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你别碰我
沈长书疑惑道：“怎么说？”
“她之前喜欢聂则远，在京大的湖桥上扮鬼吓我，还老是撺掇身边人说一些我不要脸，我倒贴聂则远之类的话。”
虽然她确实追着聂则远跑……但，姜梦竹鼓起勇气，抬起下巴看他说：“长书哥你信我吗？”
沈长书定定：“信。”
姜梦竹瘪嘴，委屈至极：“可当初就是因为那个女人，聂则远他不信我！还非要说是我记错了呢。”
沈长书嗯了一声，安抚似地顺了顺她的话：“没关系。”
“学法吧。”
姜梦竹：“？”
她还以为他会说“没关系，我信”。
沈长书揉着她的头发，自然是信的，只是他冷静思考之后，还是觉得应该有条有理地说道：“这样下一次要是受了委屈，我不在的话，我们可以冷静取材，然后告他们。”
告他们三个字，听起来不知为何都比“报仇”要更有底气，姜梦竹稍微一想，竟也觉得有点道理，她乖乖点头，声音洪亮：“告他们，好！”
“来吧。”看着聂则远嘴角噙着的和煦笑容，艾小棋一时分不清他这是在作秀还是真心表露的表现了。
聂则远努力让自己忽视掉刚刚不慎斜眼看到的那一幕。
虽然他身在曹营，可心在汉，眼睛不止一次控制不住似的没忍住朝那边瞥。
越瞥，越心凉。
女人和沈长书在窃窃私语。
她竟还让那人，摸她的头。
聂则远觉得自己内心都被烧焦了，如果不早点做什么事的话，迟早会发疯，走火入魔。
他阴阴冷冷地笑着看向艾小棋，轻声细语：“上来？”
艾小棋虽然心有顾忌，却也只当他是真心想开。
嗯了一声，艾小棋踩着高跟慢慢地走了上去。
勾起一个得意的笑容。
下一秒，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艾小棋步伐一个不稳，也不知怎的便脚下踩空，手也没有及时拉住聂则远的手。
“啊！”地一声跌到了台阶上。
然后狠狠一滚，滚到了最下面的台阶处。
她上半身趴着，裙子露出大腿根。
闪光灯晃眼，镜头齐聚。
很奇怪，这场面一出便成了焦点，艾小棋以前站在聂则远身边的时候，怎么样也没有被新闻报道大肆宣扬过。
今天，却多出很多记者。
“不要，不要看。”蓦地回神，艾小棋扒拉起头发，顾不得浑身上下只慌忙遮掩，“你们有没有礼貌啊？滚开！”
聂则远也缓缓回神，淡淡地说，“不要拍。”
艾小棋也匆匆点头，单纯应和：“对对对——不要拍了！听到了没？”
记者依旧扎堆。
“聂总都说了让你们别拍了！你们要是写出去，全都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艾小棋突然面目凶狠，最后一句话骂得歇斯底里，震耳欲聋，很明显是急了。
“这就是聂总的女朋友？”
“聂总的女朋友怎么这样啊？还本来想问问摔伤了没呢，现在只觉得活该，自己摔倒了还说会让别的记者吃不了兜着走，好没素质哦。”
“呵呵，人家男朋友是资本家，权势滔天大着呢，说不定背后干的事情比她还面目可憎。”
秘书伫立一旁，听他们说聂总的坏话，直到多年后也没能搞懂，聂总这一招伤敌一百，自损八千的招数是为了什么。
秘书叹了一口气。
明明艾小姐出了丑闻，他本人也脱不了干系。
明明有很多其它的办法，可以将艾小姐搞得身败名裂。
可现在公司也要跟着受牵连。
吕一宏藏匿在人群里，看着这一出。
抬眼和聂则远对视，像是在询问任务的第一步完成的算是怎么样？
他没想到计划里的第一步会是这样，下一秒，聂则远点头，算是默认。接着吕一宏视作任务完成，便慢慢退出了宴会大厅。
仿佛从来没有来过。
聂则远心想，吕一宏多半是趁着这个机会，在暗私发泄自己的情绪吧。
毕竟如果不是聂则远，吕一宏也不会清楚艾小棋这个女人，两面三刀，背地里利用他利用了这么多次。
既然艾小棋喜欢利用舆论风向，那聂则远觉得让舆论风向来摧毁她自己，便是最为合适的一种办法。
其实不止于此的。
聂则远大概也清楚。
艾小棋如果摔到了之后还能够重新站起来，那到了台上，吕一宏还会有大荧幕播放展示她当年的丑闻证据，会有她同时脚踏几条船的指证，也会有她期末考试作弊，学业论文造假的说明。
这都是提前计划好的。
只是没想到艾小棋这么脆弱。
不过是第一关，就被打倒在地爬不起来了。
男人站在高台上，眼底，面部，都开始变得毫无表情。
聂则远在心里说：“看好了吗？当初她就是这么被人诟病的。艾小棋，你活该。”
“聂则远，你更该。”
聂则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艾小棋倏一天抬头，看见男人眼底深深的阴寒，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是你——不对，还有人——”
助理蹲下对她附耳：“艾小姐学业论文造假的事情也应该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被爆出来吧？”
艾小棋死咬住牙唇。
这个男人，真是够心狠啊。
不对，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半颗心留在她身上。
“……”
站在人群不远处，和刚抬起头来的聂则远对视，姜梦竹不自然地扭过了头。
这一出，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
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出了台上那两个人之间的生疏有别。
似刚刚一切只在做戏。
看来聂则远还不至于太傻……没真的有多喜欢上她。
但这样事故场面，让姜梦竹觉得实在也开心不起来。
没什么好开心的。
姜梦竹转头，对沈长书说道：“长书哥我们走吧。”
沈长书：“好。”
下一秒，只见艾小棋被助理跟几个男人匆匆搀扶着带出了场外，聂则远穿过人群，在宴会大厅之中远远兀自向她走来。
明目张胆，堂而皇之。
姜梦竹退后半步，眼神迷茫。
他以前，从没用这么急切的眼神看过她。
他们眼神对视，聂则远步履匆匆，背后，是齐刷刷快要亮瞎人眼的闪光灯。
“姜梦竹……”直到他走至她面前，他伸出手。
第七十七章 别缠着我了
“聂先生。”沈长书清朗的嗓音响起。
女人条件反射往斜后方一躲，“聂则远，你别碰我。”
尽管事先已经有了准备，可依旧不习惯他这个样子，太奇怪了，实在是。
尤其是还当着那么多记者的面，姜梦竹拧眉，他又要做什么？
“长书哥。”
沈长书早先一步半挡在前，此刻微微抬头，“珍重。”
气氛凝结成霜，再冰冻两秒。
聂则远抬头看了他一眼。
又拧拳。
闪光灯咔嚓咔嚓的声音。
聂则远佯装镇定地道：“报歉。我知道。”
“自己属实是有些着急了，”聂则远试图解释，“但其实今天这一出……”
“今天这一出。”姜梦竹猝不及防地打断他，率先说道，“是做给我看的，对不对？”
聂则远屏住呼吸，声音都轻了，“你都知道？”
“嗯。”她点头说，“都看出来了。”
她泰然与他相视，勇敢无惧。
一秒。
两秒。
聂则远手指微微蜷曲，从没觉得对不起这几个字这么艰难启齿过，指尖忽而半张又觉得无力，言语在这瞬间显得极其苍白，他苦笑道：“嗯，对不起。”
“姜梦竹，对不起。”
“其实今天，就是想当众人的面，好好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的。”
她沉默两秒，抿着唇默不作声。
忽然之间，姜梦竹觉得很气愤，尤其是想了几秒之后，本想忍了。
却越想越气。
这么多年的委屈，隐忍，只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
她忽然回忆起大一大二，在京大贴吧上被人到处骂她倒贴时候的情景。
他不知道她受过的非议。
他也不在乎她。
爱情难免患得患失、变得卑微，毫无底线。
明知道他不喜欢你，还非得眼巴巴凑到他的面前刷存在感。
明知道他不会回消息，还要从早等到晚，就连洗澡吃饭都得打开手机看消息好几次。
明知道他根本不需要你的关心，还是大热天长途往返，大冷天嘘寒问暖，关心他的住处。
这一切的一切，明知道他身边有别人了，还是在骗自己说“没关系，他肯定更爱我”，却根本不自信。
然后疯狂搜一晚上的，男女情感专题找答案。
这些明知道看起来多么正常。
却又多么可悲。
姜梦竹已经不止一次地意识到了，这样无底线的讨好真的会让自己活得很累。
她也试过思考，纠正他们男女朋友之间的不对等关系
或者试过，慢慢学着满足自己的需求。
可直到最后那一天，听见姜江生病的那一天，她忽然回头发现，她并不是非他不可了。
这辈子能遇见的人有很多，但开始新一段真正的，健康的恋爱之前，她必须先记住。
她是她自己的——姜梦竹。
姜梦竹抿唇。
聂则远以为她已经有所松动。
“我们之间，谈谈？”他眼里竟是恳求。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聂则远。”她很认真的叫了他一声，并说：“我看得出来，你似乎是真的后悔了？”
聂则远颔首：“是。”
她笑了一下，哈。
“你是该后悔。”
她冷静地着呵斥，“因为你实在错过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女人。”
愣怔半秒，聂则远抬眸：“？”
“因为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女人，对你这样了，再也不会有人，在别人都看不起你的时候，独独把你当成宝藏了。”姜梦竹抬起下巴，一脸理直气壮，“我说的对吗？难道有错吗？”
两秒后。
“没错。”
聂则远不自觉地摇头，呐然：“是事实，只是没想到突然你会这么说。”
哼了一声，姜梦竹骂骂咧咧：“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聂先生，三年，足以改变一个人了。”
“刚好，你现在也不缺把你当成宝藏的人，所以，别缠着我了。”
姜梦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说完，拉着沈长书的手绕过他身边，走出了会厅内。
徒留聂则远一人，失魂落魄般呆站在原地。
三年，足够改变一个人了，是什么意思？
她是说，她已经变了吗？
不可能，人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完全改变，总归还是有剩下的东西在的，才对。
聂则远伸出的双手又慢慢收了回来，直至藏匿于袖口之下，渐渐发白。
她肯定不可能不喜欢他了。
尤其他现在跟她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结婚再合适不过。
他找补似的，轻轻一笑。
“诶，刚刚那一出是什么意思呀？不是说聂则远有女朋友吗？那个女人又是谁？”
“听说聂则远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初恋女友，该不会就是她吧？好像是高中开始就认识了。”
“真的啊，那是哪家的千金？赶紧叫人去打听打听，我要深度吃瓜嘿嘿嘿。”
“我也要吃瓜！”
“聂总。”助理走到会厅中心，他身边恭敬道。
“事情都处理好了吗？”助理的声音让聂则远立马调整好情绪，不过须臾便恢复过来，他低沉的嗓音问道。
“都处理好了，艾小棋已被安置妥当，在酒店，目前人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不肯出门，说……希望你去。”
助理说当艾小棋希望他去的时候，明显还是有些迟疑的。
聂则远神色淡漠，竟也没生气，他弹了弹衣角上的莫须有的灰，系上纽扣抬脚往外走。
“嗯，走吧，去会会她。”
好歹也是最后一次了。
电梯上行，男人在前，助理在后，秘书已经走了，聂则远看着电梯门，思考着。
姜梦竹刚刚说的话。
【今天这一出，是做给我看的？对不对？】
【你后悔了是吗？】
【你是该后悔。】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聂则远，你实在错过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女人。】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聂先生，三年，足以改变一个人了。】
聂则远察觉不对，拧了拧脖子，他低吟开口：“你去。”
助理上前。
“查一查她这三年的近况。”
“记得查仔细一点。”
助理：“是。”
“另外，她跟沈长书的关系……算了，你也一并查一下给我吧，特别是沈长书，查查他有没有什么暧昧对象或者女朋友，或者他们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第七十八章 几分真
姜梦竹跟沈长书的事，没见过的人基本不知道，因为李明珠能压，还是努力动用关系把它往下压住了。
而至于姜梦竹跟沈长书本人……也没有大肆宣扬这件事。
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更鲜少人知道，他们其实又离婚了。
助理此时并不知要查起来还真是一件难事，他只平静回话道：“知道了。”
又过三秒，电梯门开，助理伸手，轻车熟路走在前面引路：“聂总这边。”
并不用多拐许多路，走了一小截长廊便到了。
助理随同聂则远站在3001的房间号前，站姿挺立。
助理敲了门，“艾小姐。”
过了一分钟门才打开，聂则远抬手：“你就在这。”
助理点头。
进了屋，聂则远便敏感地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被浓烈的香水掩盖住试图压下去，可惜弄巧成拙显得更为怪异。
艾小棋坐在床边上哭，掉眼泪。
看他进来她哭得更凶了。
“难闻。”他道。
艾小棋面色慌张，说：“可能是刚刚进来的阿姨抽了烟，然后我又喷了点香水试图驱散……”
“别再见了吧。”聂则远淡然地打断她，也不多跟她废话。
艾小棋眼眶里的泪珠摇摇欲坠：“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本来就是做戏，而且三年的时间里，见都没见过几次。”
没想到艾小棋却自我沉浸：“你不爱我了吗？难道就因为我抽烟？”
“可压力大了谁不吸烟，更何况我是一个女人，我只是偶尔，再说你也知道我现在的……”
“别说什么爱不爱的话，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他拧起眉，继续说道：“我今天来，也不过就是为了两件事。一是京大漓桥靠近教学楼的右后边附近，十月三号下午五点四十七分左右，当年在桥另一头装神弄鬼吓人的，是你吧？”
“还有大一就开始的学校贴吧上拱火小号，撺掇我们学校的人都不喜欢当时追我的女朋友姜梦竹，也是你做的吧？”
“艾小棋，这下你可以尝尝，被人议论的滋味好受不好受了。”
聂则远坐在单人沙发上，长腿一搭，翘起二郎腿，两指弹了弹裤腿，面部表情地说完。
艾小棋愣了半分钟。
“这两件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表情恶狠狠。
“大……四？”他略显迟疑，“时间过去太久，我差点忘了。”
聂则远轻拨指尖。
“你记了这么久？你记了这么久！”艾小棋哈哈大笑，笑得满眼泪花，“所以你一直都知道，只等着现在时机到了，报复我是吗？”
“让我想想，你挑在今天，是不是也打算今天跟你那个初恋女友重逢，然后再续前缘啊？”
气氛冷寂。
聂则远：“不关你事。”
艾小棋呵呵两声：“不关我事。”
“聂总，你难道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对她的了吗？”
聂则远抬头，满脸的戾气和冷意，“说。”
既如此，艾小棋也懒得在他面前装什么温柔贤淑，知性大方，或者楚楚可怜，小鸟依人了。
她耷拉着拖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得极慢。
细数当年就她知道的那些，过往种种。
“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了解你吗？聂总，我是最了解你的人啊。”
“你出身不好，我打听到，你那个女朋友本是倒追，追到手之后还依旧觉得低你一等，这你不会察觉不到吧？你不仅察觉得到，你还心里偶尔会默默地觉得，自己跟她并不合适呢，这样正好，反正她性子高。”
聂则远猛地捏拳，喉结发紧。
“对吧？哈哈哈哈，被我说中了。”艾小棋又笑，笑得有些疯癫。
她整个人软得跟没有骨头似的，前后摇摆，边摇摆，还一边笑。
“所以你才三番四次地听见别人那么说她没有出声，因为你其实心底里也觉得他们说的对。聂则远，你就是个人渣！你既然已经答应做了别人的男朋友，你竟还会觉得你们两个人并不合适，你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冷静睿智的人，你处境困顿，所以你觉得你需要一个能跟你并肩的女朋友，而不是一个只会天真谈情说爱的大小姐，——合适嘛，这样才最重要，我说的对不对？”
聂则远尾指叩动，随着她越说越多，聂则远心里七上八下，更是如激荡的湖水一样不平静。
“你不想惯着她，你自卑啊，你怕在你姜梦竹那里陷得太深，怕喜欢上了人家以后，人家又把你甩开，现在这被人一脚踢开的感觉并不好受吧？”
“你们分手了，还真是她当初甩的你，哈哈哈哈哈——姜梦竹那么受欢迎的条件，这会儿应该有不少男人追吧？”
艾小棋可笑地凝视。
聂则远拧眉：“闭嘴。”
他本想就自己之前的事梳理梳理。
可没想到艾小棋越说越难听。
越说，越离谱。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在姜梦竹面前你就是自卑，你还瞧不起她所以你才那么对她，你更瞧不起你自己！你讨厌她总是自以为是，你讨厌她总是眼巴巴地追随着你样子，但同时，你又喜欢这种全心全意和被人依赖的感觉，因为你以前从来没有过。”
聂则远点头：“行，接着说。”
“现在你发达了有钱了，觉得自己又能了，又配得上她了所以才又去找她，呵，聂则远你就是个人渣。”
“我告诉你，我会一直缠着你的。你休想摆脱我。”
聂则远轻嗤一声，“疯子。”
门关上，聂则远闭了闭眼。
很确定他自己不是这样想的。
他并不讨厌她的。
相反……
他真心喜欢她。
半秒之后聂则远睁眼，留下了一句：“靳弋，看着办吧。”
靳弋点头：“是。”
走了。
名叫靳弋的助理推开门，看着房间内跌坐在地毯上的女人，自然懂得刚刚聂总走之前说的那句看着办是什么意思，他叹了口气，正声说道：“艾小姐。”
“当年京大漓桥事件的录像还在聂总手里。”
艾小棋浑身僵住，呼吸一滞。
哪知靳助理接连不断，持续出击。
“还有贴吧的账号证明记录，也在聂总手里。”
“如果您还想继续在国内待下去的话，最好还是离聂总……和姜小姐两人远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