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尸体.木头.字
风沙中凌乱的罕古丽真的是吓懵了。
她忘记了,在这样的风沙天气,任何的沙漠生物,都不会出来觅食,哪怕是路过最鲜美的肉食,也根本不会理睬,因为这是所有生物逃命的时间。
罕古丽把小弯刀抽出来一半,根本没能出鞘,就被一只滚热的大手抓住了手腕。
“别动,是我,跟着我走。”
听到了王二的声音,罕古丽崩溃的三魂七魄终于回来大半。
这不是感激和交流的时候,所以罕古丽二话没说,跟从着王二的安排。
回去的路是顶风,这皮毡睡袋增添了太多的阻力。
为了避免皮毡被大风吹走,王二只好用脑袋顶着皮毡,腰部几乎弯到直角,这样迎着风走,让自己成为固定皮毡的橛子。
而罕古丽就跟在他的身后,同样弯着腰,用双手和头部顶着王二的屁股,这样可以把两个人的力量合在一起抵抗阻力,同时又不增加受力面积。
他们俩走的很慢,但是好在只有一百多米的距离。
步履艰难的走入这座不知什么年代的古城留下的最后的建筑,耳边的喧嚣变得轻了,没有了阻力的两个人,却还在像之前那般用力,于是一前一后的趴在地上。
这残破的建筑内,虽然已经被黄沙填满了大半,但是细软的黄沙上依旧有夯土的碎块,这写东西咯得王二胳膊生疼,他是用胳膊来保护自己的脑袋,否则怕是会磕掉几颗牙。
罕古丽没有王二那么快的反应速度,所以她是脸直接摔下去,不过她没有受伤,因为她的脸直接趴在了某人的屁股上。
当哈喇汗掀开皮毡,看到皮毡下的两个人时,这残破的建筑内响起了热烈的欢呼。
篝火跳动,温暖的光晕辐射下,哈喇汗甄满了一杯烫好的酒,双手举给王二:
“勇敢的年轻人,感谢你救回了我们村落最美丽的花,你将永远是我们玛依努尔村落的朋友!”
寒冷的冬夜里,外面大风肆虐,没有什么会比一碗滚烫的酒更美好。
王二将那一碗酒一饮而尽,顿时身上的寒意被驱散个干净。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与王二喝酒聊天,很显然,勇敢的他,成为了篝火旁的中心。
这些人无法相信,王二竟然能在这样的天气下救回遗落在沙漠里的罕古丽,但他们能够用最简单的方式相信,那就是感谢神的指引。
而神,只指引正直勇敢虔诚的人。
所以,王二在他们的眼里,愈加的光彩照人,哪怕是那冒出来老长的胡茬。
酒足饭饱之后,王二看到哈喇汗端着一碗烫酒走到这建筑的角落里,然后把酒洒在了地上,嘴里还念念有词:
“孤独迷茫的灵魂啊,饮下这碗美酒,跟从我们,保佑我们,你将走出沙海......”
王二这才注意到,那远处的角落里有一具尸体。
他站起身走过去。
尸体是蜷缩在角落里,背靠着墙角。
衣衫破烂宽大,看材质应该是质量很不错的防风衣。
尸体死亡时间应该并不是很长,但却干瘪的很严重。
“是被人杀死的!”
王二看着尸体低声道。
哈喇汗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嘛,应该是先被人彻底放了血的嘛,否则这个死亡时间,尸体会胀气来的嘛。”
在这沙海深处,最能显得生命的渺小。
死在这里,注定了是枉死,永远不会有真相。
哈喇汗带上皮手套,在尸体身上翻弄了一下,但是没有找到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于是他便摘下了死者的手表,这是鲁美诺斯户外运动手表,瑞士制造,海豹突击公用,外观硬朗耐操,价值不菲。
王二自己手上也带着这样一块手表,这是一个女人送给他的,那是她的队长,团队六个人,都是这样的手表。
摘下手表后,哈喇汗又拽下了死者几根带着发根的头发,似乎是怕王二误会,说道:
“这些东西,下次去库尔,要带着警察局去的嘛,现在科技发达,总要他家人知道他在哪里的嘛。”
王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哈喇汗的做法。
没有理会哈喇汗继续对死者的祈祷,王二转个身,从断壁之中走出去。
外面依旧狂风呼啸,但是这些厚实的夯土墙和残破的房顶,依旧坚韧的抵挡了风沙的肆虐。
这不是一个单独的建筑,虽然从来路上看,只有这一面夯土墙,但是绕过断壁后面,依旧有着一些残破的建筑,而且和前面的夯土墙似乎是连成一体的。
看到王二转身去了后面,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王二的罕古丽以为他是去上厕所。
想着自己也有些尿意,便也起身走了过去,省的一会自己不敢上厕所,还不好意思叫人陪,那就羞人了。
绕过断壁,有几根斜插的房梁拦在那里,需要弯腰低头钻过去。
前面的篝火,就是这些房梁的贡献。
罕古丽一钻进断壁后面,就看到不远处,王二手里拿着太阳能手电照着一截粗木看得仔细。
她眼珠转了转,鸟悄的藏在暗影里,解开腰带蹲下去,缓缓的纾解膀胱的压力,她收着力,尽可能的不让水沙的交流发出声响。
非常完美,外面的狂风怒吼着,掩盖了这一切。
当罕古丽一脸轻松的回到断壁处时,看到谷雨依旧对着粗木发呆,便好奇的走过去。
“看什么呢?二狗哥。”
王二似乎根本没听到罕古丽说话,依旧痴痴的看着那截木头。
见王二没应声,罕古丽愈加好奇,忙也看向那截木头。
借着手电的光,罕古丽看到,这截木头上刻着几个字。
“总想留下点什么,但却知道你不会来。”
这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隔着万水千山对某个人的呢喃。
只是看到这几个字,就能想象到,这个人在用刀刻画这几个字的时候,是如何的孤独彷徨无助。
没有恐惧,但却有着深深的绝望。
“是外面那具尸体留下的吗?”
罕古丽轻柔的问道。
王二摇了摇头,道:
“不是,这是女人的字体,外面的尸体是男人。”
罕古丽点了点头,笑道:
“你真聪明,我就没发现,不过如果是我,我会把我期待的人的名字写在上面,那样的话,无所不在的风声将把我的思念送到那个人的身边,神就会指引他来到我的身边。”
王二看着那几个字,不着痕迹的抽动了一下鼻子,低声道:
“她不敢写下那个名字。”
罕古丽不解道:
“为什么?”
王二闭上眼睛,脑海里是一个女人,纤细的腰肢,健壮的大腿,冷淡的表情,期盼却又拒绝的眼神,缓缓的在木头上用刀刻画着。
“因为...她害怕他真的会来......”
第十三章 八面来风
漫漫黄沙之中,一条古老干涸的河道,深深的沟壑里,一把刀映着月光,洒下了一蓬血雨。
一只沙漠狼的头颅在血雨里滚动,在某个刹那正好遮住了月光。
地上,一双健美性感的大腿脚下,蔓延着黏糊糊的血迹,在这里开始向后,十三只狼尸躺在地上,都失去了头颅。
唯一站着的,是个人,女人,非常美丽的女人。
哪怕她站在那里没有动,但是那腿部肌肉的线条依旧告诉别人的眼睛,那是多么的诱人的弹性和力量。
她的身上有十三处小伤,七处重伤,其中一多半已经结痂。
脚踝处汩汩的流着血,那是十三只狼群的狼王,用纤长的獠牙留下的伤口,几乎咬穿了脚筋与踝骨的缝隙。
然而,在这女人美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痛楚,就好像那伤口是在别人的身上。
她冷淡的用布条缠住脚踝上的伤口,没有消炎,没有药物,就那么随意的勒住止血,然后用刀剜出一颗狼心,竟然似乎还在跳动,泵出血花。
兀自温暖的狼血让那干裂的嘴唇瞬间火红鲜艳,那狼心头的肉,让那无所事事的胃酸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
脾叶好像战场的鼓手,对着皮鼓般的胃,拍啊拍......
*********
夜幕黄沙之中,一辆路虎车孤独的飞奔其上,身后甩下一蓬蓬沙雾。
车内,老塔一脸郁闷的看着凌冬至的笔记本电脑。
他不能不郁闷,因为电脑屏幕上的照片,正是之前谷雨发给他的那些,其中一个视频内还有自己的发小毕东。
“凌先生,你不地道,我要是知道这事和谷雨那小子有关,五十万绝对不够。”
开车的大川叼着烟,嘴角翘着偷笑。
凌先生则好像根本没听到老塔的抱怨,而是指着发布时间最靠前的一张照片问道:
“这个背景比较清晰,似乎是一个小村落,老塔你知道这里吗?”
见人家钱东不搭茬,老塔这已经上了贼车的人,倒是跟从命运,说道:
“那是玛依努尔村,地球之耳附近唯一的一个小绿洲群。”
“绿洲群?”
“嗯,原本是个大绿洲,但是沙化严重,现在被分割成好几个部分,看起来像个绿洲群。这几个人所在的位置,正是玛依努尔村的小学,你看到那水泡子没?是那里唯一的水源。”
凌先生点了点头,说道:
“那没必要去地球之耳了,直接奔着这里去,老塔你指路,大川快点开车,我睡了。”
说着,霸占了整个后车座的凌冬至往那一趟,便不再说话。
听到凌冬至的呼吸平稳深沉,老塔确定这年轻教授应该是睡着了,于是低声对着大川道:
“我和你说大川,我真的会相面,谷雨这事不能参合,有生命危险,你得劝劝凌先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川递给了老塔一根烟,低声道:
“迷信的东西不能相信,再说了,你发小失踪了,你就不想去找找看?”
老塔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压低声音道:
“各有各的命,我这连自己都没伺候好呢不是?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这还没发达呢!”
正说着,在后座的凌先生好像说梦话似的来了一句:
“你表妹好像也去那里了。”
沉默...五秒钟。
老塔拍了拍大川的肩膀,道:
“那什么,我刚才记错了道,走偏了,左拐三十度......”
大川一愣神,随后反应过来,登时吐了嘴里的烟头,怒道:
“特么,要是你表妹没去,你特么准备把我们领拿去?”
老塔吧嗒吧嗒嘴,倒是诚实,道:
“那~~~还真没想好。”
一般见惯会所冷暖的男人,都容易化身护妹狂魔,这个因果关系真的很难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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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风停沙住,骄阳烁金。
罕古丽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村长哈喇汗端着一个大瓷碗朝着自己走过来。
只是,这一次与昨天不同,因为那大瓷碗上面飘荡着热气,很显然,这是一碗滚烫的羊肉汤。
这是一种认可,因为王二昨天的行为,让他们把他当成了真正的朋友。
对待朋友,那是不能用冰水的,因为朋友是不能怀疑的。
罕古丽对这种认可不知为何特别欢喜,然而她笑颜的脸却突然愣住,因为她看到哈喇汗来到近前,竟然端着碗愣住了。
罕古丽急忙回头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的皮毡内,早没了王二的身影。
不需要一群人去寻找,因为在罕古丽的枕边放着一张字条,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就好像是用左手写的。
“我有事先走了,若是能活着回来,一定会去你们的村庄看望你们——王二。”
这样的不辞而别,让罕古丽顿时鼻子一酸,莫名的眼睛就起了雾气。
她有点后悔了,自己不该错过什么。
驼队出发了,但是这一次,罕古丽的三只骆驼没有落在队尾,而是走在前面,因为她已经没必要落在后面吃灰尘。
“他去哪了?为什么说如果能活着回来?很危险的旅程吗?是啊,沙漠里处处都是危险,就连沙漠里生存的人们都不能避免突然的灾难。”
罕古丽抚摸着驼背上的皮毡,那个男人曾在里面睡得那么香甜。
她拿起王二喝水的水囊,用鼻子轻轻的闻着水囊的口,嘴唇轻张,但在靠近口子那一刻,却停了下来,因为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并且做了一个让她心跳加速的决定。
不到一上午的时间,驼队回到了玛依努尔。
罕古丽牵着三头骆驼回到家里。
用两个小时的时间给骆驼喂饱了草料和淡水,然后将大包小包的水和食物跨在了两头骆驼上,又牵着家里的三只獒犬闻了闻自己的睡袋和王二饮水的水囊口。
不多时,美丽的罕古丽骑着骆驼,前面奔跑着三只强壮的獒犬,一溜烟奔向远方,身后依稀回荡着父母的呼唤。
女大,果然不中留。
*********
王二走在一条深邃的沟壑之中。
这里,在古老的曾经,一定是一条壮观清澈的河流,只是不知何时,已经彻底干涸。
沟壑两边,依旧有着屹立的胡杨,只是可惜,这些胡杨早已干枯不知千百年,但却不肯倒下,痴痴的望着死亡之海,回忆着生命旺盛的曾经。
王二其实并不叫王二,而叫谷雨。
这个身份证,只不过是他在某处看到了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然后偷了他的证件。
那个被偷的人才叫王二。
所以,证件是真的。
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不敢使用自己的名字。
这种不敢,不仅仅是害怕地铁机场的检查,更害怕的是别人对着自己喊出自己的名字。
没人能理解他的这种恐惧,因为没有人有他一样的耳朵。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生命体收集信息,依靠的就是视听气味触,而非生命体手机信息,则只有视听两样。
视,总需要寻找目标,因为那是像素。
听,却并不需要如此,因为那是波,长短的波,辐射来去。
所以谷雨对声音对信息泄露的恐惧,远远超过视觉。
或许,也只有他才能稍微明白一点伏羲听八面来风的真谛......
第十四章 另一只耳朵
谷雨走在宽阔的峡谷之中。
这应该是一条已经干涸的古老河流。
峡谷深不下于二十米,绵延不知多远。
在这里,已经走了两天的谷雨终于能够偶尔看到一丁点其它的颜色。
那是藏在峡谷阴面低洼处,干枯的梭梭草。
他掏出一张纸仔细看了看,正是当初在费仁美身上找到的二十七张一模一样的地图之一。
这张地图很有趣,若是以上面那只耳朵为标准,画出一张人的侧脸,那么神经刀所指示的最终目标应该是画卷上看不到的另一只耳朵。
当然,这没有显示在之前的地图上,很显然神经刀自己也没发现这一点。
但是谷雨发现了,他对耳朵的敏感超过这世界上的所有人。
所以,他用铅笔以地图上的耳朵为坐标,画了一张符合比例的人脸,然后找到了另外一只耳朵。
耳朵,就应该是成双的不是吗?
腐肉的腥臭从鼻腔灌入,但是谷雨浑然不觉,甚至都没让自己的呼吸变浅。
他淡淡的看着前方一地的狼尸。
一共十三只,全都被斩首,这是他老早就听到的,只不过现在看在眼里,有了颜色,愈加觉得血腥。
“死了最少两天了。”
谷雨自言自语。
他闭上眼睛,甚至能想象到那飒爽的英姿,一把坠手的砍刀,和飘飞的鲜血。
也只有那个女人,才能如此轻动的砍下狼的脑袋。
没有了头颅的狼脖子位置,爬满了蛆虫,这要感谢峡谷内的阴凉,让这些狼尸得以保住了一些水分,才能够腐烂。
谷雨用手拈起白色的,带着黑点脑袋的蛆虫,放到嘴里,用舌头轻轻一碾,那薄薄的一层软皮破开,充满蛋白质的黏液便与唾液混合,缓缓的咽下喉咙。
沙漠里,发现了食物,那就不要再浪费能够保存的食物。
旷论这些蛆虫还能补充水分。
吃了一顿让人恶心的蛆虫点心,谷雨继续前进。
他在寻找水源,因为他的水囊里已经没有一滴水。
但是他似乎一点也不急,哪怕嘴唇已经干裂。
他的次声波听力更胜从前,以前他的极限是自身为原点的方圆五百米,那必须是在寂静处才能实现。
但是现在,哪怕是在前几天的沙暴噪音之中,他都能轻松听到方圆五百米的一切,他现在的次声波听力极限是千米开外。
在沙漠这样的环境下,他的听力几乎一直保持着千米的范围。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他经过的地方有水源,那么就绝不可能逃过他的耳朵。
方圆千米,要想搜索这么大的区域,没有几百人是做不到的,而且也未必能够面面俱到。
但是谷雨自己就可以,而且秋毫不落。
很快,他在一个向内凹陷的悬崖处停了下来。
在这里,谷雨感觉到了一点点潮湿的凉意,更看到了比旁出更加高大的梭梭。
他停了下来,在背包里掏出一个好像盘起来的树根,把最外面的一个尖端抵在了悬崖的缝隙上。
别人看不到,但是谷雨却能听到,这缝隙的深处,有着凝结的冰晶。
若是春暖之时,这个岩石的缝隙,一定经常有水渗出。
似乎是感受到了水的召唤,若木之根变得柔软,尾端开始向着岩石缝隙内延伸。
谷雨能够听到,那若木之根的尾巴,就像是布满了无数的吸盘,吸允着结冰的水份,输入到自己的身体内。
若木之根快速的变大,不多时就恢复了一米五几的人形。
谷雨用手轻轻带过若木,把脸伏在它的胸口,好像婴儿一样吸允着,补充体内的水份。
没有任何挣扎。
若木顺从,或者说是呆滞的接受这一切。
因为这样的事情,在这几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自己的挣扎毫无意义,只会受到这个男人更加严厉的惩罚。
谷雨喝饱了,没有理会若木眼中的木然和绝望。
他不明白,为什么若木在蜀地回来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他没办法,因为若木和他无法交流。
那蛇信子一样的舌头,注定无法说出人话。
在这黄沙漫天的世界里,谷雨不担心若木能起什么风浪,所以没有给它放水,依旧让它保持着人形。
好不容易吸收了这么多的水份,谷雨可不想浪费。
这里四处无人,带在身边也不怕谁看了去。
看着被自己吸允的地方,都没小上半码,谷雨很满意这个容量。
他在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套自己备用的衣服,只有裤子和外套,亲手给若木穿上。
“穿好了,用裤子把尾巴遮挡住,这样即便不小心遇到了人,也不怕吓坏人家。”
谷雨知道,若木能听懂自己说话。
最后再给若木戴上了一个毛绒毡帽,这是哈喇汗送给谷雨的玩意儿,手工纺织,非常精美,上面还带着什么鸟的羽毛装饰。
“别想着逃,这里是沙漠,你逃不掉的,你很清楚。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我早晚能够搞清楚这一切。”
黄沙灰土的世界让若木很不适应,甚至有些难受。
它指着自己的双脚,谷雨明白了它的意思,只好把自己换洗的一双厚袜子给若木套在脚上,它这才能迈开脚步,脱离了土克水的无法移动。
“快要中午了,休息吧,天黑了再出发,我和她的距离,已经由五天追到了三天,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说着,谷雨把自己背包内的充气单人帐篷撑开,就在这峡谷中央,拽着若木钻进去,沉沉睡去。
若木睁着大眼睛看着谷雨,它的心里有万语千言,但是却只能发出奇异的语调,它知道,谷雨听不懂。
逃跑?
它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这里是死亡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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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会顶着烈日在沙漠里赶路,哪怕是冬季。
所以,这个时候,在这干涸河道的尽头处,另一个充气的单人帐篷安静的躺在那里。
但是这帐篷的主人却没有睡,腿姐正坐在一具尸骨的旁边,也是帐篷的旁边。
尸骨已经残缺不全,应该是被什么动物抢着吃了,所以四分五裂。
那些手骨脚骨之类的小骨节完全找不到,应该是被连骨头带肉的吃掉了。
但是在这凌乱的骨头之间,她却发现了一块手表。
那是一块鲁美诺斯户外运动手表,她自己手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手表。
腿姐抚摸着手表的表盘,那上面裂了一道缝隙,好像闪电形状的缝隙。
她的眼里有不解,哀伤和担忧。
很快,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抽出一把匕首,在尸骨旁边的岩石上刻下了一段话:
“我看不懂这一切,但我感到了危险,我有些怕了!”
第十五章 大吃一惊
上京郊区,一片葱郁之中。
这是个巨大的暖棚,里面花草繁茂,蜜蜂嗡嗡的乱飞,在花朵间忙碌着,工作着,就像城市里忙碌的人们,为了生存,固定了自己的轨迹,只知道收获花蕊之中的食物,却浑然未觉花朵的美丽。
兼爱.非攻的字画之前,一个老农模样的人坐在那里,盯着墙角的阴影处。
那里坐着一个人,带着口罩和墨镜,但依旧把自己的身影躲在没有阳光的地方。
似乎,他害怕光明。
这老农模样的人,是凌冬至口中的老师。
“这么冷的天,不晒晒太阳吗?”
墙角的阴影处传来嘶哑低沉的声音,比冬天的风还要寒冷。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而我不在日光之下。”
凌冬至的老师沉吟片刻,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因为对面的黑暗之中,的确打破了神的旨意,打破了规则。
“什么时候兑现你的诺言!我时间不多了。”
凌冬至的老师指着桌子上的一张画满对号的名单问道。
暗影处那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淡淡道:
“随时可以,你的选择是谁?”
凌冬至的老师没有迟疑,嘴角带着得意的笑,道:
“凌冬至。”
他这两年如此费心的培养凌冬至,为的就是这一天。
暗影处传来一阵笑声,道:
“凌冬至可能不行了,他去了地球之耳,不是看到的那只,而是看不到的另一只,而没人能在那里走出来,你换个选择吧!”
凌冬至的老师一惊,但是似乎又有些不甘心,说道:
“费仁美不是走出来了吗?凌冬至会比他差?我相信他走的回来。”
暗影处的人摇了摇头,低声道:
“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很难找到像费仁美那样对自己如此狠毒的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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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路虎车停在一片突兀伫立的木棍之前。
这些横倒竖卧的胡杨木有老大一片,很显然是加工过的。
若是仔细看会发现,这些竖起来的木棍都是坐在一个小船形状的胡杨木头之上,有的是单根胡杨木,长度三五米之间,有的是扇形立米,矮一些。
老塔来过这地方,这时候兼职导游,谁让自己是赚钱的呢。
“这是一个沙漠墓葬群,看这小船形的木棺材,应该是几千年前吐火罗人的墓葬群。看到那些立柱的棺材没?那是女人的墓穴。那些扇形立木的,是男人的墓穴。”
大川不懂这些,好奇问道:
“不对啊,立柱不应该是男人的吗?”
老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
“你是不是傻?你是愿意和带棍的睡还是带洞的?”
大川瞬间明了,道:
“那,还是带洞的。”
这一片墓葬群不下数百,在这夕阳下,暮色黄昏之中,看着一片装填着尸骨的千年墓穴,总让人有些苍凉,不由自主的感慨生死。
大川看着这一片墓穴,没了开玩笑的心情,道:
“一想到自己早晚也是一杯黄土,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你说说,这世间要是没有死亡该有多好?长生不死多好?为什么这宇宙就不能让生命完美一点?”
凌冬至看着墓群,听到大川的感慨,若有所思道:
“死亡和苦难,是生命延续的前提。”
大川和老塔不解,齐声道:
“为什么?”
凌冬至看着落幕的夕阳,淡淡道:
“看看二十五号宇宙的实验就懂了,人类之所以能够屹立万物之灵,就是因为人类在不断的破坏大自然,让世界变得更加无序,是人类对宇宙的贡献......”
*********
两天后,暮色之前,谷雨来到了峡谷的尽头。
在这里,他看到了一堆尸骨,看骨头的残破程度,应该是有人把这些骨头特意敛成一堆。
在尸骨的顶端,放着一块户外运动手表。
看到那块手表,谷雨登时一愣,眼中带着无尽的疑惑和惊慌。
他的手有些颤抖,拿起那块手表,抚摸着表蒙上的裂痕。
如果没记错,这样的裂痕他见过一次。
前几天沙暴之时,躲在夯土古城墙内,他见到的那具尸体,带着与这一样牌子的户外手表,似乎也有这样的裂痕,但是谷雨不记得,这两处裂痕是否完全一样,但总觉得极为相近。
这可能是巧合,但却让谷雨心中隐隐感觉到了危险。
然后,他在尸骨堆旁边的石头上看到了匕首的刻字。
“我看不懂这一切,但我感到了危险,我有些怕了!”
谷雨脑海之中闪过那力大无穷,但是健美异常的女人。
他记得,在游弋岛上,他们不得不准备通过天蛾人的洞穴时,腿姐的表现。
那几乎是必死的结局,但腿姐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去闯。
那是个勇敢的,强大的,不怕死的女人。
但,现在这个女人怕了。
她怕的是什么?谷雨不知道,就如同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恐惧什么一样。
但这种危险的感觉却充满了自己的每个毛孔。
不过他不能停下脚步。
他知道,这些留言都是留给自己的,因为腿姐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留言。
虽然她以为自己不会来,但是谷雨知道,她是如此的期盼自己会来。
于是,他来了。
抚摸着那些刻字,谷雨脸上带着一抹说不出的情愫,有纠结有彷徨。
但若木的表现确很奇怪。
它看到这些刻字,很明显的眼睛一亮,那是说不出的兴奋,就好像看到了希望之光。
这样反常的情绪立刻被谷雨的耳朵捕捉到,他转头看向若木时,正好看到若木把自己的手伸向了自己腰间。
在那里,别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此时此刻,拿匕首的手柄已经握在了若木的手上,拔出了一半。
谷雨没有丝毫犹豫,一手快速的抓住若木抢夺匕首的手,另一只手成拳,横着一个平勾拳打在了若木的下巴上,直接把这个一米五的小家伙打的横飞出去,躺在地上。
然后,若木哭了。
它一边哭,一边激动的爬起来,用手指着那刻着字迹的石头大呼小叫。
谷雨完全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却渐渐明白了它的意思。
于是,他看着若木,猜测道:
“你要刻字给我看?”
若木的脑袋使劲的点动着,快的好像小鸡吃米。
谷雨犹豫了一下,想到在这黄沙之中,若木起不了风浪,这才把匕首递过去。
若木接过匕首,着急忙慌的蹲下去,屁股露出来一半也混不在意,当真不在意,反正早被看光的玩意儿。
随着“咔咔咔”的响声,若木很快在石头上刻画出来淡淡的字痕。
它的力气没有腿姐大,划出来的字痕非常浅,但是上面的内容却叫谷雨大吃一惊......
第十六章 李晓华
“我是李晓华!”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好像一道闷雷在谷雨的脑子里炸响。
他懵了!
因为他一时之间无法理解这句话。
李晓华,那个胸有沟壑,文文静静的小队医,与眼前这个翠绿的小东西实在没有任何重叠之处,除了那沟壑。
简短的震惊之后,谷雨不由得想起在钟山神树处的场景。
他们被烛九阴的地狱之眼看散了魂魄,当醒来时,谷雨看到若木之根在自己脚边,周围都是水,他曾怀疑若木救了自己和所有人。
但他却忽略了,一直与自己相隔甚远的李晓华,当时就倒在自己的脚边。
而后若木的眼神和行为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当时谷雨就曾怀疑过。
“若木变成了李晓华?不,还有一种可能,若木在撒谎。”
谷雨觉得这种可能性也很大,或者是若木与自己相处的时间长了,了解了人类的一些行为,它这是在想办法给自己自由。
看着自称是李晓华的若木,谷雨尽可能的冷静下来,表现很平淡的问道:
“哦?你是李晓华?那好,你怎么证明?”
若木沉思片刻,用匕首在石头上刻画起来。
“我的身份证号是220181******,我的母亲叫秦婉,我的父亲叫李成坤,我母亲的电话是139........”
若木写字很快,而且字迹很漂亮。
她把李晓华一家的所有情况刻写在岩石上,这些资料,只要谷雨打个电话,一下就能弄清原委。
但可惜的是,谷雨没有电话,他身上没有任何与电子智能有关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没有生命的冠以智能的东西让谷雨内心恐惧。
所以,他没有办法去求证若木写的这些东西,但这不重要,他知道若木没有撒谎,眼前的若木就是李晓华。
他发现若木,是在印地,那古老的几千年甚至数万年前的二十五号宇宙小镇内,而若木被带出来后,一直生活在自己身边,很难接触到文字方面的东西,更别说简体汉字。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谷雨看着变成若木的李晓华,一脸的迷惑,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李晓华看着谷雨,眼泪扑簌簌的流下来,拿着匕首的手也在颤抖,她在石头上写道:
“我也不知道,我以为是你把我变成这样。”
谷雨不能完全确定这句话是不是真的,但想到当时大家都晕死了,不知道却也正常。
李晓华继续在岩石上写字:
“在钟山神树附近,我晕死了,梦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方,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在梦里,那声音伴随着光,我向着光走去,在醒来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谷雨忙问道:
“是不是撕裂的天空,烧焦的冒着黑烟的大地,鬼火一般惨绿色的海洋?”
李晓华看着谷雨,眼中全是震惊,她使劲的点了点头。
“呼~~~”
谷雨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舒缓胸腔的压力,他的心跳很快。
这个恐怖的场景让谷雨记忆非常深刻,可谓是刻骨铭心。
当时若不是俞晓恰好赶到,他可能就沉沦其中无法自拔了。
想到这,他摸了摸背包内的三生石,心理猜测着:
“莫不是与这三生石有关,三生石让若木变成了李晓华?”
他想起蜀地的长生石碑,尤其是地宫暗室内,那被搬空的石室的壁画。
那上面记载了三生石和六道盘,很明显三生石和六道盘是结合在一起使用的祭祀之器皿,而且与长生不死有关。
除了这两样,壁画上还有一排排立柱,高矮粗细不一,非常繁琐。
可是,这三生石内不过是一条未出蛋壳的烛九阴,若木自己也通过那只地狱之眼看到了九幽黄泉,这与李晓华变成了若木有什么关联呢?
最主要的,若木变成了李晓华,那么现在的李晓华又是谁呢?
*********
美丽的玛依努尔村。
这里原本是一片巨大的绿洲,有着一片老大的湖泊。
但是现在,这片绿洲被分割成了十几个部分,最大的也不过足球场大小,一顶顶毡房就散落在这些绿洲之中。
虽然是冬季,但是落了叶的胡杨,枯黄的野草依旧向人昭示着生命的美丽。
尤其是那唯一的水潭之中,游鱼穿梭,水底的水草依旧绿意盈盈。
一辆路虎车停在哈喇汗家的毡房前。
温暖的帐篷内燃烧着牛羊骆驼的干燥粪便,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毡房内的灯光很亮,在这个沙漠的世界里,一年有三百多天的艳阳,太阳能几乎取之不竭。
凌冬至三个人受到了哈喇汗的热情款待,烤全羊吃得老塔满嘴流油。
这样天然的美味简直是惊喜,但这不是最大的惊喜。
就在他们吃喝正酣的时候,一个人匆匆跑到了哈喇汗家,一进门就大声道:
“村长,出事儿啦,罕古丽的爸爸去找罕古丽没找到,但是却发现了一个晕死在沙漠里的小姑娘,还有呼吸,你看看能救的嘛。”
罕古丽带着两只骆驼三只獒犬冲进了沙漠不知去向,这让罕古丽一家非常担心,他的爸爸骑着骏马在沙漠里寻找了几天,但是都没能找到女儿的踪迹。
眼看着淡水所剩无几,这才不得不返程,但就在回家的路上,他发现了这个昏死在沙漠里,白净的姑娘。
听到这话,哈喇汗二话不说,扑棱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跑。
凌冬至,老塔和大川也赶紧站起来跟随而出,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哈喇汗出门骑上一匹骏马,飞奔而去,直奔罕古丽的家中。
凌冬至三个人看了看,急忙钻进汽车,一脚油门跟上去。
到了罕古丽的家中,凌冬至等人看到一群人围在门外。
“人怎么样了?如果这面处理不了,我们可以开车送她去市里。”
罕古丽的爸爸对着凌冬至道:
“哈喇汗村长已经进去医治了,他是很好的医生,有神的护佑,一定没事的。”
正说着话,哈喇汗掀开门帘走出来。
一出来,他就对着门外的人说:
“没事,没事,人好好的嘛,没有脱水,也没发烧,应该是迷路吓得,不过光明的神已经把她的魂魄还给了她,她已经醒了的嘛,出来吧小姑娘,来外面呼吸一下更新鲜的空气。”
在沙漠里迷路的人,很多时候是被自己吓死的,这倒不是假话。
随着哈喇汗的话,一个恬静的姑娘走出了门帘。
而就在她一抬头的瞬间,就听到前面人群里传出惊讶带着喜悦的叫声:
“怎么是你?李晓华!”
第十七章 嗷呜...爽!
“怎么是你?李晓华!”
“凌先生,大川,老塔,你们怎么在这?”
互相都认识,分开也没几天,自然片刻就熟络起来。
尤其是大川,他对这个安静的女孩非常有好感,更是热情非常。
凌先生也很高兴在这里遇到李晓华,但远没有大川那么热情。
而老塔的表现就很玩味。
他就在凌冬至旁边,偏过头在凌冬至耳边低声道:
“你知道吗,我很讨厌巧合,那让我非常没有安全感!”
凌冬至一愣,他很少有听不懂一句话的时候,但是这句话他感觉自己没听懂,于是疑惑问道:
“为什么?”
老塔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目光深邃,望向远方,那是智者的眼神,他低声道:
“每一次扫黄被抓,都是巧合,但却又不是巧合,你~~~不会懂得!”
凌冬至终于发现,自己也有知识的死角,但是他很纠结,自己要不要对这个社科科学进行研究,那很危险,因为有巧合。
李晓华是来徒步旅行的,她准备去地球之耳看看。
当然,她是这么说的。
大川盛情邀请,道:
“那有什么好看的,和我们一起走吧,我们要去....咦,凌先生,咱们不也说是去地球之耳吗?”
凌冬至沉默片刻,他并不想带着李晓华,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要去的地方非常危险,虽然他根本不知道目的地在哪。
“具体的目标还不清楚,需要老塔慢慢根据照片背景分析。”
大川又看向老塔,问道:
“那离地球之耳近不近?近的话,咱们先把李晓华送过去呗。”
老塔吧嗒吧嗒嘴,道:
“我哪知道,走一步看一步的,不过现在看来,咱们不是去地球之耳,你看这张照片,是一个峡谷,那是一条古老河流的河床,在地球之耳附近,只有这样一条巨大的沟壑峡谷,在这个村庄的西北,与地球之耳方向相反,南辕北辙。”
老塔很少这么正经说话,竟然一个脏字没有,估计是因为有李晓华这个柔弱安静的女孩在这,在这样的女孩面前,说脏话是很难为情的。
大川一脸难为情,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李晓华就不能搭他们的车了,他也就不能和李晓华沟通感情了。
没想到的是,李晓华听到这却说道:
“我和你们走吧,我其实就是出来散散心,去哪儿都没所谓的,凌先生,带着我呗?”
凌冬至沉吟了一下,说道:
“我感觉,我们去的地方会比较危险,你要想好。”
李晓华很阚快,道:
“跟着你们在一起,我不怕!”
大川就差欢呼鼓掌了。
李晓华都这样说了,凌冬至还能说什么?当然只能同意。
老塔拧了拧屁股,很不爽,因为他感觉自己痔疮犯了,不仅如此,还有点被抓嫖的感觉。
“如此熟悉的感觉啊!”
************
峡谷的尽头,一堆尸骨旁边。
三只獒犬在周围嗅了又嗅,留下了几滴狗尿后,撒欢向着峡谷外跑去。
罕古丽骑着骆驼,饮了一口马奶酒,紧紧跟上去。
冲出峡谷,再次踏上黄沙,留下了一蓬沙雾。
************
两天一夜,滴水未进,点食未吃的腿姐走在沙漠里。
她的双脚呈外八字,身体前倾,好像一只慢行的骆驼,只不过驼峰在前。
缺水让她的脸颊深陷,犹如刀削。
她感觉不到痛苦,因为她已经没有了痛觉的神经。
但,她很累,更清楚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
沙漠的狼群杀不死她,狂暴的风沙杀不死她,成千上万的沙漠行军蚁也没能追赶上她的步伐,但是环境却即将杀死她。
她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脚踝。
那是被饿狼咬穿的地方,如今肿胀老高,显然已经感染。
她在斟酌。
斟酌着如何活下去,走的更远一些。
她知道一个方法可以。
那就是先吃掉自己的一只手臂,然后再吃掉自己的一条腿。
最后留下一只手,可以自杀。
但,她知道自己还没有到那一步。
她还有希望,那就是找到下一具尸体。
走着,走着,压抑而低沉。
不知多久,那没有表情的脸上,那双无神了许久的眸子亮了起来。
腿姐一瘸一拐,快速的向前奔跑,因为她看到了,看到了那具自己寻找了很久的尸体。
尸体的身上,穿着破损但质量很好的防风衣,手腕上带着一块和腿姐手腕上一模一样的户外运动手表,那表蒙上有着一道闪电般的裂痕。
她快速的搬开尸体,用手在尸体身下掏弄着。
很快,一瓶矿泉水,一盒牛肉罐头就出现在她的手里。
她大口的喝着水,用匕首剜开罐头盒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她笑着,吃着。
她哭着,吃着。
她长大嘴巴,想要呼喊,但却没有一丝声音。
良久,她冷静了下来,脸上没有了任何情绪。
她在背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用碳素笔在上面写下:
“回头,不要跟来,这里——有去无回。”
随后,她撕下了这张纸,塞进了水瓶,再次压在了尸体的身下。
一道身影继续向前,低着头,迈着八字步,好像一头慢行的骆驼......
************
路虎车疾驰在宽阔的峡谷之中,这是一条古老的河床,早已干涸不知多少年。
曾经河流的冲刷,让谷底犹如阳关大道般平坦宽阔。
大川脚踩着油门,将速度开到极致,车窗两侧,嶙峋的岩石栽倒着向后飞过,好像一副动态的图画。
车内放着黑豹的摇滚,剧烈的鼓点让人心脏随之跳跃。
大川跟着音乐张开大嘴嘶吼着:
“不必多问多说,你自己清楚,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副驾驶的李晓华则是安静的坐在那里,望着前方,但却找不到那眸子的焦距。
老塔坐在后面,靠着窗,撅着屁股,痔疮让他痛不欲生,只好咒骂大川的歌喉给自己缓气。
凌冬至再这样烦躁的空间下犹如老僧入定,端坐在那里,脊背平直。
“吱嘎!”
大川连踩刹车,将路虎缓缓停了下来。
“怎么停了?”
“温度太高了,歇歇车,咱们也出去喘口气,这里是峡谷的尽头了,以后这样背阴的地方可不好遇到。”
老塔问着,大川答着,李晓华眼神恢复了焦距,凌冬至睁开了眼睛。
四个人下车,老塔颠颠的跑到前面,一边解开裤带,他想绕到岩石后面小解。
然而买跑多远,老塔就被一堆尸骨吸引,他大声喊道:
“凌先生,这里有一具尸体!”
后面三个人闻声赶紧快步走过来。
老塔喊完,一转头看到了一块石头,以及上面的字迹。
就在他看完了这片字迹之时,身后大川几人的脚步声已经来到近前。
于是,就见老塔原地一个单腿转身,然后一屁股坐在那块带尖的石头上。
那坚硬的石头尖与他的痔疮亲密接触,顿时峡谷里传来一声“非人”的嘶吼。
“嗷呜~~~爽!”
第十八章 更近了
剧烈的刺痛立马让老塔出了一身冷汗,那个“爽”字,堪称哀嚎。
看着这货面容扭曲,大川关心问道:
“怎么了这是?”
老塔斯哈好一会才缓过劲来,但是还是没起身,骂道:
“锤子的,石头带尖!”
大川“嘿嘿”笑道:
“那你还不赶紧起来?自爆有瘾啊!”
老塔翻了个白眼:
“劳资就好这口。”
说着,还扭了扭,动作相当猥琐,但却躲开了最疼的地方,随后眼珠一转,一脸姨妈笑,目光锁定李晓华,笑道:
“李队医,这峡谷景色壮观,但是看你一点欣赏的意思也没有,是不是来过这啊?一般小姑娘第一次见这沙漠奇景,那都是呼喊连天的。”
他倒是没胡说,这李晓华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是低着头沉思,就是闭着眼沉思,哪有一点对景色的好奇。
李晓华听到老塔这么说,忙摇了摇头,说道:
“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这是第一次来。”
老塔点了点头,眼珠一转,继续道:
“李队医,你是2000年出生的吧?”
李晓华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不知道老塔什么意思,大川也看向老塔,目光带着询问的含义。
然而老塔没有搭理这俩人的目光,回忆刚才在看到的石头刻字内容,尤其是那个身份证号。
身份证号上面,中间的数字是出生年月日,对于习惯身份证数字结构的人,很容易记住这几个数。
老塔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却能记起来年月日的部分。
“九月初九出生,对不对?”
李晓华迟疑了一下,但是依旧点了点头。
大川早就看上李晓华了,见老塔查户口似的坐在那,一脸色相的问话,心里那叫一个膈应,于是不太友好的问道:
“老塔,不干嘛啊?这么关注晓华?有点别的意思?”
警告意味十足。
老塔冷笑一声,刚才还一脸温柔的姨妈笑,现在已经变成了达叔装.逼笑,冷声道:
“哼哼哼!我老塔心如明镜,万事万物逃不过我这颗七巧玲珑心,好叫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说这些。”
言罢,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一个潇洒的小马哥转身,防风衣咧咧,眉毛倒竖,一眼大一眼小,剑指屁股下面的石头——愣住了!
他刚才已经用聊家常的形式,证明了眼前的李晓华在撒谎。
证明了这一点之后,自然要昭示自己的证据,让大川和凌冬至明白跟着他们的李晓华有鬼。
老塔不喜欢巧合,这次看到李晓华,他就有那种被抓,被罚款,还得家里人去领的不爽感觉。
而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正确的。
然而,意外的是,这石头上的刻字很浅,浅的就是一道道白线,被老塔这好几天没洗的迷彩裤在上面连扭带蹭,擦了一个干净。
大川,凌冬至和李晓华都顺着老塔的手指看向带尖的石头,等待着老塔的下文。
然而老塔好像被点穴了似的站在那,憋了半天气,突然笑道:
“好叫你们知道,这石头让我好疼!”
说罢,捂着小心脏。
大川一脸懵,下意识道:
“这个尖...你不是该捂着屁股吗?”
老塔一副“你不懂”的表情。
的确,只有他自己懂。
凌冬至倒是没搭理老塔在那胡说八道,而是在老塔起身后,好奇的看向那石头,道:
“你们看,那上面有一行字。”
老塔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字,全被自己的屁股蹭没了个鸟。
但是转眼猜到,是角度问题,在凌冬至的角度,可以看到侧面。
于是赶紧转过身,看过去。
果然,上面还剩下一行字,正是腿姐留下的那一句:
“我看不懂这一切,但我感到了危险,我有些怕了!”
老塔一看这行字就知道,这行字和之前自己擦掉的,不是一个人的刻的,因为这一行字刻痕很深,自己屁股磨没了,也肯定擦不掉。
凌冬至眯着眼睛,蹲下身去,看了一会,道:
“是写日记的语气。”
老塔和大川都点了点头。
大川见凌冬至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就不再出声,于是好奇道:
“凌先生,写日记的语气有什么问题吗?”
凌冬至依旧眼睛看着那行字,似乎想要在里面挖掘点东西出来,听到大川问,便随口道:
“写日记是“倾述”,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最隐私的秘密诉给自己最相信的事物。但是在这里出现这样的语气,应该是记号留言,没有自己的身份信息,也没有观看者的身份信息,只有都懂的两个人,才知道彼此是谁。”
老塔知道凌冬至的目标是谁,于是低声道:
“会不会是谷...”
凌冬至摆了摆手,打断了老塔的话,说道:
“不是他,这是个女人的笔迹,大概率是你亲戚。”
老塔眼睛一亮,心里急转:
“是钰慧的笔迹?那么为什么李晓华的笔迹也在上面?”
想到这,不由自主的用眼角瞥向李晓华。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样,恰好此时李晓华也用眼角余光瞥向老塔。
两人目光触碰一瞬,便都躲开了彼此的眼神,但却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冷冷的寒光。
老塔心里一哆嗦,抽出一根烟,在夕阳的峡谷内,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
好巧不巧,那烟圈正好笼着李晓华的面庞而去......
***********
同样的夕阳下。
谷雨站在一具尸体旁。
这具尸体几乎完全脱水,干瘪的皮肉贴在枯骨上,非常骇人。
在尸体的脖颈处,有着明显的伤痕,看起来应该是用刀切断了脖颈动脉。
这让他想到了夯土城墙内发现的那具尸体,也是这样的伤口,被放干了鲜血而死。
更让他诧异的是,在这具尸体的手腕上,依旧有着与之前那具尸体一样的户外手表,表蒙上有着一样的裂痕。
事不过三,这已经不再是巧合,而是秘密。
此时此刻,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矿泉水瓶和一张字条。
“回头,不要跟来,这里——有去无回。”
娟秀优雅的字体,简单的几个字。
看过之后,他把水瓶递到已经变成若木的李晓华鼻子旁,问道:
“我感觉还有潮气,你呢?”
李晓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感觉到了水汽。
虽然她是李晓华的脑袋瓜子,但身体依旧是若木,对水有着极为亲和的感触。
谷雨把纸条塞回去,拧上瓶盖,放回了尸体身下,沉声道:
“我离她更近了......”
第十九章 一面镜子
李晓华带着皮手套,在沙地上写道:
“你认识这个人?”
她必须带着手套,否则她的手指触碰到沙土,将无法移动。
谷雨点了点头,说道:
“留言的人我认识。”
一边说着,他还在还在用手指在尸体上轻轻弹动,那次声波的震动,把尸体内外结构完全展示在谷雨的脑海之中。
这具尸体很完整,除了被放血和太阳穴的致死伤外,并没有其它的缺失,找不到更多的线索。
谷雨很纳闷:
“为什么要给尸体放血?为什么留下一个带着水汽的瓶子?为什么留下一个罐头盒?”
李晓华在沙地上继续写道:
“尸体是谁?”
谷雨摇了摇头,道:
“不知道,但应该是我们的敌人,不过现在是刻意留下来的坐标。”
李晓华指着尸体脖颈处的刀伤,在地上写道:
“伤口处,有唾液的成分。”
谷雨眼皮一颤。
这样的线索,也只有若木的体质才能直观的看出来,自己的次声波是无法听到的。
但这无疑是一个让人难以理解的线索。
伤口处有唾液成分,那么就证明有人在那里饮血。
但,尸体下面压着的矿泉水瓶现在依旧有水汽,就证明里面还有水。
那个罐头盒内的油脂还没有完全干燥,证明那里面也有肉。
那么,为什么不喝水吃肉,而是饮血?
谷雨想不通,但是他不急,他很清楚,前面的路上,依旧有着这样的尸体。
“走吧,半天的路程,还会有下一具尸体。”
他与别人不同,因为他的次声波覆盖范围,可以让他少走很多冤枉路,这是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
谷雨走半天的路程,其他人要走一天,因为他们要寻找那尸体的坐标。
说罢,对着李晓华道:
“我渴了。”
没有多余的话,李晓华轻轻的解开外套,露出沟壑,闭上眼睛,感受着谷雨埋首其中。
这是一具比人还要敏感的身体。
*********
一具尸体旁。
同样优良材质的防风衣,破损严重。
一样的腕表,带着闪电般的裂痕。
这已经是第十三具尸体。
腿姐不用计算就知道,自己在费仁美晕死被发现的玛依努尔村西北两公里处开始,已经走了十三天。
她已经不需要寻找,很自然的把手伸到尸体下面,柔软的沙子让她不需要移动尸体就能伸到下面。
很快,一个装满水的矿泉水瓶和一盒罐头出现在她的手中。
冰凉的水,让干燥了一天一夜的身体瞬间恢复了神采。
牛肉的热量,让腿姐疲倦的身体再次有了动力。
只是,她腿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糜烂。
她没有痛觉,但是还有知觉。
然而,那只左腿,已经有一半彻底失去了知觉。
她很清楚,这样下去,自己会死在败血症上,但是她不怕,她只希望自己能活着走到那几个人面前,告诉他们,自己从来没有放弃,没有放弃对他们的承诺。
“刷!”
她撕下了本子上的一张纸。
那上面,写着娟秀的几个字:
“我感觉危险越来越近了,似乎就在我身边,只需要再向前走,很近很近,我就无法回头,不,我已经无法回头,祈祷你没有看到这张纸,因为那样,你也将无法回头。”
************
一具尸体旁,这已经是他们几个遇到的第六具尸体。
凌冬至看着手里的纸条,依旧是日记般的语气。
“我知道你不会来,其实你不知道,我很高兴你没有来......”
简单的几个字,很温情,带着失落和盼望。
但,凌冬至只看到了这字里行间昭示的危险。
他们正走在一条通往无比危险的道路上。
“凌先生,咱们得往回走了,后备箱里面的汽油不多了,咱们现在往回走,最多能回到玛依努尔村附近,再向前走,就没法回头了。”
凌先生,把纸条塞回瓶子里,再次放到尸体身体下,淡淡道:
“我没准备回头,继续出发。”
大川二话没说,走回驾驶室,打火。
老塔欲言又止。
他很清楚沙漠的危险,这样下去,过几天后,他们将只能靠着步行前进。
而这里,是死亡之海。
他想回去,但是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劝阻的话来。
而李晓华,面无表情,似乎对走入死亡之海没有任何内心的触动。
是自信还是淡然?
或许都不是。
她看向老塔的目光,那偶尔一瞬的目光,依旧冰冷森杀。
*********
“我距离她很近了,不足半天的路程。”
谷雨拿着还能看到水珠的矿泉水瓶说着。
手里的字条还有些湿润,上面写着娟秀的字迹:
“我感觉危险越来越近了,似乎就在我身边,只需要再向前走,很近很近,我就无法回头,不,我已经无法回头,祈祷你没有看到这张纸,因为那样,你也将无法回头。”
谷雨笑了,很久了,他都没有笑过。
“危险距离你越来越近了,但是,我距离你也越来越近,别怕,我来了。”
他能读出钰慧内心的纠结。
那所谓的祈祷,上帝听不到,因为上帝听不懂人类内心的矛盾。
祈祷看不到,其实也是祈祷能够看到。
这就是人的矛盾,天下最复杂的事物。
谷雨望着前方,对着李晓华道:
“我能感到,危险就在前方不远处,你能听到吗?那里有一面镜子,无比的巨大,接天连地,那是另一个世界。”
李晓华听不懂,在地上写到:
“什么世界?”
谷雨淡淡笑道:
“他们都以为,只有慧眼能看到这一切,但是他们错了,风声一样可以暴露一切,他们不懂八面来风的神秘,神也不懂。”
说着,向前走去。
李晓华紧跟谷雨的脚步。
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谷雨到这里来干嘛,但是她只能跟着他走。
回头路,谷雨没有。
因为谷雨没有,所以李晓华也没有,因为谷雨不会让她离开,他需要水。
肆虐的风暴来的那么突然。
就在他们向前走了每几步之后,就看到前方的天黑了。
但是身后的天依旧艳阳高照。
那风暴距离他们如此之近,似乎就在百米之遥,滚滚的向着他们压过来。
李晓华的身体瑟瑟发抖,那尾巴哪怕有裤子挡着,依旧紧张的笔直。
下意识的,她转身就要往回跑。
但是却被谷雨无情的拉住了手臂,同时她听到了谷雨低沉的声音:
“别怕,那是一面镜子而已......”
第二十章 回头是岸
听到谷雨说那沙暴不过是一面镜子,李晓华脸上露出了无法言表的疑惑。
是的,她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看着那充满询问的眼神,谷雨一边在背包里掏出一大捆绳索,将其中一端系在了李晓华那纤细的腰上,一边说道:
“站在镜子之前,你看到的都是你身后的一切,此时你看到沙暴在前方,而事实上,沙暴在我们身后。”
此时的李晓华就是背对着沙暴,她看到的,却是谷雨背后的艳阳高照,她不明白,瑜伽的不明白。
谷雨这个时候继续道:
“你现在看到的,是你的身后,不是我的身后,你永远看到的都是自己的背后,在这里。”
李晓华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她不理解为什么谷雨会在她身上拴一根绳索。
于是,她用手提了提绳索,表达了自己的询问。
看着滚滚压过来的沙暴,谷雨似乎一点也不着急,甚至还慢悠悠点了一根烟,淡淡道:
“在用眼睛了解世界的人看来,这是死局,站在我这个角度,向前走是沙暴,后退依旧是沙暴,因为向前走,是镜子内的我的身后,向后走是真实的身后世界,无论如何,我永远也不可能走出去。
这个地点有些特殊,似乎只要有原本不属于这里的事物进来,就会引起沙暴的出现,也就是说,任何人到了这里,都会面临这个死局。
这些东西逃不过我的耳朵,我能听到每一粒沙的震颤,我知道这一切如何得来。要破解却也不难,真与假之间,真实与虚幻之间,我们需要交融一下。
你,后退着走,看着我身后的艳阳高照,那么你永远处在艳阳高照之中。我向前走,迎着沙暴。我不知道艳阳高照是真实的还是沙暴是真实的,但是这根没有生命的绳索会把真与假连接起来,无论我们谁走出去了,那么另一个人也就可以跟着绳索走出去。
最主要的,这沙暴里应该还有我的朋友在里面,我得找到她,她是个莽夫,一定是迎着沙暴冲进去的,我了解她!记得,无论身后发生什么,听到什么,永远不要回头,否则你也会陷进来,现在,出发吧!”
谷雨猜测的没错,腿姐来到这里,当她的一只脚踏到了某一条线内,就看到了眼前滚滚的沙暴。
她没有犹豫和迟疑,因为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走进去。
不是腿姐不用脑子,而是她没有发觉这一切的可能。
人,在这个世界上是很可怜的生物。
他们这一辈子,永远不知道自己身后的世界,因为他们只能通过眼前看到身前的一圆范围,上不达天,下不入地,左右不过肩。
人类所有显性的信息,都要靠着这一双眼睛来收集。
而这种收集信息的方式很容易被欺骗,也很难真实。
瞎子不瞎能成仙,这话并不是胡说,因为盲人收集这个世界的信息时,需要更多的感官,也更立体。
无论禅宗修空也好还是道家梦蝶也罢,都需要人先闭上眼睛,把最容易欺骗人的色相遮蔽,感悟真的存在。
只有自己能够俯视自己,那时才能看到身前身后,看到真实。
所以,禅宗的身空魂外,道家的灵魂出窍,都是用来俯视自己,看向自己的身后,真实和秘密都在那里,肩膀之后。
这,便是伏羲的八面来风。
腿姐迎着狂风和飞沙,附身蹒跚的走在其中。
她低着头,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哪怕带着防风镜,她也不敢抬头看向前方,因为一样什么都看不见,更会让自己的身体更大面积的迎接狂风。
已经一天一夜的时间,她早已精疲力尽。
也只有她这样意志强大的人,没有痛觉的人,才能在如此肆虐的沙暴内坚持二十几个小时。
腿姐很清楚,自己一定是进入了自己不理解的空间,因为若是一般的沙暴,即便自己速度再慢,也该走出去了,因为沙暴自己也会移动。
然而并没有,她依旧处于沙暴之中,被狂风和飞沙虐待着。
“呼~~~”
耳畔一阵更加粗暴的风声袭来。
腿姐强弩之末的身体顿时被这股强力的旋风搅动的身体一晃,倒了下去。
她在沙地上打了几个滚,身上脸上嘴里都是黄沙,防风镜也被撞击甩出老远不知所踪,她努力挣扎着爬起来,但却再也无法站起身体,因为那只左小腿已经完全用不上力气,哪怕她不疼。
于是,便只能攀爬。
她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固执的向前爬动着,甚至于她不知道自己是向前还是向后,她只知道自己是迎着风走进来,那么便一直迎着风。
李晓华后退着走着,在某一个瞬间,那里似乎有一条线,一条界限。
当她和谷雨走过那条线后,谷雨不见了。
但是她能感受到谷雨带给自己的牵扯,因为俩人之间的绳索依旧笔直,就好像那根绳索自己伸向远方,但她却看不到绳索牵扯着什么,那场面很诡秘。
好在,她周围,风和日丽。
谷雨迎着风暴,他不能睁开眼睛,因为风沙会一瞬间将他的眼睛打伤。
他能感受到绳索带来的牵引,但是却听不到李晓华的存在。
谷雨知道,他和李晓华,其中一个在真实之地,一个在虚假之中,然而真假难辨,甚至真与假是互换的。
他虽然知道色相是一种欺骗,但是身体却相信这色相,所以他这里风暴依然。
风沙肆虐,然而正是这狂暴的风沙,让这大地震颤。
方圆千米之内,所有的一切,哪怕一粒沙的飞舞,都无法逃过谷雨的耳朵。
在他的脑海里,这千米之内,一切都是透明的,却又是那么真实的画面。
突然,在他几百米外,埋在沙下的轮廓映射到谷雨的脑海里。
那纤细的蜂腰,健美的臀,如此完美的葫芦身形。
谷雨赶紧向着那影子走去,同时用力的横向拉扯笔直的绳索。
李晓华正自后退着,感受到了绳子的拉力,她知道,这是谷雨在指引方向。
她牢记谷雨说过的话,不敢回头,于是便顺着谷雨的力道横向移动。
腿姐倒在黄沙之上,不能移动的她,很快被黄沙掩埋。
多年荒野求生的习惯,让她不需要思索,就把双手罩在鼻口之上,形成一个空间。
只要口鼻不被黄沙堵塞,她就能继续呼吸很久,因为薄薄的风沙之下,还能透入空气。
虽然,她不知道这样还能坚持多久。
也不知过了多久,腿姐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就连罩住口鼻的手都已经贴在了脸上,她的身体已经不能自己。
“结束了吗?”
她没有不甘,因为她已经尽了全力,只是她觉得自己依旧对不起那一具具尸体下的水和罐头,她终究让等待她的人失望了。
然而,一切已经无法逆转。
也就在她眼角落下一滴绝望的眼泪时,腿姐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动,那不是风沙的鼓舞,而是一双大手横过她饱满的峰峦,把她在风沙掩埋下拽起来......
第二十一章 互为镜像
腿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扶着坐起来,一条强壮的手臂揽着她的腰。
那手掌太暖了,哪怕隔着防风衣,她依旧能够感受到那手掌传来的温度。
是自己太冷了吧!
谷雨一手扶着腿姐,另一只手在背包里掏出防风镜戴在了腿姐的脸上。
“可以睁开眼睛了。”
不需要睁开眼睛,只是这熟悉的声音,腿姐就知道,他终究是来了,哪怕自己一次次的提醒他回头。
然而,她依旧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直到睁开眼睛,看到那张已经不再熟悉的脸。
是的,这张脸现在如此沧桑,尤其是那双眼睛,不再像重前那样充满了年轻的朝气。
这个人,不再单纯。
然而,他依旧是他。
腿姐几乎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张开双臂抱住了谷雨的腰,把头埋在谷雨的胸膛。
感受着腿姐后背的颤抖,谷雨只能无奈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在她耳边道:
“时间紧迫,我背着你走出去,记得听我的话,不要晕倒,我们必须清醒,否则要永远迷失在这里。”
腿姐点了点头,顺从的伏在了谷雨的背上。
背着腿姐,谷雨跟从着腰间的绳索,快步向前。
李晓华感受到绳索的拉力变小了,不再笔直,于是她赶紧快步向后退,保持绳索的拉力。
那是一条线,必须笔直。
谷雨的速度很快,超过了李晓华后退的速度,他距离那绳索端处的圈越来越近。
虽然看不到圈内是什么,但是谷雨知道,那是李晓华的腰部。
眼看着已经到了绳索的端处,谷雨甚至已经与李晓华所处的绳圈重合。
也就在这个时候,谷雨大声对着腿姐道:
“保持睁着眼睛,不要眨眼,保持脖子的力度,不要转头,等下你必须和我的面部对着同一方向。”
腿姐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她很清楚,这里很可能是一个阴墟之地,而阴墟之中,总有着奇奇怪怪的规律。
很快,腿姐感觉到身体随着谷雨转身而动了起来,她保持脖子对脑袋的控制,让自己的脸与谷雨的脸对着同一方向。
也就在谷雨完成身体一百八十度旋转的瞬间,腿姐发现周围的世界变了。
沙暴就在一瞬间消失,阳光撒了下来,照亮了一切。
与此同时,一股撞击力让谷雨的身体向着一侧飞了出去,而侧面,李晓华也同样被这股撞击力弄得横飞。
三个人在地上打着滚,好半天之后才缓过气来。
李晓华身体在发抖,她没有受伤,但却不知道此时此刻该怎么办,因为谷雨告诉她不能回头。
然而,她现在已经不知道哪里才是方才的身后,所以她不敢动。
谷雨站起身,爬了起来,把已经昏迷的腿姐重新背在身上,到了李晓华的身边,对着她拱起的绿色的屁股轻轻踢了一脚,道:
“纠缠态解除,已经做好了选择,可以回头了,起来吧。”
李晓华听到了谷雨的话,这才有胆坐起来,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
阳光撒了下来,如此的温暖,不,简直是炎热。
但是,这与恐怖的沙暴相比,简直太美好了。
于是,那绿色的精致的小脸,咧嘴笑了。
好一口小白牙。
*********
路虎车在广袤的黄沙之中奔驰,宽大的车身在这里,显得如此渺小。
大川驾车,突然一脚刹车停了下来。
“凌先生,前面有沙暴!”
车内几个人顺着车窗看出去,就见一段隆起的沙丘之后,滚滚黄沙翻滚着,连天接地。
“快后退,快!”
这个时候,要活下去,只能和风沙比拼速度,只能期望在被追上之前,沙暴已经结束,或者顺风转道。
随着老塔的呼喊声,大川驾车,一个原地旋转,路虎车一个掉头,向着来处驶去。
除了他,所有人都禁不住回头望着车后,他们要看沙暴的移动速度,然后祈祷。
大川把油门踩到底,将速度提升到极致,然后车后的沙暴却是越来越近,似乎他们速度越快,沙暴便也越快。
“停车!”
凌冬至观察了不到一分钟时间,突然冷声命令道。
大川虽然知道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但是作为习惯,他依旧顺从凌冬至的命令,因为他在眼里,凌先生从来没有错过,哪怕极为离谱的命令,最后都证明是对的。
“凌先生,不能等了,现在就是用时间争取距离!”
凌先生额头也见了汗,显然他也是极为紧张,然后他依旧没有让大川开车,而是看了一会身后,道:
“倒车!”
“啊?”
“啊?”
老塔怀疑,这不奇怪,但是大川第一次质疑了凌冬至的判断。
“凌先生,这......”
凌冬至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果断道:
“倒车!”
见到大川真的一脚油门,准备再次掉头,老塔使劲一拍脑袋,拿出一个防毒面具,这玩意儿比防风镜还好,他这是准备在沙暴里玩命了。
然而就在这时,凌冬至却冷声道:
“不是掉头,是倒车!”
大川咬着牙,忍着内心的恐惧,停止掉头,转动方向盘,开始倒车驶向身后的沙暴。
这样倒车走了不到半分钟,凌冬至再次喊停,然后回头看向沙暴道:
“你们看,是不是很奇怪?”
停下车,所有人看向身后,让他们惊诧的是,沙暴竟然距离他们看起来远了一些。
“这~~~为什么会这样?”
大川一脸的难以置信。
“再向前开!”
凌冬至命令道。
大川一脚油门,又向前开去。
果然,当凌冬至再次喊停后,他们回头看去,那沙暴距离他们又近了。
老塔一拍脑门,骂道:
“锤子的,什么情况?怎么越跑越近,越追着越远?”
凌冬至沉吟片刻,指着那远处的沙暴,道:
“你们看,沙暴距离我们近了,依旧在那高高隆起的沙丘之后,而没有漫过沙丘。”
老塔纳闷道:
“那你的意思是?”
凌冬至淡淡道:
“我的意思是,沙暴没有移动,一直以来,移动的是我们。”
大川一脸苦相道:
“凌先生,我们是移动了,可是就算是沙暴是固定没动的,那也不能出现现在的状况啊,怎么越靠近它,它越远,越远离它,它越近,这不科学啊!”
凌冬至看了看车前方的晴空万里,思索了片刻,说道: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沙暴其实在晴天之下,而沙暴处才是晴天......”
第二十二章 纠缠
这是极为难以理解的一句话,因为矛盾重重。
但是大川毕竟跟着凌冬至有些时间,脑子还是比较跨越的,他猜测道:
“凌先生,您的意思是,这两处互为彼此的海市蜃楼?”
这句话倒是容易理解,就在老塔也觉得大川的解释是正确的时候,凌冬至却摇了摇头,说道:
“不是如此简单的物理现象,应该更为复杂,我还需要观察一下。大川,把车掉头,直奔着沙暴的方向开过去。”
大川点了点头,没有迟疑,掉转车头向着沙暴的方向冲了过去。
三十秒钟后,凌冬至喊停,说道:
“你们看,这样看着沙暴前进,我们距离他更近了。”
大川和老塔很诧异,因为刚才倒车向着沙暴冲去的时候,明明是距离沙暴越来越远,怎么一掉头反而方向就相反了,这不符合物理规律。
凌冬至没有迟疑,继续道:
“原地倒车,远离沙暴方向。”
大川听话,一脚油门,开始倒车。
然后众人更加惊诧,因为随着倒车远离沙暴的方向,这沙暴反而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似乎追了过来,但是依旧没有漫过那隆起的沙丘。
看到这里,凌冬至眼中一片释然,他已经猜到了这里是什么情况。
“凌先生,这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老塔带着防毒面具,说话瓮声瓮气。
凌冬至淡淡笑道:
“很神奇的情况,若是要给这里起个名字,我觉得应该叫纠缠之镜。”
大川疑惑道:
“纠缠之镜?什么意思?”
凌冬至掏出自己的钱包,对着车上三个人问道:
“你们说,我的钱包里有没有钱?”
大川和老塔同时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而李晓华,没有表情,似乎也不好奇。
老塔对于这样无厘头的问题无奈道:
“凌先生,别闹了,暂时看起来是安全的,但是咱们还是想个辙逃出去吧。”
凌冬至笑道:
“我问你们我钱包里有没有钱,就是我们现在遇到的情况,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的钱包里有没有钱,因为我对钱没有概念,都是大川负责财务,所以在我看来,这钱包里有没有钱的问题有两个答案,有或者没有,对不对?”
老塔,大川和李晓华都点了点头,很显然凌冬至的话引起了三个人的注意。
凌冬至继续道:
“好,那么这个问题就有两个可能的答案,这就是纠缠态,量子物理的概念。”
老塔一副你早说的表情道:
“嗨,这不就是薛定谔的猫吗?”
凌冬至点了点头,笑道:
“没错,就是薛定谔的猫,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一个纠缠态的空间,要破坏这种纠缠态,或者说破坏我们眼中的纠缠态,就需要我们用眼睛去确定。”
说着,凌冬至打开了自己的钱包,里面的确没有钱。
“你们看,钱包里没有钱,刚才的纠缠态崩塌了,有了肯定的答案,这个答案是我们观察得来,我们眼睛给予的信息收集。”
老塔打了个一个响指,道:
“这个就是双缝实验了!”
凌冬至点了点头,道:
“没错,用眼睛观察,来破坏量子的纠缠态,这就是双缝实验,因为我们用眼睛做了选择,而这个选择意识,直接影响了量子的弧线运动特性。”
大川明悟,道:
“所以你说这是纠缠之镜,我们就在镜子和现实的分界线上,我们回头看到的是镜像,我们面对,看到的依旧是镜像,晴空和沙暴本就是纠缠在一起的,只不过我们用眼睛做了分离。”
凌冬至很高兴,因为他发现这个世界上,竟然可以有不需要量子对撞机就能产生的量子域。
这是多么难得的科学观察啊!
他很兴奋,一边开门下车,一边难得的高声道:
“所以我们现在......”
话没说完,就见老塔下车比他还快,抓住倒车镜,喀嚓掰掉,然后到了另一侧,一个潇洒的侧踢,又干掉了一个倒车镜,最后回到车内,却是没有上副驾驶的位置,而是直接坐到了后座上,把后视镜又给掰下来,说道:
“所以,我们要看着晴空最选择,然后倒车,才能走进去。”
凌冬至点了点头,发现后座被老塔霸占了一大半,还坐着李晓华,虽然心里纳闷老塔为什么霸占了自己的座位,但却没说什么,直接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随后是大川愤怒的声音:
“你特么不能把镜子叩上吗?看不见就行了,你掰下去干嘛?”
老塔的回答很哲学:
“哦,又不是我的车!”
大川的回答很哀怨:
“这特么是我的车!”
.........
目视是选择,破坏纠缠态,远离是走进的方法。
恐怕也只有凌冬至的智商,才能在短暂的观察试验下,得出这样匪夷所思的结论,找到如此奇妙的方法。
他与谷雨不一样,谷雨靠的是本能听出来,凌冬至完全靠的是脑子分析得出。
“马上进入沙暴线,大家眼看着晴空,千万不要回头,否则将陷入危险之中。”
路虎车明显的倾斜,凌冬至知道,这是开上了那高高隆起的沙丘,于是急忙提醒众人。
此时,若是在远处观看,就会看到路虎车冲进了恐怖的沙暴之中,然而车中的四个人,却只看到前方的晴空万里,一片祥和,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
为了专注注意力,避免大家伙转头,大川打开音响,里面放着郭德纲的相生。
还别说,这玩意儿相当能够吸引注意力,虽然没有图影。
如此没过多久,音响里正好讲到一个人坐着煤气罐飞上天的段子,大川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时,老塔动了。
不仅仅是老塔,李晓华也动了。
就见这俩人速度都非常快,目标竟然也相对一致,那就是用双手抓住对方的脑袋,然后使劲一转。
老塔看到了李晓华眼中由阴险变为惊讶。
李晓华也看到了同样的眼神转化。
他们俩都没想到彼此会这么卑鄙。
老塔之所以坐到后座上,目的也就在这里。
他在石头上发现的那些刻字,确定李晓华在撒谎,同时他是个非常相信直觉的人,那就是这个李晓华绝对不是个好种。
那么在他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李晓华回头是苦海,去另一个选择里。
然而,他真的没想到,李晓华也存了同样的心思。
李晓华应该不知道老塔看到那些刻字,但她依旧毫不犹豫的选择坑害老塔,那么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但凡有可能,她要害死这里的每个人。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但,本在岸上的人一回头,就入了苦海......
第二十三章 有杀错无放过
大川一边听着相生,一边脚踩油门使劲倒车行驶。
就在他开心的说了一句脏话时,后面传来齐声声的“卑鄙”二字。
大川懵了。
心话这是骂谁呢?
他听到这里也有李晓华的声音,以他舔狗的性格,肯定不能对着李晓华说事,于是就高声道:
“老塔你说谁呢?我不就说个脏话吗?你最多也就骂无耻,怎么还扯上卑鄙了?那不对!”
然而,没有人回答。
后车座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大川再次询问几次,依旧没有任何回答。
那种安静,让大川和凌冬至都心中一凛,猜到这俩人可能是回头了。
然而,他们不敢回头,只能忍着内心的疑惑纠结。
凌冬至盯着手里的指南针,那乱转的指针好像吃了摇.头.丸,但这也是他判断安全与否的证据。
另一面。
老塔与李晓华同时被迫回头那一刻,他们看到了车后面的滚滚沙暴,就好像蠕动的黄色岩浆。
也就在那一刻,他们周围全都被沙暴包围,前后左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车还在,他们也还在车后座上,只是前面没有了大川和凌冬至。
老塔不知道这车是跟着他们来的,还是说量子纠缠出来的这么一个,反正现在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因为自己的手还抓着李晓华的脑袋,而李晓华那细白的双手也板着自己的脑袋。
“嗨!”
一粗一细,一高一低,俩人同时吐气发力,想要扭断对方的脖子。
李晓华的眼里全是杀气和怒意。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被算计了,明明自己那么乖乖女的形象,这个混蛋怎么下得去手。
老塔原本就是有杀错没放过的性格,此时确定弄死对方绝对不是杀错,更是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二百多斤的体格子VS李晓华不到一百斤的体格,孰强孰弱,一眼望穿。
虽然此时的李晓华狠辣异常,连咬带挠,但是也仅仅是在老塔的手腕上留下一个好牙口的血痕以及在老塔的脸上留下一副抽象画。
这都是皮外伤。
老塔可比李晓华狠辣多了。
这货一看就是常打架,下手刁钻,一个直拳直捣李晓华的鼻子,把那挺翘的鼻梁直接打折,伴随着一声惨叫,李晓华的脸上立马被鲜血弥漫。
这还不算,老塔忍着李晓华在自己脸上用爪子作画,抡起钵大的拳头照着李晓华的小腹又是一拳,直接把纤细的腰肢打的向后弯下去,活像一直大虾。
但是这女人竟然好像不知道疼,龇牙咧嘴的马上挺起腰和老塔拼命。
嘴里呼喇呼喇的叫着,也听不出是哪国语言,好像只有韵母没有声母一般。
老塔一见两个重拳之后这女人还能张牙舞爪,心里也是诧异,当下一狠心用出绝招。
就见他借着后座椅垫子的一点弹性,使劲拱腰,随后一挺,整个人弹起来,二百多斤的体格子,弹起来五十多公分,直直的照着李晓华那苗条的身体压过去。
“咕叽”一声,老塔貌似听到李晓华放了个屁还打了个嗝,心话应该是把这妮子压得差不多。
这才一翻身打开车门,把还没缓过气的李晓华一脚提下车,火速关上车门。
也不管这妮子生死,老塔手忙脚乱的爬到驾驶位上,打火一脚油门,原地掉头,也不辨方向,迎着风沙狂奔而去。
不是他不想分辨一下方向,而是办不到。
车灯开到最亮,也仅仅能看到车前两三米的距离,他能做的,就是把住方向盘朝着一个方向走,把其余的一切交给运气。
*********
谷雨把晕死的腿姐抱在怀里,让李晓华把峰峦塞到腿姐的嘴里。
出于本能,腿姐吸允起来。
随后,谷雨又揉捏另一侧,将挤出来的若木之乳涂在腿姐脚踝的伤口上。
那里已经化脓,发炎严重,甚至已经看到了腐烂的蛆虫。
好在若木之乳有着很好的恢复体能的作用,谷雨希望这样有用。
李晓华被腿姐吸允,脸都紫了,她发现,这比被谷雨吸允还要让人羞涩。
谷雨看着腿姐的伤口,心下着急,因为这伤口太严重了,搞不好可能需要截肢。
但是他看到李晓华那绿莹莹的模样,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对着李晓华说道:
“用你的手清洁腿姐的伤口,那是你这具若木身体的本能,你难道看到这么脏的伤口,没有那种清洁的冲动吗?”
李晓华使劲点了点头,她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特别像清洁一样东西的欲望,同时她的内心看到这伤口是很恶心的。
这不正常,因为她是个医生,解剖尸体都做过,哪里会因为一个化脓腐烂的伤口恶心?
这,或许就是谷雨所说的本能。
李晓华把绿莹莹的手掌抚摸到腿姐的伤口上。
说来也奇怪,她只是有这种清理的想法,当她的手掌触碰到那伤口时,似乎自己的掌心伸出了很多根茎般的吸盘,吸附在那伤口上,将所有他感觉不干净的东西全都吸走。
很快,那伤口便出现了新鲜的血液,相信那里的烂肉已经清理干净,血脉重新通畅过来。
李晓华“呕呕”的吐出了不少黑乎乎的黏液,那应该就是她吸附的腿姐伤口上的脏污。
谷雨再接再厉,又挤了一点若木之乳涂在腿姐已经见了新鲜血液的伤口上,很快就被若木之乳止血。
“呼!你真是个宝贝啊,李晓华!腿姐应该没事了,也不发烧了,只不过要找到水源给你补充一下,你现在已经飞机场了。”
李晓华摸了摸只剩下的两个豆,嘟着嘴,一脸不高兴。
搁谁,也不能高兴。
说着话,谷雨背起腿姐,领先走在前方:
“走吧,十一点钟方向,七百米有一具尸体,尸体下有一瓶水......”
************
疾驰倒车的路虎车内,凌冬至一眼不瞬的看着手上的指南针,良久良久。
突然,那指针晃了晃,终于不再摇摆,凌冬至这才一拍大川,道:
“别听相声了,放松,咱们走出来了!”
大川别看一直听着相声嘿嘿傻笑,其实他是在放松自己,而事实上,真的不怎么管用,因为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
“吱嘎~~~”
路虎车停了下来,大川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凌冬至看了看车窗前的太阳,又看了看自己的指南针,苦笑道:
“事情比我相像的还要复杂,这里的方向反了,南是北,北是南。”
大川把手往后面一伸,大声道:
“老塔,来瓶水,不行了,晕了,脱水了!”
然而,没有回答。
这时候,俩人才想起来,后座上的人丢了。
俩人回头看着空荡荡的车座,面面相觑。
“凌先生,现在咋办?怎么找到他们俩啊?李晓华那么孱弱......”
凌冬至沉默片刻,正自想着该怎么破坏纠缠理论把人救出来的时候,却见前方凭空出现了一团沙雾,紧接着就是发动机的轰鸣,又一辆路虎车出现在他们俩的眼前......
第二十四章 李晓华不是李晓华
伴随着一蓬沙雾,一辆路虎车出现在凌冬至和大川的眼前。
老塔关闭引擎,开门下车,领导一样掐腰摆手,道:
“同志们好,同志们久等了!”
看到老塔,凌冬至和大川都长舒了一口气。
尤其是大川,几乎是跑着奔过去,打开车门往里面仔细看,却没看到李晓华的身影。
“李晓华呢?老塔,晓华呢?”
老塔一愣,向后撤了半步,脸上满是惊讶,问道:
“啊?李晓华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不得不说,老塔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真心不一般,凌冬至和大川愣是只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真诚,焦急和关心。
大川刚刚舒展开的心脏又纠结起来,他是真的担心李晓华。
凌冬至走过来,看着老塔,问道:
“你怎么消失的?”
老塔一脸懊恼,道:
“别提了,一个不小心没忍住,回了一下头,然后在车上就找不到你们了,我还纳闷什么情况呢,但是没办法,没地方找你们去,我就一脚油门,把住方向盘,朝着一个方向闭着眼睛开了。还真出来了!”
大川搓着手,急道:
“晓华肯定也是不小心回头了,你说她怎么那么不小心呢?晓华会不会开车啊?”
老塔没说话,凌冬至则是看着老塔,沉吟片刻,问道:
“你脸上怎么回事?这么多道伤口!”
“嗨!别提了,我回头之后,顿时周围全是沙暴,我哪也看不见啊!咋办?我傻兮兮的开了一下车窗往外看,好家伙,一阵疾风,脸就被飞沙打成了这个鸟样,锤子的,疼死我了。”
天衣无缝的谎言。
老塔生怕他们还问别的,当下看着另外一辆路虎车,一脸诧异道:
“你们搁那又弄了一辆车?”
大川压根没听老塔言语,心思全在李晓华身上。
凌冬至倒是仔细看了看两辆车,听老塔问,就说道:
“这是一辆车,你看车牌号都是一样的。”
老塔左右这么一看,可不是吗,两辆车的车牌都是一样的,压根就是一开始他们开的那辆。
只不过,现在变成了两辆,这很诡异。
“凌先生,这是复制了?”、
他就是这么一说,但是没想到的是,凌冬至竟然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量子是不受时间和空间限制的,同时量子又是弦形轨迹震动,这就导致了弦的左右两端同时出现同一个量子,因为没有时间性和空间限制。
我想,多出来的那辆车,就好像弦另一端的量子,本就是我们原来的那一辆,但因为量子的特性,无中生有了一辆。”
老塔还是没法搞懂,摇着头,道:
“这怎么可能?无中生有啊!这太不科学了!”
凌冬至反而表现淡然,似乎眼前的诡异没什么大不了,淡淡道:
“人类从钻木取火开始进入文明,因为我们掌握了把物质转化为能量,那是科学文明的开始。既然物质可以转化为能量,那么能量就一定可以转化为物质,虽然人类科技还达不到将能量转化为物质,但却生活在能量转化为物质的世界里,这个宇宙就是巨大能量产生的物质空间。
那也是人类科学的尽头,属于“神”的能力。”
若是能量可以转化为物质,那么人类真的将无所不能。
老塔舔了舔嘴唇,因为凌冬至这句话他听懂了:
“那要是按照你说的,能量可以转化为物质,那么我还真信了“神”的创世说了!”
创世,不过是无中生有,能量转化为物质的过程。
凌冬至就是这样,对出现在眼前的任何事物,都有着自己的理解,所以很难见到他惊讶的神色。
“凌先生,现在怎么办啊?怎么把晓华找到啊!”
大川焦急的问道。
凌冬至看了看四周的亮马晴空,摇了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如何找到她,这里没有发现纠缠的界线,可能是位置不对,但我不知道该如何找到它。只能希望她能够像老塔一样自己走出来。”
老塔可不想去救什么李晓华,他的脸可是现在还火辣辣的疼。
同时他也担心李晓华真的能够自己爬出来,那就尴尬了,于是赶紧问道:
“凌先生,那现在怎么办?在这里等着?”
凌冬至摇了摇头,说道:
“不能在这里等着,这里太热了,简直就是盛夏的沙漠,我们储备的水太少了,必须抓紧出发,寻找水源。但是咱们可以在路上留下记号,同时留下一辆车,这样李晓华如果走的出来,就能找到咱们。”
他们都很清楚,再这样炎热干燥的沙漠里,如果没有了淡水,他们很难存活太久。
大川还是割舍不下,于是对着凌冬至说道:
“凌先生,我想在这里等着晓华,如果两天以后她还不出来,那我就沿着记号去找你们,好不好?”
凌冬至能说什么?他虽然自己对感情这种事一窍不通,但是却能看出李晓华在大川心里的分量。
这个时候阻止大川等待,那是毫无人性的行为。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我和老塔先去寻找水源。”
说完,也不多劝,开门上车,坐在了后座上,闭目养神。
老塔看着大川,欲言又止,他也很想提醒大川注意安全,因为他担心万一李晓华命硬真的走出来,那么大川很可能会有危险。
然而这话却无从说起,于是只能内心里一叹,上车打火,一脚油门远去。
渐行渐远,当大川所在的路虎车只剩下一个小点的时候,凌冬至睁开了眼睛,看着左侧车窗外那单调枯燥的景色,淡淡道:
“在峡谷里,为什么问李晓华那些问题?”
老塔一愣,舔了舔嘴唇,道:
“嗨,逗闷子玩呗,小姑娘谁不爱逗识,对吧?”
凌冬至面无表情,转头看向老塔,低声道:
“别告诉我,你手腕上的咬痕是自己咬的,你没有那么小的嘴巴。”
老塔一瞧,好嘛,天热的原因,自己把防风衣脱了,这手腕子上的伤口,还有着红鲜鲜的血痕呢。
“吱嘎~”
一脚急刹,路虎车掀起了一蓬沙雾,停了下来。
老塔组织了一下语言,回头看向凌冬至,说道:
“你想知道,那你得信我。”
凌冬至拿着水瓶,润了润嘴唇,道:
“不信你,我不会专门找你来做向导。不信你,我更不会单独和你走。你说就好。”
老塔从未见过对自己的判断如此自信的人,凌冬至是唯一一个从不怀疑自己判断的人。
当下,他把自己在峡谷岩石上看到的字迹讲给凌冬至,同时告诉他自己这裤子材质太粗糙,那些字痕又太浅,所以被自己蹭掉了,所以没有留下证据。
凌冬至当然记得老塔当时突然坐在带尖石头上的情景,更不会忘了他当时一边扭摆屁股的变态表情。
“所以,凌先生,我觉得李晓华有问题,她在撒谎,因为她来过这里,而且就在不久前,因为那么浅的字痕,无法保留很久。”
其实,从蜀地开始,凌冬至已经觉得李晓华很奇怪,只是后来李晓华不辞而别,所以他便也无从观察。
这一次在玛依努尔村再次巧遇,凌冬至愈加觉得李晓华的表现很奇怪,尤其是他在大川和李晓华的对话之中发现,只要涉及到曾经的事情,李晓华从不回答。
“老塔,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李晓华其实不是李晓华......”
第二十五章 去路即来路
这样的可能性老塔从来没有考虑过。
在他看来,李晓华只是很巧合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加入了他们,然后撒了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谎言,尤其那谎言旁边还有一具尸体。
正因为这些条件,老塔把李晓华视为危险份子。
但,李晓华不是李晓华这种猜测,简直可以和无中生有有得一拼了。
看着老塔那“十万个为什么”的眼神,凌冬至赶紧摆了摆手,道: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没有丝毫的证据,开车吧,继续前进。”
“嗯?”
老塔觉得凌冬至很不正常,便尝试问道:
“既然李晓华有问题,你又相信我,那咱们是不是该回去劝劝大川跟着咱们一起走,我看他特别听你的,毕竟是你的人,别糟害了。”
凌冬至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担忧,而是掏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了一个短信,然后扔给老塔,说道:
“我不确定他是谁的人,但很明显,不是我的人。”
老塔拿起手机,看向屏幕上的短信:
“决不能让凌冬至到达另一只耳朵,把他带回上京,无论你用什么方法,要活的。”
“凌先生,这是?”
凌冬至看着窗外,淡淡道:
“很明显,这是一个我认识的,但却不知道是谁的人给大川发的短信。”
老塔看了看手里的手机:
“凌先生,你还有这手艺?啥时候把大川手机顺来了?我咋没发现!”
凌冬至现在似乎很需要一个盟友,所以他不厌其烦的回答老塔的问题,道:
“这是我的手机,我只是给大川的手机传送了一个病毒程序,这样他接到短信之后,我会先看到,然后由我决定是否让他看到。”
看到老塔用一种很难语言形容的眼神看着自己,凌冬至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于是继续道: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这样做并不是简单的多疑,而是基于简单的逻辑分析,首先大川比我有钱,他喜爱的是豪车名枪,对考古和历史丝毫不感兴趣,而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者,不能给予任何他需要的东西。
这个世界万事万物都逃不过因果的关系,那么他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冒险接触他丝毫不感兴趣的考古,而且言听计从,他能获得什么?从这个短信来看,他应该只是监视我,而那个我认识的但是不确定是谁的人,要的是我这个人,这真的很奇怪,要我干嘛?”
老塔舔了舔嘴唇,炎热的天气太过干燥:
“现在看来,凌先生你是相信我的?”
凌冬至点了点头,道:
“你贪财好色,所求明显确定,这是简单的因果关系,不复杂。恰好我现在需要一个盟友而不是女友,那么你最适合不过了。”
老塔笑道:
“我就说贪财好色是优良品德,你看看我多有先见之明。不过和你做盟友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好像只要你想,那么就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凌冬至摇了摇头,说道:
“不,我只是选择做了我能做的,至于我想做的,很多我都做不到,比如我很想把大川打趴下,然后问问到底是谁派他监视我,但是我很清楚我打不过他。”
老塔咧嘴笑道:
“加钱,我帮你揍趴下他。”
凌冬至摇了摇手指,道:
“别想了,你打不过他,所以还是让他找不到我,更靠谱一些,出发吧,去另一只耳朵。”
老塔也没墨迹,他的确不确定自己能是大川的对手,理由是他没看大川动过手,但却见过大川手上的老茧,那是常年打枪练刀留下的痕迹。
“凌先生,我真的不知道另一只地球之耳在哪,这向导我怕是难做。”
老塔实话实说,这时候可开不得玩笑,如此炎热的环境,还是沙漠里,稍微一个错误,都会导致灭团。
凌先生倒是似乎不急,淡淡道:
“虽然我不知道另一只地球之耳是怎么回事,但是通过刚才的量子纠缠之镜可以做一下分析,能形成那样一个环境,需要极为强大的能量,你如果了解量子对撞机就会明白这一点。
刚才我也说了,物质可以转化为能量,那么能量就可以在一定的情况下转化为物质,量子域的纠缠特性,正好可以把能量转化为另一个相同的物质空间,比如多出来的那辆车。
所以我猜测,原本的地球之耳上,一定发生过一次能量极为强大的爆炸或者撞击,形成了量子域,而这个量子域,把磅礴的能量复制成了另一个地球之耳。
两个地球之耳好像漏斗的两端,由一个量子域连接,也就是之前的纠缠之镜,我们现在指南针的指向是南北互换,正符合我的这种猜想。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要去另一只地球之耳,只需要重走老路,来路既是去路,出发吧,很快就能证实我的猜想了。”
凌冬至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要绑架自己的人极力阻止他去另一只地球之耳,那么他就一定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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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古老的河床尽头。
河水早已干涸,只留下了一道宽阔深陷的沟壑。
在这里,有一个带尖的岩石,旁边有一具尸体,尸体还算完整,带着一块与谷雨和腿姐相同的腕表。
腿姐还在昏迷之中,只不过高烧已经退了,脚踝腐烂的伤口也长出了新鲜的肉芽。
相信不需要多久,腿姐又能成为队伍里武力的底气。
谷雨撑开充气帐篷,把腿姐放到帐篷内休息。
他很纳闷,明明是冬季,为何这片沙漠里如此炎热,根本就是三伏天的温度。
哪怕沟壑内能够遮蔽太阳,谷雨依旧热得汗流浃背。
看着尸体手腕上的表,那表蒙上有一道闪电般的裂痕,如此的熟悉。
李晓华看到这一幕,拿着匕首在地上写到:
“我们走回来了?这是之前我们第一次交流的地方。”
谷雨摇了摇头,指着岩石道:
“这不是我们来时的地方,你看岩石上并没有腿姐的留言。你当时的刻字很浅,或许一次风暴就能磨灭那些痕迹,但是腿姐的刻字不会,因为她的刻字很深。”
李晓华想了想,继续写到:
“可是,这里与我们之前第一次交流的峡谷一模一样,为什么会这样?”
谷雨不像凌冬至,懂得一些概念物理的东西,他只能凭着自己的耳朵得出直观的感受,于是说道:
“我说过,之前那片风暴之地是一面镜子,既然是镜子,一定会有另一侧的镜像,这怕就是另一只地球之耳的来路。
抓紧休息一会,咱们继续出发,我知道不远处有个地方的岩石缝隙内有积水,去路既是来路,看来后面的行程会比较顺利了......”
第二十六章 “李晓华”的目的
一如既往,谷雨钻回帐篷内睡觉休息,李晓华则把自己翠绿的小手伸到尸体下方,拽出一盒罐头和一瓶矿泉水。
她搞不清楚,为什么自从遇到腿姐以后,一路走过来遇到的尸体下面都有一瓶水和一盒罐头。
但是似乎谷雨对这一点也不好奇。
水,自然是李晓华喝掉了,这是最好的节约资源的方法,因为李晓华喝了之后,谷雨和腿姐才能饮用若木之乳。
大川坐在车上,他不知道李晓华能不能走出来,但他依旧等待着。
这样的等待简直就是一种煎熬,那种患得患失让他的双手都无处安放。
他不得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想起很久没有和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联系了,于是便拿起手机,但是可惜,手机上却没有一丝信号。
“哎,怎么这么久也没有命令下来,这种荒野的生活,真是够了!”
他自言自语着。
就在老塔开车离开这里大约二十分钟以后,坐在车上的大川却没发现,一个人影自路虎车下爬了出来。
她满脸是血,鼻梁似乎还歪了一些,眼睛里都是暴虐和愤恨。
要不是自己眼明手快,在最后那一刹那抓住了路虎车,让自己藏在底盘下跟出来,恐怕她就要折损在那纠缠之镜内。
她不敢提前出来,因为那样的话,如果自己无法欺骗到所有人,那么她将面临巨大的危险。
而此时此刻却不需要担心,因为这里只有大川。
所以,当老塔开着载着凌冬至离开一会后,她便爬了出来。
大川正透过前车窗望着前方,嘴里叼着一根烟。
突然,左侧车窗出现了一张脸,血糊糊的脸。
“嘶!”
大川吓了一跳,一把刀瞬间就出现在他的手上,却无法看到他的刀藏在哪里,如何拔出来。
凌冬至说的没错,老塔或许真的不是大川的对手,尤其是杀人。
但很快,大川的惊慌被惊喜和担忧取代,因为他认出来,车窗外的人是李晓华。
他急忙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见到大川迎向自己,李晓华很合时宜的栽倒在他怀里。
软玉温香。
大川将李晓华抱到了后座椅上,喂她饮水,拿出车里的药箱处理伤口。
“晓华,你的鼻梁骨歪了,你要相信我,我可以把它正过来,否则以后会很麻烦。”
李晓华虚弱的点了点头。
大川长吐一口气,用手扶住李晓华的鼻梁骨,让大川佩服的是,在李晓华的眼里看不到丝毫的紧张,这让大川非常开心,因为这代表着李晓华对自己的信任。
“咔!”
只有李晓华自己才能听到的轻轻的响声,伴随着一阵刺痛,大川已经将歪了的鼻梁骨扶正,然后上药,用药布包扎固定。
除了这,李晓华身上在没有什么重伤。
“晓华,你怎么走出来的?”
没有看到多余的车,大川想当然以为李晓华是自己走出来的。
李晓华看着大川,楚楚可怜道:
“我是躲在老塔的车底下跟着一起出来的。”
大川立马发现了里面的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在车上。”
这话一说完,李晓华立马便哭了起来。
“你~~你别哭啊,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道,我是帮你的。”
李晓华抹了一把眼泪,幽幽道:
“是老塔,他板着我的脸,让我回头,同时他自己也回头,然后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们了。在一样的汽车里,老塔想要把我......”
说到这,李晓华不出声了,只是哭。
大川哪里还能不明白后面的话,立时眼睛充血,咬牙切齿道:
“这个混蛋,我要宰了他!”
李晓华伸手抓住大川的手,幽幽道:
“不,不要,那很危险,而且...而且我奋力反抗,他并没有得逞。”
大川眼睛里只有愤恨和不信。
是的,女人在这时候撒谎,太正常了。
看着大川不相信的眼神,李晓华却用动作来解释:
“大川,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他真的没有得逞,我来向你证明,就是现在......”
说着,她那柔软的双臂已经搂住了大川的脖颈。
古铜,雪白,喘息,耸动......
大川的幸福来得太过突然。
他现在相信,老塔真的没有得逞,因为他清晰的感觉到了那只有一次的阻力,还有那淡淡的绯红。
这世界上,此时此刻,没有比大川更温柔的男人,无论是心脏还是动作,这才是怜香惜玉。
同时,他真的不是一个持久的料。
大概三分钟左右,幸福之中的幸福那一刻来临的时候,大川就觉得后背一下刺痛,很短暂很尖锐。
随后,他便一头栽倒下去。
再警觉的男人,在这一刻也会忘记提防,再好的功夫,也抵不住一针麻醉剂。
也难为了李晓华,在那么专注的配合大川鞭挞的同时,还能在三分钟内用一只手在药箱内找到麻醉剂。
大川再醒来时,被绑在车外的保险杠上。
他睁开眼睛,一抬头就看到了那片让他眩晕的雪白。
这李晓华竟然一直没有穿衣服,似乎她很享受这种皮肤直接沐浴阳光的感觉,亦或是她喜欢这样被人注视。
“晓华,怎么了?为什么绑住我?刚才是你主动的,不能怪我啊......”
大川想当然以为,自己被绑起来,是那事的结果。
没想到的是,李晓华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大川的话,那原本温柔的眼神现在看起来是那么的冰冷。
这种冰冷不是杀气凛然,而是淡漠。
李晓华没有回答大川的话,而是冷冷问道:
“告诉我,我的三生石在哪里。”
大川一愣神,三生石这个名字他听说过,那是在蜀地的时候,凌冬至讲解一个壁画的时候说过。
“什么三生石?我不知道啊!”
李晓华看着大川的眼睛,很明显,她不相信大川的话。
“自蜀地归来后,有人在酒店盗走了我的三生石,而能够轻松进入我房间的,只有你们一伙,告诉我三生石在哪,否则我会杀了你。”
大川心里这个急啊,三生石长啥样子他也仅仅是在壁画上见过,但是很显然,自己要是不说点什么,恐怕这女人不好相与,淡漠的眼神让大川相信,自己要是不说点什么,那把刀就会刺进自己的身体。
“你说的是不是一个椭圆形的东西,里面有一条小蛇?”
大川回忆蜀地壁画,试探的问道。
李晓华眼睛一亮,喜道:
“没错,就是它,告诉我,它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