他们结束观测后,我们继续前进。

    我向排长打听,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同我们的一致,都是依托高架道路的那片的阵地。

    明知只是巧合,我还是很自豪。战役关键的枢纽阵地是我们班夺下来的,想不兴奋都难。

    不一会儿光头的人跑来找我,说是要了解情况。

    我正狐疑,那么个大人物,找我有什么好问时,终端的数据更新了。

    人事栏目里,老麦的头像转为暗红。

    他终于休息了。

    想到一路走来,依仗老麦的地方很多。

    没有他,我们班说不定在第一次接敌时就已经报销。

    昨天还好好的个人,已不在同一世界了。

    我不由得悲从中来。

    想哭却没有眼泪。

    面对着光头军官,我的情绪还未恢复。

    老实说,光头军官长的一表人才。面目棱角分明,很有领袖气质。

    放在平时,这样的大人物是要巴结的,说不定人家一句话,就能省去多年的苦熬。

    可惜我心情不好,连带着对于长官的态度也恶劣不堪。

    松松垮垮的站在那里,不脱帽也不敬礼,活脱个**模样。

    我注意到他周围人的脸色,却不在意。见多了生死,名利权势什么的,都变得无所谓。

    光头好像并不在意,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并肩而行。

    “据说你发现了疑似敌人机动指挥部所在。”

    他的态度出奇的和蔼,难道是想拉拢我?

    “不是我发现的,是麦克斯。他干掉个大人物,至少是个大校。然后敌人不依不饶的追在他后面,看架势是专职的警卫部队。既然警卫队都在那里,指挥部也就不远了。”

    我无意抢老麦的功劳,急忙纠正光头的语病。

    “哦,你们有证据那是机动指挥部吗?虽然围攻你们的那个步兵连有点特殊,还配备了重战车辅助,但这并不能说明那里有机动指挥部。你要知道,我们的远程火力有限……”

    “要证据我没有,详细情况都已经上传了,具体判断由你们做。”

    我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

    那支部队是否警卫连对我已经不重要。只要炮火打击把那里抹平,为麦克斯报仇,其它的我都不在乎。

    “你怎么说话的?知道在同谁说话吗?”

    听声音是先前那个技术兵。

    我的火腾的一下子窜了起来。

    “怎么说话!?老子就这么说话,谁在我面前都是这么说话。告诉你,老子当初在将军面前也没怂过……”

    “你再说一遍,无法无天了……”

    我们的吵嚷引来了排长。

    黝黑的面庞,煞气隐隐的眸子,瞪着你时,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发毛。

    被他看了几眼,我同技术兵都安静下来。

    “你说的没错,判断确实由我们这里负责,问了不该问的,实在不好意思。”

    光头出奇的随和,反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的姿态也做不下去。

    “是我的态度有问题。那个狙杀大人物的弟兄刚才没了,心情不好。”

    “没事没事,我理解。对了,我看你的资料,可是攻击机的克星啊!折损在你手里,或者因为你的缘故倒霉的敌方攻击机,足可以组成两个中队。”

    没想到他上来就恭维,我觉着脸上一阵发烧。不过心里却有些了然,这就是他的对下沟通方式,并非真的要拉拢我什么的。

    “运气而已,再碰到几次,铁定要挂的。”

    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装逼了。果然身后传来不爽的哼声,我只当没听到。

    “是这样,我军现在暂时掌握了电磁权,拥有随时打击并重创敌军的能力,但是这仅仅是对于陆军来说。我们的攻击机部队在对敌时很吃力,相信即使有信息链的辅助,情况也不会好转。”

    光头讲到这里,自顾自的皱起眉头。我知道他还没说完,就静静的听着。

    “缺少空中突击的协助,我们的战果仅止于此。胜利的重要性也会从战役级别降级为战斗级别。我想你以一名实战专家的角度,提供敌人攻击机弱点之类的建议。”

    “……”

    看我不做声,光头强调道:“这不是命令,只是希望,望你直言。”

    我露出抱歉的笑容,摊开双臂,摇了摇头。

    光头脸上的失望表情一闪即逝,随即他换了个话题。

    我挺佩服他活跃气氛的能力。

    看来大人物们,不光是坐着发号施令那样简单,像这样把控谈话节奏的本事,我自问是没有的。

    “即使能够取得空中优势。以远程火力重创当前的敌陆军部队并扩大战果。其实意义也不大。他们很快会派出援军。不消两天,局势又会演变成攻击前的状况。而跳频联调是不可能长久维持的,比邻星人终究能够看出端倪,然后我们又要被动挨打了。”

    “那要怎么改变局势?敌人拥有制宇权,可以通过天基调度兵力,再不济也可以从轨道上打开局面。照这样看,我们怎样做都是挨打嘛!”

    我都被自己的话吓到了。这其实不是我的观点,而是爱得莱德的。

    他肚子里墨水多,曾经同他讨论过局势,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火星的局面如果没有外界的帮助,是死局。

    记得当时为了这个结论郁闷了好几天。

    光头意外的看了看我。

    “不愧是双料的战斗英雄,你的观点很透彻,切中要害。光是有这样的见识你就是个当军官的材料。”

    我被说的一阵心虚。

    心里对于爱得莱德的死越发惋惜起来。

    没有这场战争,他应该是我们这些人里最有成就的吧。

    说不定还会成为将军。

    可惜,一轮机关炮,好一个人才就断送在那里。反倒是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能够活着糊弄别人。

    真是命运弄人。

    “真的如他所说,我们干嘛还要抵抗,直接投降得了!”

    技术兵显然不喜欢我的观点,又苦于无法反驳,他的声音里带出了哭腔。

    我倒是有些同情他了,因为当初听到爱得莱德的结论后,我的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

    “情势恶劣就投降?那你还来参军干嘛?不如趁早逃亡内太阳系?”

    刻薄的话语来自于阮排长。那种犀利和煞气,不光是眸子里有,他的话语也是杀气腾腾,让人不寒而栗。

    “……”

    “情况确实严峻,却不能说我们就会失败。失去了制宇宙权,是一大失误,这导致了现在的局面。但还称不上一败涂地。”

    爆炸声从前面传来,我们立即终止谈话找地方隐蔽。

    交火短暂而激烈,期间夹杂着榴弹炮以及步兵无后座力炮的轰鸣。

    我查询战术终端,知道是一支友军部队正在清除阵地上的残兵。

    不到五分钟,战术地图上该区域变成了绿色。

    队伍再次启程。

    “主力舰队正在集结的消息,我想大家是知道的。这其实不是最好的消息。”

    光头看我们的反应后微微一笑。

    “我这里有最新的情报,已经算不上机密,告诉你们也无妨。最新情报显示,以为早就溃灭的火星警备舰队,其实没有覆灭。他们还在坚持抵抗。”

    “这……这意味着……”

    技术兵因为激动,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意味着敌人并未真正获得制宇全,而我们也有了更多的选择。”

    排长的风格即是如此,简单又直接。

    “正是如此!”

    啪的一拍手,光头的表情变得雀跃起来。

    “我们的选择变多了,而且形势也远比预计的要好。不要小看警备舰队,只要他们还存在,比邻星人就不可能真正全力以赴的进行登陆作战。虽然他们暂时占优,但是他们的子弹,打一颗少一颗,导弹用一枚少一枚,士兵也会越打越少。而我军则没有这样的问题。火星本就是巨大的补给基地,即使受创再重,支持大军个把年的补给还是有的。我们有了太空力量,就可以全方位的同敌人周旋,在行星表面坚决抵抗,在太空中偷袭骚扰。一两个月也许看不出效果,一两年怎么样?比邻星系的生产力跟的上以光年计的超长补给线的需求吗?即使暂时跟的上,又能维持多久,他们星系的经济还要不要了。即使我方主力舰队不来,耗也耗死丫的外星佬了!”

    说道后来,光头甩了脏话。

    可是我一点不觉得他粗俗。他描绘了一副诱人的图景,使我自开战以来,第一次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虽然他话里话外,是要同敌人耗,要拖时间,可这毕竟是希望,是比绝望好了千百倍的希望。

第27章 预警任务

    为了抵达阵地,我们绕了好大一圈,穿越了四支部队的防区。

    这还是在信息数据链的辅助下,尽量避开错综复杂的实际控制线,选择最优路径的结果。

    虽然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回到阵地上所走路程却超过了十公里。

    期间几次遭遇到敌军快速反应部队的穿插袭击。

    最危险的一次是来自于无人机的偷袭。

    斩首式的精确制导炸弹,差点把光头军官一伙给端掉。

    光头也因此判断出,我们这支小分队已经被敌人盯上了。

    一路再不做停留,以急行军的速度穿越537重战车团的防区,好不容易来到高架路的腹地。

    这里的地貌整个发生了改变,我几乎认不出自己曾经来过。

    十几辆敌我坦克的残骸像一个个小坟堆,散布在原先两个阵地的衔接处。

    坠落的地狱火攻击机被丢弃在废墟堆起的小丘上,不复嚣张霸气。

    横七竖八的战士遗骸分布在阵地前沿几乎所有的区域。

    敌我战士的尸体是堆叠在一起的,惨烈的场面述说着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一群士兵正在清理战场。

    他们把我方的伤兵或者尸体拖回安全地带处置,遇到敌人的士兵,不管死活都会补上一枪,再把尸体扔进事先准备的大坑。

    清理人员里,就有卡琳的身影。

    她的作战服上点缀着大量的鲜血,有些已经化作焦黑色。

    她利索的在各个可用作掩蔽的废墟间移动,尽量接近可能有伤员的位置,猫着腰一跃而出,敏捷的像只精灵。

    我们进入阵地的位置更靠内侧,离她有一定的距离,虽然很想靠过去问候一下,最终还是忍住跟着大队攀上高架路。

    因为我更想知道下一步会怎样打。跟着光头他们肯定能够探知一些内幕消息。

    来到上层我几乎以为走错了地方。

    这里哪有原本的模样。

    大量金属结构强化了高架路的各个部位,坦克炮轰塌的边缘护栏被合金矮墙所取代。

    背向战线的那一面,工兵抢建的临时通路着实壮观。

    从离地超过30米的高架上,盘旋向下的螺旋通路,有着宏伟的金属架构和大量的中空部分,远看就像传统的大型娱乐设施。

    一条螺旋通路能够供至少两辆战车并行,而同样的螺旋形架构足有六条之多。

    正面看不清楚,来到便捷通路的边沿就能发现,一排排强化合金的中空立柱为阵地的高架部分提供结构补强,防止敌人以高架本身为目标把阵地弄塌。

    现在的高架阵地,已经看不出原来交通干线的样子,活脱脱一组修建完善的工事群屹立在战场的中央。

    这些变化还不算完,最让我惊讶的是,高架上空悬浮了一座要塞炮。

    这是巡洋舰级别的磁轨炮,加装了装甲板外壳以及悬浮滞空装置的防御炮台,可以在广阔的区域内极大的威胁敌人的装甲目标。甚至连攻击机也要绕着它飞。

    它是要塞防御系统中真正的大杀器。

    前些时候的防御战,正是这些炮台威慑着敌人的装甲部队,逼迫他们不得不先派出步兵力量,同守军就炮台的所有权展开争夺,从而耗费了敌人大量的时间。

    要不是开战初期,比邻星人不惜代价的猛攻,先行摧毁了两座浮空炮台,说不定他们连前进基地都建立不起来,更遑论攻占整个要塞了。

    有了这么个大家伙,怪不得即使我军被分割围困,还是能够守住既有阵地不失。

    面对宏伟的工事群,看到那高密度的,能够诱发密集恐怖症的防空炮阵,以及多层次立体布置的阵地防御配属,我心里不由得一阵自豪。

    这就是我们班打下来的阵地,是特务连的战果,无愧于英雄连的称号。

    进入阵地核心区域后,我们立刻被当地警卫部队,也就是172装甲旅的警卫排接进了旅部所在区域。

    我这才明白,不光是金参谋,整个装甲旅都已前压,甚至连其指挥部也摆到了战斗的第一线。

    我在心里不由得佩服172旅的长官们,真是些悍将,能够把指挥部放到拼刺刀距离的,绝不会是孬种。

    这时我看到了奇怪的一幕,进入旅部后,所有人都在向光头敬礼。

    怎么回事?他到底什么来头?

    “不会真的是个大人物吧!”

    “嗤,你个蠢货,才知道吗!他就是我们旅长,张天昊大校,火星最年轻的陆军大校,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位陆军元帅的预订人选。”

    病怏怏的技术兵,好像终于找到机会反击了,对着我一阵讽刺挖苦。

    不过我对于这些都不在意,只是看着张天昊,心里一阵的感慨。

    看他年纪也不大,“如果我能活到他那个岁数,也能成为大校吗”

    “你做梦吧!”

    技术兵的话引起了笑声一片,我这才意识到,不自觉中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什么?这不是让我的人去送死嘛!我不同意!”,旅部用作临时指挥部的帐篷里,一个人气哼哼的走了出来。正是连长达蒙。

    他迎面碰到我们这队人,一愣神的功夫身后有人追了出来。

    “啊呀!我说达蒙啊,不要激动,你听我说。我们也没有办法,谁让我们是装甲旅,缺少干练的步兵单位,也只能仰仗你们了。啊!是大校回来了,正好,您来劝劝吧,这位是2205师的达蒙中尉,我们急需他的特务连作为阵地预警部队,这件事他们师长可是答应了的。”

    追出来的人正是金参谋,他同张天昊都是光头,看来这个发型是172旅的传统了。

    “原来是英雄连的连长啊!久仰了,现在特殊时期,为了大局着想,还需要兄弟部队的大力帮助啊。”

    达蒙见到我们二排的几人,匆匆点了点头,便无奈的又被人请了回去。

    “排长,阵地预警是个什么位置?”,我并非科班出身,紧急补修的知识肯定有漏洞,并不忌讳多问。

    在我的目光中,阮排犀利的脸庞露出凝重。

    “呃……阵地预警是个非常重要的位置,需要由精锐部队或者特种部队来驻守,它的作用类似火力侦查,能够让重要单位接敌前,事先知道攻击部队的结构以及精确的兵力规模。是装甲部队成功实施机动防御的前提保证。不过……”

    看技术兵吞吞吐吐的样子,我已经明白,这是个危险性极高的位置,想来作为阵地预警部队,同炮灰或者送死部队相比,也只是名字有所差别。

    也许是心存愧疚,技术兵没有再挖苦我,而是同其他几人一起扛着大箱子离开了。

    我对于即将接受的死亡任务并不怎么在意,反正总是会碰到各种九死一生的局面,不在乎又多一次。

    通过信息链路同方虎山等人取得联络后,我和林肯向排长告了假,在旅部食堂的长桌上见到了班里另外三人。

    “班长,快来尝尝主力部队的伙食,真不是我们师里可以比拟的。”,方虎山的语气很豪爽,可是他的表情出卖了他的心情。

    是啊,满员十人的我们,只剩下五个了。仅仅是不到一天的功夫,朝夕相处的弟兄们没了一半,这是怎样一种悲伤的场景。

    罗斯冲着我俩笑了笑,神情中多出几分落寞。

    卡琳则是转头向着帐篷另一侧,不让我看到她的表情。

    相聚无言,虽然只有半天不见,却犹如隔世。

    沉默过后,方虎山向我介绍了离开后发生的事情。

    自从两支反坦克小队离开,战况变得愈加激烈。

    先是三排的人从阵地上撤了下来,近四十个人只剩下四人。

    敌人几乎用了一个机械化步兵整团冲击他们的阵地。

    利用地形和预先埋设的反坦克雷,他们给予敌部队重创,可惜兵力差距太大,还是被蜂拥的军力所吞没。

    三排阵地失陷后,防守的压力直接落到高架阵地上,方虎山他们已做好了光荣的准备。

    正在这时金参谋他们成功了。

    攻击部队间,初步的数据链建立成功,战术终端上清晰的显示了当前的战况,以及最重要阵地的攻守趋势。

    不到几分钟时间,各个陷入苦战的区域都获得了合适规模的援军,这也是在兵力有限的情况下,战场数据链最大限度提高部队调度效率的体现。

    相比之下,比邻星人还受到电磁干扰的影响,战场调度的优劣立现。

    敌人的进展到此为止。

    我军部队迅速恢复了各个关键阵地的控制权。

    其中作为战场数据链的传输中继,跳频联调体系中枢的高架阵地,更是得到了172装甲旅下属重战车团和旅部直属队的增援。

    “当时的情势已经千钧一发。主要依靠罗斯高超的布雷技巧,一连三辆全地形重战车被反坦克雷炸断了腿,敌突击部队暂时后退了。

    当由四十辆坦克,十五辆重战车、十辆步战车以及三架地狱火攻击机组成的庞大突击部队出现在阵前时,他们面对的是172装甲旅的精锐。

    这是一次精锐对精锐,火星撞地球的战斗。这个层次的战斗中步兵们基本插不上手,也因此英雄连的战士们得以保全。

    装甲部队的对抗结果是半斤八两,无法获得战场控制权的情况下,比邻星人强行实施了机械化步兵的攻坚战。

    获得了后续补充,拥有强大的步兵防御力量的高架阵地成为了血肉磨坊。

    战斗中敌人动用了,主要在舰队接舷战中用到的攻坚型重型外骨骼。

    由于军力不足、经验不够,阵地外围守军部队的防线溃散,战斗打成了肉搏战模式。

    关键时刻,英雄连的一排增援到了,加上方虎山那拥有恐怖压制力的机枪阵地,比邻星人的攻势被遏制住。

    我同二排回归时,步兵间的战斗刚结束。双方打了个势均力敌,阵地依然在我手上。

    英雄连没有再出现伤亡。

    听完局势的发展,我同林肯相视苦笑。

    “有要塞炮台支援,还是没法打开局面?”

    我指了指头顶问道。

    实在很难想象,敌人顶着那玩意儿战斗力还那么强。

    难道双方的战力差距真的那么大吗?

    “那东西的使用太受限制,射速又慢。装甲对决中还有些用处,对于步兵来说不缔于大炮打蚊子,作用有限的很。”

    方虎山鄙夷的向上瞟了一眼,看来他并不信仰要塞炮的实力。

    我长叹一声,“今后我们的日子要难过了。”

    无视战友们投来疑惑的眼神,我也懒得去解释。

    想起了达蒙对于阵地预警的评价,不愧是英雄连的长官,对于局势的判断真是精准。

    这样的战况下,阵地预警部队简直就是去送死。

第28章 荣誉

    特务连于要塞时间下午14点10分重新集结。

    地点位于阵地后部临时开辟的训练场。

    满编接近120人的英雄连,再次集结不过42人。三排几近全灭,二排重创,只有一排维持了大致完整的编制。

    相比于历次的集结,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在场,给人以凋零萧瑟的感觉。

    我立正在队伍里,体会到的是英雄迟暮。

    达蒙中尉站立在方阵之前,神情冷峻,一派硬汉的风范。

    可能是卡琳的关系,我看他总是不顺眼,觉得他在惺惺作态。

    中尉没有一开始就宣布任务分配,而是告诉大家有关于嘉奖的消息。

    这种安排虽然出人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被表扬总是好的,也能提升部队的士气。

    果然提到嘉奖后,方阵中郁结的氛围得到了疏解。

    首先是三排。

    它们以步兵排独立抵抗装甲团的进攻,并重创之。被授予顽石排的称号。

    对于这样的结果我举双手赞同。

    装甲兵本就是步兵的克星,面对兵种、兵力都占据极大优势的敌人,三排勇敢作战,被授予称号是理所当然的。

    嘉奖令还提到,三排的幸存人员在战役结束后即可退出现有序列进行修整,阵亡的将士们将被授予了烈士称号。阵亡的军官,三排长和排副追授一级军衔。

    宣读完嘉奖令,方阵内响起经久的掌声。

    我注意到幸存的四人不在鼓掌之列,反而是露出不削的神情。

    站在他们的角度考虑一下,便了然了。

    高层这是在做顺水人情,而且不用花费什么代价。

    人都死了,追授再多的荣誉又有什么用?

    最大的问题是,退出战斗序列的安排,要等到战役结束之后才实施。

    如此高强度的战斗后,试问又有几人能活到战役结束呢?

    想清楚这一层,就能明白高层所谓的嘉奖,是把我们当傻子在耍。

    兴奋的心情低落下去,也没心情鼓掌了。

    嘉奖通告随后提及了我们二排。

    因为夺取核心阵地并成功的阻击优势敌军的进攻。

    二排集体荣立二等功。阵亡将士获得烈士称号。

    有了三排的经验,我并不觉得这荣誉有什么意义,反而生出不满的情绪。

    可能是发现嘉奖令无意义的人越来越多,这次的鼓掌明显变得稀稀拉拉。

    达蒙带头拼命鼓掌,方阵中的掌声才又热烈起来。

    我想起班里死去的兄弟们。

    如果这些人还活着,会有一样的感受吗?他们会参与鼓掌吗?

    不知不觉间陷入沉思。隐隐的听到远处有人叫我名字。

    “……赵平……赵平!赵平!”

    腰眼被捅了一下,猛然惊醒的我反射性的大喊:“到!”

    战友们的爆笑中,我意识到自己又闹笑话了。

    达蒙没笑,他一脸严肃,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我不禁凛然,暗骂自己太过随意了。

    把军资站得笔挺,等待中尉的斥责。

    中尉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嘉奖对于军人是严肃的事情。不但是军部对于我们功绩的肯定,更重要的是,它是荣誉的证明。这不代表做给谁看,亦或者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而是给我们自己一个交待。是我们曾经存在的证据。即使现在就死去,我们的人生也是有意义的。”

    达蒙的语气分外庄重。

    我惭愧的低下头,觉得他的话有道理。

    方阵安静了下来,笑声和窃窃私语也消失了。

    我体会到,中尉所说的严肃是怎么回事了。

    我想,自己对连长的看法是错误的。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军人,只有这样的军人才会如此重视军人的荣誉。

    刚才还在妒忌他同卡琳的关系。我为自己的狭隘感到羞愧。

    “很好,对待军人的荣誉就需要这样的态度。”

    中尉大手一拍,清脆的响声如晨钟般让人精神一振。

    方阵的气氛为之改变。

    肃立在这里的,不再是那支被打残了的特务连,而是为荣誉自豪的英雄连。

    我有些明白卡琳为什么会选择达蒙了。

    “赵平中士出列!”

    “有!”

    现场气氛真像那么回事儿了。我的心情同回应一样敞亮。

    “现在宣布,赵平中士的嘉奖令。”

    “我的?”

    这回真的让我吃惊了。

    如果说以前运气好,取得了些战果,还能说得过去。

    这次的战斗,我自始至终没有取得太大的成绩,为什么会被嘉奖?

    “有鉴于赵平中士在战斗中,率领所部率先登上核心阵地,以及迟滞敌机动指挥部等行为,为战役整体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现特给予赵平中士特等功荣誉,并晋升军衔为上士。”

    “什么?特等功!不,登上阵地是我们班共同的荣誉,迟滞机动指挥部,完全是麦克斯个人的战果,我没有资格……”

    “你有资格。你以为嘉奖是随便说给谁就给谁的吗?这都是经过相关部门调查,确认无误的事情。攻占核心阵地的是你们班,但是下令的是你本人,为战斗负责任的也是你。至于机动指挥部的事情,你的功劳在于及时上传了敌指挥部的位置坐标。”

    “可是,不止是我,班里的弟兄们也……”

    “这个自然,二排一班是首功,不光是你,其它人也都能获得程度不等的个人嘉奖。”

    我无言以对。虽然自觉没什么作为,但是经他这么一说,又好像真是做不错。

    感受到周围聚拢的目光,有惊讶、羡慕、憧憬、嫉妒等等不一而足。我的脸在发烧,脑中空白一片。

    热烈的鼓掌声代表了战友们对我的肯定。

    这一刻,我竟然没用的哭了,是幸福的哭。

    下面连长继续宣布嘉奖令。内容很多,好像阮排、排副、林肯、方虎山、罗斯、卡琳等人都有所斩获。整个过程中,我的头一直是晕晕乎乎的,像在梦中。

    “下面,我向大家宣布即将执行的任务,希望所有人都仔细听,不要让我再重复第二遍。”

    连长就是这样,一进入战前准备就变了个人似的,让人联想到刻薄和不近人情。

    我从昏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心说来了,我倒想知道前指想让我们如何去送死。

    警报声中断了连长的训话。

    这里都是老兵,大家并不慌张,而是迅速分散开,各自寻找掩体庇护。

    “快看上面!”,卡琳尖叫着,用手指向天空。她的脸庞因为恐惧而扭曲。

    我顺着她所指看去,不由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巨大的悬浮炮台,被我视作终极防御兵器的要塞防御炮,正在亮黄色的光芒中解体。

    致命的火球自炮台内部并发出来,连珠似的光焰覆盖了炮台整体。

    “快跑,要压下来了!”

    所有人都在惊惧中狂奔。什么尊严、荣耀等等词汇,在绝对的毁灭性力量面前,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第29章 坍塌

    爆炸、火焰、尖叫糅合成混乱一片。

    坚固的核心阵地,前一刻还是那样的固若金汤,转眼间便沦为了随时倒塌的危房。

    我们这些依附阵地苟活的蝼蚁们,当即放弃先前的高谈阔论,在仿徨中找寻生存的机会。

    一班的人本能的聚在一起。

    末日般的场景下,他们都看着我,好像我是先知,能为他们指引未来的道路。

    其实我同他们一样,是蝼蚁中的一员,朝不保夕下,如何能够引导别人。

    慌乱中我莫名的想起沈天豪。义勇军时的班长,那个喜欢把战友推在前面的可恶家伙。

    末日的背景下,他站在我面前,冲着我笑,是那种得意的,隐含深意的笑容。

    就好像在说:“你看吧!你同我又有什么不同,事到临头还不是要踩着同伴的尸体才能活下去。”

    “你错了,我和你不一样。我更勇敢,更有担当,不用有人趟雷。”

    愤怒中,我向他挥舞着拳头。

    老班长带着嘲讽的笑意渐渐在我面前隐去。

    “班长……班长!该怎么办?”

    爆鸣和巨响涌入耳孔。

    好像才进入这个即将倾塌的世界,突兀而来的巨响让我懵在当场,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转头看到的是兄弟们希翼的目光。即使是粗豪的方虎山,这时候也是眼巴巴的盯着我瞧,一副为我马首是瞻的样子。

    我在心里苦笑,他们不会真的以为我知道该怎么办吧。

    被人依靠应该算是好事。

    可是我现在只觉的压力好大。

    他们就不能各奔东西,留我一人静静吗?

    虽然这么想,我却不会让他们离开。谁让我是班长呢,要为他们负责。

    这也是我同沈天豪不同的地方。

    半空中传来什么东西崩断的爆音。

    卡琳尖叫着。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要塞炮台缓缓的倾斜并向下坠落。

    连珠似的火球先是出现在炮台外壳的缝隙处,随后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把它彻底吞没。

    钢铁的呻吟和连绵的爆炸声传来。

    “快跑,要压下来了!”

    连长的话让我们行动起来。

    他拉着卡琳跑在前面,其他人在他们身后呼啦啦的跟了一串。

    果然是连长,关键时刻还得靠他,我心里不免酸溜溜。

    炮台下落的不快,所有人都跑进掩体后它的一角才触及高架阵地。

    坚固的装甲外壳和同样坚固的阵地相撞。

    两者像儿童积木般,在撞击处解体,碎片和烟尘沿着放射的路径快速的向两旁延伸。

    “快关门!所有人抱头沿墙坐下。”

    又是连长,他在关键时刻下达了关键的命令。

    我反射性的按照他的话去做。

    三防的合金门在我面前迅速合上。

    我希望它能隔绝外界那末日的恐怖。可是仅仅依靠一道门,隔绝的只是我们的视线罢了。

    我按照达蒙所说,快步走向墙根处。抱头坐下,膝盖顶住胸口。

    这不是防炮击的姿势嘛。

    对于防炮台的坠落真的有用吗?

    我胡思乱想间,恐怖的震动加上空气的啸叫以及建筑倒塌的声音成为了世界的全部旋律。

    我放开抱头的手,紧紧把住地面才不至于翻滚出去。

    混乱、爆炸、坍塌,一切都像是在远处发生,又像发生在身边。

    我好像坐进了怒海中飘摇的小舟里,只能任由环境决定命运。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晃动缓和下来,空气的尖啸也减弱了。

    “达蒙!”

    身旁传来卡琳的悲鸣。

    我赶忙转过身去,战斗服配备的射灯在黑暗中摇曳。

    隐约间看到她把头盔扔在一边,脸色惨白的扑在一具躯体上。

    高大的身材,穿着标准战斗服,躯干和四肢俱全,没有伤痕。

    只不过,理应是头部的地方被掩体壁面刺出的金属结构穿透,结构的末端套着带血的头盔。

    掩体破损处很少,受伤的人几乎没有,偏巧他中了招。

    这完全是运气使然。

    我们的连长,战场英雄们的领头人,总是知道该干什么的老兵。

    他有一万个理由比我活的更久。他有更精妙的战技能够在地狱般的战场上化险为夷。

    可是不管他有再大的本事,现在也化为了冰冷的尸体。

    纵然他的技战术水平宇宙第一,也敌不过一次的坏运气。

    这个世界就是那么的不公平。

    看着卡琳伤心欲绝,我无法再前进一步。我没法安慰她,也不能安慰她。

    因为我本身就是宇宙中不公平的体现。

    相比达蒙,我没有一丝一毫比他强。

    不管是相貌身材,还是军中的资历,亦或者是经验履历,甚至是军人的荣誉感,我相差的太多太多。

    可就是这样一无是处的我,竟然活了下来。

    我无法面对她,她一定更希望活着的是达蒙,而不是一无是处的赵平。

    “快出去,敌人上来了!”

    阮排的警告把我从思考中惊醒。

    合金门打开,身边的人狂奔出去。

    我犹豫了一下,再次看了悲痛的卡琳一眼,背上突击步枪冲出掩体。

    来到阵地上,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四周平白升起了围墙,把阵地包围起来。

    再仔细分辨才看清,阵地从战场核心高地,变成了核心盆地。

    炮台整个把阵地砸进了地下层。

    幸存的战士们从掩体中跃出,拿起武器奔向盆地的边缘。不时的会有全地形战车冲破废墟石块,向盆地的有利位置爬去。

    被心中所想的事情占满,我全然不在意其它。赶紧打开战术终端。目镜显示器上出现熟悉的连排级数据链界面,我那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跳频联调体系还健在。

    知道我军最大的依仗没有受损,我的精神为止大振。端起突击步枪攀上盆地的边沿。

    正准备探头查看外边的情况,冷不丁的,一个铁头升起。

    吓出了一身冷汗,我两腿发软直接滚下反斜面。

    就在同那个东西对视的刹那,我看见了暗红色的独眼,无机质的目光,以及无尽的杀意。

    那是敌人的攻坚型重装外骨骼。

    他们已经靠的如此近了,情势比想象中更恶劣。

    跌倒后,连续翻滚,我用眼角的余光在滚动的世界中仔细分辨高地的棱线位置。

    那具重步兵一定会探头进来的。

    果然,在我终于停下翻滚,侧身准备站起时,灰黑色的重步兵探出了半个身体。那只独眼死死地盯住我不放。

    它抬起的右臂,露出重步兵专用的手持式加农炮。

    补修时教官曾经这样说过,面对重装步兵,轻步兵的优势是敏捷、灵活。

    我没有对战重步兵的经验,却必须要实践书本上的知识。

    不顾腿部外骨骼抗议的咔哒声,我全力扭转身体,并间不容发的向前一跃。

    身后的冲击波把我向前送了足有几米的距离。

    该死的重步兵,速度真快。

    我真的会比它更敏捷吗?

    腹诽着书本上的介绍,我在行动上却不敢怠慢。

    启动外骨骼的运动辅助功能,我全力向着敌人脚下的反斜面跑去。

    手上抗着炮的家伙,一定不善于近战。

    抱定这个理念,我奔向它的脚底。

    至于成功抵达后又该怎么办?根本没时间想。

    跑动中感觉到有能量巨大的东西从头顶掠过,心知我又一次避开了炮击,却没有成功的喜悦。

    也许敌人确实不如我敏捷,可是那又怎样呢?

    我还是拿它没办法。

    它可以犯错误。一次不中能发射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可是我不能犯错,只要一次没躲开便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我要怎么做才能解决敌人又保全自己呢?

    时间不在我。即使绞尽脑汁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想出办法的。

    一纵一跃间我来到了敌人脚下。

    它艰难的挪动着躯体,动作比起普通人类慢上许多。

    看到敌人的笨拙,我又重拾信心。

    掏出身上唯一的重火力,手雷,我在考虑要往哪儿扔,这家伙好像全身都是装甲,步兵手雷真的有用吗?

    爆炸就在头顶发生,我被冲击波压的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是什么武器能够造成这种效果?

    再想躲显然是来不及的,茫然中我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第30、31章 敌人(一、二)

    爆炸冲击波把我压的动弹不得,却没有后续的打击跟进。

    身体能够动后,我立刻翻身离开原地。

    腿脚因为过于紧张还在不停的哆嗦。

    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感,跑向最近的掩体。

    一辆被击毁的全地形重战车。

    躲在残骸后面我大口喘着粗气,一时间有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

    能再次呼吸到空气,真好。

    稳定好心绪,我谨慎的从重战车的腿部探头出去。

    同我交战的重步兵已经不在了。

    也许是在交战时,有战友也在向它开火。

    压住我的气浪可能是击中它的爆炸物造成的。

    如果是这样,我的运气真是逆天了。

    越来越觉得福将的称号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运气好,我也不敢拿小命开玩笑。

    直接从盆地边缘的棱线探头这种事情,再也不敢了。

    猫下腰,沿着盆地边缘的弧度快速转移。目标是阮排所在位置。

    他是老兵,战场经验比我更丰富。

    我只想着抱大腿,一点没有战场英雄的自觉。

    战术终端显示,阮排他们已经离开盆地,突入到外围。

    真不愧是英雄的排长,这种状况还想着突击。

    一想到要再次越过棱线,我就头皮发麻。

    在我的认知里,棱线的另一边就是其它的世界。

    地面震颤,一辆重战车从身旁经过。

    这种浑身包裹着装甲,依靠四条腿和四条辅肢移动的兵器,是战场上活动的堡垒。

    它的两门磁轨主炮不断向盆地之外喷吐火舌,辅助的机关炮在半空撒出一片扇形的斑斓。

    我瞅准机会跟着它一同跨过棱线,终于来到外围了。

    这里才是真正的战场。

    身边还有五六个步兵也一起冲了出来。

    到盆地之外,火线缭乱,爆炸不断。

    大大小小的战车捉对厮杀。

    一架架攻击机在战场上巡逸,间或向下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奇怪,为什么没有我军的攻击机?

    我一时看花了眼,弄不清除哪里更危险,哪里又需要支援。

    茫然中只能找到掩蔽后蹲下,用迷茫的眼神瞅着灼热过头的战场犯难。

    眼前这混乱的地方,到底怎样才能安全的穿越过去?

    重战车的主炮发出怒吼,高初速的磁轨弹丸在空中留下炽热的弹道。不同的空气折射率下,透明的弹道向外扩散成不规则的桶状。

    目标坦克炮塔侧面闪出爆炸的火球。

    反应装甲,连带着炮塔上的烟雾、榴弹两用发射器一起被搅碎,向后抛飞出去。

    很可惜,对方没有爆炸,炮塔主体也还完好。

    敌坦克主炮处火光闪动,回击重拳似的把重战车打退了两步。

    爆炸产生的气流夹带着装甲的碎片飞射的到处都是,我狼狈的在地上匍匐,祷告不要被碎片击中。

    哀嚎来自于身旁,一名同来的步兵被碎片销掉了下半身。

    他嘶吼着,用双臂爬行,转了一圈抓住正在流出内脏的下半身,想要把肠子塞回去。

    他没有意识到,上半身有更重要的器官已经拖在外边。

    “帮……帮我一下,只要塞回去就……”

    话说道一半,头一歪,人已经死了。

    我缩回伸出去的手,继续匍匐,心里的恐惧渐渐超越了战意。

    重战车方向再次传来爆炸。

    我翻身跳进一处弹坑,回头看到掩护我们的这辆大家伙正在火焰中解体。

    战车腹部的舱盖落下,一具带火的尸体摔了下来。

    它的一条腿被击中,车体随着断腿一起倾倒。

    两名士兵躲在那里。

    他们刚来的及跃起,便被燃烧的车体砸中。

    尘土烟火一片,两人再无声息。

    跟着重战车一起行动就是送死。

    虽然独自一人貌似很危险,不过比起被战车间的交火所波及,我宁可选择一人行动。

    本想同幸存的三人一起行动,可惜他们无视了我的建议。

    我只能独自奔向战斗最激烈的方向。

    不是我勇敢,而是阮排他们就在那里,我必须过去同他们汇合。

    战场行动的规则,是永远找有掩蔽的地方落脚,尽量缩短暴露在外的时间。

    可是这里的状况太混乱了,每个方向都有敌我的单位在纠缠,没有位置可以保证全方位的安全。

    我只能硬着头皮在战地穿梭,心里一边祈祷着福将的运气还能罩得住。

    背后传来连续不断的炮击声,这是小口径机关炮在肆虐。

    我赶忙找到一处残骸,把身体缩了进去。

    回头望向来的方向。

    先前停留的位置,一架攻击机正在盘旋。

    机头炮形成的火鞭在地面反复犁过。

    一片碎石飞扬间,没看到有人逃离。

    那三人完了。

    这种情况下,我一个头两个大。要注意地面的交战情况,又要关心天上飞的,还要尽可能的不被自己人的炮火波及。

    总觉得这已经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事情。

    “快掩护射手!”

    耳机里传来呼喊,是友军临时呼叫系统的情报。事情就发生在500米范围之内。

    根据战时纪律,该系统的呼叫,士兵可以自行选择是否回应,属于非强制性的战场互助支援体系的一部分。

    场面上这么乱,我又急着同阮排汇合,本无心去趟浑水。

    只见身前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一名步兵战士直立上身,肩上扛着的反坦克导弹发射器喷出尾烟。

    弧形的白色烟柱向附近一辆坦克的上方飞去。

    这是枚攻顶型的反坦克导弹。不可逃逸区以导弹达到的最高点为中心,是方圆120米的锥形区域内。

    战场数据链发挥作用的情况下,导弹不用人工全程制导,只要用发射器上的观瞄装置持续照射目标两秒钟即可。

    一旦制导完成,以战场上各类战车的机动能力,绝无可能逃过灌顶的攻击。

    我注意到敌人的坦克已经发现到飞射的导弹。烟雾弹和诱饵弹不要命的向其四周散布出去。

    这名射手也是胆大,观瞄照射时间超过了两秒他还站在那里。

    肯定是为了保证导弹不被诱饵弹干扰,而冒险继续观瞄引导吧。

    目标坦克已经无暇估计身旁不远处的小小射手,它正在疯狂的前冲,做规避机动动作。

    可是,附近的敌人步兵,以及至少一具重步兵发现了他。

    步兵轻武器的火线,以及加农炮弹向射手集中过去。

    轰的一声,炮弹掀起尘土和漫天的碎石。

    射手的身体晃了晃,依旧维持着观瞄的姿势。

    导弹进入爬升阶段,还有几秒钟,即可进入不可逃逸区,不再需要引导了。

    从我的角度,看见射手的背部有一块地方明显凹陷下去,他的身体正在颤抖。

    他是在强撑着为导弹做引导。

    心里有东西被触动了一下。

    身体不受控制的站立起来,举起突击步枪向发现的重步兵射击。

    站立起来后才看到,不光是我一人,还有许多战士冒险射击,为射手提供掩护。

    可惜我的步枪无法对重型外骨骼造成伤害。

    瞄准它头部的独眼观测器射击,却因为射击技术欠佳,所有射钉都泼洒到重步兵的胸部装甲上,激发出一阵飞舞的火星。

    我眼睁睁的看着重步兵无视我的压制性射击,修整炮口方向后,继续发射。

    破片与碎石横飞,我下意识的蹲下,射手所在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导弹失去了引导,按照数据链以及战斗部内置的导航装置继续爬升。

    诱饵弹群从其路径的侧面飘过,导弹修正了爬升高度和定向爆破方向。

    灼热之剑刺了个空。

    目标坦克在我的怒视下大摇大摆的开上一处缓坡继续喷吐火舌。

    我觉的胸口被重物压着,有说不清的难受。

    最让我难以接受的是,射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换来的确是敌人的继续嚣张。

    那辆坦克挑衅似的横冲直撞,我恨不得扑上去用牙咬。

    “兄弟们继续掩护”

    还是刚才的声音,又一个射手站立起来,瞄准了目标的坦克。

    既然有两具发射器,为什么不同时攻击?

    我差点在通讯回路里骂娘。

    当看到发射器上,依旧挂着血块时,我胸中的愤怒为热血所取代。

    那是前一个射手用过的发射器。

    他们只有一具发射器。

    “注意掩护我,一定要干掉那狗娘养的!”

    耳机中传来导弹发射时的音爆,射手就是呼叫支援的人。

    我也豁出去了,再次站立起来。还是那个方向,该死的重步兵举起加农炮准备发射。

    “不会让你如意!”

    我大叫着射出枪榴弹,在重步兵面前造成一片粘稠的烟雾区。

    我没有待在原地,而是奔向敌人。

    由于烟雾的关系,重装外骨骼时隐时现。

    轰隆声响,射手健在,它的第一发射偏了。

    “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我几乎是咬着牙在自言自语。

    一百多米的距离眨眼就到。期间包括头盔和作战服在内,至少有三道火线擦。

    无视敌人阻击的火力,我闯进自己制造的烟雾区。

    区域深处,烟雾越发的浓稠,视觉增强器也无法让我在其中维持正常的视野。

    可我就是觉得,那具重步兵已经把我锁定了,这不是理性的行为,纯粹是种感觉。

    而且我还知道,对手就是我先前遭遇到的那一具。虽然在我眼里,敌人的重步兵都长得一样。

    我初步拟订了对付重步兵的计划。

    虽然没有实践过,可总比毫无准备的上场要好。

    我从来不是个勇敢的人,不过至少现在并不害怕。

    在心里默念,“靠近、靠近、再靠近。”

    我以之字路线向目标可能待的方向迂回。

    轰隆声响,离我不过十米。

    我不停歇的继续前进。

    气流的啸声在身旁掠过。又一枚炮弹在远处爆炸。

    这枚也是冲我来的。

    敌人能看到我,它不受烟雾的影响。

    我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烟雾弹不但白发射了,还影响到自己的战斗。

    后悔来不及了,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迂回前进。

    灵机一动,我改变了之字路线,而是冲着加农炮轰鸣的方向直线前进。

    空气在我右肩膀处急剧扰动着,隔着战斗服就能感受到有高热量的东西从那里经过。

    灼热和刺痛让我闷哼出声。

    面甲右侧溅上了红色的液体。

    那是我肩膀处喷出的血液。刺痛过后是酸麻,右手臂立刻提不起来了。

    我懊恼的想要大声的呵骂,却因为时间紧迫而作罢。

    右手失去了摆动能力,极大的影响了我的移动速度,更会对后续的计划造成阻碍。

    可是我已经没法回头了。

    轻步兵对付重步兵就像在悬崖上走钢丝,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书本上的知识,至少在这点上我完全赞同。

    跑的不行就用跳的,幸好我离目标已经很近。

    用尽全身力气,我猛的向前方跳跃出去。

    身在半空中,已经看到了重步兵灰色的身影。距离和速度都把握的不错,要不是右臂摆动幅度不够导致方向有所偏差,不然就更完美了。

    我的速度很快,又是有备而来,敌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落地前,重步兵那巨大的身躯还没转过来。

    好机会。

    落地的刹那我双腿一登,继续掠向敌人身旁。

    近三米高的庞然大物身边,我就像个幼儿。

    伸出左手,用力的把手雷保险磕在外骨骼上,再顺势把雷压在外骨骼腿弯的接缝处。

    我迅速用准备好的绷带把雷缠绕上去并固定。

    左手并不熟练,我还担心固定会出问题,结果很顺利,不到两秒钟便完成了全部动作。

    我就地倒下,在滚动中听到了重物倒地的声音。

    在心里庆幸它没倒在身上,我拔出手枪冲上前去。

    重步兵挣扎着打算重新站起来,损坏的膝关节让它无法如愿。

    我趁机来到它的侧腹部,拽住隐蔽的把手用力拉下。外骨骼在咔哒声中向外打开,露出胸部的座舱部分。

    我单手握枪对准还在努力操控外骨骼的比邻星士兵。

    在我面前是一张出奇年轻的,女性的脸。

    大约十来岁的少女睁大眼睛,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

    我一愣神,没想到里面会是个金发碧眼的少女。

    就觉得身后恶风不善,再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顺势向斜前方扑去。

    就听到尖锐物体扎进肉里的声响,以及骨骼碎裂的声音。

    当我再站起来时,外骨骼的左臂握着战刀刺入自己的座舱。

    见到染血的金发,我便不敢再看下去,弯下腰,把苦水都吐了出来。

    我想,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少女那恐惧的眼神。

第32章 战鹰

    爆炸掀起的石块和尘土把我掩埋。

    我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耳机里传来欢呼,一定是导弹击中目标了。

    可是我却很难过,难受的无法呼吸。

    金发少女的影子浮现在眼前。

    是我杀了她。

    我杀了一名女性,而且还是个未成年人。

    我对自己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

    内心很小的声音在为自己辩护,“可是,她驾驶强化外骨骼,她杀了一个优秀的战友!”

    “狡辩!恶心,呸!”

    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于是我更加痛恨自己。

    松软的覆盖层被人扒开,耳机里传来忧虑的呼叫。

    “别离开,请同我在一起。能听得到我讲话吗?你的名字叫什么?认识我是谁吗?”

    面甲被从外侧打开。有水滴落在脸上,温温的,好舒服。

    我艰难的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的人好熟悉,声音真好听。

    可是我太累了,我要睡了。

    “求求你,别离开!不要睡过去。我就在你身边,不要睡过去。”

    好听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我是她的什么人?

    不过她的神情是那样的……让人心痛,我不想看到她哭,我希望看到她的微笑。

    是啊,她的微笑是最好的礼物。

    可我又不认识她,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微笑好看?

    我真的不认识她吗?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真的好累,好想闭眼。

    “是我呀!卡琳,你记得我,是吗?你是赵平,记得吗?快想起来吧。”

    艰难的动了动头,难言的疼痛如针扎般。我不由自主的反弓起身体,嘴里发出意义难明的呜咽。

    真是出丑了,在美女面前这副熊样。

    女孩动作娴熟的在我身上做了些什么。

    好奇怪,除了疼痛,身体没有其它感觉。

    她拔出一根小巧的针头,在我身上按了一下。疼痛立刻减轻,头脑也清醒起来。

    “卡琳……真奇怪,刚才没认出你。”

    “没事的,你现在不是想起来了嘛。别乱动,你只是扭到了脖子,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就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

    女孩露出了微笑,那是带着眼泪的微笑,是我见过的,最美最美的微笑。

    “他怎么样?”

    简洁有力的的提问,是阮排。

    卡琳回头看了他一眼。

    “还好,虽然伤的重,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很好,你们两个抬上他,我们撤。”

    两个一排的兄弟过来,我被转移到担架上。

    他们的动作没有卡琳温柔,痛的我出了一脑门子汗。

    “小心点,他的脊柱受伤了,注意不要让身体扭动。”

    她帮我擦汗,又在我身上固定了什么。

    随即我的视野开始动起来。

    路很颠簸,伤口被迁动时还会引发难以忍受的疼痛。

    不过已经比先前好了许多。

    天空血一样的红。成群的攻击机组成密集的阵型。

    它们没有攻击地面。

    它们在做什么?好像正在等待什么东西到来。

    连串的音爆犹在耳边,引擎狂暴的轰鸣由远及近。

    银灰色的机影一闪而过,好一会儿后气流的尖啸才传来。

    敌人的空天战机?

    不,空天战机下不来,而且他们才炸掉战机的出入通道。

    那就是我们的战机了。

    看来我们的航空大队已经完成转移。

    “现在该轮到你们倒霉了。”

    手臂动不了,我在心里冲着攻击机群比了个中指。

    数十条白线在血红的天空显得醒目又突兀。

    没有听到引擎声,也没有音爆。

    这是高音速的导弹群。

    担架侧了一下,疼痛让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稍微缓和后,我急不可待的望向天空。即使脖颈处传来刀割般的剧痛我也要看清天上的鏖战。

    攻击机群被数不清的干扰弹、箔条以及镜面叶片所笼罩。在我的位置,只见干扰物组成的金属色的人造云笼罩了整个机群。

    “真特玛德,一群缩头乌龟!”

    明知道敌机群的做法恰当,我还是忍不住咒骂。

    导弹群扎进金属云里,没有预期的爆炸和闪光。

    怎么回事?即使被诱饵弹拉偏方向也应该自爆啊?怎么会无声无息的?难道敌人用了什么超科技手段?

    透明涟漪状气环排开各种干扰物,从金属云中扩散开来。随后是低沉的隆隆声。

    不是常规弹头。

    越来越多的气环破开金属云,像一把把环形的巨刃把干扰物形成的屏障冲的支离破碎。

    “气云弹!”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担架停下,大家驻足观看。我也得以更清晰的看到千米高空发生的战斗。

    银灰色的战机上下翻飞,如一支支行动诡秘的梭标。每当一架战鹰从高处俯冲扑击,总有一架敌机化作火球。

    敌机群就像受惊的鱼群,企图聚集在一起互相协防。可是我军的战鹰并不上当,他们借助人造云系的掩护,利用绝对的速度优势,总是突然出现在猎物的上空,居高临下发动凌厉的一击。然后在反击的火舌临身之前,再次利用速度优势从容逸走。

    一次次凌空飞击,一团团耀目的光华,一根根堕入地面的黑色烟柱勾勒出阵地上空光怪陆离的景象。

    每当敌机爆炸飞散,总能听到战士们的欢呼。

    天空的战场上,飞行员兄弟们英勇杀敌,我就像自己取得战果般兴奋。

    好心情下,脖颈的伤痛也在减轻。

    “哎呀!怎么撤离了!”

    一架架银灰色的战鹰切换到更加流线型的极速模式,在红色的天空留下连绵的音爆。

    灰色的流光出现又消失,战场的天空再次回到敌人的手中。

    是了,固定翼战机的滞空时间不长,特别是高强度的格斗战,往往几分钟就需要重新补给。

    虽然意犹未尽,但是我也明白,战鹰们的表演到此结束了。

    虽然它们的补给极快,用不了十分钟便能发动第二轮打击,不过敌人的攻击机也不傻,不会等着让我们去击落。

    一度在我们头上肆虐的敌机群,在仿徨中重新集结。曾经密集的阵型因为单位数量的减少而显得寒酸又是漏洞百出。

    周围惋惜声一片。

    “走,没什么好看的。”

    两人气哼哼的抬着我继续前进,连带着他们的动作也因为心情而粗暴起来。

    “快看!他们来了。”

    两位战友兴奋的把我放在一边指指点点。

    角度的关系,两人的身体正好挡住我的视线。

    要不是腿脚无力,我一定会踢两人的屁股。

    只听到大批引擎的轰鸣声,其密集程度不亚于敌人的攻击机群。

    “喂……能……让个位置,让我看看吗?”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疼痛引得豆大的汗珠滴落在胸口。

    密集开火的声音从高空传来。

    不同于固定翼战机的齐射。这次的火力有着更多,更复杂的层次,形成了富有节奏的爆鸣。

    “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没有好心人能够告诉我?”

    突然说出这么多话,脊椎的伤势受到影响,我疼的差点昏过去。

    有心用力推开其中一人,可惜力不从心。

    努力了半天,还是无法坐起。

    高空发生了连续的爆炸,惨白的光芒让血红的天空退了色。

    到底发生了什么?航空大队又回来了?

第33章 将死之前

    爆炸离的极近。

    从我的角度看到一架敌机在附近凌空解体。

    冲击波和碎片飞溅,所有人都蹲下寻找掩护,我也因此如愿看清了天空的战场。

    血色的天空下,绚烂的光之瀑布冲刷着愈渐零落的敌攻击机群,每隔十数秒便有一架敌机坠落,或者干脆爆成耀目的烟火。

    聚在一起抱团取暖的敌机群已不成阵型。它们遭受到的攻击明显经过计算,一层层的火线总是从机群的外围开始,逐步剥离那些落单的战机。一旦机群重新集结,攻击的方向又会重新设定。

    敌人的反击很无力,纵然地狱火攻击机的齐射在天际勾勒出金色的火墙。在我军火焰瀑布的冲刷下,此种对抗的效果也极其有限。

    攻击机间的格斗,更像战车间的对决。双方都是火力强悍,持续输出能力爆表的火力搭载平台。强于一般战机的装甲,以及缓慢的机动速度,使得它们实施普通空战动作的效率极低。

    悬停对射才是攻击机狗斗作战的战术根本。

    先前敌机结阵,估计是打算用强悍如暴雨的火力应对我军固定翼战机高机动,强冲击的战术特点。

    无奈我航空大队不按套路出牌,没有硬撼机群的防御正面,而是专捡他们的侧后外围打击,让机群空有火力和装甲却无法发挥。

    持续性的出血一定使敌人十分难受又无可奈何吧。

    航空大队的战术调度简直可以用艺术来形容。

    我十分佩服他们的指挥官。他简直是把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事实上第一轮打击下,纵然敌机群还不至于伤筋动骨,我军的固定翼战鹰可是零损耗。怎么看都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换作基本对等的攻击机之间的对决,就更显示出指挥官的预见能力。

    现在想来,离开盆地时,就不增看到我军的攻击机。

    当时针对敌人的战术欺骗行动就已经开始了吧。

    我军在低空战术突击方面的能力远逊于比邻星人。

    攻击机间冲突,基本上以我军的失利结束。这不仅仅是飞行员素质方面的影响,更是战机性能代差的结果。

    照理质量、数量都不占优的情况下,我军攻击机大队应尽量避免同敌机群正面决战。

    可是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我们的攻击机并非玩具,该用的时候还是要用。

    分析接战以来的种种,航空大队虽然对敌机群造成打击,却因为续航能力和数量的关系,对于他们的杀伤并不致命。

    那一轮压倒性的攻击除了让我们热血沸腾外,主要作用应该是在为消耗敌人而做努力。

    开战伊始,完全放弃战场制空,应该也是为后续攻击机群的出击做铺垫,其目的无外乎让敌机群成为疲惫之军对上我们的生力之师。

    在这里陆军扮演了悲剧性的诱饵角色。要说我的受伤同这个战术选择也不无关系。

    不过我并不憎恨也不难过。

    只要能够干掉侵略者,即使牺牲性命也是在所不惜,更何况只是受伤。

    前指的做法里,最让我不解的是,核心阵地的塌陷,以及要塞炮台的坠落。

    如此的损失也是高层授意下的苦肉计吗?

    如果是真的,我们为此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点。

    装甲172旅的精锐整个被埋进了废墟。就是为了获得攻击机间对决的胜利,会不会有些得不偿失?

    也许是受伤的关系,一想复杂的问题,我的头开始痛。

    一阵脱力,身体又跌回担架里,过大的动作牵动了伤口,我几乎痛昏过去。

    让我失望的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天空的战场,连卡琳都不曾注意到我的异样。

    看来我在她心目中也不过如此。

    心里一阵难过,脖颈处的疼痛又严重起来。

    敌机群面临火雨般的打击,鲜有回击。

    大机群一窝蜂的冲来突去。每次都会有密集火力拦截,把它们逼往其它方向。

    我对空战并不专业,不过以外行人的眼光看,敌人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绝对数量上,敌机并不比我们的战机数量少,性能上更是胜出一筹。之所以出现一边倒的局面,只能用士气来解释。

    随着时间的延续,战况会对我军愈发有利,事实上只要战斗继续下去,相信我军航空大队的第二轮攻击也已经在路上了。

    到时便是敌人的末日。

    “都别看了,继续撤退。”

    阮排以他特有的简洁和严厉催促战士们行动起来。

    他的理由是,大家都停下观看空战,说不定有些伤员会支持不下去。

    我这才意识到身体更加虚弱,下肢的知觉并未恢复,颈部的刺痛感也越来越严重。

    伤势不会恶化了吧,别没死在战场上,反而因为担架延误而送了命。

    紧张下,睡意袭来,我支持不住,闭上眼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是被隆隆的爆炸声所惊醒。

    我身在掩体内一处简易的病房,周围躺满了危重的伤员。

    这让我想起战地医院里的危重病房和曾经同我有过交集的那四个伤兵。

    他们属于为这场战争而死的,千千万万人中的一部分,而我也终将成为其中的一员吧。

    既然进了重病房,说明我的伤比想象中严重。

    虽说几次经历生死,再次面对时,我还是不争气的害怕起来。

    我会死吗?会不会成为植物人?卡琳会为失去我而难过吗?那两个抬担架的家伙会不会愧疚?

    各种疑问纷至沓来,我又开始头痛了。

    不管怎么说,思考并非我所擅长。

    自我减压的深呼吸后,感觉惆怅依旧。我决定换个思路。往好的方向考虑。

    比如,我死不了的情况下……会不会落下什么难以治愈的残疾?

    特别是在这种缺医少药的地方,保住命估计没问题,但是要治愈却很难。

    这次下肢受伤,可能在某些方面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吧?

    我可是刚过懵懂的年纪,还未享受过生命的美好,要是落下这种残疾,真不敢想象。

    还是干脆死了更好。

    我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得一个机灵,想要叫人,一下子有痰卡在喉咙里。

    平时只要仰头就能轻易的把痰咳出,可是这次却不行。我的脖子被颈托限制了运动。

    痰吐不出来,剧烈的咳嗽让问题越来越严重。

    胸口火烧般灼热,拼命想要呼吸,却什么都吸不进来。

    无法呼救,只能用急救按钮,可这里是简易病房,哪来的呼叫按钮。

    呼吸的越来越急促,肺部炸裂一般,我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甚至感觉身体在空中漂浮。

    这就是快死的感觉吗?

    强大的敌人没有要了我的命,却被一口痰轻易解决了。

    所谓的福将也不过如此。

    慌乱中手四处乱划,好像碰倒了什么仪器。

    我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这次真的要死了。痛苦正在减轻,身体发飘,突然好困好困。

    原来死的世界是如此的安详、宁谧……早知道我干嘛还要挣扎……这里实在太好了,就让我一直睡下去吧。

    朦胧见看到了金发的女孩向我走来。

    “你是来索命的吧。真是个记仇的家伙。这里真安详,你该感谢我才对。”

    “……”

    “放心,我很快也要死了……你死在敌人手上,我却死在一口痰上,这就是报应,都是报应……”

第34章 奸细

    “坚持住,我来了。张嘴,把嘴长大。来人!帮忙插管。”

    “怎么了?反射震颤吗?”

    “是肺部异物吸入!我要吸管,需要有人把他按住。”

    “我准备下,坚持住。”

    一阵混乱侵扰了我的安宁。金发少女被两个忙碌身影所取代。

    喉咙因为异物的进入而刺痛,马达轻轻的震动中,一团东西从胸口向上窜出。

    清爽甘烈的空气充满肺叶,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自在。

    福将的运气在最后时刻拉了我一把。

    重又有机会注视现实,即使是阴森的重病号房也显得温馨舒适。

    是卡琳发现了异常。

    她又一次救了我的命。

    事发突然,并非病情导致的意外,正常情况下是很难被发现的,难道……她一直守在门外。

    想到美丽的战地女神因为我的关系不眠不休的守护着,我的心头不禁一热。

    不管怎样,我在她心里还是有位置的。

    现实虽然残酷,但对我真是不错。

    躺在病床上,欣赏她那忙碌的样子,也是一种享受。

    她巡视了每个人的床铺,确定一切正常后离开。整个过程中没有同我说过一句话,让精心准备了感谢话语的我无限的失落。

    我先是有些不忿,难道我和普通伤员是同样的待遇吗?

    随即又变得沮丧。

    应该是我会错意了,她真的是碰巧路过才救了我性命。

    是啊,她是战场的女神,是我们大家的女神。

    我竟然期待她的特殊对待,真是昏头了。

    心中一阵刺痛,难道这就是所谓失恋的痛苦?

    我从未恋爱过,却先经历了失恋。

    连自己都觉得好可怜。

    很长时间,我的内心是灰暗的,觉得立刻死去才好,也许她会注意到我,并掉几滴眼泪吧。

    不知过了几天,心情终于好转。

    为了摆脱失恋的阴影,我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其它方面。

    隆隆的爆炸声一直持续不停,既有附近阵地发出的,也有极远处,敌军控制区传来的。

    我起先不以为意,认为是双方的交火还在继续。可是炮火一直没有停歇,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才让我惊讶,怎么回事?

    这无止境的炮击到底是谁的手笔,如果是敌人的炮击,我们这里也显得太过平静了。

    如果是我们的炮火急袭终于开始了,为什么听不到有人欢呼?

    而且急袭是指短时间的火力打击,哪有拖着好几天不停歇的。

    我伤在脊柱,虽然整体伤势不算严重,也不致命,却好的很慢,无法随意移动。

    战术终端被收走了,使得我无法得知战况的进展。

    虽然卡琳天天来看我,却不会同我多说哪怕一句话。

    她每次都是巡视完整个病房后就离开。

    每次都让我很受伤,因为即使面对普通伤员,她都会用温柔的语气问候,唯独对我是那样的冷淡。

    熟悉的战友死的死亡的亡,也没有什么朋友,在病房里我几乎是与世隔绝。

    带着心中越来越强烈的疑问,我在病房渡过了参军以来最无聊的一段时间。

    终于阮排来看我了。

    面对着永远严肃犀利的脸庞,我提出了心中的疑问,得到的回答却是:“我不能告诉你,除非内务部解除对你的怀疑。”

    “什么!”

    他的话如晴天霹雳,即使音量不大,也把我震得头昏脑胀。

    “怀疑我?为什么!”

    “不为什么,要塞炮台是被舰炮击落的。要完成如此精确的打击必须有人引导才行。”

    “他们怀疑是我?”

    阮排轻轻的点头。

    泪水和委屈一起涌了上来,我花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下去。

    不能让人看见我哭,即使是冤枉的,我也不能被人看到软弱的一面。

    迷茫中,这是我唯一的想法。

    阮排不痛不痒的同我聊了几句就告辞离开。

    他说是因为任务在身,我却知道他这是要避嫌,尽量减少同我接触的时间。

    一切都清楚了,收走战术终端,派人在病房外看守,卡琳不同我说话,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有人怀疑我是内奸。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整天徘徊在生死的边缘,我内奸什么,又可能泄露什么?

    作为最底层的战士,我甚至连最基层的战术术语和坐标参数都认不全。

    这样的我,竟然说是奸细。外星佬的奸细素质也太差了吧。

    我不再思考、不再烦恼。

    不是因为想开了,而是因为心寒。

    亏得我费劲周折参加义勇军,出生入死的抗击侵略者,到头来只换得个奸细的罪名。

    我这是犯贱呀,我……

    什么炮击啊,胜负哪,伤亡呀都被我扔在一边。

    我开始痛恨起自己的运气来,要是能够死在战场上多好,至少还知道自己是烈士,会被人怀念。

    现在可好,糊里糊涂的成为人人鄙视的奸细,特别是在战斗之后,讽刺的结果让我连唏嘘的力气都没有了。

    卡琳,战场的女神,她并没有把我看作普通的伤员,在她眼里我甚至不如一条畜牲,她救我只是因为女神的慈悲。

    我还傻乎乎的期待她的另眼相看,真是太蠢了我。

    在卡琳眼里,我其实同一坨垃圾没什么两样。

    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已无生趣。

    之所以没有自我了结,是因为我不想被看做畏罪自杀的样子。

    这是我无声的抗议。

    卡琳又来病房巡视了,她温柔的同每个人交谈,为他们整理床铺甚至是清洗身体。

    我静静的看着她忙碌着,内心无悲无喜因为我知道,这些同我没有任何关系,作为一堆垃圾,我不配温柔的对待。

    “来,侧身,我帮你清洗身体。”

    果然,温柔的声音到我这里就成了冷漠的施舍。

    她一定是在想,奸细也是人,就勉为其难给他清洁吧。

    “不用了。”

    我翻了个身给了个后脊梁。

    也许一直以来收到的都是感激涕淋的回应,女神对我的反应很不适应。

    能够感受到她站在我身后好久,却一直没有说话。

    懵了吧,没有被人这么刻薄的对待过吧,一定很不爽奸细还会给你脸色看吧。

    我有种报复的快感,几天以来的郁闷终于获得了宣泄口,心中的沉重似乎卸下不少。

    “噗嗤,你在生气,是吗?别孩子气,清洁对身体很重要的,不然伤口会感染的哦。”

    孩子气?她竟然说我孩子气。

    这些天来被人误解,被孤立,牢笼般的病房经历后,我只是不想让她给我擦身,竟然被说成孩子气。

    无名火上涌,猛然转过身来,对她大喊道:“生气怎么了?奸细就不能生气了吗?我是奸细,就应该一直被你们冷暴力,就不能一个人安静会吗?!”

    面对我,卡琳满脸的错愕,“奸细,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还狡辩,这几天你每次来查房,都只对我不理不睬。阮排已经告诉我了,我正被调查,不能排除奸细的嫌疑。”

    她愣愣的看了我好一会儿,先是眼睛弯成漂亮的半月形状,随后用手捂住嘴,是那种连发丝都悦动起来的狂笑,在她极力的抑制下,以闷闷的呜咽的形式展现了出来。

    “呵呵……傻瓜!那是因为我同你太熟了,用不着弄些虚的。你难道没感到奇怪吗?我又不是驻地军医,每天跑来查房算是做什么。就是因为你在,我才会来的呀!”

    卡琳的一番话让我遽然从大悲到大喜,一时间身体无法适应,不但透不过气来,连心率也不齐了。

    生命维持装置的告警中,她忙碌起来,而我全身都难受的同时,心情却是舒畅的。

    她没有嫌弃我,她是为我而来。

    世界一下子变的不同以往。

第35章 审查会(一)

    无任何特点的房间里,一张桌子两张椅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照明来自于房顶,应该是有意设计的,房间的最亮处,也给人以阴暗压抑的感觉。

    踏足这里,就好像进入不同的世界。

    一切都是灰暗的,任何积极光明的事物都无法立足。

    我对于这一天早有准备,自打阮排告诉我被调查了,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到来。

    灯光的关系,一直走到房间的中央才发现地板是倾斜的,桌子椅子布置在高处,站在我的位置需要仰望才能看到桌子后坐着的人。

    这种刻意营造的高高在上的效果,正是审问者所想要的吧。

    “嫌疑人,站好了。”

    威严中,带着轻蔑的语气,让人听了很不爽。

    不忿的情绪正在心中滋生,我倒想问问,自己有什么嫌疑?

    没有正式的渠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走法律、军律的程序,我怎么就成为嫌疑人了?

    谁起诉,又是什么人有权利判决?

    这根本不能算是审查,最多算是私刑。

    太阳系联邦法律可是严禁任何形式的私刑。

    心里这么想着,我表面上并未表露出来。

    毕竟怀疑我的是高层的大人物们。现在又是战争时期,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我还是选择低下头做恭顺状。

    “嫌疑人抬起头,现在不是你低头认罪的时候,等你把事情都交待清楚了再忏悔。”

    “什么!我可不是认罪!你怎么乱说。”

    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让步的,特别是涉及到是否有罪方面,审查官一下子就触及了我的底线。

    “注意你的立场,作为待审查的对象,你最好老实点。”

    桌子后面坐着两人,方面大耳,脸色红润的中年人坐在左手边,右边是个面貌和善的,上了年纪的女人。

    两人都没有穿制服或者能够表示生份的衣服。

    看到他们的穿着我皱起眉头,心说这下麻烦了。

    看不清他们的所属。

    军方、警方、亦或者是火星政府?审查会处处透露着不正常。

    我想到了某个传言。

    战争时期常有不经过审判便处刑的例子。

    难道,眼前这个审查会,就是为了处刑召开的?

    我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言语所引发的不快迅速被仿徨所取代。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局促,不会因此就被认为是心虚吧?

    想要摆出心怀坦荡的姿态,可是那些煞有介事的传言却在心头萦绕不去,审查还未开始,我的气势便已消去了大半。

    中年人发出轻哼,好像早已把我看穿。

    “你有什么要交待的就快点说出来,省的浪费我们的时间。”

    腹诽着中年人的拽样,我表面上还是很客气的。

    “我自愿参军以来,多次出生入死,怀着一颗保家卫国的心,没有做对不起国家和人民的事,没什么可交待的。”

    中年人意外的看了看我。也许是开始那副懦弱的样子,让他以为好对付。

    好一会儿,他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用厌恶的目光盯着我。

    “没有可交待的?你别报侥幸心理了,你的资料我们都调查过,真是疑点重重。”

    “哦?我的经历除了战斗还是战斗,都是以杀敌为目的……”

    “你来火星是怎么回事?记录显示你几乎是追着战争的脚步,同战争难民们走了相反的路线。

    作为一个正常人,在趋利避害的原则影响下,你的行为本身就是异常现象。”

    “所以,你的意思是,所有的军人,那些自告奋勇参加火星保卫战的弟兄们都是异常的喽?”

    “还要嘴硬……”

    “我建议你不要用自己的标准评判其他人。你这是在嫉妒,如果有机会你会像普通难民那样早早的离开火星吧!”

    “……”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在辩论方面还是个斗士,一番对话下来,中年人的脸憋成了绛紫色。

    看样子他还想要斥责我,却因为理屈只能挥舞拳头虚张声势。

    而我正好相反,现在已经理直气壮,感到底气十足。

    所谓的审查会,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好吧,就算你是因为爱国而加入了军队,后来又发生了匪夷所思的事情,你怎么解释?”

    “比如?”

    我对于中年人已没有任何的尊敬和估顾及。

    一旦撕破脸,言语的交锋同战斗有很多相似之处,我不再感到害怕,也不会退缩,只想着如何把眼前这张欠抽的脸压下去。

    “你在3123阵地,曾独自一人跑进敌人突击部队的阵中,击落了地狱火攻击机,是吗?”

    “是的。”

    “希望你能够解释,你到底是怎么跑到敌人中间去的。可别告诉我你是装死,这招在拥有战场微波雷达的敌军面前早就被证明不好用。”

    中年人说完这些,一副看我怎么解释的挑衅模样。

    想必他对于这个把柄相当有自信,打算拿出来直接打破我的抵抗意志和信心。

    “尘土。”

    我的回答很简洁,简洁的让人愕然。

    他再次确认我说的是什么后,表情变换不定,深深的疑惑笼罩了他。

    右手座的老女人,一直一言不发,也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你……不……我们不是战场专家,你能解释尘土同你跑到敌人的队伍里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尘土能够使微波雷达失效。”

    “……好……这算你过关。我还有疑问。”

    憋了好久,中年人还是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哼!你问吧,只是希望下个问题不要太白痴。”

    “警告嫌疑人,你这是在侮辱审查官,你的行为要受到惩罚,要从严从重……”

    “我没做错任何事情!是我要警告你,你是在公然侮辱一个公认的双料战争英雄。要是不给出合理的解释,这件事情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威胁的话随口而出,眼见着中年人红润的脸色转白。

    我在心里冷笑,刚才的威胁起到作用了,他的权利还没有达到肆无忌惮的地步。

    他是真的怕我找他算后账。

    “2205师的驻地,二团抗击敌人突袭时,你发现了敌攻击机群是吗?”

    “是的,这是我第二次立功的主要原因,你又找到什么茬了。”

    中年人的嘴无意义的蠕动着,像是随时要向外喷吐怒气,好一会儿后终于没有发作。

    “你被机群发现了,在这之前你一直在直瞄敌机,总共六架却一架都没能打下来。敌机发射了对地火箭弹,你也安然避开了,你承认吗?”

    “当然,这段记录描述的一点不差。”

    “可是,不觉得奇怪吗?明明是你先发现敌机的,六架里一架都没揍下来。而后敌人的反击,你也逃得了性命。你不要欺负我不懂行,对于该数据,我专门咨询了特战部队的人。轻步兵装备下,同时被六架敌机盯上,要想生还的几率几乎是零。你又怎样解释?”

    中年人已经没有先前的嚣张,提出疑问时,语速又快又急,生怕被我打断似的。

    “这还需要解释吗?你有听说过一人一次干掉六架攻击机的记录吗?事实上,连续干掉两架也不曾有过吧。我那时候太菜,以为可以一次性干掉六架,结果全跑了。至于为什么我会活下来,运气呗。你自己也说了,生还几率几乎是零。几乎是什么意思你懂吧,就是说并非一定无法生还,只是几率小罢了。你也知道我的外号,福将。也就是说,我的运气特别好。所以能够从攻击机的打击中活命,又有什么不正常的?”

    “……”

    “倒是我要问你们,是些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审问我这样一个现役军人,更何况是在战役进行的时候。万一因此影响了战役的进程,这个责任谁来负。只是你呀!还在这里装腔作势,知不知道你已经没有未来了?我向军事法庭申述后,必然要有人负责任。想想那个人会是谁?”

    中年审查官的眼睛失去了焦点,双臂无意义的在空中挥舞着。

    女审查官的惊呼中,他从椅子上滑了下去,离开了我的视线。

    房门被打开,四名武装大汉冲了进来。

    他们没有先去营救陷入困境的审查官,而是用突击步枪指着我,满脸的戒备。

    其中两人扣住扳机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我不由得生出自豪感。

    所谓战场英雄的虚名,在这里还是管用的,他们一定怕的要死。

    混乱持续着,医生护士们一阵手忙脚乱后,把中年人抬了出去。

    进来一位年轻的内务军官。

    这人我认识,他是战地医院里,那个敢于逮捕大人物的内务部队少尉。

    他的形象同我印象中一致,依旧是军资笔挺,一身的正气。

    不过少尉军衔已经换作了中尉。

    我看他进来,被处以私刑的忧虑也就放下了。

    他那一身的正气,不畏强权的态度给了我太深的影响,我不相信他会胡乱的冤枉人。

    审查会继续。

    虽然中尉的神情一本正经,比起中年人还要严肃,室内的气氛却比先前更加清爽。

    也许是影响气氛的阴郁被中尉的正气一扫而光了。

    让我意外的是,这次竟然是右手座的老女人主导审查。

    中尉坐的笔直,没有参与的意思。

    女人的声音随和好听,让人联想到了学校教导主任之类的人物。

    “赵平上士,不愧是双料的战斗英雄,即使不在战场上,也一样的锐不可当。”

    “……”

    我对审查会已经有了戒备。女人的态度随和,甚至有恭维的意思,我却没有立刻相信她。

    至少我不会相信这个不知所属的人。

    也许是看我戒备的态度,女人愈发的和颜悦色。

    “你不用太紧张,我们并不是想对你不利,再说你是战场英雄,给予敌人的损失如此巨大,怎么可能是奸细或者谍报人员。”

    “……”

    老女人把我弄糊涂了

第36章 审查会(二)

    虽然老女人的话让我吃惊,不过她并没有获得我的信任。

    毕竟召开所谓的审查会,直接给人扣个奸细的帽子,这事情本身不是那么容易让人谅解的。

    “我明白你有情绪,这个可以理解。换了谁都会很不爽的。在前线打生打死,到头来一句话就被定性为奸细,这不是什么士气问题,而是寒了那颗火热的心,我说的对吗?”

    即使有再多的委屈,这时候我也不禁动容。

    她说到了点子上,直接道出了我的心声。

    我已无法对她生出敌意。

    在我眼里,她化身为和蔼慈祥的长者。

    “你真是了解我们。”

    我努力摆出不忿的姿态,不过再想要像先前一样,用强烈的语气抨击审查官却是做不出来了。

    “来人,给赵上士拿把椅子,他的伤刚好,还无法支持太重的体力活动。”

    要说老女人的做法也没有什么出奇,只是普通的关心。可就是给人以暖心的感觉。

    一名穿着黑色正装,带着墨镜的大汉从门口出现,给我搬了把椅子。

    这个过程中,正气中尉始终维持着正襟危坐的姿态,甚至连目光都不曾斜视过来。

    他这是怎么了?给老女人当护卫吗?

    “上士,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女人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点了下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首先要请你理解我们工作的苦衷。敌人的谍探,很大程度上削弱了我军的战力,也增加了保卫火星的困难。而要查出内奸,就必须要耐心、仔细,甚至暂时委屈你这样的战争英雄。”

    我长叹一口气,不得不赞同她的观点。

    也许这样的审查会真的有其必要,不过强加在头上的大帽子确实让我难以忍受。

    “你只需要把这个过程看作战斗的一部分。为了同凶恶的,打入我军内部的敌人作斗争,必须要忍受一些痛苦。一旦把坏分子揪出来,这些痛苦就会自动解除。怎么样,能不能帮我找出坏分子?”

    女人很客气,也让人信服。不过她那蕴含了过多情绪的言语却让人感到不适应,总觉得她把人当作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看待。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女人的笑容更甚。

    她飞快的瞟了中尉一眼,随即拿出一页纸质文件。

    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我的眼睛,隐隐中感觉她同中尉不是一路人。

    她在忌惮着中尉,这是为什么?

    直觉这里涉及很多我不明白的内幕。

    可这同我有什么关系?复杂的内幕下,我要怎样自处?

    稍一动脑就感到脑仁痛,我还真是个粗人。

    也许是看我没有回应,以为我同意了,便示意待命的黑衣人把文件送给我。

    我注意到,她虽然亲切,却总是同我保持着距离,就连送文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要找人代替。

    像是对待野兽般的谨慎态度足以说明,其实她并没有看上去那样贴心。

    “上士,不看看我给你的文件吗?我需要你的证言,这对我们抓住真正的奸细很重要。”

    我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要干什么,反而让我以看文件的间接形式完成她的要求。

    看向面无表情的中尉,他还是目不斜视的坐在那里,好像一尊雕塑。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黑衣人给我搬来小桌,方便我阅读文件。

    文件只有薄薄的一张纸,用带着特殊水印的纸张印刷。页面上敲着绝密字样的章。

    我惊讶的抬头看向老女人,“这是绝密文件,给我看真的不要紧吗?”

    她回以亲切的微笑,用手势示意我继续看下去。

    心有所感,我抬头望向房间的另一边,史密斯上尉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他半跪着,做出戒备的姿态,并回头冲我比了个静声的手势。

    身体打了个冷战,再看时上尉已经消失。

    是错觉吧,上尉早已死了。

    可是,上尉的表情和动作让我无法释怀。

    那是隐蔽接敌的姿势,是他教会我的基本战术动作之一。

    他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我正在接敌状态吗?

    我还在疑惑中,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肾上腺素的分泌量急剧增加,五感变得异常敏锐。

    再看向老女人时,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阴郁气息让人感觉到了危险。

    中尉依旧盯着前方,可是我能察觉到,他的注意力既不在眼前也不在我,而是锁定着老女人。

    一切都处于某种难以解释的状态,却又异常的真实。

    四周充满了危机。

    “怎么样,赵平上士,只要你同意文件的结论,并在上面签字,一切都会立刻结束,奸细帽子也能马上摘掉。”

    女人的话犹在耳边,我被文件中的人名吸引了。

    “根据装甲172旅张天昊大校指示,我向敌电磁态势侦测网络发布了……等数据信息。我的本意是欺骗敌侦测体系……该行动完全是张天昊大校独断命令所致。本人在此申明,以上的一切内容皆属事实……”

    “赵平,看好了没有?只要你签个字,一切都会解决,你还是战场英雄,奸细也会被找到,还在犹豫什么?快签吧!”

    不管老女人的语气如何急切,态度变得多么的恶劣,我还是坚持着,仔细复读了一遍文件内容,确认理解没有错误。

    “这个字我不能签。”

    我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对老女人说话。

    显然她是比那个中年人更加危险的存在。

    这里就是战场,而我正处于接敌的状态。

    “赵平上士,我想你一定对我们有所误会。我们都是爱国者,都想着要把侵略者赶出火星……”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们就不该陷害正在一线奋战的优秀指挥官。”

    我对老女人不抱幻想,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现状是我的伤势痊愈不久,身体还很虚弱,只能当做半个人。

    更何况,我本就不算很强,临时从战友们那里批发来的三脚猫功夫真的能起多大作用,还在两可之间。

    总之自己的力量是指望不上了。

    可我又不愿陷害张天昊。他的本事以及在172旅中的威望我是知道的,要把这样一个有能力的指挥官除掉,本质上就是一种利敌的行为。

    我不清楚大人物里为什么有人要把他除掉,不过既然我的初衷是保家卫国,赶走侵略者,就不能在这个时候对付张天昊。

    老女人不再说话。再抬起头看她时,完全变了模样,那是怎样一种怨毒的神情,先前的尊尊长者被毒妇所取代。

    “不知好歹的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女人说话时的神情告诉我有危险。我本能的离开位置向桌子方向冲去。

    眼前突然出现了亮白色的光栅挡住了去路。由于我冲的太快,来不及收住脚步。只能改变重心向后摔倒。

    鞋底刮过光栅,兹啦声响,高强度纤维材料纸片般削下薄薄的一片。

    我一轱辘身爬起来,想要找另外的出路,就听到呲呲气体充入室内的响动。

    意识到不好,赶紧用衣袖掩住口鼻,视野已经模糊,手脚开始不听使唤。

    我强忍住阵阵袭来的困意,盯着老女人。

    她出现在光栅旁,带着个防毒面具,看上去不伦不类。

    “你以为不同意签字就能阻止我们吗?到时候带着你DNA信息的生物签名一样能发挥效力。哼!战争英雄,蠢蛋一个。”

    我没有力气,也没有能力教训这个嚣张的女人。

    不过在昏过去之前,我是不会告诉他,应该一起被气体影响,处于沉睡中的内务部队中尉,没事人似的站在她身后。

    而我之所以做些看似徒劳的举动,只不过是为了掩护他的行动。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笑了,笑得欢畅,因为我知道自己赌对了,正气中尉不会让我失望……

第37章 撤退

    随着目镜显示器上复杂的交互界面变成了一片雪花,周围传来数声叹息,除此之外就是无言和沉默。

    突击作战彻底失败了,反败为胜的希望也一同被现实碾的粉碎。

    装甲旅的临时指挥部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颓败气氛,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估计塔尔西斯战斗集团上下都是如此吧。

    “唉!……”

    长长的叹息。多么威武雄壮的汉子,这时候好像衰老了十岁,尽显疲惫和沧桑。

    我从昏睡中醒来后,便被大校叫到临时指挥部。还未同他说上几句话,全频阻塞干扰就再次启动。

    一度好转的战况回到了原点。

    我想要出言安慰,却无从说起,只能选择沉默。

    好一会儿后,大校冲我挤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

    “不好意思,本打算当面谢谢你,使我不至于被宵小陷害。结果给你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丑态。”

    “请不要这样说,您是我见过最能打也是最受战士们爱戴的指挥官,战场上略有小挫,只要我们众人一心,在您的指挥下绝对可以再扳回一局。”

    “呵呵……你说的好像我是战斗集团指挥官一样。局势发展到如此地步。现在做什么都晚了。同什么人指挥也关系不大。希望主力舰队的动作快些,不然火星恐怕……不堪设想。”

    大校话语中那长长的停顿,以及不堪设想的描述让我心头跳了又跳。

    局势比我想象的还要艰难。

    指挥部里终于有人动了起来,一个参谋跑来询问部队的下一步行动,他无力的摇了摇头,示意把撤退命令传达下去。

    没有战场数据链的协助,又缺少有线通讯渠道,撤退的命令能传达到哪一级都是个未知数。

    一想到突击部队即将面临的困难,我也不由得连连叹气。

    人们不同程度的忙碌起来,如泥澡般粘腻灰暗的气氛有所松动。

    可是,整体上还有种无法表述的失落萦绕着所有人。

    “为什么会……审查会的时候还听到炮声,不是说敌人的攻击部队损失惨重,随时可能崩溃吗?”

    面对我的疑问,大校连背都驼了下来。

    “哼!这只能怪我们自己愚蠢,高估了跳频战术的解析难度,还喜滋滋的以为可以在电磁控制权上占据主导。现在想来,从我们发动跳频战术之初,敌人就可能破解了跳频谱系分布。”

    “不会吧!如果他们没有真正失去电磁控制权,为什么还会如此被动?我军进攻的关系,他们损失的人员和装备可都不是小数目。”

    “难道你看不出吗?哦,不好意思,你的层面确实是不知道。敌人指挥官是个惯于施苦肉计的家伙,类似的战术已经不是第一次使用了。可惜我军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当……我们这帮子做指挥官的,用蠢才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了。”

    “您是说,他有意让登陆部队蒙受损失,为的就是让我们麻痹大意?”

    “差不多就是你说的样子。他的最终目的是部队的布防位置图。”

    “什么?”

    阵地塌陷时,172旅的旅部便受到了不小的损害,大部分的指挥设备均已遗失。

    这时候撤退,反倒没什么拖累。

    我们说话的功夫临时指挥部已完成撤退准备。

    大校示意我同他共乘一辆代步车。

    长长的撤退车队,不复来时的意气风发,满满的萧瑟颓废。

    “战术布防图可以用来引导星舰主炮的精确打击。这可是比有人引导的打击更加靠谱、高效。拥有精确的敌军布防图可是实施战略斩首行动的先决条件。”

    “战略斩首……你是说……他们用星舰主炮,同时对分布在要塞各个位置的各级指挥部实施精确打击吗?这怎么可能!”

    大校痛苦的闭上眼睛,艰难的点了点头。

    “……”

    即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推论。

    如果是真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战斗集团的指挥体系,实际上已经瓦解?

    那172旅为什么没有被斩首打击,它属于战斗集团精锐的装甲突击力量,理应受到重点照顾才对。

    车队同另一支部队合流,宽阔的路面拥挤不堪。

    履带、步行、车轮,各种各样的作战单位,混乱的拥塞在主通路上。行进的速度一下子降低下来。

    可以看出秩序还在,但是不相统属的各支部队无法协调行动,导致所有人的行动都受到了影响。

    我望向大校,他摇了摇头。

    “没办法的,事已至此,除非更高级别的首长及时下达准确的任务规程,不然没人能缓解这种情况。事实上……”

    他俯过身来,压低声音对我说

    “事实上,部队的溃败已无法避免。过一会儿这里就会遭到敌人炮火的集中打击。”

    看他那副逃得升天的窝囊样子,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不应该尽力维持部队的秩序,派出精锐为全军断后吗?

    作为一位有责任心的指挥官,明知不可为,还要尽最后的努力,这才符合大校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可是现在的他,不但放弃了部队,还为能够只身逃过敌人的阻击而心有戚戚。

    “至于我的旅部,在塌陷的时候已经损失惨重,他们根本不削再动用星舰主炮实施二次打击的。”

    张天昊再说些什么我已经不在意了。我只想着快点离开,避开这个失去了灵魂的装甲指挥官。

    我托辞要找排长复命,准备告辞。

    他很看重我,拉着我的手,让我保重,撤退后到172旅找他,一定重谢芸芸。

    我无心再待下去了,匆忙告辞后,立刻返回寻找自己的部队。

    可是茫茫多的撤退队伍里,找到一个被打残的排级编制是何其的困难。

    没人维持秩序,连内务部队也同普通队伍一起混在撤退的大军中。

    所有道路都被后撤的队伍阻塞,我只能逆着车流和人流向曾经的核心阵地位置艰难前进。

    有些道路,来的时候还很通畅,这时候却已经蹒跚难行了。

    我一路走一路问,有112混成旅的机械化步兵,有1413装甲师的重战车营。

    突然想起2205师只有我们特务连出勤,大部还驻扎在原地,怎么可能遇得到。

    我拍着脑袋,大喊自己愚蠢。

    特务连先前一直跟着172旅部,刚才说不定就在张天昊的车队旁,我现在舍近求远,难道是摔坏脑子了?

    回头望去,看着来路茫茫,不禁苦笑。我自认为精神状况稳定,其实还是受了败退的影响,以至于魂不守舍下犯了低级错误。

    如果这时候遭遇敌人的袭击,多半会糊里糊涂的丢掉性命。

    以己及人,我对战斗集团的前景,实在是无法看好。

    低沉又特异的引擎声从半空传来,抬头望去,血色的天空下空空如也。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我下意识的摘下突击步枪,却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这样做。

    第一轮爆炸来自于道路节点的装甲车辆,以及混迹在车队里的防空履带车。

    爆音刺激着我的耳膜,让我犹如一头扎入冰水般迥然而惊。

    是女妖攻击机,老对手了。

    我为什么会如此迟钝?

    心知道即使我及时反应,争取到那几十秒的应对时间也无法改变什么,可我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作为老兵,没能及时预警。这许多友军的冤魂中,又有许多要算在我头上了。

    爆炸把重战车高高掀起,零件和成员的尸体在空中飞舞。

    气浪扫倒成片的步兵,对人破片利刃般肢解着一具具鲜活的躯体。

    遽然发动的空袭下,这里已成为修罗场。

    战士们呼嚎着,想要扑下路基躲避,无奈被友军阻挡住去路,不一会儿便成批的跨入死亡的国度。

    半空中,十数架女妖攻击机时隐时现,每次现形都会在地面掀起血雨腥风。

    “该死的,我们的攻击机跑哪里去了?”

    躲在一辆被毁的坦克底盘后面,我大声的向空气发着牢骚,好像那里有人要为修罗的惨状负责。

    “哪来的新兵蛋子,我们的攻击机两天前都被磁轨炮消灭在机场里了,哪可能还有空中掩护。”

    同我一起躲在底盘后面的坦克兵不削的斥责我。

    看他样子是在寻找些什么。

    “我不是新兵菜鸟,只是睡得太久而已,你在找什么?还不快逃命。”

    爆炸声震耳发聩,我只能用大喊的同他交流。

    “好小子,这时候还没怂,算你是老兵。我要找防空车,不能任由这帮狗娘样的在头上乱飞,你来帮忙!”

    坦克兵吼了回来。

    我突然觉得不再害怕了。还有人想着反击,我们还没有输。

    坦克兵吼完也不看我,翻身跃出路基。

    我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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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地狱的步兵介绍:
这是个义勇军辗转成为将军的故事;是个懦弱少年变得坚强的故事;是个凡人企图拯救太阳系的故事;
他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有人说他的运气无敌;有人说是他勇猛无匹;而他自认为是受到了地狱诅咒。来自地狱的步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来自地狱的步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来自地狱的步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