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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战袍染血     一人得道txt下载     一人得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九十六章 日月当空,一剑斩断三百年

    闪烁着冰火之色的剑光,缠绕着浓烈的肃杀之气!

    随着陈错挥手手臂,直冲云霄的剑光便斩了下来!

    霎时间,云雾撕裂、狂风飞舞!

    整个苍穹,仿佛被一道剑光一分为二!

    剑光未至,那股肃杀之气已然临尘!

    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维持着梵阵的几名僧人!

    他们的意志与佛光缠绕在一起,又融入了这遍布整个皇城的大阵之中,护卫着一片宫室。

    但现在,这股无形的肃杀之气落下,却仿佛有千斤之重,竟使得那原本悬于空中大阵,更是生生落下,一枚枚闪烁光芒的梵文符篆浮现裂痕!

    “唔!”

    三名僧人闷哼一声。

    一鉴和尚脸色剧变。

    “诸位,还请小心!哪怕有真龙气运的庇护,有几百年大一统王朝的历史长河加持!但对方到底是残道之主!是佛敌!务必要全力以赴!”

    说话的同时,三名僧人浑身佛光闪烁,整个身躯近乎化作透明!

    轰!

    突然!

    三僧身后的宫殿中传来巨响,竟是身上缠绕着熊熊紫气的李渊,仿佛受到了刺激一般,浑身上下的气运竟炸裂开来!

    那气运几乎宛如汹涌的火山一样爆发开来,冲霄而起!

    径直融入了复杂的大阵之中!

    顿时,大阵上的裂痕迅速弥合!

    不仅如此,整个大阵更是生生顶着那股肃杀之气,生生上浮!

    三僧见状大喜!

    “未料大唐之盛,一至于斯!有陛下神威,区区兴衰之主,又何足道哉!”

    说话间,三人神威大振,全身佛光又盛了几分!

    那护持在宫殿之上的梵文大阵,竟有凭空增加了几层!

    这一幕,自是落到了许多有心人的眼中。

    “这是唐主被那位残道之主的攻击刺激,以至于大唐的气运,被进一步的激发出来了!”

    城池边缘,昆仑的渡练子只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原因,随即便忍不住感慨着:“越是这般情形,越是能看出,这即将建立的大一统王朝是何等的宏伟庞大!面对残道之主的一击,居然能迸发出这般浓烈的气运!这样的气运,怕是要堪比四百年国祚的炎汉了吧!李渊这个开国之君,着实不能小觑!”

    这般想着,他看着那道自天际落下的剑光,露出一抹笑容。

    “如此强盛的国力,即便是你,又能如何应对呢?”

    “天命之下,命数有定!”

    城外,终南山的胡景七看着那汹涌而起的澎湃紫气,脸色复杂:“天下王朝在建立之初,就有其运势!今日之事,也算是一个契机,能让我等窥见未来的大唐位格,实在是惊人!”

    接着,他也朝着那道剑光看了过去。

    “如此威势,其势其疆域,恐怕还要比强汉更胜一筹!当初那王莽不惜自断其身布局,轮回两百年,方能损毁大汉一点气运,却终究化只是将炎汉一分为二!你这随手一击又有何用?”

    “阿弥陀佛……”

    城外佛寺,法琳僧走出宝殿,看着皇宫那边的景象,他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的说道:“如此看来,煌煌大唐,将会塑造出前所未有的盛世!就这一点来看,恐怕今日陈氏之举,未必是坏事,至少,经历过今日之事,看出了大唐前景的各家宗门,不会再有什么其他心思了,而早就侍奉于李渊的佛门,无疑是选对了人!”

    “师弟……”

    城中,南冥子眉头紧锁,看着那浓郁的近乎化作实质的紫气,满脸的忧色。

    “大唐,竟有这等国祚运势!只看这股蓬勃气运,恐怕不止是三百年,甚至如大唐一般的四百年,乃至五百年……”

    一念至此,南冥子的心中越发忧虑。

    “一个持续五百年的大一统王朝,对于仙道而言可不是好事,当初汉高祖一统天下,能生生塑造出一尊黑帝,直入世外!而今看着大唐的气运,那唐祖李渊,或许还要在汉祖之上!师弟今日之举,到底是对是错?我们太华山,又该何去何从?”

    “寻常的王朝自然无妨,可这种能延续几百年,塑造历史烙印、甚至给整个长河染上颜色的大气运王朝,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是能够扭曲长河之理,改变历史叙事的庞大王朝!即便九天之道不改,但坐在天道位子上的人,是能够更换的!所以,这个名为唐的王朝,确实非同一般!即便是残道之朱,”

    皇城边上,两道人影遥遥观望。

    正是拿着蒲扇的赤脸男子与手握竹篮的幼童。

    幼童听着赤脸汉子之言,便道:“那现在是咱们出手的时候了?”

    赤脸汉子点点头,看着那已然落到了紫气之上的剑光,从容说道:“等陈氏这一剑无功而返,就是吾等出面,为他指点迷津,同时斡旋两方的时候!到时,不仅能得兴衰青睐,还能得到新王朝的善意!”

    一时之间,一双双眼睛尽数集中在那道剑光之上!

    “大唐的气运,果然是极度旺盛,不过……”

    感受着那股近乎源源不绝的庞大气运,正在不断的从梵文大阵中涌出,陈错不由感慨。

    “这大唐再是兴盛,你李渊的名声可不怎么响亮!哪怕过去你确实是一个豪杰,但可惜几个儿子太孝顺,使得传于后世之名,已然逊色,位格早就跌落了!”

    嗡!

    念头落下!

    那道百里剑光猛然一震,汹涌澎湃的紫气从中涌出,缠绕剑光,化作锋利!

    转眼之间,就切开了那护持在皇宫之上的一层紫气!

    “噗!”

    李渊浑身巨震,喷出一口鲜血,那种升上云端,天地都在掌握、万物命运由我,生杀予夺的虚幻感知,竟是顷刻间土崩瓦解,整个人更是身子一晃,委顿在地,脸色苍白如纸!

    与之相对的,站在他身边的两个儿子,却忽然之间心念跳动,念头升腾,俯视着软倒在地的父皇,那早就被刻印在心底的威压身影,开始出现裂痕。

    轰!轰!轰!轰!轰!

    在一双双惊骇、不解的目光中,覆盖在皇宫之上的一层层梵文符文、阵图接连炸裂!

    三名凌空盘坐、维持阵图的僧人顿时闷哼一声,而后一个个从半空跌落下来,浑身飙血!

    “怎么会……大唐如此气运,为何还会被他斩开?”

    “这说不通!”

    “最后时刻,有紫气涌出,同样也是真龙之气,是何方气运,能破如此王朝?难道是故陈?但南陈早就灭亡了!”

    就连赤脸汉子都是一脸费解与震惊!

    旋即,他意识到了什么。

    “不好!”

    紧接着,在众人的疑惑中,那剑光展开了佛家大阵,进而将浓郁至极的大唐紫气一分为二!

    顿时,一股天地伟力降临,涛涛江水自虚空中显化,将那一分为二的紫气吞纳殆尽!

    随后,长河停滞,竟生一点断流!

    冥冥之中,明悟在陈错心底收起,他收起了长剑,凝神感悟,那大唐的兴衰起伏在心中变化,朦朦胧胧的梦境桃源之境再次显化!

    甚至顺着联系,这梦境桃源的雏形,引动了心中之月,与那太华洞天产生联系!

    他心有所感,感悟洞天玄妙,就有道日、心月流淌过来,当空显化,照耀了这一段断流长河,洞天投影则渗透到了陈错的桃源雏形之中。

    那桃源越发凝实,内里五行之光交替变幻。

    那长河震颤之间,再次流淌,最终归于虚空,没了踪影。

    “这李唐当真是飞来横祸!”

    见着这等异象,赤脸汉子忽然叹息:“原本该有四五百年的国祚,却因为这一剑的消耗,足足蒸发了二百年!甚至连三百年都未必能达到了!这还不算,长河断流,这李唐未来的血脉王位传承,怕是要有中断之灾啊!”

    那幼童也知道厉害,但他所关注的,却是……

    “这兴衰之主,到底是何方神圣,其手段连我等都看不懂了!为何这煌煌王朝的气运,竟能被他拿捏掌控?难道那兴衰之道,格外克制世间王朝?若是如此,这大一统降临中原,太华山怕是反要兴盛了!”

    带着这般感慨,二人的目光越发复杂,朝着那道身影看去。

    陈错心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却未停步,身子一晃,人已经到了宫室之内。

    殿堂之前,三僧僧袍染血,瘫倒在地。

    李建成、李世民兄弟二人却是回过神来,匆忙将其父扶起。

    “快……快!”李渊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宛如虚脱了一般,“扶朕入殿,找……找供奉来护驾!”

第五百九十七章 前后轮转,众及门庭争先后

    崩解的阵图碎片与混乱的紫气狂风在各处飞舞,卷动之间,吹落在父子三人身上,令他们血肉刺痛!

    看着李渊已是慌了心神、乱了手脚,一副进退维谷的模样,无论是李建成,还是李世民,都不由失望起来。

    不过,李建成将李渊扶到屋中坐好后,还是第一时间呼唤起门外的侍卫,同时低语道:“父皇,自从咱们李氏得势以来,不曾对太华山有过亏钱,一直礼遇有加,儿臣更是几次前往拜访,自问与其门中关系尚可,不至于……”

    但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李世民打断了。

    “太华掌教李於,如今就在长安。”这位天策上将神色镇定,“扶摇真人神通盖世,宫中布置虽众,却挡不住他!眼下其人将至,为防他因大阵之事心生烟雾,还请父皇将太华掌教请来,他终究是李家血脉,请他过来,能加深与扶摇真人的联系……”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面对的,并非是天策府中的文臣武将,于是拱拱手,放低了姿态:“儿臣建议,先请人去请太华掌教,至于护驾之人,则大可不必,毕竟连三位高僧几年的布置,都挡不住真人一剑,凡俗侍卫又能有多大用处?倒不如直面其人,以显我大唐之威,如此,方是不惧神通!”

    李渊这会惊魂未定,不过脑子到底没有昏聩,听着这话,微微点头,急道:“我儿说的不错,先着人去将李於请来,不过这侍卫还是要召的,也好彰显我大唐国威!”

    到底还是心有畏惧啊。

    李世民心里清楚,但自然不会说破。

    这时,狂风呼啸,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迅速降临、靠近!

    父子三人神色皆变,已然意识到,那人将至,时间不多!

    周围,许多侍卫已经自发的聚集过来,凭着一腔忠勇,或者循着家族荣耀,要为皇帝护持,但也有许多,却是因为恐惧,而作鸟兽散,朝着四面八方奔逃!

    李渊双手微微一颤。

    李建成便道:“局势不明,为了防止发生误会,父皇不如先暂避锋芒,儿臣愿意……”

    “不可!”李世民再次打断道:“父皇身为大唐主宰,在眼下这种情况,岂能退避?说到底,扶摇真人本领强大,但无故闯宫,无力在先,若父皇退了,反倒像是咱们理亏了一样。”

    李建成眉头一皱,就道:“二弟的话虽然在理,但眼下这种情况,那位明显是兴师问罪,就算咱们再理,可五步之内,如何抵挡?父皇万金之躯,岂能冒险?”

    “真人并非鲁莽之人,否则你我在太华秘境,便不能全身而退!”李世民说着,看向李渊,说道:“而且,语气被问罪,不如掌握局面,所以儿臣提议,等会扶摇真人过来,不用再说其他,直接将那国教之名,赋予太华山!”

    李渊一愣,下意识的摇头,道:“此乃朕二桃杀三士之法,要用国家之名,调度各家各宗,甚至让他们为朕所用……”

    “与其调动各家各宗,倒不如干脆便拉拢了扶摇真人!”李世民的眼神格外坚定,“拉拢各家宗门,虽然能异论相搅,居中权衡,但仙门毕竟有着重重顾虑,不可能真的与朝廷一条心,反而还要去平衡各家利益!”

    “但如果让太华山一家独大……”李渊面露沉吟之色。

    “太华山一家独大,未必就是坏事,更何况,看重太华山,并非就是与其他各家为敌,反而是划分出两家……”

    清风一吹,正在说话的李世民,忽然生出一股难言的心悸之感,顿时心有警觉,那嘴里的话,不由停了下来。

    背后,一点声响传来。

    跟着,陈错的声音传来——

    “冒昧拜访,有些唐突,不过尔等李氏,想要以一个国教的名头,就想要怂恿各家争斗,这也就罢了,连我太华山云霄宗,连同我那位一心为了宗门的掌教师兄也算计在里面,就着实说不过去了。”

    他迈过门槛,走入屋中。

    “那说不得,我这个做师弟的,只能替他过来讨要个说法。”

    在他身后,十几名守护在外的宫中侍卫纷纷倒地,生死不知。

    李渊一惊,强装镇定的脸上,终于显露出慌乱来,他站起身来,道:“扶摇真人,你误会了……”但紧接着,他看到屋外,几位招揽的供奉楼修士,正个展手段的疾驰而来,心里稍微又有了几分底气。

    可就在这时。

    “误会了什么?”陈错一甩袖,黑白涟漪转眼朝着四面八方掠去,被这涟漪一扫,那些个正在赶来的修士骇然发现,自己竟是瞬息之间进退颠倒,本是极速向前,转眼就变成了一路后退!

    越是奋力向前,退的越是迅疾。

    不过呼吸间的功夫,几位眼看着就要抵达的修士,又用更快的速度远离。

    “朕每年花费那么多内帑养他们,怎么关键时刻,竟是这般不顶用!”

    李渊见得这一幕,心不由下沉,再看近在咫尺的陈错,无力感自心底泛起,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甚至看着陈错走来,他竟是下意识的后退,以至于被身下的坐垫绊着了,踉踉跄跄。谷

    这时,李世民上前两步,扶助李渊,跟着对陈错道:“扶摇真人还请息怒,还请真人能听晚辈说两句。”说话的时候,他看向陈错的目光,霍霍生光,眼底更藏着一抹兴奋。

    “现在咋办?”

    远处,挎篮幼童收回视线,满脸愁云。

    赤脸汉子扇了扇蒲扇,沉吟道:“不急,还是静观其变。”

    忽然,幼童耳朵微微一动,道:“我倒是有个注意。”

    “说说看。”

    “这兴衰之主如此奇异,你我想要一出现,就与他交善,这个时机不好把握,那不如迂回一下,他今日能为师门出头,说明很是看重传承与同门,我等何不在这方面做做文章?从那云霄宗入手?”

    赤脸汉子沉吟片刻,点点头:“我看行,不妨一试。”

    与此同时。

    在李府别院门外。

    空荡荡的街道上,李勤止、李放杰正不疾不徐的走着。

    他们两人都是李家旁支,勉强算是个皇亲,因为家道中落,与庶民比起来也好不到那里去。

    却在长安为李唐掌握之后,因为祖上有一位修行的叔祖,被特地找来。

    年岁稍长的李勤止这会正眉头紧锁的道:“方才宫中传出的动静这么大,不知道是什么事。”

    “不管是什么事,都与你我无关。”举止有几分随性的李放杰则摇摇头,他道:“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将那位叔祖伺候好了,让他能转转心思,不要再与宗室那边疏远,至于其他的,那都是虚的!还要硬挺着不愿意亲近,等上面恼怒,开始追究前朝旧事,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李勤止闻言,也不由叹息:“不错,最近几日,城中各家宗派云集,那一家一家的,可都是门庭若市,我听说想要昆仑、终南两宗仙长的人,足足能排出两条街!其中不乏那些豪门大官,再瞅瞅咱们家这位,那可真是门庭冷落,罕有人来。”

    李放杰更是干脆抱怨道:“还不是因为前朝之故,咱们这位虽是李家血脉,但到底是有些远了,再加上他的宗门备受前朝推崇,享尽殊荣,当朝陛下难免就会心有嫌隙,如今没有明着打压,已算不错,哪里还有人敢主动凑过来?唉,叔祖为何就是看不透?这大唐的势,他不去借,难道还等着自家起势,让旁人来攀附?这怎么可能呢?”

    “是这个道理……”

    李勤止点点头,正要再说,忽听得四周脚步声起,前后车轮声密。

    哗啦啦!

    一时之间,四面八方皆有杂乱之声传来。

    脚步声、车轴声、说话声、碰撞声……声声交织之下,竟生几分八面埋伏之感!

    他们二人立刻警觉,游目四望,见得人影重重,自前后聚集而来,那最快的几人,更是身形如电、身手矫健,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

    “莫非是有敌国之人潜入城中,要行大事?”

    二人当即一哆嗦,心头惊惧,尤其是想着最近有传闻,突厥南下,不怀好意,更是忐忑不安。

    可不等二人回过神来,就见那最快的几人,已经到了别院门口,随后各自停步,一个个拱手行礼,迫不及待的出声——

    “南岳宗郑乡,前来拜会南冥掌教!”

    “武经门陆居,拜见掌教!”

    “天仙门霓彩……”

    “巨鲸帮……”

    “十三年期限已到,故人求见……”

第五百九十八章 假日不知真,虚名误道身

    “此处这般偏僻,瞬间就人满为患,还多是宗门之人……”

    看着眼前这乌压压的人群,李勤止、李放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与惊喜!

    如他们这般世家门阀旁庶出身、又在长安讨生活的,如何能不知道眼前这一幕,代表着什么?

    “姜还是老的辣!”李放杰两眼放光,“我说这位老祖宗为何能稳坐院中,不问他事?原来是成竹在胸,早就安排人去上下走动、打点,而今怕是通了关系,引得各家来亡羊补牢了!”

    “是啊,咱们刚才是坐井观天了,妄自揣测,贻笑大方!”李勤止点点头,“但无论这里面原因何在,不是你我该过问的事,倒是里面那位祖宗,必须要伺候好了!赶紧的,莫让局面混乱。”

    “正是,正是!”

    二人说着,快步上前,两名了身份,迅速从人群中穿过,沿途不断有人向两人问候,并希望他们能引荐南冥道人。

    “诸君稍待,且听我一言。”

    待得走到门口,李勤止便扬声说着:“我家叔祖乃是方外之人,最喜僻静,还请诸位莫要吵闹,真想要拜访,不妨将名号报上来,我等请示叔祖之后,再与回复。”

    此言一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顾无言,旋即又吵闹起来。

    “也好!还请两位记住我正午门!”

    “记住我提天寿道!”

    “我乃朝阳宗范世丽!”

    ……

    一时之间,门前又是一片纷乱,听得李勤止二人头都大了,更是面面相觑,不知这些人为何要这般着急忙慌的报上门派来历,而且一个比一个声音响亮,有几个更是恨不得扯着嗓子吼叫,生怕声音传不到院中。

    毕竟,对他们这些小门小派而言,南冥道人见不见他们,那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要让太华山相关之人,都记住他们的宗门名号!”

    不远处,同样赶过来的赤脸汉子与挎篮幼童,看着这门前的一幕,各自摇头。

    “所以说啊,这修行之人,未必就真个超凡脱俗,一样也是这般趋利避害。”赤脸汉子随即轻笑一声,“他们这是见识了陈氏的厉害,立刻就争相过来攀附了。”

    “可不止如此。”幼童也笑了起来,“其他宗门都来,你不来,事后被人拿出来做文章,他们如何受得起?所以才一个个叫的这般起劲!也着实是被陈氏吓破了胆。”

    “无怪他们,莫说是小门小宗,就是你我这般觉醒了宿慧的转世之人,见得那唐龙之运,亦不免惊讶,震惊于大一统王朝的底蕴与威势,未曾想到,顷刻间便能被陈氏一剑斩断,虽不至于土崩瓦解,但到底是伤筋动骨了,甚至历史进程因此扭转,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也对,说起这事,你我也不比他们强多少。”幼童苦笑一声,“你我来此,不也是为了迂回靠近?即便目的不同,但至少表面上,都是为了接近陈氏。”说着说着,他看着下面沸腾的人群,问道:“正阳兄,先前几次机会,咱们都错过了,那这次,你觉得何时出手比较好?”

    赤脸汉子欲言又止。

    他本想说静观其变,不急于一时,可话将出口,却忽然一顿,踌躇了片刻。

    就在此时。

    一点紫气自远方疾驰而来。

    见得这一幕,赤脸汉子叹了口气,道:“眼下,确实还不是时候,否则要被牵扯到凡俗王朝之中。”

    与此同时。

    疲于应对嘈杂人群的李勤止,见着局面有失控的趋势,赶紧吩咐身边的李放杰进去请示南冥子。

    李放杰知道厉害,不敢耽搁,当即自侧门入府,快步前行,很快就见到了坐于长廊之上的南冥子。

    “见过老祖!”李放杰急急行礼,紧接着便道:“好觉您老人家知道,这外面之人感念于您的威名,都要来拜见,不知您如何示下?”

    南冥子神色如常,既没有因为众人推崇而面露喜色,也不因吵杂而显露厌烦,反而摇摇头,说道:“这些人哪里是为贫道而来?他们是摄于贫道师弟的通天神通,想要过来补救。”

    “您老人家的师弟,难道是……”李放杰吃了一惊。

    南冥子接着就道:“不用理会外面的人,贫道该见的人,不是他们。”

    李放杰一愣,猜测道:“不是他们,难道是那几位大宗弟子?”

    正想着,却见李勤止也匆忙跑来,也不管李放杰眼中疑惑,就对南冥子道:“宫……宫中来人,说是陛下请您老人家入宫!”

    李放杰本想询问门外情况,一听此处,不由大喜。

    “这是上达天听了!”

    “对于眼下的长安而言,这个天,已经变了。”

    城外,大寺庙堂之前,法琳和尚看着皇城,脸上满是忧虑之色。

    这时,小沙弥又匆匆赶来,还未站稳,就满脸不忿的道:“祖师!那群大宗之人,当真是言而无信、反复无常!说是要来,结果现在又纷纷推脱,找了借口说是难以赴会了!弟子方才,明明看到有两支人马,都到了寺门之外!结果,硬生生的改了方向,扭头走了!分明是被那宫中异象给吓着了!真是,一个个平时挺会吹牛,一道关键时刻,却是个顶个的胆怯!”

    “法明,休得诋毁各家,他们也是有苦衷的。”

    法琳和尚叹了口气,也不多问,反而话锋一转:“既是法会难开,那正好,将备好的东西,都拿去后院。”

    小沙弥见状,安慰道:“祖师,那些宝贝不送出去,也是好事。”

    法琳摇摇头,说道:“那些东西拿出来就是要用的,既然各宗无缘能得,那就送于他人吧。”

    “还要送?”小沙弥满脸不解,“这次要与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那陈氏凶威滔天,祖师不如暂避锋芒……”

    “莫担心,陈氏虽强盛,但并非独步天下,总有人能与他并驾齐驱,况且……”法琳说着,目光扫过地脉之中,正猛烈变化的气运脉络,“他既干涉大唐龙气,引得气运变迁反噬,那贫僧正好顺水推舟,让他也尝尝这气运反噬之苦!”

    皇宫之中,纷乱的气运,在牵引之中,显化出兴衰循环之相,寄托于一颗一颗的灵光,不断朝着陈错之身汇聚。

    前方。

    “此番国教之事,乃是弟子一人之意,与我父皇无关。”

    李世民将李渊护在身后,走到陈错跟前,语气诚恳的道:“这事,确实是弟子做的不对,太过于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做了错事,以至于触怒了真人,弟子愿承担罪责……”

    “世民……”

    李渊听到这里,眼中流露出感动之色。

    李建成亦是神色复杂。

    可陈错却冷笑一声。

    嗡!

    强压落下,李世民浑身巨震,宛如铜鼎压身,全身上下筋骨震颤,骨骼发出嘎吱声响。

    “莫要耍小心思,莫非以为你是李世民,我就真的不敢动你?”陈错说着,挥袖间,就将李世民扫到一旁,朝着李渊走过去,“父慈子孝的苦肉计就不用演了,我没时间看戏。李渊,自己做的事,还要躲在儿子的后面?难怪最后会落得那般下场。”

    李渊立时感到莫大压迫感临身,又是连连后退,连口中的呼吸断断续续的,心乱之间,猛然想起李世民方才的提议,于是匆忙道:“真人莫怪罪!朕……朕愿封太华山云霄道为国教!尊真人为国师!还请真人恕罪!”

    陈错哈哈大笑。

    其声震得宫殿簌簌,大地晃动!

    李氏父子三人见他一笑之威竟至于此,更是脸色变化。

    李世民顶着那临身重压,道:“真人若还觉得不够……”

    “太华山不要什么劳什子的国教!你当这是什么好东西?”陈错猛地收声,打断了他的话,“所谓国师,更是休谈!虚名误道心!我今日过来,是要让你们父子写下字据,日后凡俗王朝,不可干涉太华山之事!我太华山自修逍遥法,也不会牵扯什么王朝事,两家井水不犯河水!”

    “这……”李渊听得此言,权力欲本能上涌,“这岂不是要弄一个国中之国?真人……”

    “我可不是来与你商量。”陈错摇摇头,“而且,封建王朝王权连乡镇都难以下达,靠着士绅乡贤治理,我太华山身为一方封建地主,算什么国中之国?再者说来,你李唐难不成,连宗门秘境也要管?”

    “不敢,不敢……”

    感受着陈错身上淡淡威压散发过来,李渊如梦初醒,尽管心里有着被逼城下之盟的屈辱,但到底做皇帝还没几年,能屈能伸的本事还在。

    “就……就依真人!”

    听闻此言,就连一向与太华山亲善的李建成,都面色难看。

    “此番本就是我李氏做了错事,有所赔偿也是正常。”李世民这时已适应了那股重压,虽然满头大汗,却还是站直了身子,正色道:“更何况,太华仙门遗世独立,逍遥于外,这独领一山,本就是应有之意,真人所言之事理所应当,不能体现我李氏的诚意,不知还有什么,可以帮到真人?”

    陈错面露诧异,再看李世民,终于正色打量,默默点头。

    “你倒是有些胸襟,更是能屈能伸,难怪能成事,也罢,既然你问了,那确实还有一事,不知你可知虞世……”

    陈错话到一半,竟戛然而止!

    紧跟着,他眯起眼睛,察觉到那不断朝自己汇聚过来的星星点点兴衰之相,竟在一股冥冥之力的牵引下,被地脉中涌出的大唐龙气卷起来,朝着南方飞驰而去!

    他冷笑一声。

    “算起来,这伪物也该处置了。”

    江南水乡,碧绿竹林。

    一名黑衣道人高坐于蒲团之上,他长发披肩,舌灿如花,讲述过往。

    四周是一个个虔诚听众,如痴如醉。

    忽然,道人微微停顿,面露笑容。

    下一刻,星辰洒落其身!

    顿时,那一个个听者眼中一亮,惊呼起来。

    “扶摇真人不愧是当世真仙、太华神人!开坛讲法,竟能引得星辰加持于身!”

第五百九十九章 善恶终有报

    黑衣道人在众人的恭维与赞叹声中,感受到了身躯的变化!

    在这一刻,他的意识飘荡之间,竟渐渐升腾,看到了一条汹涌奔流的长河!

    这条河自遥远之处而来,朝着无限时间的尽头流淌而去!

    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黑衣道人那略显虚幻的躯体内部,一点真实的光辉开始凝聚!

    在这一刻,喜悦从他的心底泛起。

    “只要能继续这样,分润那人的气运与命数,那么再过不久,我便能真正化虚为实,凝聚真身,甚至最终将他取代,真正成为扶摇真人,从而泽被苍生!为万事开创太平!”

    崇高的宏愿,从他的心底深处涌出,令黑衣道人的心念越发澄净,冥冥之中,一种奇异的感知,让他心中的意念,竟与天地之间产生了共鸣!

    恍惚间,许多蕴含着虔诚的纯粹念头,从天下各处蔓延过来,汇聚其心中!

    霎时间,一枚虚幻不定的符篆,眼看着就要成型!

    “神灵符篆!?”

    黑衣道人感受着在心海中慢慢成型的符篆,不由一阵欣喜。

    “失了,那人虽是修士,但早年乃是以香火入道,眼下在南方的诸多传说中,就有梦中仙人、睡仙的名号流传,不过他似乎从来都未曾将神道列为主修,尤其是对南朝之人的梦仙崇拜,从来没有真个凝练过,甚至都不曾让香火在心中过多停留!”

    感受着体内,那越发清晰的神道符篆,黑衣道人心中的喜悦越发清晰。

    朦朦胧胧见,一名名香火信徒的面孔,呈现在他的心中。

    其中大部分,都是文士、书生,顺着香火联系,黑衣道人能隐隐窥视到一点这些人的源流脉络。

    “多数都是南陈士人的后裔,也只有故陈后人,才会将对梦仙的寄托之念流传到如今这个时代吧!如今,这些香火开始朝我聚集,如此一来,我也就有机会真正凝聚出神道符篆,继而……”

    “哦?”

    突然!

    一声轻咦在他的意识中响起。

    一道似虚似幻的身影,忽然在他的身边浮现,在黑衣道人的耳边低语:“居然得了一道香火符篆,值得庆贺!”

    他那张赤子之面上,带着纯粹的笑容。

    但黑衣道人却是忽然之间浑身一抖,整个人的气息低落下来。

    跟着,他在心底说道:“这是由南方之人对我的憧憬,凝聚而成。”

    “不错,不错,你放心,我不会令你伤害自家信徒,只不过……”那道虚影的眼中,流露出玩味之色,“在你的这些信徒之中,存有一人,似乎在不断的记述着陈……不,你过往的事迹,你将此人找出来,告知于我。”

    黑衣道人神色微变,在心中回道:“不知主上为何要寻得此人?”

    “你无需过问太多,只管去找。”那人轻笑一声,又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不利,你我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毕竟只有你坐稳了那个名号,方能解了我的隐忧,我做这些,也都是为你好。”

    黑衣道人只得点头称是,随后便发现,那道虚幻人影不见了踪影。

    他松了一口气。

    对面,围坐在四周之人,依旧沉浸在见得异象的激动情绪中,所以对黑衣道人的异状并未察觉。

    道人收敛心念,看着那一双双充斥着狂热念头的眼睛,刹那间便沉浸进去,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责任。

    顿时,他重新振奋精神。

    “终究只是个赝品,哪怕有着相应的经历,承载着传奇的名望,可实际上祂真正降生至今,才有多长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是天生异种、天生神灵,也未必能成长出健全心智,何况是这等凭空造物?”

    空旷的屋舍中,青年模样的唯我之主看着面前的一张棋盘,眼中闪烁着精芒。

    “沉溺于他人的故事之中,这就是要彻底失去自我,融入传说的迹象,也是祂即将失控的征兆。”

    想到这里,他的手指在棋盘上轻轻敲打。

    “不过,此物的用处其实就在于将陈氏拉下位格的那一刻,在那之后,此人再是如何思量,也无关紧要了,想要收拾也好,放任也罢,都可随心所欲。不过,现在还是要先哄着,毕竟是酝酿了许久,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不断宣扬传说,才能诞生出来,靠着他与陈氏的特殊关联,方可令我的布局越发圆满!”

    这般想着,青年一低头,看向角落里,一枚正在震颤的黑子。

    “在拜陈的众人之中,必然存着一人,不断记述着陈氏的过往,使得他的事迹有了演化为传说,为长河见证、认可的机会,如此一来,哪怕陈氏陨落,都有从长河中归来的可能,于我的计划,大为不利!过去疏忽了其人,现在知晓了,却也难以寻得位置,此人若是北地,肯定早就被我发现,甚至运气好一点,可能人都已经找到了,所以,他当爱南方!”

    一念至此,他的眼中闪过思索之色。

    “那江南本是陈氏故地,当初他献祭肉身,血洒南疆,已使得我无法轻易踏足故陈之地,神通术法也受到压制,再加上有淮地横在中间,那人只要藏在南方,难以发现也是正常,按着命数推算,再过不久,那人便会北上,但夜长梦多,今日陈氏已是挥剑斩唐,拖延下去,局面难料!只能借着那造物与陈氏的联系,让他在江南寻得那书写之人,毕竟,令他南下,本就是为了突破故陈之地的限制……”

    浩荡汹涌的历史长河中,忽有一段水流骤然涌动,翻滚起来。

    其中变化,引得不少关注之人的注意,更是从中得了不少启示与预兆!

    长安宫城之中,陈错心有所觉,察觉到一点危机征兆,意识到方才的诸多变化,已经牵扯自身!

    于是,他也不管其他,当即推算起来。

    周身长河虚影缠绕,十二颗明暗不定的星辰若隐若现!

    顿时,有如实质一般的庞大气势,自然而然的散发出来!

    李家父子三人立刻感到一阵窒息,那本就重压在身的李世民,就更是不堪,身子一晃,差点当场跪倒!

    关键时刻,便有几道紫气从地下渗出,缠绕父子三人,将他们护住。

    但几个刚刚赶过来的侍卫就没有这般好运了,在这股重压之下,当场昏厥,加入了本就躺倒一地的众侍卫。

    嘎吱!嘎吱!嘎吱!

    另一边,即便有紫气护持,但李家父子三人,依旧是辛苦维持。

    “这股力量,实在是令人吃惊,似乎只是他无意中泄露出来……”李世民结合前后变化,心中猜测着,对招揽陈错却越发热切!

    呼……

    忽然,四周压力一空!

    父子三人一个踉跄,再朝陈错看去,后者身上的种种异象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颇为凝重的神色。

    “事态有些紧急,策划这一切的那人,似乎是盯上了虞家后人!我的时间不多了!”

    这么一想,他转头朝李家父子看去。

    “不过,这件事也说明,不能徒一时便利,通过凡俗途径去寻找他,否则一旦说出口,说不定就会被人捕捉到端倪,从而弄巧成拙。”

    这般想着,陈错心里的打算有了变化,原本还打算按着未来脉络,通过李家找到虞世南,现在却也没了这个心思。

    不过,方才李世民的表现,着实令他意外。

    一念至此,陈错看向其人。

    “天策上将李世民是吧?”

    “真人有何吩咐!”李世民尽管还有几分不适,但听得此言立刻上前一步。

    陈错却道:“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便记下来了,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日后自然回去找你。”

    李世民一听,不由大喜,遂道:“真人放心,弟子必扫榻以待!”

    这等情况乃是他最为想要的,这说明日后还有与扶摇真人接触的机会,而且是独自面对!

    果然,一听这话,李建成的脸色更加难看,意识到刚才自己进退失据,已然失了先机,可这时有心出言补救,却不敢再贸然开口。

    至于李渊,眼中充斥惊恐与敬畏,哪里还敢多言。

    陈错又道:“我知你们令人去召我师兄过来,有什么话,就去与他说吧,记住我刚才说的那些。”

    李世民赶紧道:“是,弟子记住了!”

    李渊也听出来,面前这位有离去之意,这时也不管儿子越俎代庖,一句话都不敢多言,只盼着眼前的煞星赶紧离开。

    “不过,在离开之前,有件事必须要做,否则日后难免还有人心存侥幸。”陈错看了李渊一眼,忽然道:“你们李家和佛门的关系倒是挺紧密的。”

    李渊一听,就是一个激灵,随即就道:“真人莫要误会,我李家与佛门,那也是各取所需,并不是情有独钟,况且真算起亲疏,那也是和太华掌教南冥真人更加亲近!佛门……”

    陈错打断他道:“你都这么说了,这今日这事,便只算在那和尚头上吧。”

    李渊自是听得不明所以,却根本不敢追问。

    随后就听陈错道:“他既然背地里暗算,就该有这般觉悟,毕竟最讲究报应的,便是他佛门了。”说着,他抬手往天上一指,就有两颗星辰升起,划破长空,朝着城外坠落!

    “不好!”

    大庙殿堂之中,本就面色苍白的法琳僧猛地睁开眼睛,脸色大变!

第六百章 有道方述理

    “祖师,怎么了?”

    法琳僧的突然变化,立刻引起周遭几名僧人的注意。

    小沙弥更是第一时间上来询问。

    没想到,他这边话音刚落,就见那老僧猛地一甩袖!

    顿时,小沙弥感到劲风扑面而来,跟着身子便随风而起,转眼就被承托起来,送出了大殿!

    “祖师!你这是做什么?”

    “法主,发生了何事?”

    “师尊,何故将吾等挪移出去!”

    不光是这小沙弥,连同在场的其他僧人,也都在这一拂之下升腾而起,被生生送出殿外!

    而起,这还不见停歇,居然还被那风卷着、带着,往寺庙外面飞!

    不仅如此,法琳僧的一挥之下,狂风骤起,自那大雄宝殿中奔涌而出,转眼遍布整个寺庙,将这偌大佛寺里里外外的众人,无论是僧众还是杂役,乃至是零星的香客,都一并卷起,都朝着寺外飞去!

    眼看着这一幕,哪怕是小沙弥都看出来情况不对了,心里更是生出浓浓的担忧之情!

    “祖师……”

    他正待说话,但上空却忽有强光闪烁!

    这光芒来的突兀,更十分刺眼,不仅打断了小沙弥的话,更令所有人都心生惊恐!

    “师兄,你看那寺庙之上……”

    长安城门之前,刚刚回程至此的昆仑宗浅兮,刚要步入城中,却忽然心有所感,回头一看,就见得两颗明亮星辰自空中落下!

    “那个方向,莫非是……”

    “是那法琳和尚所在之处。”渡练子见着这一幕,面色十分凝重,“他必然有什么小动作,被太华扶摇抓住了。”

    嗡嗡嗡!

    随着那坠落星辰的光芒辐射过来,落在身上,渡练子、浅兮这师兄妹二人勃然色变,他们竟是感到,体内的法力、灵光竟有几分异动!

    “只是余波,已能引动你我灵光、念头,不知那首当其冲的法琳和尚,又是个什么情况。”

    “哼!佛门对那陈氏一口一个佛敌,但以眼前的情况来看,这个佛敌,恐怕还是他们自己给立起来的!”

    同样看着星辰坠落这一幕,终南山的胡景七却是眯起眼睛,露出冷笑:“他们佛门几十年前因为陈氏而衰败,却也是妄图建立地上佛国,结果撞上了铁板!随后老实了一阵子,但等杨隋统一天下没过多久,他们又开始出来搞风搞雨,甚至借着各家势力,想要分化道门!今日,面对那太华扶摇,还要故技重施,却不想想,当初是谁将他们逼得收拢势力的!”

    他的话语之间,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以至于,边上的几名随行师弟,都不由露出诧异之色。

    其中一人,更是忍不住道:“过去不曾见掌教师兄表露出对佛门的厌恶。”

    紧跟着,又有一人嘀咕道:“莫非掌教是被那两个疯癫道人所影响……”

    只是这话说到一半,见得胡景七脸上的不快之色,就及时住口。

    随即,几人都察觉到体内法力、灵光的异动,纷纷色变,紧跟着再次朝着那星光廓看去。

    两颗星辰已是降临寺中!

    随即,其中一颗星辰骤然炸裂!

    狂暴的气浪爆发开来,像是过境的飓风、雷霆,宛如天灾一般,直接将这偌大寺庙笼罩,最中间的大殿屋顶都被直接掀开!

    红瓦四溅!

    那炸裂的星辰之中,显化出一尊庞大的铜人!

    这铜人身上有着是一百零八只手臂,每一个都拿着不同的兵刃!

    在狂风之中,铜人挥动手臂,顿时,无数兵刃闪烁寒芒,如同暴雨一般落下!

    霎时间,整个寺庙都震颤起来,一道道光滑的缺口瞬间成型,偌大地域,瞬间千疮百孔!

    寒芒利刃化作狂风暴雨,而最为中间的地方,正是法琳僧所在之处!

    这老僧拂袖之间送走众人,随后也不躲闪,面对直落下来的无数刀刃,他脸色苍白的闷哼一声!

    随即,便要调动身边的几具佛门法器!

    但那几个法器刚刚升腾,便被寒光撕裂了光芒,暗淡着跌落下来!

    “这是……道标!蕴含着长河之力的道标,令法器灵光暗淡!”

    鲜血自他的口中流淌下来,法琳僧神色凝重。

    “好一个兵家道标!这是纯粹的暴力、暴虐、暴政!是靠着最为强横、强硬的手段,来逼人低头!但世间有正道、人间有正理,焉能在强权之下忍气吞声!”

    淡淡的话语,蕴含着一股怒意,怒意化作力量,在法琳僧的体内,爆发出汹涌佛光!

    在他的背后,金刚怒目之相瞬间成型!

    那宏伟金刚,甚至与殿中的佛像共鸣,转眼便膨胀起来,破顶而出,朝着那漫天的寒光抓去!

    宛如暴雨的寒光停滞了一瞬!

    但随即随着铜人落下,这寒光又重新飞舞!

    啪啪啪!

    与之相对的,那怒目金刚之相转眼破碎开来!

    “噗!”

    法琳僧张口喷血,面露惊色,随即就看得那铜人张开大手,朝着自己抓来!

    一股铺天盖地的恐怖威压随之降临,像是一个巨大的铺盖,将整个大殿笼罩,令僧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念!

    “好一个掌中牢!”谷

    法琳僧将心中杂念破碎,紧跟着深吸一口气,还是双手合十,但嘴里却轻念佛号!

    顿时,日晕光轮在他的脑后成型,淡淡的雾气从七窍中涌出!

    那已然破损不堪的庙宇各处,忽有淡淡低语传出,紧跟着就是重重人影!

    竟是过往曾来寺庙拜佛上香的一个个香客的过去残影、留影!

    那些低语碎念,赫然就是的心中寄托,喜怒哀乐,人间离愁!

    “以兵为器,强压人心!不可久也!”

    伴随着这句话的说出,法琳僧的身上正气凛然,身后的日轮更是大放光明!

    在这一瞬间,仿佛有千百万光辉闪烁!

    下一刻,雾气凝实,化作桃源梦境!

    庙中各处的一道道香客人影,如同归林之鸟般,齐齐朝着那片迷雾中汇聚过去!

    转眼之间,那显化于世间的桃源之景,便布满了重重人影,喜怒哀乐之念萦绕其中,汇聚成一道洪流,灌注于众身影之中!

    “理正者其言必直!万众破邪!”

    随着法琳僧身后,怒目金刚法相猛然举起双手,宛如擎天之柱!

    与此同时,那迷雾中的一道道人影,也一并举起了双手!

    霎时间,无论是不断落下来的寒芒,亦或是那拍下来的手掌,都停滞在这一刻!

    一道道人影中,不断有佛光浮现,化作坚定信仰,于是众志成城,以抗外敌!

    “便是你能将贫僧的神通压下,但这庙宇之内,几百年来,来来往往的众人之念,又怎么会被一并击破?”

    法琳宝相庄严,坐于金光之中,有一种诸邪辟易的意境散发出来。

    连带着那迷雾桃源中的众人之影,也是一身正气!

    一时之间,铜人之掌与千百寒光,僵持在了半空。

    但就在此时。

    天上正在坠落的第二颗星辰晃动了一下。

    随后,这星辰这崩解开来,变成靡靡之音、飘渺之乐,荡漾下来,渗入迷雾。

    音乐带着迷幻之念,缠绕桃源人影,令他们失去志向、遗忘烦恼,将他们包裹起来,宛如一个个茧,进而将一个个虚幻人影的喜怒哀乐掌控,轻易就分化瓦解。

    转眼之间,众志成城的景象就崩解不见!

    “这……这是……”

    法琳和尚冷汗琳琳,却对眼前的景象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巨掌落下,寒芒及身!

    他的眼中,满是惊骇!

    “他的残道,竟已触及人心,贫僧今日之遭遇,宛如几十年前的几位同道,也算报应,但陈氏佛敌之身,已是确凿无疑……”

    “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比攻破的,而多宝铜人既是我的法相之一,也是兵家道标的根基,代表的就是武力、武道、物理之道!”

    皇宫之内,陈错收回了手,感受着崩塌寺庙中的景象,微微摇头。

    在他的手中,一点奇异的雾气聚散不定,内里蕴含着一道肃穆、宏大的佛光,明暗不定。

    “道理道理,以道述理,不以道开辟,就是再有理,又能如何?这个道理,在我前世的华夏,几乎是人人皆知,毕竟是真真切切吃过亏的……”

    随后,他低下头,看想手中的那团雾气。

    “不过,这僧人能在不惊动天地之力的前提下,将自是第五步桃源之境的力量展现出来,着实是令人意外,只是这毕竟还是有限度的……”

    轰隆隆!

    寺庙崩毁!

    大地震动!

    苍穹之上,一道裂痕显化,源于世外的接引之光从中射出。

    余波传递过来,令殿中的父子三人脸色再变。

    “真……真人……”

    李渊定下心,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道:“这般动静,不知是何缘故?”

    “杀鸡儆猴。”陈错看了他一眼,“你有李世民这般通透的儿子,相信今后是不会再做什么错事的,以后做事之前,多咨询他几句。”

    李世民听到这话,神色微微一变。

    李渊一愣,眼底闪过一丝不满,却不敢表现出来,见陈错转身离开,忽的想起一事,连忙道:“真人!我大唐日后定会礼敬太华!只是如今突厥南下……”

    “凡俗兵争,莫问方外。”陈错头也不回的说着,“不过,若突厥以超凡手段乱世,中原的宗门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话落,他的人已消失不见。

    “可……”李渊还待再说,却已寻不得陈错的踪迹。

    “这已是最好的局面,”李世民拱手低头,走到李渊身边,“仗还是得自己打,但突厥的修士如果出手,那么真人,至少太华山会出手相助!”

    李渊看了自家二子一眼,脸色复杂,正要说什么,殿外忽有人过来传信。

    这人走过躺满了侍卫的阶梯,已是满脸焦急,等见着父子三人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随即就道:“启禀陛下,太华掌教已经带到,可要宣他觐见?”

    “宣!”李渊一听,顾不上其他,“不,朕亲自去迎接!”

    皇宫门前,拾阶而上的南冥子,听着城外传来的轰鸣,叹了口气。

    “以如此手段昭告自己的回归,当真是石破天惊,各家宗门本就知晓师弟归来,现在见了他这般行事手段,怕是要头疼了,那些暗中伸出来的手,该收回去了。”

    念头落下,他却是露出了一抹笑容这,长舒了一口气,感到几十年来压在肩头的重担,居然轻了许多。

第六百零一章 手握兴衰鬼神惧!

    “这算计太华山的念头,还是尽早收起来吧。”

    看着城外,已然化作废墟的大寺,以及那道打破虚空,接引世外的光芒,渡练子眼皮子直跳,有感而发。

    “怕是不易。”浅兮却道:“怯心子师兄可是有大志向,要重振昆仑声威,重回三十年前,昆仑一家独大的情况……”

    “师兄有些魔怔了,一直以来,不少师兄弟都在明里暗里的劝谏,”渡练子摇了摇头,“上数四十年,终南山的福德宗论声势也不弱于昆仑,甚至当初在河北、山东之地引得偌大联盟,最后是因那件事,山门被搬到了关中,所以联盟解体,咱们昆仑才真正一家独大,前后也不过二三十年,如今太华复兴,虽然看起来底子很薄,但有一个扶摇子,胜过千军万马!师兄就是太执着,在我看来,只要传承不绝,那便够了,些许虚名,又算得了什么?”

    “……”

    浅兮听着自家师兄一副看破世事的通透模样,却很是无语。

    毕竟,之前渡练子可是掌门怯心子的心腹,两人在门中,都被看作是强硬派,宣扬的是维护昆仑传统,甚至在诸长老议事之时公开宣扬,要停止经营西域、泰西的路线,重返中原、重返关中,拉拢诸多小门宗派,压制太华!

    正因如此,这次长安之行,才会选择渡练子领队,先前他在意识到太华山的扶摇子即将抵达长安后,更是将本已拒绝的请帖拿了回来,要主动参加法琳僧组织的法会,为的就是想借刀杀人,算计扶摇真人!

    结果,就是这么出城归城的短短时间,这位强硬派师兄,就忽然就转了性,听着口气,分明是立场逆转,开始反对掌教师兄的想法了。

    一念至此,浅兮也不遮掩,半是抱怨、半是试探的道:“师兄,你这变得也太快了。”

    “不快不行啊。”结果,渡练子却叹了口气,指了指城外,“你当那扶摇子这一幕,是做给谁看的?”

    “陈氏这是借惩戒佛家,予各家警示啊!真是大手笔!直接拿世外僧人出来杀鸡儆猴!难怪佛门要将他列为佛敌,听说几十年前,他就先后逼迫几位僧人飞升……”

    另一边,瞳孔中倒映着佛寺废墟的胡景七,已是一脸凝重之色。

    就在他说话的关头,一道虚幻不定的人影,从废墟中飞起,朝着苍穹上的裂缝飞了过去。

    顿时,胡景七脸色凝重。

    沉默了好一会,他才叹了口气,用沉重的语气道:“还是要继续和太华山抱团,至少这表面上的亲近之意,是不能终止的。”

    边上,几个随行的弟子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一只鸽子扑扇着翅膀,落到了胡景七的肩膀上,咕咕两声后,道:“师弟,你先前过来,可是说过,要取代太华山,为关中执牛耳者,进而站稳根基,加持唐国之势,现在又改了?”

    胡景七看了灰鸽子一眼,道:“师兄何必明知故问?只看那陈氏之威,想要在关中与太华争锋,已无可能!如此一来,倒不如与他交善,稳固局面之后,主动南下!”

    “你是想要谋夺蜀地气运?”灰鸽子的鸟眼中闪过精芒,“那蜀地可多是昆仑支脉。”

    “原本是听信了昆仑之言,要分食太华的势力范围,但现在……”

    胡景七说着,朝着那已然踏足苍穹裂缝的身影看去,意有所指:“他们怕是早就没了原本的念头,过往的约定,自然做不得数。”

    “阿弥陀佛。”

    长安城外,官道边上。

    一身白衣的梵如来迎风而立,虽然脑门锃亮,但面容英俊,出尘之气溢于言表。

    但他俊秀的面孔上,此刻却满是苦笑,他道:“君侯,贫僧知道,你有心要震慑宵小,更因顾虑着同道之谊,也不想让太华山树敌,所以没有直接拿几家宗门做那个杀鸡儆猴的猴子,但为何每次都要挑选我佛门?其实还有不少选择,比如突厥那边……”

    对面,施施然走来的陈错,摇摇头,笑道:“你想说,为何各家各派都在秀,只有你们佛门在挨揍?其实说来也简单,便是你们佛门每次都真个动手,还被我碰上,其实我与其他家、其他道动手的次数也不少,只是你不曾见过罢了。”

    说完,他忽然抬手一抓!

    梵如来身上就有一点佛光飞出,落到了陈错的手上。

    他本来可以阻止,但动念之间,却又放弃,毕竟真要是闹腾起来,自己如何是这个煞星的对手?

    不过,梵如来也很疑惑,眼前这位故陈君侯,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于是,他凝神看了过去,随即一愣。

    却见陈错将那一点佛光抓住,融入了手中的雾气之内!

    顿时,那雾气膨胀起来,流转之间,竟有无数流光片段显化,竟将这长安周边的佛门历史展现出来,演绎兴衰变迁!

    “原来如此,佛门在长安重新兴盛,也是有缘故的。隋朝虽是自周朝禅让而来,可到底是改弦更张,所行之政策为了区分于北周,便刻意逆转了北周原本的政策。那位周武帝灭佛灭道,所以隋朝两帝便崇佛敬道,甚至主动召集各方,编撰和翻译佛经典籍,延请高僧来长安讲法。短短几十年,就让佛道在长安复兴,香火鼎盛,甚至更胜一筹!”

    话至此处,陈错看了梵如来一眼。

    此番,算是他第一次见得这僧人的真身,约莫能看得出来,此僧的身躯其实近似于神灵,似乎是凡人肉身承载佛陀之灵,又受万家香火,最终凝结而成的三身结晶!

    眼前这具,乃是他的三身之一。

    被陈错这么一瞧,梵如来不由得心中一寒,苦笑道:“君侯明鉴,此事还真不是佛门推动,乃是那隋文帝主动牵头,其实按着贫僧的想法,不如一心精研佛法,省去牵扯凡尘……”

    “这话可言不由衷,若无这佛门复兴,香火扩张,你这一身的道行修为,乃至本身存在,恐怕都难以成型吧?嗯?”

    陈错的话,说得梵如来心惊肉跳,后者正待再言,却忽的心有所感,随后朝着苍穹上,那道裂缝看了过去!

    此刻,法琳僧的身影,已消失在那裂缝之中,明显是离开了尘世。

    那道裂缝,亦缓缓愈合,眼看便要消灭!

    但就在此时!

    那老僧的怒吼声,忽从其中传来!

    随即,就是

    一只手忽然从里面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裂缝边缘,然后用力一撑!

    嘎吱!

    眼看着就要弥合的裂痕,立刻停止下来,有了要重新裂开的迹象!

    与此同时,淡淡的雾气从中散发出来,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森、冰寒气息,缓缓的飘荡下来,朝着四面八方扩张。

    首当其冲的长安城,更是瞬间就刮起了寒风,宛如寒冬提前降临!

    “这是……”

    城中,挎篮童子坐在屋檐边上,看着苍穹裂痕重新扩大,感受着肆虐的寒风,从中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味道。

    “世外飞升的天地门户,对于被封闭于世外的那些人而言,可谓难得的机会,有人想要抓住,趁势入侵人间,再是正常不过了,只不过……”赤脸汉子看着天上的一幕,却露出了冷笑,“那人自然没有想到,人间这边,也有难缠的人物,怕是要有一场好戏看了,说不定,这次才是你我现身的机会!”

    说话间,他抚须而笑,目光一转,锁定在陈错身上。

    这时的陈错,已是凌空而起,身形如电,朝着那道裂痕冲了过去!

    毕竟,法琳僧是被自己逼迫着飞升的,若因此令什么世外之人侵入此间,闹出动静,便是自己的责任,说什么都不能放任不管!

    不过,随着他靠近过去,身上灵光如火,淡淡的气息逐渐蔓延到裂缝!

    那只试图撕开裂缝、从中挣脱出来的手,却忽然一颤,紧跟着便停下动作。

    “咦?”

    下方,好整以暇等待一场好戏的赤脸汉子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紧跟着,他就惊讶的发现,在陈错靠近苍穹裂痕之后,那只手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收回,像是被火烫了一下似的,生怕慢上一步,被陈错抓住一般!

    这手一撤,裂缝没了支撑,便迅速弥合,消失于空中,那肆虐于长安的阴冷气息,更是瞬间消弭,没了踪影。

    风一吹,将近在咫尺的陈错吹得衣袍猎猎,长发飞舞,但他的脸上,却满是错愕!

    “只是哪位啊,怎的如此谨慎?这么就撤了?”

    赤脸汉子与挎篮童子面面相觑,心头早已被疑惑充满!

    不过,回味过来,挎篮童子却迟疑着道:“那只手的主人气势不凡,或许不弱于我之前世,但走的这般干脆,仿佛就是畏惧那陈氏,莫非两者曾经对上过?但一个世外,一个人间,是什么时候动的手?难道说……”

    一念至此,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惊疑不定。

    “无论怎么说,这次又失了一次现身机会!唉!”

    与此同时。

    “方才有世外气息,似乎是你我熟人,但一闪即逝!”

    太华山脚,坐于屋中,已是满心不耐烦的双面殷子神色一变,那冷峻面孔的兄长眯起眼睛,感悟片刻,站起身来。

    “世外的手,越来越多,再等下去,怕是夜长梦多了。”

    那边上的俊秀面孔闻言正要开口,但话未出口,便就怔住了。

    随即,冷峻面孔就道:“竟是来了一位旧识。”

    山外,一名道人架云儿至。

    云端之上,背着桃木剑的秋雨子手拿酒葫芦,抿了一口道:“行了,到了太华山,该是安全了,事后师门追问,某家也能搪塞一番……”

第六百零二章 殷时青鸟今日异

    “最近这些年头,你是越来越会偷奸耍滑了。”

    待秋雨子站稳之后,桃木剑中的女声,便就说起他来。

    虬须满面、体格强壮的秋雨子一听这话,却是摇摇头,咧嘴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某家这可不是偷懒,而是顺势而为,是按着宗门的指示在行事。”

    桃木剑嗤笑一声,就道:“你就编吧,昆仑可是让你居中调节,了解陈小子的动向,你先前慢了一步,这也就罢了,结果你在路上就分析出,陈小子应该去往长安了,却还来太华山……”

    “也不一定直往长安,也有可能是来了太华山,总要某家问过之后,才能知晓。”秋雨子一副明知故问的模样,咧嘴一笑,“某家这也是谨慎行事,就算有人问起,那也是说得过去的。”

    说着,他抹了一把脸,见桃木剑不再出声,便压低了声音:“某家这个拖字诀,是有其诀窍的,只需等个几日,待门中那群小子知道厉害了,自然就会改变想法,到时候,以某家与陈小子的交情,自是能舒心许多年……”

    但他的话还未说完,忽然就被桃木剑打断——

    “先别说话!”

    “怎么了?”秋雨子满心的疑惑。

    但桃木剑不仅没有回答,反而是急切道:“走!”

    秋雨子一愣,却也不再追问,而是点点头,驾起云曾便就飞起!

    不过,他这边刚刚起飞,便有十几道寒芒自下方激射而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大网,将秋雨子笼罩在其中!

    顿时,寒芒中的锋利之意,爆发出来!

    秋雨子只是看着,目光触及寒芒,便感到眼中刺痛、念中剧痛!

    他心中一凛,急忙斩断侵入心中的锋利之念,随即驾驭云头,辗转腾挪、前后起伏,总算是勉强躲过了寒芒侵袭!

    但即便如此,他的身上也是瞬间就多了几道伤口。

    “到底是什么人暗算某家?太华山的人?说不通啊!”捏着印诀,以灵光护持自身,秋雨子眯起眼睛,一拍剑鞘,便令桃木剑飞了出来,护持在身前,“某家与太华山的关系,不至于会被针对,何况他们就是动手,也不该是用偷袭的手段!”

    突然,桃木剑出言道:“不是太华山的人,不,也不能说不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秋雨子从中听出了几分不祥之兆。

    桃木剑却道:“来者不善,你顾好自己,等会找准机会离去!”

    “你到底……”

    但他话未说完,就被一道冷峻之声打断。

    “没想到啊……”

    双面殷子凌空踏步,一步一步从下面走了上来,在他的身上,一道道寒芒跳动不休,像是一道道细微的闪电,缠绕在身上。

    “是你动手的?”

    秋雨子的表情正经、郑重起来,死死地盯着来人,却是一眼看不出对方深浅,自身反而被一股浓烈的气势所压,心底不由警觉!

    看着模样,就不像是个正经人,兴许是什么精怪、神祇,修为还在我之上?看桃花仙的反应,连祂都感到棘手不成?

    一念至此,他索性问道:“你是何人?”

    双面殷子却根本也不理会,反而是盯着其人身前的桃木剑。

    那冷峻面孔的眼中闪烁着惊喜与贪婪之色,说道:“想不到,师尊仙洞前的桃花树,竟还有残枝留到现在!你该是当年那只开了桃花的断枝吧?”

    秋雨子闻言一怔,咀嚼其言之后,心中巨震,他也不是个绕圈子的主,索性就问桃木剑:“这人所言,是何意思?”

    桃木剑却沉默以对。

    秋雨子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知道对方所言,恐怕不是虚妄,于是又对双面殷子道:“你那师尊是何人?你是哪家门下的?”

    “区区凡尘修士,还是莫要掺和进来的好!”冷冽面孔看向秋雨子,身后一只硕大青鸟升腾,双眼目光化作实质,直接激射出去!

    精芒所过之处,空间为之扭曲!

    秋雨子心中警兆大起,本能的就要退避!

    但这时,桃木剑一转,便将精芒斩断。

    “殷郊,你还是这般目中无人!掌教老爷当年满心悲痛,亲自清理门户!莫非这些年来,你竟没有半点悔改之念!”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议论我与师尊之事!”冷冽面孔勃然大怒,天上顿时电闪雷鸣,“你一区区精怪剑灵,莫非不知上下尊卑!简直找死!”说着,直接朝桃木剑抓了过来!

    桃木剑凌空挽了一个剑花,便有朵朵花瓣飘散,将剑身与秋雨子一同护住,而后就道:“殷郊,你还是这般冲动、鲁莽,你可知道这里是何处?贸然动手,不怕当年之事重演?”

    银甲人稍微停手,那冷峻面孔冷冷道:“此话何意?”

    “太华山的扶摇子,如今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人,我与他有着情分,当年他未成道时,曾遇一阻道之敌,是我助他斩杀!你若在此处出手,必然要与他结下因果!如此一来,此番你费尽心机下界,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都未必能真灵逃脱,有性命之威!”

    秋雨子听着两边之言,不由一愣!

    殷郊?

    这个名字,对他而言有些熟悉,细细思索,神色又是剧变!

    你们俩这话里透露的信息量,可有点大啊!

    不等他理清思绪,那冷峻面容就道:“可笑至极!危言耸听!你这是想要以空城计诈我!你一精怪剑灵,如何能懂得吾等境界?便是凡间有人神通通天……”

    只是,他话未说完,就被边上的俊秀面孔打断。

    “兄长,那位太华山的扶摇子,恐怕就是立下残道之人。”

    听得此言,冷峻面孔神色微变,却还是摇头道:“就算是残道之主,一样也受乾坤压制,他能通长河,吾等亦能通……”

    说着说着,他还是抬手一抓!

    “不要扯虎皮,也不要心存侥幸!你既是师尊之物,正好为我所用!用以寄托思念!还是乖乖的过来吧!奴印!”

    他身上的银甲表面,偏偏鳞甲飞起,化作漫天寒星,卷动起来,直接将这一片空中笼罩!

    那银甲人抬手虚划,凌空书写了一个“奴”篆,轻点一下,就朝桃木剑飞去。

    秋雨子登时浑身僵硬,同时察觉到,不光是自身被包裹,连周围的空间都被化作风卷的鳞片彻底封锁住了!

    不过……

    “想要抢夺某家的佩剑?加以奴役?那你可是打错了主意!”

    说话间,秋雨子眼中血光一闪,浑身气血炸裂,竟是用了昆仑秘法刺激气血,蛮横的挣脱了肉身束缚,然后就要去抓桃木剑!

    冷峻面孔、殷郊之脸怒喝:“竖子尔敢!此物乃是吾与师父的因缘之物,足以逆流上溯,岂能容你放肆!”

    随即,漫天鳞片齐齐停滞,紧跟着便朝着秋雨子汇聚过去!

    霎时间,破灭与毁灭之意降临在他的身上!

    “没想到,某家这一偷懒,竟偷出个性命之陨来!”面对着死亡威胁,秋雨子反而不复慌乱,只是看向身前的桃木剑,手捏印诀,指尖渗血:“不过,总不能让你落到他们手中,被这怪异奴役!”

    淡淡的血光将桃木剑笼罩,要破开空间,助祂离去。

    “唉。”桃木剑却叹了口气,“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

    话音落下,桃木剑之上一朵朵绿叶生长,十九朵桃花绽放,紧跟着猛然爆发!

    轰!

    桃花飞散之间,整个天空霎时间被侵染了一抹桃色!

    银甲人的两张面孔,同时露出了惊讶之色,旋即便被桃光笼罩了全身,竟是一时难以辨别方向!

    另一边,桃木剑上发出碎裂之声,裂痕蔓延,却是凌空一转,化作剑光将秋雨子笼罩,旋即破空而去。

    秋雨子脸色铁青,他自然看得出桃木剑的情况,却也知道局面情况,于是强忍着心头愤恨、怒火,低语道:“先往长安!当今之世,与咱们有交情的,唯有那陈小子能挡得住此人!这人的跟脚太深厚了,就算是一般的宗门,都不敢与他出手!”

    “不去长安!”桃木剑却摇摇头,“长安城中风云际会,变数太多,去淮地!那里隋龙刚陨,王朝衰败,那殷郊殷洪必不敢靠近!”

    “就依你!”

    话落,一人一剑,已是破空而去!

    但等他们离去之后,寒光一闪,漫天鳞片搅碎了云雾与空间!

    满脸怒意的殷郊,一抬手,掌中光芒延伸出去,化作方天画戟。

    “你以为能逃得了……唔!”

    突然,他闷哼一声,一缕缕漆黑气息,在他的勃颈处显化,所过之处,血肉腐化!

    “不妙!那叛逆桃枝反抗之下,身躯受损,魍魉之气难以压制!”俊秀面孔急道:“而且兄长怒意涌动,心念也受到影响,若无鸿蒙果镇压……”

    “不用那般麻烦!”殷郊的双眼中,迸发出一点骇人的妖异红芒,“只需得一二道基,炼化六贼,便可暂时镇压下去!”

    这时,忽有衣袖声传来。

    正是听得动静,赶过来探查的太华弟子!

    殷郊眼中红芒越发旺盛,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笑容。

    “嗯?”

    坐于金莲之上的陈错心有所感,转头朝太华山的方向看了过去。

    “君侯可是发现了什么?”前方凌空引路的梵如来转头询问。

    陈错也不回答,而是身子一晃,离开莲台,转眼消失在天边。

第六百零三章 世事弈棋无定

    嗡!

    陈错身形如电!

    几百里的距离,对他而言转瞬及至,但随着一点嗡鸣声传来,又有几道涟漪浮现,时空扭曲,长河流转,一道威严的意志自虚空中传来。

    “兴衰之主,世事变迁难定,玄道飘渺无凭,欲在直中取,何不与我弈?”

    “今日之局,不是陈某恰逢其会,而是因我而起?”陈错停下身子,遥遥相望。

    那意志就道:“汝既道行冠绝天下,偏偏残道缠人间,那自然是天下诸多烦于汝!亦烦于吾!”

    陈错咀嚼其人之言,忽然冷笑:“原来你是谋夺第八道之人,今日将我困在此处,想要便于落子?”

    那意志却道:“非也,此乃起手,为的是分出谁先落子。毕竟绕转千回,为的便是一瞬胜负,不过目前来看,是我先得一步。”

    陈错摇头道:“谁先谁后,口说无定。”

    “哦?当真有趣,不愧是窥得兴衰之人,只不过,我虽无法败你,但只需将你拖延片刻,便可得一目之先,你又如何能挣脱出去?”

    “兄长!守住心念!莫让怒火吞噬了神念道心!否则肉身将化魍魉,邪念最是浓烈,六贼窥伺在旁,此身怕是连一日都支撑不住!”

    太华山上,寒芒银光不断炸裂!

    银甲人凌空悬浮,四肢震颤,浑身上下被狂暴的灵光笼罩,不断爆发出猛烈的气浪,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这气浪卷起了山上山下的石块、树木、草皮!

    一时之间,整座太华山都被波及,山体震颤,连带着与山中灵脉相连的洞天,都受到了直接影响。

    两名负责接待的年轻修士,更是在一个照面间,就被狂风卷了起来!

    尽管他们还试图催动印诀、符篆。

    但那狂风之中蕴含着一股纷乱之力,不仅侵蚀血肉,更能扰乱思绪,令二人无法凝聚心念,纵然浑身手段,也是施展不出来半点,几息之后,便惊呼起来,身上更是不断显露出伤口与被腐蚀之处!

    那伤口蔓延全身,宛如裂痕一般,而腐蚀之力更是借此侵入血肉深处,触及性命灵魂!

    很快,在二人的胸口处,代表着道行根本的灵光缓缓浮现!

    霎时间,二人的精气神尽数凝聚——他们的境界,本来只是稍微触及第二步道基之境,却被殷郊的神通生生将全身的精血、心念、灵光凝结出一点道基!

    只不过,这其中涉及到透支与预支之理。

    银甲人的头上,代表着殷郊的冷峻面孔狞笑着张开嘴,猛地一吸!

    那两人浑身一颤,眼白上翻,昏厥过去,而后血肉迅速干瘪,浑身的气血精华都朝着胸口汇聚,与灵光交缠着要脱离身躯,被殷郊吞噬!

    “兄长!”

    关键时刻,银甲人的俊秀面孔焦急出声,旋即凝聚心神!

    就见银甲人的左手忽而艰难移动,在胸前捏出一道印诀!

    随即,那两名道人浑身震颤着跌落下去,胸口的灵光与气血又重新散开!

    殷郊的面孔登时怒火冲天,他低语道:“殷洪,你做什么?若不得道基之灵,如何压制魍魉?”

    殷洪便道:“兄长,这些人都是太华门人,算起来,也是玉虚传人,如何能伤了他们?”

    “事急从权!”殷郊根本不给殷洪再次开口的机会,眼中红光一闪,浑身灵光骤然燃烧,随即朝着殷洪的面孔灌注过去!

    “兄长,怎能在此时预支……”

    竟是直接将殷洪的意念镇压下去。

    于是,银甲人头上的两张面孔,竟然开始变化,属于殷洪的那张俊秀之脸,居然渐渐消弭,最终消失不见!

    相应的,原本缠绕在身躯上的一层淡淡灵光,也随之消失不见。

    “罪恶之事还是为兄来做!”待得独占头颅后,殷郊淡淡说着,“在这之后,才是你这颗无用善心发挥功效的时候。”

    说着,整合了整个身躯的殷郊深吸一口气,意念贯穿全身,令整个身躯的震颤停止。

    噼里啪啦!

    随即,他全身上下发出了铁锅炒豆一般的声响。

    “耽搁的时间太久了,一体两念,事事皆要内耗,着实是损失不小,现在总算能舒心片刻,虽说在这之后,因着香火之道的规矩,身躯要被殷洪掌管相同的时间,但到时该做的事也都做完了!”

    念头落下,殷郊再次朝那两人看去,却没有动手,而是冷笑起来。

    “也罢,既然又有送上门来的了,那不妨就挑选个更好的猎物,省得图造杀孽!这里,毕竟是我那兄弟的过往师门!”

    说着,他目光一转,看向远处。

    就见几道剑光、遁光疾驰而来,为首的脑门锃亮,正是穷发子。

    毕竟山外闹出这般动静,两个门人又深受重伤,秘境中又怎么会毫无察觉?

    再加上,这位怪异的故人,本就在门中挂了名,是被重点观察的,穷发子为了二人,甚至还特意给身在长安的南冥子去信。

    可见,他早就意识到,这位不速之客是个不稳定因素。

    只是,任凭他如何预想,都没有想到,引爆这颗炸弹的,居然会是昆仑来客!

    而且那秋雨子的道行修为,在八宗之中如今也是数得上号的,按理说也身在强手之列,穷发子着实没有想到,对方会败得这么快,这么惨,这么离奇!

    以至于,他还未召集好人手,商量出对策,那边两个外门弟子已是重伤!

    几息之前。

    “山门跟前,被人伤了弟子,于情于理都不能置之不理!”穷发子得了小心,便不停留,也不按着正常顺序安排了,先是招来了自家儿子,拿出随身白玉递过去,吩咐道:“我儿,你拿着为父的太华白玉,去道隐峰,你言隐师叔祖闭关处,讲明情况。”

    光头少年领命而去。

    紧跟着,穷发子就率领几名演武的内门弟子架云而起,朝着秘境之外飞去,只是在这途中,他也没有闲着,将一张张符篆拿出,以意念刻印情况,然后一一点燃。

    瞬间,一道道讯息传递出去。

    “诸师兄弟之中,我算是垫底的,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便也不怕丢人现眼,师门安危可比我的脸面重要得多,自然要让几位师兄,还有小师弟都知道此处情况,以防万一!”

    待做完这些,他的人已到了秘境之外,一出山门,便见得那银甲武将凌空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表情倨傲。

    不过,看着那张冷峻面孔,穷发子却是微微一怔。

    “之前此人分明是一头两面,怎的现在只有一张脸,看着与常人无异?”

    疑惑之中,他想到此人毕竟与师门存在渊源,刚才又是和昆仑动手,算起来与太华山没有撕破脸,便想着先拖延时间,稳住对方,等自家几位强横得离谱的师兄、师弟归来,自可万无一失。

    “你……”

    只是,穷发子刚要开口,便听那人冷哼一声!

    霎时间,滚滚重压袭来!

    那恐怖的压迫感,浩浩荡荡,宛如江河一般汹涌,不仅将周遭空间压迫得显露裂痕,更宛如铁锤一样,敲在穷发子等人的身上。

    随同其人同来的几名修士,第一时间便闷哼一声,而后跌落云头!

    穷发子虽稍好一些,却也是闷哼一声,身子一顿,当空摇晃了一下,口中就有了一抹鲜血腥味。

    他压下翻腾的气血,驱散心底杂念,努力维持镇定,手捏印诀,护住周身,随即运气于胸,扬声道:“阁下既为我太华先辈,何故要伤及门人?”

    “太华先辈?”殷郊哈哈一笑,看着穷发子,满脸嘲弄之意,“也对,我与太华山也有几分同源之谊,既然如此,当下正身陷危机,尔等何不相助?”

    穷发子压住心头厌恶与怒火,直言道:“前辈若需要相助,吾等自当伸出援手,还请明言!”

    “好!”

    殷郊眼中红芒越发浓烈,身上银甲的诸多接驳、缝隙之间,更有一股股的黑烟不住冒出,散发出刺鼻的腐朽气息,更令穷发子心底生出种种难言的诡异之感!

    这般摸样,如此疯癫,与初来嫁到之时截然不同,莫非是走火入魔了不成?

    但不等穷发子细细思量,殷郊就忽然催动身上的银光鳞片漫天飞舞,又将那方天画戟往前一挥!

    “那就将道基献出吧!正好与我定住此间道身!”

    话落,寒芒自奇戟刃中迸射出来!

    刃光锋利、冰寒,内里蕴含着要将人开肠破肚、斩道取心之意!

    穷发子本能的便生胆寒之念,方要躲闪,却骤然惊觉,四周的空间皆被那银鳞定住,竟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呼吸间的功夫,那寒芒已是近在咫尺!

    他慌忙捏动印诀,引来雷霆护身,但那寒芒却连雷霆都一分为二,直指其身!

    “吾命休矣!”

    穷发子惊呼一声,旋即点点涟漪自远处,这边被那光辉透身而过!

    霎时间,他整个人便被一分为二!

    胸膛之内,性命相交的灵光破空而出,朝殷郊飞了过去。

    “不得了,竟是长生根基,这一下,足以令吾辈在凡间留存半个月,就是再与人动手,也至少还能维持时日!你在太华山中该是中流砥柱吧,只可惜,终究只是凡俗之根,如何能是吾辈对手?”

    叛逆的王子露出期待的笑容,张开五指顺势一抓,就要将那灵光拿捏在手。

    但就在此时。

    太华秘境之中,扶摇峰中,传出一声叹息。

    “真身未圆满,本来不想动用,现在却是不得不动了。”

    有如白玉一般的身躯微微震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顿时,整个秘境昼夜流转,四季同现!

    那双迷茫的眼中,无数流光闪烁,仿佛有星辰兴灭!

    紧接着,他抬起还显孱弱的手臂,轻轻一点。

    “不过,你说对弈便对弈?世事哪能随你定!”

    念头落下,黑白光辉呼啸而出,转眼便扫过秘境内外!

    瞬间,因果兴衰,逆转还原!

    尤其是那殷郊,在被黑白光辉扫过之后,猛地惨叫起来,随后凌空翻滚,浑身上下银甲碰撞震颤,一道道黑烟从铠甲缝隙中渗出!

第六百零四章 神通合一至极

    天地寂静。

    除了嚎叫的殷郊之外,被黑白之光扫过的太华内外,在这一刻竟然尽数停滞下来!

    嘎吱!嘎吱!嘎吱!

    各种诡异的声响从各处传来,就像是万物本欲按着既定的规律运行,但因被一股外力强行按住,难以运转,两力对峙,发出的声响!

    “这是……”

    秘境内外,众多修士、访客,原本见得穷发子被人一分为二,都是惊骇不已,现在又见得这般异变,更是心念陡变。

    随后……

    天地万物,竟是倒转起来。

    划过长空的戟刃之光倒飞回去,连同那漫天飞舞的银鳞亦是回卷而归!

    紧跟着被一分为二的穷发子肉身重归,那跌落云头的诸多修士重新升空,乃至被强行将血肉精华凝结于胸口的两位迎客修士,亦是气血归于全身,干瘪的身躯重新充盈起来!

    转眼之间,衰败化作兴盛!

    这宛如神迹一般的变化,令关注此处之人瞠目结舌!

    “啊啊啊!”

    旋即,他们又被一声震得天地动摇的吼叫声打断了思绪,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殷郊捂着面孔,已经隐匿的第二张俊秀面孔,再次浮现,像是要从皮肤下面钻出来一样!

    “操纵时光的神通吗?居然连吾辈以‘承诺’所提前预支的结果,也能够被逆转?怎么可能!吾辈岂能被这源于人间的神通所击败!我不承认!”

    浓烈而不甘的怒火,在祂的心头燃烧,漆黑的烟雾已然从其身体包面,渗入了血肉深处,并且开始侵染其念头与道心,体内的灵光猛然爆发开来,银白色的火焰在身上灼烧!

    火焰的边缘,却是漆黑一片!

    火光照耀之处,众生一个个皆感到身躯衰败,灵魂魄摇晃,似乎要从体内跌落出来!

    “尔等的魂魄……”

    呼!

    狂风骤起,在殷郊的心灵深处,一道火焰猛地窜起!

    随即,这火焰便不受控制的扩张,将祂体内正在升腾的旺盛灵光,乃至那旺盛的斗志,都灼烧起来!

    瞬息之间,殷郊的气息便急转直下,开始衰败!

    惨叫声中,那张俊秀面孔就要直接成型,反倒是那张冷峻面容,渐渐变得模糊!

    “窥心之法?岂能让你如愿!”

    哀嚎中,银甲人竟是直接并指成刀,朝着胸口刺入!

    霎时间,黑血四溅!

    “黑白人间与三火神通,在被我的这具本体、真身蕴养后,隐隐蜕变出干涉因果的势头,不,准确的说,是因为即将融入因果之间,所以已然带有了因果之力。”

    陈错的本体缓缓收回左手。

    那并非是他的精力抵达了极限,而是尚未完全的力量,在动用之后残留的反噬。

    在这具如玉身躯之内,灵光、法力、神通、念头、血脉……交织在一起,隐隐要融为一体,凝聚出一道模糊的轮廓,似圆非圆,隐隐有月光缠绕,与心月呼应。

    “旧身锤炼出来的诸多神通道法,如三火神通、黑白人间、五色神光等,都在与我的本命神通‘因果之间’交融,唯一的例外,恐怕就是源于前世的森罗茧房了。不过,这道要融会贯通的神通结晶,虽是在我体内孕育,却又难以确定实质,这或许是因为太早接触了道标,天地人三才不全,跨越境界、超出理解之故。反倒不如在外行走的那具化身,掌握着几个神通的原型,运用自如……”

    感受着真身之内,变化不定的轮廓,陈错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不久前听闻之物——

    “鸿蒙果……”

    一念至此,微微定住身形,陈错的意志慢慢收拢,将源于体内深处的疲惫压了下去,同时略显迷茫的目光一转,朝着外界看了过去。

    霎时间,这一片区域内当前发生的一切,以及时间上溯,过去发生的种种,尽数呈现在他的眼前。

    咔嚓!

    轻微的破碎声,从虚空中传来,无形的裂痕开始在秘境内外显现。

    “这个双面人居然到了太华山……殷郊,纣王的两个儿子之一?原来如此,此人竟是殷郊与殷洪。一人两面,难道是合体了?难怪会来到太华山,在古老传说中,赤精祖师乃是那殷洪的师父!”

    隐约之间,他仿佛在那具嚎叫、怒吼着的身躯中,看到了一片宽旷无限的大地!

    一轮耀眼的烈日悬于其上,不断释放出阵阵光明,内里更蕴含着亘古、古老的气息!

    不仅如此,在那烈日的深处,更隐约有一轮残月虚影时而浮现!

    “第六步,辟地之境!”

    一眼之间,陈错便看出了银甲武士的跟脚。

    “虽然被天地之力限制,但其本质却是掌握了道日、开辟了福地的第六步!只不过,他的身体中蕴含着的神通非常古怪,不,或许不该称之为神通,而是更上一层的,莫非是已经触碰到了心月?我虽也有心月,却只能算是机缘巧合,并不能真个调动其中神通,除此之外……”

    他微微凝神,但这一次,目光却锁定在银甲人的身躯之上。

    “身躯古怪,是因世外降临之故,还是第六步境界的特点?长生的神通千变万化,各有特色;归真的法相,千人千面,各有不同;世外的桃源,千姿百态,各衍玄奇;那么辟地的福地,其中的道日,各自蕴含玄妙,也是说得通的。”

    血肉之中,正在缓慢侵蚀,穿梭虚实的漆黑雾气,落入了他的眼中。

    雾气所过之处,身躯逐渐质变,内里蕴含着诸多混乱之念!

    “不是寻常的肉身,这个不断侵蚀其人血肉的漆黑雾气,亦是十分古怪!”

    念头落下,察觉到银甲人重新将俊秀面孔压下,渐渐恢复了气息,陈错便重新抬起了手指。

    “总之,这位世外来客,身上处处谜团,本身亦有来历,擒拿下来,仔细探查研究,必然能从他身上获得许多收获与情报!”

    忽然,陈错微微一怔,轻笑起来。

    “也是,此处可是太华山。不过,让穷发子挨上这么一下,也着实是过分了些。”

    随后,他他目光转向一边。

    “不过,那位隐藏在幕后之人,到底是露出了马脚。”

    “呼……呼……”

    秘境之外,重新稳固了身躯与意志的殷郊,已是浑身浴血。

    漆黑的血液中,覆盖了祂的身躯,更是侵蚀了银甲,黑雾升腾,鬼脸聚散,翻传出密密麻麻的诡异笑声。

    “吾等……”

    唰!

    便在这时,一道夺目的剑光,自秘境中的竹居内迸射而出,转眼跨越虚实,直指殷郊!

    “又是偷袭,但这一次,尔等休想如愿!”

    殷郊怒吼一声,满身被黑血侵染的鳞甲密集而起,便要朝着前方扑去!

    但转眼之间,便被剑光斩断!

    而后,那道剑光干净利落的将祂贯穿!

    “怎……怎会……这道剑光中,居然蕴含天道之理!难道是法宝斩出?可凡尘之人,如何驾驭?莫非,太华秘境保存着一枚成熟的鸿蒙果?”

    殷郊脸上露出茫然不解之色,随后虹光自七窍流出,周身黑血炸裂!

    紧跟着,一道恐怖的吸力突然爆发!

    偌大黑影笼罩大地,无边大口吞噬乾坤,狂风骤起,祂身上仅存的黑边银火,都被一并拉扯过去,落入那巨兽的口中。

    “这是……古鲲?”

    殷郊眼皮子一跳,陷入极度的衰弱!

    紧跟着,一阵寒风吹来,乾坤万物陷入寂静,仿佛一切有形之物在这一刻尽数都被冻结。

    祂闷哼一声,赫然发现,躯体竟已经难以动弹。

    “这是什么手段?居然在无声无息中,将吾辈的受身禁锢……”

第六百零五章 不善弈而善掀

    “可恶……吾辈岂能倒在此处,吾辈……吾辈……”

    身躯被禁锢,殷郊的心底竟生出恼怒之意,以及一丝畏惧!

    但正是这一丝畏惧,让祂越发愤怒!

    “区区凡尘小卒,只能借用大道源流的皮毛,竟敢如此辱吾!”

    狂暴的念头,不断的在殷郊体内沸腾、跳动,化作最为纯粹的推动力,令祂原本被禁锢的身躯,重新迸发出力量,竟是颤颤巍巍的,再次抬起手来。

    可就在此时。

    一道星光自空中落下,伴随着一名衣袖飘飞的女子,一同坠落!

    强光吞没了殷郊的身躯,刺眼的光芒将祂的四肢躯干尽数缠绕,一枚枚细小的梵文,随着光芒四散开来,转眼遍布了殷郊全身,继而猛烈收缩!

    “唔!”

    顿时,他一声闷哼,整个人都被捆住,随即跌落下来!

    “你们这群……啊!”

    伴随着又一道剑光激射而至,贯穿了其人的头颅,将内里的灵识、念头斩碎,殷郊瞬间昏迷过去。

    而后,祂的这张冷峻面孔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俊秀面孔。

    这张脸上带着震惊与歉意,但很快都化作欣慰,而后勉强振奋精神,用微弱的声音道:“十分抱歉,给诸君添了麻烦,好在被及时制止,看来吾等师门……云霄洞传承不灭,人杰辈出,但还请诸君小心,吾等天外之神以本身位格降临,受了人间之血肉,却也被人间杂念时刻侵染,若无净化、镇压之法,时间一长,便会异化为怪异,还请诸位早做准备……”

    说完这些,这张面孔亦昏迷过去。

    “人间杂念侵染,将会异化为怪异。”

    遥遥观望,陈错咀嚼着这句话,心下思量着。

    人神怨愤,怪异荐发!

    所谓怪异,会有何奇怪,多少奇异?

    自然而然的,陈错想到了那具身躯中,内外渗透的漆黑雾气。

    “那些古怪雾气,有种种异样,甚至有腐蚀之效,连那殷郊的心念似乎都被其影响,即便要探究、探究,也需要小心,防止扩散。”

    他正在思量的同时,一个声音在秘境深处响起——

    “几个野小子、大姑娘,终于想起来还有个师门了。”

    略带抱怨的话,从竹居中传出。

    “这也是你们师叔我如今不方便走出秘境,更不能将这等恶徒引入秘境,留下隐患,不然的话,哪里轮得到这人在咱们山门前撒野!”

    这话语浩浩荡荡的传来,虽不厚重,却有几分绵延。

    听着此言,尚且惊魂未定的穷发子,终于回过神来。

    他猛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随即又瞅了瞅周遭尚未散去的异象,然后长出一口气,苦笑道:“好家伙,还以为我这次死定了,方才那等局面,也就是咱们太华山,换个宗门,我这都救不回来了。”

    他性命双修,灵识晶莹,即便身躯被人一分为二,但意念长存,凝聚于魂魄之中,并未立刻消散,所以知道刚才那等局面下,最后的情况,自己也得落个肉身崩毁,尽余魂魄的下场!

    与自家老七正气子,是一个模样,甚至还要不如。

    却没想到,黑白神光一扫,竟是返本归元,由死转生,有衰变盛!

    此刻,他浑身气血沸腾,居然在肉身生死之间有所领悟,境界隐隐有了精进之兆!

    只是,此时自然不是他细细体悟的时候,稍微定下心念后,他便游目四望,忍不住道:“师叔,师兄、师姐、师弟,你等若是早些出手,也不知将我吓出个好歹。”

    竹居之中,便传出冷哼,那言隐子很是不满的道:“还有脸说!学艺不精,生孩子倒是积极!这次的事,换成门中其他人,断然不至于是这般局面!今日幸亏有你这些个同门出手,不然传出去,咱们太华山的人,在家门口被人给宰了,咱丢不起这个人!”

    穷发子听着这话,却是咧嘴一笑,脸上的愧疚竟一扫而空,反而理直气壮的道:“师叔这话说的不对,修行固然重要,传宗接代也不能或缺,本来咱们太华山就是人丁稀少,而且诸多师兄、师姐、师弟、师妹还都不生,只靠着引入弟子,终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还是得……”

    “住口!速速归来!”

    他话未说完,便被言隐子呵斥打断,紧跟着便见一道剑光飞出,直指穷发子!

    感受着其中蕴含着的杀戮、破灭之意,穷发子浑身上下毛发乍起!

    除了头。

    随后那剑光险之又险的与他擦身而过,落在后面的银甲人身上。

    顿时,剑光缠绕,渗透身躯,瞬间就斩断了里面正视图聚集的挣扎与反抗之念,连带着那些不断渗透的黑雾,以及黑雾中蕴含的腐蚀之念,都一并被斩断!

    顿时,这具身体从内到外,彻底失去了主观之念,也就从根本上被封镇下来。

    紧接着,一道道冰寒气息落下,缠绕此身,宛如无形的锁链,将之捆住,只在胸口处凝结出一道繁复的字符。

    “封!”

    瞬息间,银甲人便被彻底封镇。

    不过,很快就有淡淡的黑色纹路,在他的体表蔓延,甚至开始渗透用以镇压的剑光与寒气!

    “情况不妙啊。”

    看到这一幕,穷发子眉头一皱,不由头大起来。

    可就在这时。谷

    扶摇峰中,一只手伸了出来。

    这只手,散发着赤红色的光辉,燃烧着一股浓烈的火焰。

    火焰灼烧虚实,直接跨越了秘境与现世的隔阂,变得巨大无比,一下子就抓住了银甲人,随即便收了回去,镇压于山中。

    “呼……”

    穷发子长吐了一口气,笑道:“这下安全了,有小师弟镇压其人,肯定是万无一失了。”

    紧跟着,他游目四望,这才愕然发现,无论是遮天蔽日的巨鲲之影,还是那遍布各处,仿佛能冻结时间的冰冷气息,又或者是自天空坠落的星光,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消弭无形,仿佛从来没有来过。

    “……”

    穷发子看着晴朗的天空,默然无语。

    竹居中,不满的声音传出——

    “山门不幸啊,壮年后裔都不挨家,让我一个老家伙留守,边上就陪着个秃头,真个是寡淡的人生啊,如此,便是长生,又如何?”

    “……”

    穷发子听着这话,看着周遭逐渐回过神来的门人、客卿,心内充满着苦涩,暗道,您老人家整日里闭关,怎么就留守了?就算是有人留守,那也是被四师兄嘱托的我才对!

    他正自怨自艾。

    那边,竹居中再次传出话来——

    “穷发子,眼下这门中风波既平,等会让你家小子过来与我说说话,解解闷,你在外面收拾一下残局。”

    “……”

    穷发子久久无语,最后值得称是。

    另一边,竹居之中。

    身形佝偻、满脸白须的言隐子,抚摸着被放置于身前的长剑,而后转头,朝窗外看去。

    在他视线的尽头,扶摇峰正缓缓浮动。

    “世外受身,魍魉显化,这东西可不好把握,一个不好,福地之君、洞天之主也会为其所趁,尤其是未曾踏足世外,不曾凝聚传说之身,以肉身真体接触,更是凶险!”

    这般想着,他握紧了长剑,心里有了决定。

    淡淡的流光,自剑鞘中显化,沿着双手,渗入其身。

    “师门之事,是无需我再担心了,毕竟并非只有我一人才堪背负太华之名,如此一来,眼下要做的事,倒也分明了。”

    云层之上,陈错的衍生化身凌空一抓,从虚空中抓出一截黑线。

    “殷郊殷洪二合一的身上,除了世外气息之外,便只有这一截黑线最为明显,而且和祂本身格格不入。”

    以真身镇压银甲人后,陈错并未立刻对其展开探究,只是将浮于表面的一些明明牵扯抓取出来。

    “我曾经接触过类似的东西,不过其上缠绕着一股迷雾,明显是为了防止被人探查,我若想要顺藤摸瓜的找过去,必然会打草惊蛇。如此看来,那位躲藏在幕后之人,关注我很久了,而且定然有所谋划,乃至一直以来,都在以隐晦的方式,与我针锋相对,哪怕是在我沉睡期间,不过……”

    陈错摇了摇头,而后浑身的气血开始激荡,十二颗星辰依次显化,额头竖目猛然睁开。

    森罗之念化作漆黑之光迸射而出!

    随后,十二颗星辰便融入其中,化作一道彩色的光芒,径直灌入了那一截

    “自顾自的就说要对弈,未免太过于自以为是了,我可没有闲心思与这般阴险之人对弈!再说了,我的棋艺本来就不好!比起下棋,我更擅长掀棋盘。”

    空旷的大厅中。

    唯我之主凌空盘坐,他的周身被一道威猛的虚幻身影包裹,那股子睥睨天下、气吞六合的霸气,几乎化作实质!

    唯我之主的意念,从这道虚影中穿出,立刻便带上了一股威压、沉重、霸道的气息!

    随即,关注到面前的棋盘中。

    “很好,这盘棋很快就要真正展开了,而‘殷太子大闹太华山’,便是第一章回!此章一成,不仅上次反噬的暗伤能迅速恢复,令三才裂痕消弭,我的成道之路也可顺利展开!而陈氏作为贯穿全书的……”

    心念未落,他忽然浑身巨震!

    咔嚓!

    面前的棋盘上,一道裂痕显现!

    紧跟着,那包裹着全身的狂霸虚影骤然破碎!

    “噗!”

    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唯我之主的眼中满是惊骇与疑惑。

    “又来?”

第六百零五章 持剑望长淮,衰龙将登岸

    鲜血飞溅!

    在那血水之中,竟有点点斑斓显现,然后急速干涸、暗淡!

    待得鲜血落地之后,已是彻底干枯、腐朽,仿佛经历了漫长时光。

    不仅如此,四周更有奇异的光辉,从虚空中蔓延出来,朝着唯我之主聚拢、渗透。

    他脸色一变,随即全身爆发出恐怖气浪!

    轰隆!

    狂乱的气息宛如暴风一般扫过四周!

    空旷的厅堂转眼之间,就一片狼藉。

    随即,破碎声、崩塌声响起,整个屋舍彻底崩塌!

    不过,随着一道劲风扫过,崩塌的碎物四散开来,形成了一条道路,令那唯我之主从容走出。

    只不过,这位寻道之人的脸上,却有几分狼狈。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点血迹,浑身上下的气息十分散乱,甚至有淡淡的涟漪散发出来,开始辐射和扭曲周遭景象!

    “旧伤未愈,又增新伤!”

    似虚似实的裂痕在他的身体各处浮现。

    “原本是打算以陈氏为垫脚石、燃薪,踏足前行!毕竟在当代人间,唯有我与他是试图建立崭新天道之人!但一连两次被反噬,唯我之道已被他的兴衰之道侵!如此一来,我与他算是真个对应,双方只有一人踏足真道!另外一人,将成养料!”

    心中想着,他渐渐平息了身上的异状,露出了一抹冷笑。

    “这样也好,没有了退路的故事,往往才能化作传奇!陈氏也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对手!这场棋局,还是要进行下去!毕竟,这是我的布局!故事理应按照我的编织进行!下一局的胜负关键,无疑就是那个妄图记述陈氏事迹之人的身上。”

    想到这里,他望了望周遭。

    “可惜,又要换一处地方,如今突厥南下,周遭城池都受影响,想要找到这般空旷的宅子,可不怎么容易了。”

    说着说着,他的身形渐渐模糊。

    “果然又断了。这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

    感受着冥冥中,那股子针对自己的恶念,逐渐消弭于无形,陈错并不感到意外。

    “此人该是位于人间,但连世外之人都能利用,手段神通非同小可,说到底,此人处心积虑的布置这么久,肯定早有准备,就算一时挫折,也不会放手,不过先后几次,到底是露了行踪。他毕竟行诡计之法,布局行事肯定偏向于繁琐而复杂,环节越多,越容易出错,越容易发现。”

    一念至此,他转身朝着南方看了过去。

    “既然是针对我的,那对我有利的事,那人必然是要掺和,而且会尽可能的捣乱、破坏,所以想要将这个人挖出来,只需要做我本该做的事,那就够了。”

    他正想着,身后梵如来也赶了过来,合十行礼,问道:“君侯何故忽然改道?可是要先归山门?”

    这和尚的心里,巴不得这位故陈君侯回返太华山,最好如之前几十年一般潜修,不要再出来了。

    “无事,继续南下,途中还需法师将那石亭桃源的来龙去脉,尽可能的说清楚。”

    梵如来一听这话,面露苦涩,却还是点点头,道:“对于那处桃源,贫僧知道的其实不多……”

    淡红色的剑光,划过长空,摇摇晃晃的落入了淮地。

    待得接触地面,剑光散去,露出了被包裹在里面的秋雨子。

    不过,他一落地,却顾不上其他,一把抓住了桃木剑,看着布满其上的裂痕,满眼的心疼之色。

    “所以某家才说,这些个事沾染不得!你说,此番某家若还是在那河边镇着,又或者在昆仑山中的闭关,哪会有这般灾祸?”

    他的话,却没有任何回应,往日总会讽刺他两句的桃木剑,这次却寂静无声。

    秋雨子一怔,呆呆的看着木剑,用手轻轻抚摸。

    过了好一会,他一咬牙,将一葫芦灵酒都浇在桃木剑上。

    顿时,那桃木剑上发出“滋滋”声响,有白雾升起,散发出一股浓郁的生机,但依旧寂静无声,毫无反应,其上的裂痕亦无恢复迹象,但同样也不再扩张。

    秋雨子看着这一幕,越发沉默起来,随后从衣衫上撕下布条,小心翼翼将木剑包裹起来,随后抬起头,辨认了一下方向。

    “这里距离寿春不远,那里应该是有陈小子的淮主庙,到了那里,应该就能联系上他了!”

    这般想着,他并未立刻动身,而是抬起手,捏了几个印诀,又拿出几张符篆点燃,将自身的痕迹、气息彻底隐匿。

    “那两个人太过邪门,某家如今既与桃花失了联系,也不能盲信其判断,必须要小心行事,在遇到陈小子之前,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否则,我便没有机会将桃花救回来了!”

    一念至此,他终于再次迈开了步子。

    不过,几步之后,他心头微动,站定了身子,朝着东边远远看去,眼底灵光涌出,充斥双目。

    远方,浓烈的气血几乎将半边天空染红,更夹杂着种种混乱的气运色泽。

    “大丞相!再往前面,便是要入那徐州地界,想要再往关中,已然水路不通,必须得弃舟就陆!”

    华丽的船舱之内,身着朝服、不怒自威的宇文化及,双眼中充斥血丝,整个人透露出急躁、疲惫之意,听着心腹幕僚的话,有些烦躁的拍了拍身前的桌案。

    “走陆路,太慢,而且要经过王世充等人的地盘,变数太多!”他深吸一口气,满心的不愿,却也知道这一步是难以避免的,“去把那道人给我找来!”

    那幕僚躬身领命,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虽然兵贵神速,但既然要上岸,却也不能忙中出错,去让人先把新帝保护好,先皇的龙体也要再加派人手,除此之外,文武百官、江南名士也得再清点一遍,以防疏漏!”

    “喏!”

    随着这个命令传出,这支包含着几艘大船的船队立刻忙碌起来。

    甲板上人来人往,密集的脚步声传入船舱。

    与文武百官一同被强行劫掠而来的虞世南坐在狭小的船舱中,他听着外面的动静,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胸口的书册,叹了口气。

第六百零七章 乱名窥姓欲先手

    一番忙碌过后,宇文化及坐在椅上,捏了捏鼻梁,一脸的疲惫之色。

    这时,脚步声传来。

    他立刻振奋精神,重新做出了一副威严的模样。

    待看清楚来人之后,宇文化及眼中一亮,笑道:“道长,你来了,如今这局面有些复杂……”

    “贫道已经知道了。”那道人穿着宽大的道袍,手拿长杖,脚踩芒鞋,头发披散下来,一张瘦削的面孔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请大丞相下令,让兵马北上聊城,可得正名之势,继而归于关中,必能畅行无阻。”

    宇文化及听着,眉头皱起,却有几分担忧之色:“先帝驾崩之事,已是传播出去,这沿途的逆臣叛将,恐怕会心生不臣之心,若是行走陆路北上,经过那些乱臣贼子的地盘,恐有隐患!”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看向道人:“鹿力道长,你是得道高人,先前便能遮掩天机,混淆帝星之兆,如今可有法子,再次瞒天过海?”

    那瘦削的鹿力道人闻言,深深地看了宇文化及一眼,笑眯眯的道:“丞相,先前的乱拂名之法,实乃逆乱天机,贫道为此生生折损了十年的道行,这才能瞒天过海!即便如此,也不过争取了几日光景,为的便是给丞相争取时间,但这等事,可一不可再,先不说孽力反噬,便是之前错乱隋龙崩兆,已被不少有心之人留意,如若再行此事,立刻就要被人发现!”

    宇文化及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眼中怒火显化,眼看就要发作,但见着道人那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又生生忍住,说道:“还请道长教我!先前允诺,必然半点不缺!想来这国师之位,于道长修行之利,亦是不小。”

    “修道之人,掺和王朝俗世,其实隐患不小……”鹿力道人说着,见宇文化及已是脸色铁青,于是轻笑一声,话锋一转,“当然,这些规矩,乃是那生死之道强加于人,为的就是偏袒一方,以逞威风,吾辈造化修士,却是不受制约,甚至能化枷锁为阶梯,既然丞相以国士待我,那贫道自当报以全力!”

    宇文化及的表情,这才恢复几分:“听道长之言,应是已有决断。”

    鹿力道人便道:“为今之计,当以聚众之法应对。”

    “聚众之法?”宇文化及面露疑惑,“道长的意思,是招揽更多人手?可……以我如今的名声,想得助力,恐怕不会那般容易。”

    “贫道的意思,是招揽修行异人。”鹿力道人说着,压低了声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须知,这修行界中,也有许多不好彰显名号之人,这些人自然也想改变局面。这件事,丞相尽管交给贫道便是。”

    说着说着,他微微欠身。

    宇文化及顿时大喜,又是一番许诺。

    鹿力道人拜别宇文化及,便架起云朵,离了大船,飘飘荡荡的落到了岸边的小丘上,紧跟着一挥手,就有一段漆黑的幡布迎风展开。

    顿时,一道道虚幻身影从中浮现,每一道虚影的上面,皆有模糊的名姓飘荡,但总归是看不清楚的。

    “诸位隐姓埋名的造化道友!今有破野头逆流而行,扰乱天地秩序!其人虽难成事,却是吾辈截取天地气运的机会!何不速速来助!”

    随着这一道话语传出,那黑色幡布中登时涌出漆黑浓烟,随风而去!

    “嗯?”

    江都,虞府之外。

    身着黑衣的长发道人,忽然心有所感,忍不住朝北边的天际看去。

    “是何人在呼唤陈某?”

    想着想着,他压下了心底悸动,缓步行走于街道,一身缥缈出尘的气度,引得沿途之人纷纷侧目。

    道人显然早已习惯,并不因为路人的目光而又变化,只是看着那空荡荡的府邸,微微摇头。

    “不在此处?明不久之前,还能感应到那人的身影。”

    说着,他微微叹了口气。

    “我到底还没有取代那个人,虽然能时而感应,但并不稳固,甚至存在着时间上的出入,虽然在察觉到那位虔诚之人的位置后,第一时间就赶来了,却还是扑了个空,不过……”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集中到了那写着“虞府”两字的牌匾上。

    “至少知晓了,那人是谁,那要知道他去往何处,也并非难题。”

    一念至此,他转身离开。

    几息之后。

    “当年那位虞侍中可是南陈士林的领军人物,他的两位侄子亦是人中之龙,尤其是虞世基,在南朝覆灭之后,却受隋帝看重,得以专典机密,参掌朝政!咱们南地的许多招抚优待,便都会他在朝中争取得来。”

    “可惜啊,好人不得长命啊,为那……”

    “莫说,莫说,祸从口出!”

    ……

    坐于茶肆之中,黑衣道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很快便确定了最终的人选。

    “虞家这一代的人物,就只剩下那虞寄的过继子嗣,虞世南!”

    搞清楚了那人的名姓,自然很容易就能搞清楚其人的去向。

    几息之后,黑衣道人就从茶肆中走出。

    “那宇文化及杀了杨广,推举了一个傀儡皇帝后,就挟持着文武百官、名流名士北上,说是要归于都城,乘着大船离去了。”

    了解了前后原因后,黑衣道人便不再停留,迈步从容的不乏,不疾不徐的前行。

    就在这时,前面忽然有几名嬉戏打闹的孩童追逐而至,其中一名男童脚下一滑,忽然摔倒在这道人面前。

    道人微微一笑,挥手之间,一阵清风吹来,将那孩童的身子托起,而后面带笑容的飘然而去,留下诸多惊叹之声。

    “太过沉溺,以至于有些不分内外真我了,虽说本来就是想让他以假乱真,但本意是想他祸乱其名,而不是继承其名!”

    空旷的大厅中,唯我之主看着面前棋盘,面露冷笑,轻轻摇头。

    “也罢,这枚棋子终究是要物尽其用,他以为自己真个能瞒得住我?但托他的福,到底是比陈氏先得一目!正好布局!”摇了摇头,他伸手夹起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宇文化及尚未离开淮地,不好贸然前往,不过他要北上聊城,如此,我这些年留下的棋子,却是能派上用场了!”

    啪!

    棋子落盘!

    顿时,一道道黑线在虚空中飞舞,朝着中原东部蔓延过去!

    顿时,东方大大小小的茶肆、酒馆之内,诉说着故事的说书人同时心中一颤,紧跟着便有一道道灵光从他们的天灵、泥丸中飞出!

    冥冥之中,一个个或真或假,或者真假交织的故事,慢慢在长河中显现!

    “恩?感觉到了!”

    极东之地,东岳泰山。

    山中洞窟之内,一尊盘坐着的身影微微一颤。

    “终于,真仙再次踏足凡尘!吾辈更进一步的机会,便在其中!”

第六百零八章 牵动之间,层层相连

    寿春城。

    城池之中,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虽有不少身穿军袍的兵卒列队巡查,但一个个却都是阵型齐整,对沿途之人秋毫无犯。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尽管秋雨子心有挂碍,却也不免感慨。

    “某家这一路行来,虽未仔细探查,但也见识过不少各地情形,虽说是天下一统,但前后不过二三十年,很多地方连王朝更迭的消息都不知晓,这天下便重归纷乱,军阀割据,彼此征伐,各地渐渐失序,如这般热闹有序的地方已经不多,更不要说这些兵卒不竟对沿途百姓秋毫无犯,更属难得。”

    古之王朝,从来兵贼不分家,顺则为兵,逆则落草为贼,更不乏杀良冒功之时,其中混乱,可见一斑。

    如眼前这些兵卒,莫说是寻常兵卒,就算是那些打了打胜仗、吃饱喝足的精兵强将,也不见得能这般秩序井然。

    “这些兵卒还都穿着隋国的兵袍,但精气神却与城中的那座庙宇相连!桃花,你觉得如……”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秋雨子的脸色瞬间阴沉,而后加快脚步,直奔着那座庙宇走去。

    淮主庙!

    此庙位于寿春城中,只看寺庙的砖石色泽,明显是最近二三十年建成,比之长安内外的古刹、道观,要少了许多古朴气息,但论起气派、规模,却不逞多让。

    “上次来的时候,这淮主之庙,还在城外郊区,而且只是几位乡绅捐钱盖起来的,占地不大,这才多久时间,不光占了主城中央,更有了这等规模!如此看来,这三十多年来,陈小子虽默不作声,但并未停止在此处的经营。”

    在秋雨子的眼中,这座气势恢宏的庙宇,正被一股浓烈的气运包裹着,更有连绵不断的香火,从淮地各处汇聚过来,融入其中。

    一股源于自然的威压,不断地散发出来,令他的心中,生出一股压抑、沉重的念头。

    “这么浓烈的香火,整个淮地的民望人愿,至少也能塑造出一尊长生神灵!但陈小子对香火神道并不上心,也不知这些个香火,是被他安排到了什么地方。”

    想着想着,他走入庙中。

    入眼的,便是一个个身穿祭服的老少男子,正在各处与人交谈。

    此庙香火极盛,香客众多,而庙中的庙祝、庙众亦为数不少,个个身材高大,衣着光鲜,神清气足,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出身。

    “此庙始建于开皇五年,当时此地乃是南陈故地,主政之人乃是那位南陈康王……”

    耳边传来庙祝介绍此庙历史的话语声,还有几个庙众看到了他,就走过来,想要加以引导。

    不过,秋雨子只是甩袖之间,便将自身从周遭剥离出来,整个人的存在感化虚为实。

    那正在走来的两人,像是突然之间得了健忘,对视一眼,都忘了秋雨子的存在,只是疑惑于自己为何会走到此处,很快便接连散去。

    没了阻碍,秋雨子径直来到庙宇正殿的深处,抬头看了一眼,神案上的泥塑雕像,依稀能辨认出陈错的轮廓。

    他也不啰嗦,冲着那神像拱手一拜,口中念叨着陈错的名字。

    “陈小子,某家有事求助,还请你速速显灵!”

    轰隆!

    话音落下,忽有闷雷自神像之中传出,满庙之人皆惊,纷纷寻声看去。

    “淮主显灵!?”

    但在这之后,庙中却忽然安静下来,散落在各处的众人,一个个像是中了定身法一般,都静立不动!

    时间宛如定格。

    随即,香火沸腾,化作青烟飞起,而后一分为二!

    一道极粗,朝着西边飞去,一道纤细,却往东南而行!

    看着这一幕,秋雨子眉头一皱,暗暗称奇。

    与此同时。

    寿春城中,一座独院之内,几个正在打麻将的身影却是浑身一震,紧跟着各自停下了动作,齐齐朝着苍穹看去,表情各异。

    其中一人,却是一名花甲老人,他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景色,感慨道:“十年之后又十年,已经四十多年了,如今我已是风烛残年,但好歹是有了脱困之机。”

    后面,一身白衣的青年,说道:“梁君,你如今筑道有成,虽不至于长生,但延年益寿还是不难的,这修行之辈,被人封镇个几十年,乃是常有之事。”

    那老人摇摇头,不再说话。

    与此同时。

    坐于莲台,与云雾中凌空前行的陈错忽然之间心有感触,抬手之间,从虚空中抓取了一道青烟香火。

    沉吟片刻,他将意念从莲台中抽离出来,细细感悟青烟之内的信息。

    边上,与之同行的梵如来松了一口气。

    这座莲台乃是祂的本命法宝,性命交修,却被陈错借去,说是要感悟佛教兴衰。

    结果,这一路上陈错不疾不徐的赶路,虽不见将这莲台如何,但总归是让僧人心惊肉跳的,偏生不敢多言,尤其是对方意念渗透之下,更好像是自家的……宝贝被人拿捏在手中赏玩,自是感应清晰,所以提心吊胆。

    现在,陈错忽然停下感悟,抽离意念,梵如来在轻松的同时,也不免试探着问道:“君侯,你去南方,故地重游,不光要访故人,当时还有要事,我等可不速速前行?”

    在祂想来,若是全力赶路,到了地方,自己这宝贝莲台,也就能物归原主了。

    未料,陈错却道:“我此番南下,本就要等待契机,方能寻得要物,其实不急于一时。”说是这么说,但等他弄清楚青烟中所蕴之事,却是一怔,随即从莲台之上起身,一步迈出,人已消失不见。

    独留梵如来一人在远处。

    这僧人一愣,而后又惊又喜,正待收拢莲台,却见那莲花一颤,居然朝着陈错离去的方向飞驰!

    “宝贝且住!”

    无奈之下,满心惊疑的和尚,也只好跟了上去。

    二人离去之后不久,就有两道身影自远处赶来。

    正是那赤脸汉子与挎篮童子。

    “有意思,南方将有事起,这或许才是你我登台的机会!”

    话落,二人架起遁光,破开云雾,紧随其后!

    又过了几息。

    阵阵扇动翅膀的声音想来,随后就见六足四翼的异兽从云雾中飞出,这异兽还驮着一只小猪,小猪头上顶着一只小龟。

    “还真让陈小子说对了,确实有人跟踪他!这两个家伙,一个肥头大耳,一个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咱们继续跟着,得弄清楚他们到底谋划着什么!哼哧!”

    说罢,祂拍了拍身下异兽。

    “飞快点,追上去!对了,别忘了继续隐匿,你这本事还不错,都快赶上俺了,继续保持!”

    话音落下,异兽猛地振翅,瞬间消失无形!

    另一边。

    踏步于江面之上的黑衣道人,同样是一抬手,抓住一缕青烟,随后脸色剧变。

    “不好!是那秋雨子在拜神求助!”

    动念间,他俊秀面孔上的从容和平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焦急与慌乱!

    “我如今还未积蓄完毕,若那人被引来了淮地,大事不妙!不行,拖不得了,必须要尽快找到虞世南!”

第六百零九章 四十年来皆算计

    “虞世南。”

    空旷屋舍之内,唯我之主神色微变。

    “原来是他。”

    随即,他的面前黑线缠绕,在淡淡的水花声中,黑线演化出一列列文字,罗列出虞世南的生平之事。

    “过继给了虞寄做子,这就说得通了,虞家作为南朝望族,更是那梦中仙人的虔诚香客,虞世南记述陈氏生平,一点都不为过!只是,这记述他人故事传奇,乃是吾之权柄,此人妄图沾染,还在陈氏身上做文章,着实不能容忍。”

    这般想着,他挥挥手,将面前的一列列文字驱散,目光落在身前的棋盘上,夹起了一枚棋子。

    “那赝品如今心神动摇,难明自我,根本不知关键何在!那陈氏权柄众多,身份来历更加复杂,如果妄想一口气尽数吞下,必然会消化不良!为今之计,当先集中精力于一点,至少要将这梦中仙的主导权拿在手中!也罢,既然知道了虞世南所在之处,我虽不好踏足淮地,但只需那赝品赶在陈氏之前接触,这一局我便赢定了!”

    忽然,唯我之主心头意念猛地一跳,随即朝南方看去。

    “这么快?果然是片刻都不能掉以轻心!陈氏竟也已抵达淮地!说不得,还得暂时帮那赝品拖延一番,省得坏事!”

    念头落下,他猛地一掌拍在棋盘上!

    当即,满盘棋子飞腾、翻滚,而后闪烁黑白光辉,朝着天元位落下,转眼将之围住!

    更有旌旗、锣鼓、兵锋等兵家虚影从中显化!

    千军万马围天元!

    他露出了一抹自信笑容。

    “四十年的布局,不是你一朝苏醒过来,就能抵消的!”

    腾云驾雾,夜行如风。

    黑衣道人既是心中急切,又知了虞子去向,却哪里还待的住,当即架起五色云雾,一路奔驰,直奔北方而去!

    很快,脚下大地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粼粼水光!

    行至半途,忽有阵阵涟漪飘荡过来。

    这道人被涟漪扫过,竟是闷哼一声,身上突兀的冒出一层灵光,笼罩着全身,将自身的念头、气息尽数笼罩,锁在体内!

    “这是什么神通?何人出手?竟是直奔着我的名号而来!刚才那一瞬间,我的名号居然摇摇欲坠,差点便脱身离去!着实惊人!”

    惊疑之下,他看向北方的目光中,已多了几分迟疑之色。

    可权衡片刻,还是定下心思,依旧前行,只是这次却将灵光裹身,不再暴露于外。

    果然,几息之后,又有涟漪传来,过身而去,没有在黑衣道人的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这涟漪其实威能不大,甚至不能撼动微弱灵光,却有特殊之针对性,只对名姓有关!简直是我的克星!”

    一念至此,黑衣道人的前行之速却没有半点减弱,虽然他已然猜到,在此行的前方,就是那涟漪的源头,与自身而言,有着巨大威胁。

    奈何,那施展涟漪之人只是克星,但那位即将回返淮地的,却是催命符!

    又是几息时间,远处的水面上,已多了点点灯火。

    与此同时,他亦察觉到,附近的水面上,或明或暗的,隐藏了不少修士。

    “这么多人聚集于此,都是被那涟漪引过来的?那涟漪之中,到底隐藏了什么玄妙?”

    因为那道涟漪对黑衣道人而言,有如蚀心毒药,他自是不敢多家探查,因而里面到底传递了什么信息,亦无从探查,只能从眼前的局势中,推测出大概的局面。

    “莫非,是有人在召集散修?如此说来,我倒是有机会避开那涟漪,接近此处。”

    念头落下,又有一道涟漪从一片灯火中扩散出来。

    层层叠叠的涟漪,一道接着一道的辐射出去,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仿佛没有穷尽。

    很快,就连寿春之地都收到了涟漪余波。

    陈错立于天上,伸手一抓,就将涟漪拿在手上。

    那涟漪顺势缠绕,顷刻之间便要侵入心念。

    “阿弥陀佛。”紧随其后的梵如来,同样察觉到了阵阵涟漪,面露诧异之色,“何人施法,竟是动摇真名之法!”

    说着,他朝陈错看去,见后者神色如常,终究是忍不住的问:“此乱名之法,最是适合遮掩真相,先前隋龙迷雾,十有八九就是出自此人之手!”

    “当是如此。”陈错点点头,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而是直接朝着寿春城中落下。

    他并未刻意遮掩身形与气息。

    瞬间,城中独院之内,几个骚动的魂魄当即有所感应,一个个都激动起来。

    “来了!”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

    “几十年的等待,总算是有了尽头之时!”

    “这些年,无论外界风云变幻,吾等却皆在此处,这一成不变的日子,终于要一去不返了!”

    “话虽如此,但想让那人将吾等放出去,必然不会毫无缘由,也不知他会提出何等条件。”

    在一道道期盼的意念,陈错径直从院外走过,宛如缩地成寸一般,迅速穿过街道,直往城池中央!

    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两旁的屋舍、茶肆、酒馆中,却有密密麻麻的低语传递出来,其中蕴含着的正是以“陈方庆”、“扶摇子”为主角的各种传说故事!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变化之间,居然将这淮地的许多民愿收拢过来,融入其中,隐隐要蜕变出一道道意志!

    这些意志雏形中,有许多残缺的欲望,在察觉到陈错的身影后,便疯狂的朝他扑了过去!

    “这是……”匆忙落下来的梵如来,同样听到了这满街的低语传说,“过往的传说故事,凝聚了民心意志,竟然要成精了!传说成精?!”

    惊骇之下,梵如来又匆忙飞起,生怕被那些古怪的意志沾染,随即又朝陈错看去!

    此时,一道道意志雏形,宛如恶狼一般,汇聚成群,金跟在陈错的身后!

    但陈错却根本不理,几息之后,便抵达了城池中心,到了那座淮主庙前!

    顿时,这座恢弘庙宇微微震颤,汇聚于此的浓厚、庞大的香火人愿,在这一刻尽数沸腾起来,连带着整座寿春的地脉,都与之呼应!

    震动以寿春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传递!

    整个淮地的地下,林林总总、参差交错的地脉,在这一刻,仿佛是从深沉的睡眠中醒来了一般,焕发出惊人的活力与生机!

    层层叠叠的地脉深处,一道模糊不定的金色虚影,坐于金莲之上。

    忽然,祂轻轻挥手。

    狂暴的地脉之力蜂拥而出,宛如海啸巨浪,透地而出,将那些个诡异之念直接搅碎!

    “噗!”

    空旷的屋舍之内,笑容还挂在唯我之主的脸上,他却已经张口喷出了一口心血!

    随即,这位残道之主笑容尽失,脸色转而阴沉,却犹自道:“没想到,他竟也有布局,他是什么时候落得子?”

    忽然,他脸色一变,想到了几十年前,天地变色的那一场南北之争!

    “难道是杨广南征之时?但当时陈方庆早已肉身崩毁,又舍了神通……也罢,无论如何,这次终究不是反噬,我这新找的庭院,还是完好无损……”

第六百零八章 不知秘莲埋人间

    “我大概知道那个隐藏之人的能力了。”

    澎湃的地脉之力缓缓朝着寿春汇聚,加持于陈错之身,让他的身躯越发凝实,在他的体表形成了淡淡的帷幕。

    着些许漏网的扭曲之念,在触及其身的瞬间,便被这层帷幕捕获。

    “故事聚集人念,衍化成精怪,让我回想起当年在故陈都城,那座典藏着书籍与历史的东观楼上,见到的些许精怪之念。”

    陈错曾经见过与之相似之物。

    “那些东西,虽然诞生于人心之中,却要在漫长岁月中沉淀,才能真正诞生,前前后后,时光漫长,百年只是起步!但我的那些传说,先不说真假,区区三四十年,根本不具备演化出传说的基础,至少无法满足几个关键的因素,但在外力的推动下,以及一种玄妙力量的影响中,居然被催熟了,甚至又要蜕变成精怪的迹象!”

    他伸出手,将几道理应无形的扭曲之念抓住,然后攥紧了拳头!

    “那隐藏之人理应也是个求道之人、残道之主!其道,当与故事相关,甚至与叙述相关,与长河的关系更是密切!可惜,那人自视甚高,且深谙苟道,藏得极深,布局算计,也只敢与我隔空斗法,所以我能让他吃亏,却见不得其人,否则只要能见其一枚道标,大概就能知晓此人的道,到底为何!”

    念头落下,他摊开手掌。

    掌心中,一枚晶莹剔透的结晶霍霍生辉,一点跳动不休的灵光在其中左冲右突,可无论这点灵光如何挣扎,都难以从中挣脱出来。

    “剑有双刃。那人为了阻拦我的脚步,不得不将三四十年的布局激活,让那些被他人编撰的传说显露灵性,但同样的,这些传说的灵性中,必然也隐藏着其人的道路轮廓,一旦被我看破,就算找不到其人,也能知晓其道!”

    嗡嗡嗡!

    他正想着,周遭的地脉中忽有鸣叫之声传出。

    陈错的意识登时震颤。

    远在太华秘境的肉身本尊亦同时震颤,那流淌于真身血脉中的晶莹鲜血泛起微微波澜,竟与淮地的地脉共鸣!

    意念之中,过去的片段缓缓浮现。

    那是淮地之土中,曾经记录着的、有关陈方庆原本肉身的最后记忆!

    冥冥之中,历史长河中泛起漩涡,过去那段被掩埋的故事,渐渐浮出水面。

    在那尘封的历史中,隐约有一道坐于白莲的白衣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像是在无数历史夹缝中乘风破浪的一叶孤舟。

    忽然,陈错轻拍了一下额头。

    心头意念猛然炸裂,将那恍惚感应驱散。

    “现在,还不是将这段历史抽回的时候,还需沉淀。”

    念头落下,陈错的目光恢复清明,随即他猛地一挥衣袖!

    地脉与狂风立刻朝着四方奔涌,转眼就将城中的繁杂碎念一扫而空。

    “这……这……”

    苍穹之上,梵如来看着这一幕,心头震颤,越发觉得摸不清眼前这人的深浅了。

    正在这时,陈错忽然抬起头,朝这僧人看来了一眼。

    顿时,梵如来心头又会一颤,赶紧按下云头,化作一道佛光,来到陈错身后,勉强挤出笑容,解释道:“还请君侯恕罪,贫僧并非有意居于君侯之上,乃是那些污秽之念内蕴灵性,吾辈佛家之光,乃是聚众生之念而成,一旦沾染,有如白纸染墨,最是凶险。贫僧不比君侯,自然要谨慎几分。”

    陈错闻言,却道:“佛门脱胎于天竺之教,果然是有种姓残留,哪怕说着众生平等,但骨子里还是有着上下高低贵贱之分,终究是基于历史,构建现在,而兴衰正是其中注脚。”

    说罢,他也不去看梵如来,迈步走入庙中。

    登时,整座淮主庙都震颤起来。

    正殿的神案之上,泥塑神像忽然泛起微光,神像的双目绽放光辉!

    见着这一幕,盘坐于神像案前、蒲团之上的秋雨子顿时来了精神。

    “来了。”

    他猛地站起身,转身朝身后看去,入目的正是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陈小子……”

    看着那道记忆中的身影,感受着四周若有若无的威压,秋雨子一时之间,恍若隔世。

    “当年,吾本有机会,将他招揽入门,甚至比之太华山还要多几分机会,”感慨之中,秋雨子忽而失笑摇头,“但自来修行皆有运数,入得哪家门自有天数,也是强求不得。”

    这般想着,他走上前去,朝着陈错拱拱手,苦笑道:“可算是将你盼来了,此番寻你,乃是为了求助。”

    陈错也不啰嗦,就道:“道长之事,我已尽知,说起来,这件事本身和太华、昆仑两宗就紧密相关,那动手之人的身份想必你也已经清楚了。”说着,他的目光已经落到了秋雨子背在身后的桃木剑上。

    秋雨子既已在神像之前寄托念头,前因后果自是交代了清楚,陈错自是明白了桃木剑的遭遇。

    “唉。”秋雨子不由叹息,“传说中的人物出现在面前,往往意味着天大的麻烦,若是往日,遇到着办事情,某家自然要有多远跑多远!但那直娘贼既伤了桃花,那说不得,某家定要找机会,讨回个公道!”

    他的语气本来极为昂扬,令陈错都颇为错愕,可这时又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某家不是那人对手,毕竟是千多年前的人物,所以,你小子何时要对那人出手的话,定要通知某家!那人当时的那番作态,必然会对太华山出手,只是他也不是好对付的……”

    “你说的如果是殷郊、殷洪,那么怕是要没有机会了。”陈错平铺直叙的说着,“因为那人眼下已经被镇于太华。”

    “……”

    秋雨子半晌无言。

    在这一刻,他对于天数之定的说法,都不免产生了些许动摇。

    最后,还是陈错主动道:“当务之急,还是先给予桃花仙子救治,道长,请抽出木剑。”

    “不错。”秋雨子这才回过神来,压下心头异样,将桃木剑抽出,呈于陈错面前。

    看着剑身上的一道道裂痕,陈错的表情不由严肃起来。

    随后,他凝神观望,双目之中泛起点点光辉。

    顿时,眼前景象一变,却见一道道漆黑之气,正不断从秋雨子全身上下的毛孔中渗出,源源不断的渗入剑身裂缝之中!

    “这局面着实出人意料!”

    另一边。

    大船之上,黑衣道人与诸多修士,被几名隋军兵卒引领着,在甲板上面见了那位瘦削道人。

    “诸君远来辛苦,大丞相为诸君准宴席,还请移步正舱。”瘦削的鹿力道人看着面前的众多散修,嘴角含笑,他的身上裹着一层漆黑幡布,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的名姓一览无余。

    知晓了名号,自然能摸得根底,从而在交涉中占据优势。

    “这些散修,果然都没有根底后台,或者干脆就是宗门叛徒,如此一来……嗯?”

    忽然,当目光落到了一名黑衣道人身上的时候,鹿力道人的神色一怔,旋即露出了意外之色,随即眉头一皱,凝聚心念,细细探查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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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得道介绍:
陈错来到了南北朝的陈朝,成了一位宗室,本以为该走的是历史路线,没想到画风突然就不对了。
“又是炼气修真,又是香火功德的,那说不得,咱也只能先求个长生得道了。”
这正是——
柳荫边,松影下,竖起脊梁诸缘罢;
锁心猿,擒意马,明月清风只说长生话。
又云:
天道幽且远,鬼神茫昧然。
日昃之离,眚于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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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Q群:221355482一人得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人得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人得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