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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战袍染血     一人得道txt下载     一人得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六章 哪须问玄妙,此处即真经!

    “……太华陈氏,其能虽冠绝当代,然,天外有天,世外有世,古之隐秘层出不穷,陈氏不明天时,不解古秘,虽有奇技在身,亦无法抵挡丘墟之危,在无声无息中,竟被……”

    啪!

    一道道黑线当空书写,眼看着一篇文章已然过半。

    但,忽然之间!

    几根黑线断裂开来,后面的文字瞬间模糊,连带着前面已经写下来的文章,竟然也开始扭曲、震颤,那一个个繁复篆字,似乎要完全解体!

    “嗯?”

    青年神色一变,跟着倒映在眼中的长河之景瞬间模糊,他闷哼一声。

    “居然还是低估了他!既然如此……”

    一念至此,他忽然扬起双臂。

    左手显化出一本厚厚的书册,右手显化出紫金毛笔!

    哗啦啦!

    书册摊开的瞬间,黑线构成的文字瞬间七零八落的落下来,眼看着就要散去,却见青年将右手行的毛笔一甩!

    顿时,黑线顺势融入书册,在那空白书页上,自行勾勒出一个个文字——

    “太华陈氏,其能冠绝当代,然,天外有天,世外有世,古之隐秘层出不穷,陈氏不明天时,不解古秘,贸然以力破之,以为能开辟新路,却不知无形之中,已然触动劫难,埋下祸根……”

    轰!轰!轰!

    狂暴的轰鸣声中,仿佛整个地脉都在剧烈的震动!开裂!崩塌!

    锋利的剑芒,不断地展开大地,沿途不断有种种异象浮现出来,演化出各种幻象、异象与身影,但无一例外,往往还未成型,就被剑芒刺破、破灭!

    转眼之间,一道深深的剑痕,便自陈错的脚下,一路延伸,直到幽深不可察觉之处!

    无数低语迸射出来,但尚未蔓延,便接连破灭!

    嗡!嗡!嗡!轰!轰!

    四面八方,不断有嗡鸣声、震动声、破碎声传出,引得四面震颤,仿佛在深处酝酿着什么。

    冥冥之中,向然、偕同子的心中,竟衍生景象,仿佛见得广袤天地,被一剑两分,而后乾坤倒转、天翻地覆!

    向然固然是心头惊骇,随即感到萦绕在心头的雾霾,居然在见到剑光的瞬间,便一扫而空,仿佛也被此剑斩开了一般!

    而偕同子,更是看出了其中玄妙!

    “这是……何等伟力!”偕同子“将有形之路,无形之路,乃至那意念中的种种道路,尽数展开,一剑穿梭虚实!”

    惊叹中,他见得那剑光依旧延伸,隐隐感到了一股警兆,不由疑惑。

    轰轰轰!

    轰鸣之声,由远及近。

    祭坛之上的三人,身上忽有虚火灼烧。

    “道标化兵!来者居然也是一位残道之主!”苍老之声里带有意外与惊讶,“其道之中杂糅了兵家之法,明显善于攻伐争斗!”

    清冷之声紧随其后的道:“但这并非好事,他虽有强横之能,但敢这般肆无忌惮的施展,分明是不知丘墟的敏感之处,如此行事,只能激起更大的反噬,便如先前那人一般!”

    “我看这是好事。”清脆之声紧随其后,“于那闯关之人而言是坏事,于吾等却是好事,丘墟乃三界夹缝,沟通三界诸天,吾等三人因此被困于此处,若这新来的残道之主激起丘墟本质,最后为此地捕捉,那咱们三个里面,至少有一人能脱身出去!岂不是大大的好事?”

    她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有一道叹息响起,仿佛自遥远虚空中传来。

    陈错收起长剑,看着前方被生生开辟出来的一条道路,忽然眉头一皱。

    一股压抑到了极点的压迫感,从四周蔓延过来。

    而后,一股明黄色的雾气,开始从地底深处渗透出来,渐渐弥漫四周,充斥各处。

    而后,这股雾气开始不受控制的,朝陈错、向然、偕同子三人蔓延。

    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强烈的警兆!

    偕同子顾不上询问,已是近乎本能的做出了反应,他手捏印诀,施展道术,立刻就有一道真气屏障浮现出来,将三人笼罩!

    只是转眼之间,明黄色的雾气便渗入了屏障。

    那屏障转眼膨胀起来,内里层层变化,竟有一股洪荒古朴的气息飘出,一道通天彻地的身影在其中隐隐浮现。

    “嗯?”

    陈错心中一跳,化身深处立刻就有神息显化,像是与外物共鸣!

    啪!

    但转瞬之间,屏障的真气屏障炸裂开来。

    “不好!”

    偕同子、向然同时色变,而后几乎同时施展术法。

    一个是昆仑法诀,有真气如龙,要撕裂明黄之雾!

    一个是太华妙术,显高山之景,欲护持三人之躯!

    不过,明黄雾气半点不受阻挡。

    这雾气先扫过昆仑龙气诀,那真龙之影倏的膨胀,内里更有古朴之影闪现,似乎是一条拿龙身影,顶天立地!

    紧跟着,雾气又笼罩高山之景,那高山瞬间崩解,里面却有一道庞大阴影从中飞出,遮天蔽日,背生双翅!

    无边伟力随之降临!

    轰隆!

    不过,似是难以承载这股伟力,两道庞大身影瞬间炸裂,狂暴气流横扫四方!

    偕同子、向然闷哼一声,待回过神来,却见明黄雾气已然沾染在身,朝着血肉渗透!

    顿时,二人心底突生种种景象,血脉沸腾之间,隐隐有庞大身影在心底浮现!

    好在陈错即使挥动长剑,斩断雾气,令二人解脱出来,正要说话,忽然心神惧震,感受到自身的道标长剑,乃至化身轮廓,开始为明黄雾气渗透,意念所及,竟不能阻挡!

    “此地果然邪门!”

    陈错心念一动,诸多神通瞬息闪过。

    下一息,他身边有诸影膨胀,一道道庞大身影接连闪过,随即化身之中神息沸腾,那明黄雾气更加深入,竟要触及心底!

    “果然,不能动用神通,这黄雾似能溯本追有源……”

    正想着,陈错的心灵深处,更有几道意念隐隐显现,与自身之念截然不同,似是古老你爱那头要复苏重生!更有道道虚影在心底浮现,要化虚为实,以至令他身躯膨胀,几乎要瞬间炸裂!

    “此处必然与盘古道有关!”

    此念落下,他福至心灵,念头一动,小葫芦在体内一转,有汩汩灰雾涌出!

    下一刻,灰雾与黄雾触碰。

    咔嚓!

    丘墟深处,忽有清脆声响,宛如蛋壳破碎。

    呼呼呼呼呼……

    下一刻,一道无形涟漪宝发出去,横扫世间、虚空、幽冥!

    “嗯?”

    荒凉的世外夹缝中,一点残念缓缓跳动,而后神息流转,勾勒出天吴的身影。

    只是祂的头颅多数已有损伤,身上更是缠绕着一道道暮气,仿佛是冢中枯骨。

    但在这一瞬间,祂的体内却有一股微弱的朝气显化。

    “这是……”

    太华山,苍龙岭。

    平静的山林忽然震颤。

    大地深处,巨大的残缺骸骨中,一点磷光慢慢浮现。

    虚无之地,神藏之中。

    九座原本静立不动的庞大身躯,忽然接连震动,恍惚间,更有几道虚幻之意飘落。

    那几道意念飘落到一般,便向内坍塌,最后化作几枚干瘪的果实,跌落在虚无之中。

    嗡嗡嗡!

    东岳泰山,忽然震动起来。

    高山周围,十里八村之人都第一时间察觉,然后轻车熟路奔出家门。

    好在这股震动很快便平息下去。

    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高山震动的源头,乃是东岳深处的一座门户!

    那门户的另一边,是一片灰暗的幽冥世界。

    分布于世界各处的十座宫殿,在这一刻震颤不休。

    殿堂之中,八道意志缓缓复苏,传递出一股迷茫、怀念、敬畏的念头。

    “这股感觉,难道说是……”

    定襄郡中,少女庭衣忽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出屋舍,朝着北边的天际看了过去,脸色阴晴不定。

    很快,她收回目光,脸色凝重。

    思量片刻之后,走回屋舍,屈指一弹,被囚禁于此的白须老人还未出口,便就昏厥。

    随后,她手上一晃,灵光汇聚,化作一枚白玉,将言语意念灌注其中,放于桌上,施以符篆,然后身形渐渐消散,最终消失不见。

    屋外,整个定襄城的大地,已然开始震动起来。

    “……陈氏不知丘墟之险,自恃神通,却不知此乃取祸之道,因而被那古老之雾缠绕,侵入化身,波及本体,留下禁锢!”

    宽敞厅堂之中,青年挥动笔墨,那笔杆似乎重逾千斤,在厚重书册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下来,缓慢无比。

    但每有一字成型,立刻就有涟漪荡漾,遁入虚空,刻印长河!

    正当他眼中神光越发刺眼、脸上笑容越发浓烈之时。

    啪!

    又是一声轻响。

    书写着的那张纸猛然破碎!

    “噗!”

    他张口喷出一口金色血液。

    紧跟着,竟是凌空飞起,浑身上下有诸多灵光炸裂,金色血液当空散落!

    “怎会如此!”

    青年脸色笑容尽失,身子一转,化作一道金光,重新落下来,凝聚了身形之后,顾不上探查自身伤势,便满脸惊疑与震怒的朝那书册看了过去。

    就见一条条黑线从长河中落下,在下面一页的空白上勾勒文字,渐成一诗——

    黑白驱假意,深浅辟俗尘。

    残祭堪养性,全花何惜命?

    白刃閒中过,神光静里放;

第五百六十七章 云翻百草殁,道复黄雾映

    看着书页上的这首诗,青年先是一愣,跟着面色凝重起来,但几息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却又放声大笑!

    “我终究是小觑了陈氏!”

    笑声停歇,青年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

    “无论我如何布局,如何针对他,但他到底是个中途才扬名之人,比起那白蟒,比起那无支祁,比起吕氏,终究是跟脚浅薄,所以我对他多少还是有所轻视的,现在,终于是为了这个轻视,付出了代价!”

    动念之间,他伸出手,抓住那本厚厚书册的封面,顺势就要将之盖上!

    不过,书册震颤,内里的文字内容跳跃不休,构成文字的一条条黑线,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开始震颤不休。

    顿时,江河之声从中传出,滂沱之力爆发出来,竟阻止了书页合拢!

    “哦?我居然也会有这等待遇!”

    在青年似笑非笑,他的目光触及看向篆字,那组成篆字的黑线居然微微扭动,仿佛要避开其视线锁定一般!

    但下一刻,这些黑线又顺服下来,只是当青年动念之间,想要将黑线分解开来,将那首诗抹去之时,却感到脑海中一阵刺痛。

    顿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居然已经刻印到了长河之中,如此一来,我的道标便受到了污染,我和陈氏之间,是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了,须得让他堕道才行。”

    说着说着,青年叹了口气,笑道:“本来还想着,他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正在与人对弈,但现在来看,他最后是没有发现,就这么无知无觉的走上败亡,以全其兴衰之意!不过,能有这等对手,也可谓瓶升之幸!与他对弈,胜出之后,方可为千古佳话,流传不朽!”

    轰隆!

    念头落下,他那双看起来颇为纤细瘦削的手臂,忽然间膨胀起来,更有铠甲虚影笼罩双臂,转瞬之间,他的两条手臂就从文弱书生,化作凶猛武将,硬生生靠着一股蛮力,就将那厚厚书册重新合上!

    在这瞬间,整个屋舍都震动了一下,而后处处龟裂。

    青年有些无奈的看了周遭一眼。

    “可惜了,我还是很喜欢这里的,而且此番动用了不少传说,消耗不小,还得让那些说书人,多多传播,方能恢复一些。”

    嗡!

    这时,忽然又有一股轰鸣声自远处传来。

    青年眉头一皱,捂住了半边脑袋,随即抬起头,朝北边看了过去。

    “陈氏到底在其中发现了什么?”

    在他的身后,一道道黑线再次蔓延出来,穿梭虚空,融入长河。

    “明黄色的雾气,果然也和这里有关吗?”

    陈错的意识,在两种雾气接触的第一时间,便缓缓飘飞起来,不断地攀升,越过层层泥土,远离了广阔大地,穿过云层,跨越虚空,最终来到了一片星空之下、庆云之上。

    而后,云层像是帷幕一样张开,显露出下面那广阔无边、荒凉空旷的大地。

    以及在大地尽头,七棵接天连地的大树!

    陈错叹了口气。

    比起最初一次抵达此处,此时的他少了惊讶,但疑惑却越发浓郁。

    “犹记得最初,我能看得此处,尚且是因为观佛之果,被佛念影响,差点被强行度化、皈依,紧要关头,是小葫芦自行出现,将我的意识接引到了此处……”

    陈错最早踏足此间时,还不能算是个修士,但以他此时的境界、眼界在回首前尘,能看到的事情就多了很多。

    “但仔细想来,当时真正起作用的,也许并非是小葫芦本身,而是那葫芦里面、或者说,是通过葫芦为媒介,泄露出来的灰雾……”

    念头在心中划过,陈错的心念缓缓集中起来。

    一阵风吹来,伴随着的还有浓郁的明黄色雾气。

    这雾气仿佛车马一般,居然承载着陈错的意志,一路奔涌,朝着那七棵道树疾驰而去!

    沿途,一棵棵树、一片片草地,逐渐映入陈错的眼中。

    所不同的是,这些在人间似乎随处可见的草木,在陈错的眼中,却都散发着一股玄妙意境,若是凝神观察,就能在那些树干、叶片行,看到许多纹路。

    浑然天成,内生韵味。

    看着这些沿途草木,感受着明黄色雾气中不断散发出来的古老、洪荒的气息,陈错不由回想起,在山门之中看过的历史典籍。

    “这个世界的历史,不知能追溯到多久之前,但几千年,乃至上万年该是有的,尤其是在人族王朝大兴之前,似乎是一个人神仙魔妖混居的时代,这漫长时光发展下来,能触及新路的,不知凡几,只不过并非每一条路都能走得通、走得远……”

    越是往前面飞驰,这地上的草木就越发稀疏,到了距离七棵参天巨木约莫三百里的地方,那地上已是光秃秃的不见草丛,只有零零散散的小树、大树分布着。

    只不过,这些树木大部分已然干枯死寂,枝叶不存。有些甚至从中断裂,或者弯曲畸变。

    同样的,陈错能从这些损毁、枯死的大小树木中,捕捉到许多高深莫测的意境,只要留心感悟,就该获得不少收获。

    这就像是满地的宝库,几乎每一个被拿出去,放到世间,都引得各方争夺、血战,其中几个最为粗壮的断木,散发出来的玄妙气息,在陈错看来,甚至不亚于淮地的侯景遗念!

    要知道,那侯景可是在凡俗层面、超凡层面,都掀起了轩然大波的人物,甚至妄图立道,直接引起了太清之难!彻彻底底的改变和重塑了修行界!

    他所的遗留之念,虽不及当初扰乱乾坤时的十之一二,亦是非同小可,甚至间接促成了陈错的执掌淮地的契机。

    不过,即便是面对这等断木,陈错的灵识延伸过去,也只是稍微接触,便收拢回来,浅尝辄止,半点都不留恋。

    灵识归来之时,甚至在陈错的心中勾起一点悲凉、苍茫、死寂、荒芜之念,不过转瞬之间,就被他斩断之后,沉淀于心中一角,尽数封存。

    “这些是濒死、死寂之道,不知是创立者身故,还是最终被证明是死胡同,最终枯萎,不知道我的道路,未来又会如何……”

    带着莫名的感慨,陈错忽然心念猛地一颤,旋即心有所感,灵识朝着一处延伸而去。

    随即,呈现于心中的,乃是一棵巨木。

    此木高大,但比不上七棵参天大树,高度只有大树的十之一二,通体如黄铜铸就,其上遍布诸多纹路,勾勒出许多景象,有王朝的金戈铁马与山河崩裂,有学派的桃李天下与无人问津,有家族的人丁兴旺与后嗣断绝,有宗门的云雾缥缈与荒无人迹……

    此树之上,更有十二道分叉,上有诸多事物,皆为他所熟悉。

    陈错见之,哑然失笑,感受到了这棵树上,那宛如初升朝阳一般的勃勃生机,与先前所见的干枯死木截然不同。

    “新兴之势,其势上升之时,自是万般皆顺,不过亦兴也,必有衰时,能否长久,还要看兴衰之间,能否循环往复,周期不绝!”

    动念之间,他心有所感,灵识横扫,在这可黄桐巨木的周围,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八棵同样充斥着浓烈生机的巨木!

    其中三棵,更给他以熟悉之感。

    只不过,此刻他毕竟不是真身来此,而是以灵识观之,那八棵巨木神通内生,并未衰败枯死,是以难以谈查清楚,只能感受到模糊轮廓!甚至连完整记忆,都无从形成!

    待得陈错想要凝神细查,那承载着他意识的明黄之雾,骤然见震颤起来,随即像是脱缰野马一般,骤然加速,直奔着最近的一颗参天巨木而去!

    霎时间,陈错的灵识亦被强行收拢过去,竟是随着明黄色雾气一同冲击过去!

    而后,一股滂沱伟力爆发开来,铺天盖地的袭来,转瞬便将陈错的意识撕裂,但也在他的意识中,留下了点点光辉。

    在意识沉入黑暗中的最后一课,陈错看到的乃是一棵寂静不动的巨木。

    这棵参天巨木,仿佛被冻结了时光,有一种凝重、沉寂的意境,庞大的树干上,散布着一个又一个奇特的印记,但多数都已暗淡,似乎有一道道庞大身影,在印记深处含税……

    “盘古道树!”

    轰隆!

    一声巨响,整个洞窟都跳动了一下,随即就是“噼里啪啦”的崩塌声!

    陈错的意识重归身躯,随即便感觉到,四周格外的拥挤,稍微动了动身子,那头顶、手臂,就触碰到坚硬的岩壁。

    “这是……”

    他心中疑惑,随即听得脚下动静,低头一看,便见到正抬头看着自己的向然与偕同子。

    只是……

    “你们怎么变得这般小了?”

    看着最多直到自己膝盖的二人,陈错先是一愣,旋即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我变大了?”

    “那人触动了丘墟深处的禁制!整个丘墟似乎都被牵动进来了!”

    祭坛之上,盘坐的三人,亦凝神关注着外界变化,满心的疑惑。

    那苍老之声有些不确定的道:“这般说来,此番入墟之人,该是十死无生了?”

    四周沉默片刻,还是清脆之声打破了安静。

    “至少,咱们该是见不到那人了。可惜了一家残道,失了一次脱身机会。”

第五百六十八章 穹裂探四爪,洞终究孤坟

    电光闪烁,黄雾渐散。

    陈错庞大的身躯,缓缓收拢回来,归于原本的大小。

    他原本光洁的额头上,已然多了一片明黄色繁复花纹,似乎是某种古老文字,左右对称,将竖目围住,透露出一股神秘气息。

    摸了摸额头,陈错心有所感,随后还是将心念集中到了身躯恢复上。

    在恢复的过程中,他全身的血肉骨骼,不断地发出嘎吱声响,就像是被强行压缩了有一样!

    咔嚓!

    脚下地面崩裂,陈错的双脚陷入其中。

    “这具化身,在被无声洗礼之后,已然有了许多变化,至少在本质上,已经与原本有了区别!”

    他心中思量着,细细探查,更是能发现这具化身的血肉骨骼,却有了细微的变化,尤其是骨骼上,内视之下,能在其上发现许多细小的纹路,一道一道交缠蔓延,散发出玄妙韵律。

    “这具化身虽不是本体,但自二十年前开始塑造,经历打熬、炼化、同化,化虚为实,由表及里,血肉衍生,方能承载本体神通力量,更有意念降临,相融相合,几与真身无异!意志对此身的掌控,更是细致入微,能意念遍布身心,渗入性命,任何变化皆能察觉,结果此时一个恍惚,居然就被这些空白神息灌注!”

    感受着充盈于四肢百骸的醇厚、博大之力,陈错缓缓定住心神。

    这股在他体内流淌着的力量陌生而又熟悉。

    说陌生,是因为这股力量并非是他一点一点锤炼而来,与心底灵光、三花五气这样一步一步凝聚而来的神通法力不同,这股醇厚博大之力与他自身意志的结合并不紧密,有着一层隔阂。

    说熟悉,是因为自他四十年前掌握了九窍驻神法后,前前后后已然在自身窍穴中,凝练了许多古神之影!

    “九窍之法,行的是盘古之道,养古神之影于身,但本质并非是要自身影中获得什么神通,而是通过古神之息,刺激血肉身躯返祖,逐渐朝着神话时代的神躯转变,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自然不会有这般一蹴而就的结果!所以眼下的情况,与这部法门关系不大,理应是那明黄色雾气之故……”

    深吸一口气,陈错先是尝试着将体内庞大的神息排出体外,只是念头一动,神息立刻由静转动,瞬间狂暴起来,竟要将他这具化身直接粉碎!

    他立刻停下动作。

    “真身尚未完善,这具化身的战力还不可缺少……”

    紧跟着又尝试去沟通道标与心中神,结果化身体内的神息涌动之间,竟将那长河道标与体内心神尽数淹没、遮盖!

    他眉头皱起。

    “这下子,等于是将我的其他手段暂时封镇起来了。”

    手掌一番,小葫芦出现在手中。

    “至少灰雾不受影响,说来也是,之所以有这般变化,应该就是灰雾与明黄色雾气接触所致,那黄雾与盘古道相关,那灰雾呢?”

    心念一动,陈错意识到,梦泽中的隐秘,怕是还有很大的挖掘空间,但眼下,他还需要对自身情况权衡利弊。

    “此番充斥化身的神息醇厚、纯粹,堪比空白念头,单纯来看,比当初遇到的天吴还要精纯、澎湃的多,更是远远超过奢比尸!即便是不会接近世外层次,也相差不多了。但这毕竟只是神息之力,不是境界,我的诸多神通手段早已运用纯熟,运用起来得心应手、如臂使指,反观这股神息之力,虽然珍贵,但乃是意外获得,从未锤炼过,恩?”

    他正想着,忽然心中一动,感到一副奇异之感,自洞窟深处传来……

    他顺势看去,目光所及之处,原本的诸多幻境、阻碍,竟是自行消散、退避,生生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来!

    于是,在他视线的尽头,一片满是残垣断壁的宫室废墟分明起来。

    这片废墟的中间,一座祭坛若隐若现,有三道意志盘踞其中。

    “哦?这等变故,莫非是因为我这具化身的变化?还有这等用处?”

    陈错眼中一亮,已然明白几分。

    “这般看来,至少在此处,这满身的神息还是大有用处的!”

    念头落下,他看了身后惊疑不的向然与偕同子一眼,也不多言,便迈步前行!

    与此同时。

    “嗯?”

    正在祭坛上的三人感慨之际,忽然之间,三人同时心有所感!

    在他们的上方,正有多彩光雾弥漫于各处,这时齐齐一变,就朝着一处聚集!

    兹啦!

    一声裂帛声响起!

    这个声音在寂静的祭坛之中,显得格外明显而刺耳,一下子就让三道盘踞于此的庞大意志凝固下来,然后顺着声音的来源,延伸过去——

    光雾弥漫之处,那穹顶之上,竟显出一道裂痕。

    裂痕凭空蔓延。

    一只手,从中探出。

    这只手只有四只手指,个个尖锐,手背上还布满了鳞片!

    “不好!”苍老之声显露出几分焦急,“丘墟禁制被触动,该是被世外之人发现了,那人要趁着禁制变化的间隙,绕过世内世外的封闭,偷渡人间!”

    哗啦啦!

    话音落下,伴随着一阵破碎声,大片大片的无形碎片跌落。

    紧跟着,一股恐怖的压迫感袭来!

    那空间裂缝中,一轮明日顺势落下来!

    “道日!是辟地之境的修士!”

    轰隆隆!

    地穴之中,处处震动,无数碎石不断滚落下来。

    “又来了!这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行走在这等洞窟中的崔迁、崔炝兄弟二人,不免胆战心惊,毕竟他们即便在人间武力过人,身手不凡,但说到底,也只是肉身凡胎,要是被那脸盆大小的石头砸在身上,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一时之间,兄弟二人已然心生退意。

    不过,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心中生出退意了。

    “尔等的心乱了!”崔迁的肩膀上,趴在上面的小猪毫不容情的指出,“你们这两个人啊,明明是请求俺带着你们来长长见识、开拓眼界的,怎么真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打退堂鼓了?这可不行,哼唧!”

    崔家兄弟一听,面面相觑,满心的委屈无处诉说。

    明明是那位太华道长过来了,然后这小猪半是诱惑,半是威逼的,让他们踏足了此处遗迹秘境,怎么到了这位嘴里,就变成了自己等人请求跟着过来长见识了?

    但形势比人强,二人早已经领教了小猪的厉害,也知道步入此处,已然没了退路,于是只能是硬着头皮道:“我等毕竟是肉身凡胎,见着这等景象,心中难免生出畏惧。”

    “叽叽咕咕!”

    趴在崔炝头上的小龟这时叫了起来。

    小猪撇了撇嘴,道:“畏惧是难免的,毕竟是凡人,不过俺已经发现了此处虚实,尔等这般心思,未必就是坏事,哼唧。”

    “恩?”崔迁闻言颇为疑惑,迟疑了一下,还是询问缘由。

    “哼哼,这就是俺的厉害之处了!”小猪扬起了头,“你以为俺这一路只是走路?”

    “不,您还在躲避碎石。”崔炝差不多也摸清了这位妖怪的性子,知道如何把对方的毛捋顺,因而顺势就道:“毕竟这一路上的大动静实在是太多了,可谓处处凶险,若不是有您指点,吾等怕是早就被落石压死了。”

    “谁躲了!”没想到小猪却恼怒起来,“俺这一路乃是循着脉络前行!哼唧!你觉得俺是在处处躲避,殊不知,俺是冒着诸多风险,吞噬妖邪,那玩意何等难吃!”

    “是是是!还望尊神恕罪,实在是吾等目光短浅,看不透这背后深意!”

    崔迁立刻低头认错,只是心里多少是有些奇怪的,毕竟之前这主要被奉承恭维的时候,都是颇为受用,怎的此时会突然恼怒?

    但无论如何,他也知道自己招惹不起眼前这头猪,只能是赔礼认错。

    “算了。”小猪摆了摆猪蹄,“俺便指点尔等一下吧,看看你们兄弟二人有没有慧根,要知道,当年陈小子也是被俺点化,才有今日成就的,你们若是有些悟性,也该有一番造化,哼哧!”

    崔家兄弟自是不知道“陈小子”意味着什么,却也知道话中含义,赶紧正身,做出洗耳恭听之意。

    小猪点点头,道:“俺这一路噬魔,将它们消化,抽取了香火念头,已然把握到此处脉络,这里被称作什么丘墟的,似乎是一处坟地,所以充斥着不绝之念,能引人心念,令人遐想,越有所求,越要陷入其中,唯有俺与尔等这样悠游的,才能不受影响,哼哧!也只有无欲之心,才能真正前行,甚至发现隐秘,就比如……你干啥?”

    祂正说着起劲,忽然被崔迁拍了拍,很是不快的被打断,正要询问,却见这兄弟二人,连同小龟,都直勾勾的看着前面。

    祂也就顺势看去。

    原来前面乃是这条漫长洞窟的尽头,正是一处空旷地带。

    只不过,有一座土坟孤零零的立在其中。

    一圈一圈的漆黑锁链缠绕着坟头。

    寂静、诡异、冰冷。

第五百六十九章 窥心归意诉古巫

    随着一阵热浪落下,祭坛周遭的景象瞬息之间就有了变化。

    那些个残垣断壁扭曲、摇曳,宛如水中倒影,并且渐渐被另外一层景象遮盖——

    道日凌空,日光所及之处,便有一层虚影浮现。

    那是一片湿滑冰冷的冰晶宫殿,处处散发出一股咸腥之味。

    祭坛上的三道身影震颤着,似乎是想要挣扎起身,奈何一股无形之力笼罩着他们的身躯,即便是鼓动着汹涌之力,亦无从脱身出来。

    苍老之声急切道:“丘墟之祭,本来就是用了镇压稳固诸天出口的,再加上几十年前有人出手,隔绝了世外世内,使得封印稳固,令吾等的神魂意念都无法再神游于外。但现在既然有世外之人能侵入,说明已然有了松动,何以外人能进,而吾等却不能出?”

    清冷之声就道:“既不能挣脱,那当务之急便是抵挡侵蚀,否则被这府邸侵蚀了身躯根本,除了沦为傀儡,便只能自绝于道了!”

    清脆之声语带嘲讽的道:“吾等若有这等魄力,能自绝于道,又怎么会生生在这里枯坐许多年?”

    就在三人意念交换之际,那道日之中传出破碎声响,而后处处皆有裂痕,一人破日而出。

    此人的面目与寻常人相似,双目锐利如鹰,双眉入鬓,身穿锦缎红袍,偏偏两手两脚布满了鳞片,而且手为四爪,脚亦如此!

    望之,便不似于人!

    更有一红、一黑两两长蛇虚影,缠绕于此人左右两臂,抬头吐芯,显得凶狠异常!

    “果然是丘墟!不枉我在那深渊之侧等待五百年!”红袍人扫视四周,目光落到了祭坛之上,顿时眼中一亮,“三名残道之主!甚好!甚好!吾巫咸国的鸿蒙之本已然衰败,正需要补充一二,只要将这三个残道之主炼化了,喂给巫咸鸿蒙果,便能避免山河崩裂!”

    长笑一声,红袍人张开爪子,就朝祭坛上的三人抓了过去!

    顿时,这周围若有若无的冰晶宫殿都被收拢回来,聚集于此人身上,他顿时气势大涨,浓烈的气浪,浩浩荡荡的铺展开来,随着他一手抓出,化作真气大手,直奔祭坛上的三人而去!

    刹那间,整个祭坛摇晃起来,像是要被整个的拔出地面!

    祭坛上的三人身躯难动,心念却急,动念之间,似要催动五彩光晕抵挡真气大手印!

    只是不等光晕扩散,随着一朵朵磷火显现,那真气大手顷刻间土崩瓦解,被灼烧殆尽。

    不仅如此,整个祭坛与遗迹都震颤起来,似要解体!

    “嗯?”

    红袍人停下了动作,脸上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

    “丘墟能联通各界,便因有此神台,吾等……乃是这台上的贡品,”清冷之音萦绕四周,“莫说你根本无从撼动神台,就算能够撼动,一旦神台破损,或者吾等被你损伤,那与世外的联系,立刻就要中断……”

    “难怪尔等有恃无恐,但毕竟是困于眼界,不明巫法之妙!真当我对尔等无能为力?”

    红袍人凌空悬浮,身上有扭曲景象若隐若现,他双目如电,扫过周遭。

    “原来如此,即使是我这双眼睛,也无法看穿此处!不过,既然来到了人间!就算没能得到残道或者鸿蒙之果,只要能圈养一群凡人,让他们重温过往传说,一样也能拯救吾等巫者的立身之所!”

    说话间,他挥手之间,突然收拢身上虚影,于是整个人气势澎湃,而后直奔着废墟边缘疾飞过去!

    只是刚刚飞及废墟边缘,这红袍人忽然就全身一颤,接着便迅速化前行为后退,转眼便暴退十几丈!

    而在他方才前行的方向上,正有一点诡异的红芒闪烁不定,像是一团被冻结的火焰,宛如扭曲结晶,变化之间,发出清脆声响!

    “巫血?”

    红袍人神色微变,跟着冷笑一声。

    “这是化虚为实的手段,想要拷问吾之巫心!”

    他冷笑一声,两条手臂上的鳞片猛地一震,身后出现了一道伟岸身影——

    人面、犬耳、兽身,耳朵上缠绕着青白双蛇!

    霎时间,一股源于荒古的恐怖气息爆发开来,缠绕红袍人之身,紧跟着再次前行,只是这一次,他凌空踏步,每一步都走的很慢,但是很坚决!

    在红袍人的身后,那道庞大、伟岸的身影,更是逐渐清晰,其眉目轮廓亦越发完善,一双眼睛显现出来,双目泛起光辉。

    当他再次走到那团变幻不定的红色晶莹跟前,却是猛地张嘴一吸!

    呼呼呼!

    晶莹破碎,化作赤红粉末,竟被他一口吞入腹中。

    下一刻,红袍人的身上泛起阵阵涟漪,身后那庞大身影咆哮一声,往前一扑,竟整个的融入其身!

    “漫长岁月下来,如今吾等巫者,早已不是过去那般,还受制于古神!恰恰相反!那曾经强横无敌的古神,已然化作吾等的利刃,祂们的神威不会污染吾等之心,反而会化作吾等之力!”

    其声如黄钟大吕,而后红袍人一步迈出,又到了这片废墟的边缘,还是一手抓出!

    但这一次,他的四只利爪逐渐延伸、变长,荡漾阵阵涟漪,像是探入了一片无形水面,慢慢的刺入了虚空!

    中原之南,十万大山!

    连绵密林之中,诸多人群部族分散各处,或者居于驻地,或者散于林中,有的采摘,有的狩猎,亦有寥寥之人耕作。

    英气勃发,领着族人耕种的细奴罗忽然心有所感,抬头看天。

    天空上,一点光芒显现,随即光芒扩大开来,越发明亮,转眼之间,宛如一颗太阳,普照大地!

    “两颗太阳?”

    疑惑落下,其身上已经多了一层蒙蒙微光,正是那突然冒出来的第二颗太阳洒落的光辉,随后,细奴罗身子一颤,诸多片段浮上心头——

    有一座高山,直达天听。

    山上住着一族,右手缠黑蛇,左手缠赤蛇,此族之人供奉古神,有天神加持于身,于是能操福祸之运道,能令人之生死,族中强横者,更是能追星拿月,日行千里!

    如此一族,因而君临十万大山,为山中诸多小族所敬仰、推崇,甚至奉之为首,任其差遣!

    如此景象,不光在细奴罗的心中浮现,更在连绵大山的一个个部族之人心底呈现,仿佛隐藏在血脉深处的记忆,在这一刻被挖掘了出来!

    只是,随着“血脉记忆”的恢复,他们的心头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股探究、问询的冲动。

    那便是这个山中之族,到底是什么来历,又有何名称?

    这般疑问,几乎在同一时间,充斥着众人之心。

    于是,冥冥之中,一个名字,在他们的心底显现——

    巫咸!

    轰轰轰!

    丘墟之中,红袍人忽然浑身气浪滔天,狂暴的威压化作飓风,扫过周边,甚至将此处的残垣断壁都给吹倒了许多!

    断壁既倒,便有裂痕凭空蔓延,缝中漆黑一片,似乎连接着幽暗虚空!

    红袍人的手,依旧凌空虚抓,只是刺入虚空的爪子内,一股股奇异之力回卷而至,融入其身!

    霎时间,他身上的红黑两蛇从虚影化作真实,双手、双脚的鳞片霍霍生光,泛起阵阵绚烂光彩!

    “唔……”

    红袍人呻吟一声,脸上露出迷醉色彩,再次睁开眼睛,那原本便英气勃发的双眸,更是闪烁着星光。

    “人间不愧是诸因源头,诸天根基!只是让那群遗忘了吾等的卑贱血脉,回忆起他们曾经的主宰者,便令吾之存在这般清晰!”

    他的目光转动,落到了祭坛上的三人身上。

    三者游荡于外的意志,似是大受震撼,诸多火光在他们念头的碰撞中显现出来。

    “存在,才是一切都基础!丘墟祭坛就算再是特别,亦必须扎根于人世,先前吾之身躯尚存世外性质,所以难以撼动,但现在不同了……”说话间,红袍人收拢长臂,刺入虚空的爪子猛地张开,再次抓向祭坛!

    哗啦!

    笼罩祭坛的五彩光晕被一下撕裂,露出了三道身影的真容——

    赫然是一名宽袍大袖的老者,一名文质彬彬的青年,与一名秀丽婀娜的女子!

    但三者都是盘坐不语,双目紧闭,只是眉头逐渐蹙起。

    淡淡的烟气,从他们三者身上飘起,勾勒出三种不同的意境,笼罩身躯。

    但下一刻,利爪来袭,撕裂意境!

    “三个残缺之道,虽不足以令巫咸国重归于天,但至少能使得国中鸿蒙重显生机!不至于真的湮灭于长河之中!”

    红袍人满脸笑容,眼中的傲然之意几乎化作实质。

    “不要做无畏的抵抗了,吾既得了人间本源,那在这个世间,便无人能够抵挡!区区世间,安知世外之威?”

    但就在这时。

    “打扰一下。”

    一个声音十分突兀的响起——

    “看你这般投入,本不愿扫了你的雅兴,只是好不容易来到此处,正需要有人讲解处玄虚,所以这三个人,最好还是留下来吧。”

    废墟边缘,一身黑袍的陈错,正迈步走来。

    :一人得道少女同学网。

第五百七十章 森罗万象赋其灵

    “无声无形的到来,没有被吾察觉,该是有些本事的,不过你想要凭借一句话掌控局势?可笑!”

    红袍人听着陈错的声音,却是连看都不看,依旧是张开四爪,朝祭坛三人伸展过去!

    三人意念震颤,感受到一股危机,压迫感落下,那四根爪子似乎越来越大,越来越恐怖,要将他们连同整个祭坛一起笼罩!

    “真是大手笔!居然想要连丘墟祭坛都一网打尽!”

    苍老之声叹息着,随即他的声音化作狂风罡气,朝红袍人席卷而去!

    紧随其后的,是一股冥冥之中的太上之意,冷漠、无情,仿佛有一双眼睛居高临下,不含半点感情的注视着红袍人,要将他的里里外外、过去未来尽数看透!

    紧跟着,是一阵清脆的铃声,但这铃声飘渺空灵,能直达红袍人心底,要勾起他的种种情绪念头,滋生五蕴六贼,自内而外的影响其人!

    “雕虫小技!你等这些后天的残缺之道,居然妄想要影响于吾?”红袍人狂笑一声,四根爪子猛然弹动!

    而后,那爪子上细纹涌动,泛起细微光辉,随后便有四种景象呈现出来——

    第一根爪子上,显化日月星辰;

    第二根爪子上,显化风雨雷电;

    第三根爪子上,显化山河草木;

    第四根篆字上,显化飞禽走兽!

    随即,他猛地一攥,这四种景象就直接将飓风罡气、太上之目、五蕴六贼直接吞纳其中,跟着被红袍人一把抓住,捏成一颗丹丸。

    这颗丹丸晶莹剔透,通体浑圆,表层有五光六色,散发出一股清冷气息,但内部却又有狂风呼啸,罡气奔涌!

    “尔等所遵循的道路,实是本末倒置!不知伟力归于人身,反而舍近求远,去那天地间寻求,却不知这天地广大,没有立足点,哪里能真个为尔等掌控?也就是这个女娃子的道路,还稍微沾边……”

    话音落下,他将那颗丹丸一口吞下,整个人的气息瞬息变化,竟渐渐与三人意念相合,要渗入祭坛之中。

    祭坛上的三人登时意念震颤,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跟着,红袍人笑道:“丘墟祭坛历史悠久,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雨,更是沟通万界,牵扯诸多,就算是吾得了众生一隅的存在加持,又如何能浪费在这件事上?终究要由尔等引路!”

    说话间,他身上的气息越发灰暗,甚至开始侵染祭坛三人的气息光晕,要反客为主,笼罩祭坛!

    苍老之声沉声道:“你既知祭坛牵扯重大,竟然还妄想掌控……”

    “这便是尔等的局限性,祭坛虽众,却只是中转入口,若为吾等掌控,便能沟通两界!天外鸿蒙果虽能长久,但多数有主,人间之果虽如昙花,却有多生!得人间之果,而补巫咸之缺,则未来,吾巫咸国必然重作巫咸天!”

    红袍人说话的时候,凌空迈步,一步一步走向祭坛,原本阻挡他的力量,此时竟是恭顺了许多,开始为他让路!

    不过,随着一道明黄色的剑气划过身前,他终究是停下了步子,转身向后看去。

    这是他第一次以肉身双眼看到陈错,而后便皱起眉来。

    “盘古真身?你是巫族后人?”

    “盘古真身?是神息侵染之故吧,这般来说,你所施展的法门,果然与盘古道有关,而且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你的力量根本,我该是曾经见过……”

    一袭黑袍的陈错身上,纯粹精纯的明黄色神息缓缓聚散,随着他张口吐纳,又重新归于体内。

    说完一句后,他看了一眼右手,见那手上已然被明黄色之气冲击得显露出几道裂痕,便有些不满意的摇了摇头。

    “到底不是自己一点一点打熬出来的力量,贸然得之,没有经过沉淀和锤炼,未曾整个炼化随心,按着过往法门运转,在控制上就存在问题。”

    思量着,他依旧吐纳明黄之气,胸腹之间渐有温热之感,经过吐纳炼化的明黄神息,已有几分归顺、融合。

    “无名吐纳法当真是无往不利,无物不炼,其来历越发能缩小范围了……”

    吐纳炼化之息多数归顺,但相对的,那些未曾被炼化的神息,就稍显虚浮,与其神的结合并不完善。

    而这一点疏离,立刻就被红袍人把握住了,并且令他生出了误会。

    “神息加持于身,却未能炼化融合,你该是哪家的修士,运气好,得了机缘,受了哪尊古神的传承?”红袍人说着,忽然面露恍然,“是了,此处乃是丘墟,本身就是诸古神遗骸埋葬之处,你能得一二机缘,也不算意外,只不过,这等机缘落在你的身上,实在是明珠暗投了!”

    另一边。

    祭坛上的三人得了喘息机会,随即也注意到了陈错身上的异样!

    “是那闯关之人!他不过是跨过了必由之路,触及了欲壑心渊,怎的忽然之间就到了此处?”清脆之念很是意外。

    “此子是在丘墟中得了机缘!此人气运当真过人!能在这里得古神传承!”苍老之声感慨了一句,“不过,如今时代变迁,便是那些真正的古神都要隐没,他即便得到传承,也无法真个开辟新局面。”

    “或许,他根本不是先前那人!他身上没有残道气息,吾等先前探查之时,分明察觉有如你我这般残道之主闯关。”清冷之音随之响起,“不过,无论如何,此人骤得伟力,想要显于人前,正好就给了吾等机会,说不定不仅能抵挡这世外巫咸国的狂徒,更能借此脱身……”

    清脆之音就道:“太上之主,这般算计怕是不太好吧?此人可是因为吾等之故,才仗义出手……”

    “别离之主,吾之道,不存在那些凡俗之念,而且说到底,最初起李代桃僵之念的,不正是你吗?”

    “吾等何必自扰?”苍老之音这时出声打断,“还是视情况而定吧,但无论结果如何,老夫是受够了在此枯坐,哪怕是真个形神俱灭,总好过难以超生!”

    轰!

    突然!

    红袍人身上灰暗之色猛烈爆发,他竟已经转过身,朝着陈错一把抓去!

    “神息为古神之痕,理应由吾等掌控,如尔这般机缘巧合得之,实是明珠暗投,还是交还于吾等吧!”

    随着这一抓抓出,先是狂风罡气汹涌而去,随后便有一股太上之念笼罩陈错之身,要令他意念凝固,紧跟着在他的心底,五蕴六贼蜂拥而出,要扰乱其心!

    “厉害,顷刻间就将那三人的神通根基掌握在手!”陈错眯起眼睛,心底明黄之念化作慧剑,将五蕴六贼斩杀干净,而后额头上竖目张开,森罗之念爆发,直接将那股太上忘情之意搅动得四分五裂,随后一手点出,正阳一气赤光诀已然运转出来!

    便见一点赤光从指点迸射,转眼化作明黄之气,撕裂飓风罡气,直指红袍人!

    “嗯?”

    红袍人面露惊意。

    “正阳仙君的赤光诀!?你是正阳传人?”

    动念间,明黄之气已然临近面门,锋利、炽热、破灭之意笼罩其身,他已顾不得探究,猛地张开四根爪指!

    顿时,就有飞禽走显化,顿时百兽鸣叫,有诸多野兽飞禽虚影层出不穷,将那赤光所化明黄之气一口吞没!

    “是我小瞧了你!”红袍人随后一甩手,那百兽之影朝着陈错奔涌而去,“既是正阳传人,待我收拢神息,还是会留你一条命的!”

    咚咚咚咚咚!

    大地震颤,百兽如真,践踏之处,废墟化作粉末,眼看着就要淹没陈错之身!

    他却是心有所感,九窍之法默运,奢比尸之影加持于身,然后一掌挥出!

    啪!

    清脆的声响中,百兽之影溃散!

    祭坛上的三人一见,心念就动。

    红袍人一愣,冷笑一声起来,再一挥手!

    顿时,山河之影处处显化,火山喷发,洪水肆虐。

    啪!

    岩浆、洪峰尽数消散!

    红袍人微微睁开眼睛,眼底露出一丝惊意。

    “你得的机缘不小!论战力居然不下于残道之主了!好好好,那我也该将你当做残道之主一般对待!”说话的同时,他已经挥动爪子。

    霎时间,风云汇聚,雷电轰鸣,似乎要撕裂穹顶!

    啪!

    还是清脆声中,风消雷散!

    这下子,连祭坛上的三人都开始惊讶起来,心中念闪,欲要传念于陈错。

    但红袍人根本不停歇,挥手之间,黑夜降临,日月星辰悬于上,然后纷纷落下,挟着灭世之威,朝陈错落下!

    但见陈错抬起手,那星辰坠落之景骤然停顿。

    只手擎天!

    “原来如此,你的道路,应该诞生于远古之时!那时候的人无强横之组织与完善之工具,聚居而生,采摘狩猎,朝不保夕,畏惧天地之威,畏惧猛兽之利!根本无暇探究其他,便将将天地之相、自然之威、万物之灵、毒虫猛兽都归结于神明、神力、神威!”

    话至此处,红袍人已是脸色大变。

    陈错看着他,心中感悟喷涌,周身神息沸腾!

    “尔等则为巫者,统领祭祀,解释天地万物,便将自然之力、森罗万象皆视作活物,赋予神格,塑造神话传说!言语惑人,窃取神力,这就是你等之道!”

    话音落下,陈错周身神光涌动,人如离弦之箭,转眼便到了红袍人的跟前,然后也是一手抓出!

第五百七十一章 随巫访世外,墓铭曰始古

    “你碰了不该触碰的禁忌!”

    面对陈错的攻击,红袍人顾不上防御,第一时间张口怒吼,脸上充斥着疯狂与惊恐!甚至连他的念头,都因为发自本心的恐惧,而杂乱起来。

    “哦?不如你来与我说说,禁忌何在!”

    陈错这一抓,身上神力汹涌,浩浩荡荡,同样化作手掌,将红袍人整个人笼罩起来!

    “不知死活!”

    红袍人怒火化实,咆哮声中,还是四爪抓出,演化天地之间的种种异象!

    但无论是日月星辰,还是风雨雷电,甫一显化,便立刻像是风中飘絮一般,被卷动着,朝陈错身上汇聚而去!

    几息之后,陈错身上的纯粹神息中,便多了几分风雷之影、日月之光!

    伴随着手掌合拢,红袍人身上的灵光、真息疯狂倾泻而出,尽数朝着陈错汇聚过去!

    转眼之间,他那健硕的身躯,竟然就有了干瘪的趋势!

    红袍人面露恼怒,随即双目精芒暴涨,甚至刺出双目!

    “你借机缘取巧,谋夺吾之造化,那便拼个鱼死网破吧!”

    此言既出,红袍人的皮肤、面颊上,骤然青筋暴起,澎湃气息呼啸而出,那体内仅剩的生息、灵光,疯狂涌出,汇聚于身后,再次凝结成了一道身影——

    身躯伟岸而不似人形,双耳缠蛇气度如渊!

    这道身影一出现,红袍人浑身便有赤红火焰燃烧,连发色都慢慢蜕变,生出了几分红蓝夹杂的光泽,而周遭也多了一股莽荒气息,威压四方,令万物凝重!

    “哦?”陈错一见这道身影,先是一怔,继而彻底明了了许多,“难怪你的手段这般容易破解,原来是这个原因!”

    说着,他身子一晃,整个人仿佛化身黑洞,猛地一吸!

    嗖!

    红袍人身后的伟岸身影一下子便飞了出去,融入陈错之身!

    连带着那覆盖在红袍人身上的赤红火焰,其头上的红蓝光辉,都被一并带走!

    狂风平息,红袍人跌落下来,不仅是灵光真息不存,仿佛连肉身神通都被鲸吞殆尽,瞬间暗淡!

    “这丘墟,为了镇压、驱逐于吾,竟不惜将吾的巫道根源,加持于你身!”

    他脸色大变,挣扎着想要将四爪之手收回去,但手却好像是被焊在了无形之物上,任凭他如何挣扎,就是无从收拢,反而因为身子一动,残存的劲力真息涌出,一泻千里!

    “你似乎知道不少事,正好为我解惑!”

    陈错的神力大手闭合,将他整个人完全抓住,一道道细小的符篆在其中闪烁,不断地朝红袍人汇聚,就要印在他的身上!

    他倒也知道,明黄色的神息加于自身,将自己原本的诸多神通灵光尽数遮盖,在不熟悉自己的外人看来,确实像是个以外来神力作为倚仗之人。

    陈错也懒得解释,神息大手既是抓住了那人,猛地攥紧,便要来回来。

    只是随着神息封镇其人,那人身上就不断散发出一股熟悉气息,引得陈错心念一动。

    终于,一点灵光闪过,让他发现了联系。

    “这人身上的气息,竟和河境中的鲛人,有七分相似!”

    明了了此处,陈错忽的福至心灵!

    “世外河境,世外鲛人!河境自大河之中衍生,鲛人曾出于古之典籍,当初我身在河境时,还曾遇到过怪异袭成,那东西似乎也能在古代传说中找到踪影,还有眼前这人,口称巫咸国人,还提到了存在之力,刚才他以身沟通外界,似乎联系了奢比尸的巢穴,世外……莫非……”

    转瞬之间,种种信息在他心底划过,跟着他的目光落到了红袍人的身上,表情凝重了几分。

    “待擒了此人,再问其他!不过,看他的样子,未必会老老实实的说清楚!”

    正在他念头升腾的瞬间,却见被神息大手笼罩的红袍人,忽然叹息了一声。

    “到底是棋差一招!丘墟到底是丘墟,从各种意义上来看,都可谓布局完整,无遗漏可循……”

    他口中说话,胸腹皮下,却渐渐有点点红芒显化,像是有一团火,正在体内燃烧!

    “想自爆?”

    陈错一见此景,已然明白缘由,催动神息前往镇压,要将其人彻底封镇,结果那神息刚触及此人,竟是直接穿躯而过!

    “哈哈哈!”红袍人大笑起来,“我非此世人,根基在世外,本来就是借着神通之力,才能留存于世,现在既是尽数被你夺去,我在人世间,自然也就没了存在的根基,所以,你虽然赢了,却也输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话锋一转:“说到底,你这小辈得意的太早了!你眼中的世界,也实在是太小了!你以为为何能得今日之造化?实是这丘墟推演算计之下,为了阻挡于我,才予你机缘!你,不过是大势退出的傀儡!就是有一头猪在这里,大势风潮孩子下,它也能超凡脱俗!当然,我说这些,你可能无法理解,毕竟困于世内,你的格局,太小了!今日事,并非结束,而是开始!你自此之后,已经躲不过了……”

    话音落下,他胸腹之间红光大盛,随之而来的,是狂暴的炸裂!

    狂风烈焰,狂暴肆虐,冲击着神息大手,使大手轮廓扭曲,但并未崩溃。

    手掌之中,红袍人身躯崩毁,一点灵光在天地法则的约束下,跨越了虚实交界,触及虚空,便要归去!

    但就在这一瞬间,陈错心有所感!

    “困于世内,格局太小?也好,若被我擒拿,你应该也不会老老实实的交代,不如顺势而为,让我借你一探究竟!”

    念头落下,他的指尖一点灰雾浮现,投影出一朵白莲,转眼花瓣崩塌,花蕊向内坍塌,化作一点精芒。

    “奢比尸,借你气息一用!”

    动念之间,陈错袖中,一顶头箍一闪而逝,其中渗出丝丝缕缕的神息,同样融入了这一点精芒。

    跟着,他屈指一弹,这精芒便直接越过时空阻碍,循着冥冥联系,直接沾在了那点灵光上。

    霎时间,斑斓闪烁,精芒随着灵光落到了一处诡异的通道中,径直向前。

    一股时光停滞、凝固的感觉顺着联系,传递到陈错的心中。

    “和之前几次的感触不同,是因为这片丘墟之故?”

    此念落下,陈错猛地一吸,四周的神息登时汇聚过来,融入其身!

    顿时,陈错的化身越发凝实,日月星辰、风雨雷电之影缠绕,有了几分要蜕变的趋势!

    “这些神息纯粹至极,那个红袍人的神通手段,可以被直接吸纳、同化融合,如果确定其中没有隐患,完全可以加持于我那具尚未完成的真身,或许可以省去几十年的苦功!”

    一念至此,他的心思活络起来。

    “这还只是一个,如果能多碰到几个,更能增加进度!而今时局扑朔,世内世外之间的封锁,已有许多漏洞,怕是支撑不了多久,我这具化身现在还足以行走人间,不惧各方,可一旦世外阻隔不存,世外大能降临,就是另外一番局面了,到时真身不全,根本无从抵挡!不过,当务之急……”

    想着想着,陈错收拢心念,看向前方。

    随着红袍人离去,异象余波渐渐消散,祭坛上三个孤零零的身影,就显得格外明显了。

    “还是从这几人口中,尽可能的问得一些消息,至少得问清楚,这个丘墟,到底有何玄虚!”

    四周,三道意志逐渐紧绷,如临大敌,其中的惊骇之念尚未散去。

    与此同时。

    在祭坛地下,层层叠叠的泥土覆盖之中,有一处空旷之地。

    一座坟坐落于此,缠绕着一根根漆黑锁链。

    崔迁、崔炝兄弟二人正颤颤巍巍、一点一点的靠近坟头,那崔迁此刻也没了往日的从容与大气,压低了声音,细若蚊呐的道:“大仙、猪君,这坟看着就邪门,真要……真要考过去探查?这一路,本就有许多怪异,谁知道坟地里藏着什么,万一……”

    “怕什么!”在他的肩膀上,小猪一摆前蹄,气吞还是的道:“莫怕,有俺在呢!速速向前!”

    祂话是这么说,但一双猪眼死盯着前面的坟头,嘴里的口水哈喇子却是抑制不住的流淌下来,已将崔迁的衣衫湿透,看那模样,仿佛是见到了什么绝世美食!

    崔迁拗不过,只能是抿着嘴,一脸严肃的小碎步前行。

    越是走过去,他越是能感觉到四周渐渐充盈着阴冷凉气,浑身毛骨悚然,有一种将要大祸临头的感觉!

    耳边,再次传来小猪的催促声——

    “快点!再快点!哼哧!”

    终于,在挪动了好一会之后,两人一猪一龟,终于到了那座坟墓的边上。

    崔家兄弟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随即一愣。

    他们注意到,在这座坟的前面,竟有一块墨绿色的玉板潜在地上,上面似乎写着什么,便忍不住凝神观望。

    随即,崔家兄弟面露迷茫不解之色。

    那块玉板上,赫然刻着七个篆字——

    “第二墓,盘古之坟。”

第五百七十二章 黑云遮障亦有疏,安得世外不亲临?

    十万大山,连绵丛林。

    突然出现的一轮烈日悬于其上,光芒照耀四方。

    林中万物生灵沐浴着这股光辉,无论是聚居于部族的人类,亦或是行走于山林的飞禽猛兽,血脉深处皆有奇异片段浮现。

    朦朦胧胧之间,山中生灵昏昏沉沉,步履蹒跚,宛如白日入梦!

    但忽然之间!

    那天上的第二日猛地一震,而后分崩离析!

    瞬息之间,这第二颗日头就没了踪影。

    一时之间,林中异样转瞬消失,原本被那日光所惑的人、兽、生灵,一下子就恢复过来,一个个心头怅然若失。

    但也有一些人,却是察觉到了身上有了些许变化。

    “这……”

    感受着全身上下涌动不休的恐怖劲力,细奴既惊又喜,心底深处,更有野心火苗滋生起来!

    呼呼呼——

    狂暴而诡异的罡风,自四面八方吹来!

    贫瘠的大地上,立刻就多了几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飞扬的沙土中,几道虚幻身影若隐若现。

    这几道身影,有的大,有的小,忽远忽近,变幻不定。

    突然!

    一道灵光自一道裂缝中冲天而起!

    立刻,周遭那飘忽不定的几道身影,登时就定住身形,齐齐将目光投注过去!

    呼——

    一道道泛着咸腥味道的灰暗光芒,自四面八方涌来,环绕着那一点灵光,慢慢凝聚起来,勾勒出一道人形,转眼就化作了红袍人的模样。

    红袍人猛地睁开眼睛,惨叫一声,而后浑身气息衰败,七窍之中流出漆黑虹光,全身上下、四肢百骸皆有灵光炸裂,一道道浓烈气息,从他中泄露出来,沾染了一点漆黑之色,朝着周围扩散。

    须臾之间,红袍人的气势就跌落到谷底。

    几道虚影想要靠近过来,但一见那漆黑气息扩散开来,几乎又都纷纷退避。

    但有一道身影,并未退去,反而逆行二前,并且逐渐清晰——

    这是一个一头白发的少年,面色苍白如纸,一双眼睛却是猩红如血,他穿着青色长袍,背着一把长剑,剑柄上雕刻着一朵青莲。

    “你们一个个的,在这荒芜边缘一等就是五十年、一百年、两百年,不就指望着借一裂缝潜入人世,寻找拯救各自个国度的办法吗?怎的这关键时刻,反倒退避了?就因惧怕天人五衰?”

    白发少年摇摇头,他的面容已然清晰起来,嘴角已然挂上了嘲讽之意,抬手一挥,背后的长剑自行出鞘,在空中划过一道寒芒,将身前的漆黑气息一分为二。

    白发青年长驱而入,直接来到红袍男子身前,手指一挥,长剑落下,直接便红袍人周身的黑色气息搅碎,而后他低头问道:“巫弘,你运道不错,我在这里枯坐了两百年,都未曾遇到能通往世间的裂痕,而你过来不过五十年就能遇到,不过……”

    看着气息衰败的红袍人,他露出了一抹冷笑:“世上的事,有得必有失,你虽得了机会,但显然这个机会,不是你这个命格可以承担的,因此就是如此结局。”

    红袍人猛地喘了口气,运转意念,平息了重塑肉身后,遗留下来的冲击,而后抬头看向白发少年,冷声说道:“青莲剑仙,你有什么资格这般说我?自白帝城崩塌,你已是孤魂野鬼,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逍遥仙人?”

    说到这,他亦冷笑一声,道:“你为何会出现在此?不就是因已是丧家之人,无法靠着正规途径前往人间,只能想着办法偷渡!这般看来,都不如吾等巫咸国子民……”

    “巫咸国,连崩毁的机会都没有。”白发少年直接打断了对方,眼神锐利如剑,“白帝城,与依附于山海大荒的撮耳小国不同!根源,是有人处心积虑的布局,以白烟显化人间之机,用帝君之名冠名于蜀地一城,强行将人间对白帝陛下的寄托,聚集显化于一处,最终随着炎汉败亡,彻底湮灭,以此暗算帝君!!”

    话音落下,长剑递进,剑尖儿抵着红袍人巫弘的脖子,寒气渗透皮肤,孕育出一股足令人形神俱灭的毁灭之意。

    毁灭引而不发,却是最为直白的威胁!

    巫弘想要反唇相讥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眼。

    “说吧。”白发少年冷冷的看着他,“这条裂缝通往何处,你又在人间遇到了什么?以你辟地境的修为,到了人间理应为人世巅峰,五步圆满,为何短短时间,就会如此狼狈,甚至肉身尽毁,甚至引发天人五衰!”

    面对这么直接的威胁,巫弘犹豫了,却没有立刻出言。

    白发少年眯起眼睛,眼中寒芒与长剑相合,便要动手。

    就在此时。

    “不知巫弘是幸运还是不幸,他此番抵达了传说中的丘墟之地,但被天数算计,损了肉身,破了神通,才落得如此田地!”

    巫弘闻言,脸色陡变!

    白发少年转身看去,入目的乃是一头异兽。

    此兽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踏云而至,身上闪烁着点点星光。

    若是细细观察,便能看出这些星光并非此兽身上自生,反而像是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汇于其身!

    “谛听。”

    白发少年一见此兽,脸色就变:“你来此作甚?”

    “何必这般紧张?”那神兽谛听缓缓落下,抖了抖身子,“人世为障所阻,便是我佛门的极乐净土、婆娑世界,亦无法突破阻碍,踏足人间,自是要寻得其他法门。”

    顿了顿,祂的目光扫过白发少年与周遭诸影子,轻笑道:“边缘破碎之地,偶尔能勾连世间,世尊因此吩咐吾等过来他探查,恰巧,我被派遣至此,发现了一点端倪。而且,不光是我,怕是其他诸天,亦十分关注……”

    祂越说,白发少年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谛听却不理会,看着红袍巫弘,道:“巫弘,你在人世间走了一遭,之后会有许多人找你问询,不乏诸天长者,其中何等凶险,尔等也是知道的,与其如此,不如让我将你的见闻公之于众,省却繁琐步骤,也替你消灾……”

    说着,祂抬起一只蹄子,朝巫弘一指!

    巫弘当即身子震颤!

    白发少年的长剑都被直接弹开!

    随后,巫弘惨叫一声,凌空悬浮,胸口有光芒迸射出来!

    这光芒当空一转,划出一个圆来,里面显现出巫弘踏足丘墟祭坛后的所见所闻——

    先是逞凶强势,但等陈错现身之后,局面立刻急转直下,几息之后,便大败亏输,甚至不得不自爆以求解脱!

    这些事说来繁琐,但行云流水,不过几息的功夫,便为众人看了个分明。

    顿时,四周一片寂静。

    震惊之念萦绕四方!

    “这人是谁?”

    长剑归鞘的白发少年神色凝重,虽然眼中还残留着对谛听的怒气,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号称通灵三界,既见得此人身影,必然探查到了他的跟脚吧?这等手段,就算是机缘巧合之下,能得丘墟的盘古遗泽,但若无一定位格,也是支撑不住的,更不要说能借古神之力,轻易击败巫弘!”

    谛听笑道:“只是一面,如何能断定此人跟脚?便是我,也要见上几次,方可演绎推算,不过他既得了丘墟机缘,还能击退辟地巫者,那就算是诸位前往,也不是他的对手,不如……”

    “哼!”

    一声冷哼,自天上传来,随即便听得一个狂傲之声道:“小小人间修士,就算得了古神之力,也不过是婴儿举斧,看着凶狠罢了!”

    随着声音传来,一身银白甲胄的男子自天而落!

    他身子高大,虎背熊腰,手持方天画戟,只是落地之势,便引得周遭罡风纷乱,黄沙飞舞!

    只是,当众人见得其头颅,却纷纷色变。

    却是此人生有两面,一张面孔棱角分明、神色冷峻,一张面孔温文尔雅、容貌俊秀。

    白发少年眯起眼睛,凝神戒备。

    “原来是殷子殿下!”谛听一见此人,声音欢愉。

    这时,那俊秀面孔道:“兄长,那人既得了盘古机缘,能轻易击败巫弘,定是有本事的,而且,吾等是奉命过来探查此处缝隙,既然知道此处可绕过世障,通往人间,速速回去通报便是……”

    冷峻之面就道:“他巫弘算个什么东西?巫咸国冢中枯骨,鸿蒙衰败,早晚淹没于长河,他败不败,又有什么干系?”

    巫弘这时跌落在地,捂着胸口,闻言满脸怒意。

    但那双面人看也不看他,迈步朝着前方那道裂缝走起,道:“此处缝隙,既是与丘墟相连,肯定是变幻不定,回去禀报,一来一回,就要误了时机!况且,那人所谓机缘,很有可能也是吃了一枚鸿蒙果之故,否则断不至于这般强势!只是他肉身凡胎,德不配位,又身在丘墟,合该你我兄弟得手……”

    话落,他已经到了那道裂缝深渊跟前,随即凝神看去。

    那俊秀面孔还待开口。

    冷峻之面忽然道:“若是真能在里面找到一颗鸿蒙果,送还你我师门,说不定能得吾等师尊谅解,重归门墙!”

    俊秀之面一愣,张口无言。

    “按着你等说法,所谓丘墟,就是历代王朝之墟、时代之墟的具象化?”

    丘墟祭坛前面,一袭黑袍的陈错,正与三道意念交流,忽然心有所感,忽然问道:“华屋丘墟,国之陨也,那鸿蒙果又是什么?”

第五百七十三章 鸿蒙将分,乾坤迷离

    陈错这句话问出来之后,整个祭坛四周都瞬间寂静起来。

    “你们果然知晓。”

    陈错眯起眼睛,看着祭坛上的三个人。

    与三人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陈错先是强势击退了世外来客,本身又是残道之主,道标与历史长河紧密相关,自然也能借着这种联系,大致看出面前三人的身份——

    这三位,大概率也是残道之主。

    只不过,看着三人肉身僵硬、只能意志神游的情况,陈错也能大致判断出来,这三位明显是被此处封镇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毫无疑问是掌握着优势的。

    所以,他的问询,那三人无论出于何种心思,多多少少都会有回应。

    果然。

    “吾等,是没有其他选择了。”

    苍老之声叹息着,紧接着便道:“鸿蒙,元气也。鸿蒙肇判,风气始开,有盘古氏,搅动混沌,分出清浊,开天辟地……”

    苍老的声音娓娓道来,仿佛要诉说那古老的过去。

    “且住。”

    陈错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苍老之声的讲述:“虽然我亦想要仔细听老前辈,将这过往的故事说个通透,但还是早点进入正题的好。”

    他的语气虽然平和,但心里却也有几分紧迫感。

    也不知是因为这丘墟之地的特殊,还是四十年后的今天,他和河境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因此那巫弘归于世外后所发生到底事,都已经顺着那点精芒传递过来。

    这让他意识到,或许接下来,还会有世外之人降临,甚至对方的身份还是颇为诡异,所以留给自己探究问题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阁下何必这般心急……”苍老之声叹息着。

    结果,清脆的声音直接便打断了他,直白说道:“所谓鸿蒙果,其实就是天地之果!是将混沌劈开、塑造地火风水之后,方能诞生之物!亦是吾等修士孜孜以求之物!”

    “劈开混沌、塑造地火风水?”陈错听到这,心中一跳,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许多名字,“桃源?福地?洞天?”

    甚至,莫名的,他想起了自己当初入门之时,接引自己的入山大阵!

    那清脆之声闻言笑道:“阁下既有这等手段,还对这些秘辛知之不深……”

    “试探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咱们还是先说正题。”陈错也将这个声音打断,“按你的说法,这鸿蒙果要历经桃源、福地、洞天,一步一步才能炼化出来的?乃是这些超凡之处的核心?”

    陈错对桃源、对洞天并不陌生,先不说他现在就在寻找凝结桃源的途径,便是那梦泽中也还装着一片残破梦泽,而太华洞天亦与他的心月相连。

    只是,陈错自己的桃源到底还没有凝聚出来,梦泽中的也只是一块碎片,至于那太华洞天,虽受他的心月照耀,但到底不是他亲自蕴养出来的,缺少过程,而且事关宗门根基,亦无从真个深入解析。

    “所以,这个鸿蒙果到底如何,我终究无法亲自验证,但从几个世外之人的交谈来看,此物该是十分要紧,而且……”

    想到此处,陈错忽然又想到一事。

    “神通显化之世,连提起大能之名,往往都会受到制约,甚至心中观想传说人物,都会损伤自身之念,以至于受到种种限制与禁锢,但无论是世内之人,还是世外之人,提起所谓鸿蒙果,却都无任何异样,是因为丘墟与世外的特殊,还是……”

    但正当他思量之际,却被一个冷清、漠然的声音将思绪打断。

    “这一点,阁下是想错了。”那个声音没有任何抑扬顿挫,似乎只是在单纯的叙述,“鸿蒙果并未来源于修士,至少在我所致的范畴内,没有修士真个能凝练出鸿蒙果!所谓鸿蒙,乃是天地未开之前的混沌,自然只能是诞生于天地之间!”

    陈错登时来了精神,问道:“此话怎讲?”

    “约莫在三四百年前,在下曾经随着师长,探查过一处小乾坤,在那乾坤将崩之际,有幸见过一颗将要腐朽消弭的鸿蒙果,在那之后才知道,所谓的鸿蒙果,其实是偶尔会出现的小乾坤核心!”

    “小乾坤?”陈错心头一跳,心底莫名的闪过了那片石亭桃源的景象。

    “不错,这等小乾坤神出鬼没,在过往多有留存,好些曾被称作神藏。”那个清冷的声音还在继续,“无论是桃源也好,福地也罢,甚至是那些已然化作大宗山门的洞天,说到底终究是依托于修士诞生,终究是有一个源头之主的,但小乾坤则不然。”

    陈错压下心头思绪,真心请教起来:“其中有什么区别?”

    “其中玄妙,以我之眼界,根本无从理解,这些小乾坤往往性质各异,内蕴玄妙,其显也忽焉,其去也速焉!据我师门之中的记载,此等小乾坤变幻不定,似乎和世外还有联系,只不过并不能持续太久时间,其核心鸿蒙果若是腐朽衰败,则小乾坤也会随之消亡。”

    “这般小乾坤如何诞生?消亡于何处?消亡后有何迹象?”

    “不知。”

    陈错轻轻点头,随即却刻意说道:“你师门之中都有记载,为何我不曾在文献上看过?”

    不等冷漠之声出言,就听那清脆之声笑道:“阁下是八宗出身吧?元始八宗算是人间修行的源头之一,自然不会自接其短。”

    接着,她不等陈错再问,就主动说道:“传言有曰,这最初的修行之法,就是那诸宗源头,观小乾坤所得。桃源,有佛国,有福地,有洞天,凡此种种,无非就是为了效仿小乾坤罢了!”

    这话听着十分耳熟!

    陈错心头一动,嘴中却道:“但据我所知,那最初的修行之法,其实是效仿古神。”

    “盘古之神,如今还有几个?盘古之道,世间还有多少?又有何可效仿的?就是最初效仿,世事境迁,总归要改变的。”苍老之声语含感慨,“早已沦为冢中枯骨,不过在时间苟延残喘罢了!不光是盘古之道,便是那功德之道,不也早已销声匿迹?连尔那元始炼气道,亦衰败至此,为修真之法取代……”

    轰隆!

    他这边话音落下,那边忽听一声雷霆,而后祭坛的上方,一道漆黑裂痕骤然显现!

    顿时,那三道声音瞬间消散,三道意志更是陡然紧绷!

    “又有世外之人将至!”

    三人念头刚落,就听一道满是倨傲之意的声音,从那裂缝中传出——

    “就是你们四个,将巫弘击退?看着稀疏平常,就算巫弘被天地之力压制,只能施展五步之下的手段,也不至于那般惨败!莫非是尔等仗着残道之主的身份,借着长河之力,将他冲刷出去?”

    话音落下,淡淡的光芒从裂缝中渗透出来,隐隐要勾勒出一个人形。

    听着那个声音,陈错眯起眼睛,已然知道是那个人将要到来,只不过对于此人的身份,他还有几分猜测。

    与此同时,在祭坛下方,空旷的洞窟之中,小猪正从崔迁北上一跃而下,直接跳到了那块玉板之上。

    咔嚓!

    一声轻响自坟中传来。

    崔家兄弟二人顿时毛骨悚然!

第五百七十四章 裂坟痕显,回首人间

    淡淡的威压充斥着祭坛,那道自裂缝之中涌现出来的身影,轮廓越发清晰,那一身闪烁着寒芒的甲胄渐渐成型。

    疾风骤起!

    那人的头颅上,隐隐浮现出两张面孔。

    淡淡的威压,弥漫于祭坛四周。

    更有黄、青、赤、黑、白五色旗帜之影凌空摇曳,帷幔、金伞当空旋转,金铁之声、琴音唢呐,自虚空中传出!

    道道细微雷霆缠绕四边。

    一时间,四周气氛越发凝重起来!

    注意到坛上三人的意念已然紧绷,陈错暗自摇头,而后笑道:“出场还自带背景音乐,此人非同小可啊!几位,可能认出此人身份?”

    那苍老之声有些迟疑的道:“世外之地,本就汇聚了自古以来的英杰,更有许多源于世外的大能,随便来一个,都可称为非同小可,又哪里认得出来?只是这般架势,人尚未抵达,便已自各方面侵染此地,连丘墟都受到影响,至少也是洞天境的修为!”

    “洞天之境?”陈错咀嚼着这个名字,随即道:“这般恰巧,委实离奇,除非那世外之地,是福地、洞天遍地走的局面?”

    “荒唐!可笑!无知!”

    不等苍老之声回应,那眼看着就要凝实的身影,便发出了冷笑:“你这小儿,便是巫弘遇到的应运之人吧?在天数的推动下,得了此地的机缘,击退了巫弘,就便有些得意忘形了,敢随意议论世外之人?着实是不知死活!你却不知,吾辈此番降临,也是气数衰败、运道灭亡之时!”

    随着他的话音传出,祭坛四周雷光闪烁,赫然与之相合!

    祭坛上的三人登时身躯震颤,那神游、盘踞在外的意志,像是被火烧了一般,迅速的回卷至体内!

    随即,三人气势低落,心里竟都生出无法与之抗衡的念头,但旋即就意识到不对!

    “这人只是气势,甚至能越过长河护持,影响吾等道心,到底是什么来历?”

    “萤火之光,也敢刺探吾辈?”

    眼看着那道身躯即将凝实。

    陈错却忽然抬手一挥!

    顿时,神息化作长剑,一剑劈砍出去!

    那剑光之中,透露出一股太上忘情之意,纯粹、直接、凝聚!

    剑光所过之处,无论是虚幻之影,还是无形之气,甚至是雷光电蛇,都一分为二,而后径直劈在那道裂缝之上!

    轰!

    轰鸣声中!

    裂缝震颤之间,那道眼看就要凝实的身影只是微微扭曲,随后那剑光便被后面的裂缝鲸吞殆尽,不留半点痕迹!

    陈错见着这一幕,并不沮丧与意外,知道想要半渡而击,怕是难以如愿,终究需要等那人真个降临下来,才能做过一场。

    “别白费力气了……”苍老之声中透露出几分失落,“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了!只可惜老夫被困藩篱,只能坐以待毙……”

    “不自量力!”那道稍有模糊的双面身影,却是冷笑起来:“看不透这沟通世外的缝隙虚实!竟行此去死之事!果然是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本来还打算将这不属于你的一身修为收回便算了,但现在,唯有将你形神俱灭,方能警示世人!令他们知晓,在面对伟大时,当懂得敬畏,保持谦卑!”

    这倨傲之声刚刚落下,就有一个温润之声,从那人的另一张模糊面孔中传出——

    “从外界所得之力,终究还是外力,让你体验了虚幻强大感,但若沉溺其中,必然会走上歧路,这一点,吾辈是深有体会……”

    只是,话未说完,就被另一张面孔打断:“与他们说这个做甚?”

    说话声中,这张面孔竟已凝实,露出了一张英武刚毅、棱角分明的面孔,与之对应的,是在这张脸的边上,竟还生着一张俊秀面孔,眉宇间有着一股书卷气。

    那英武面孔就道:“吾辈既来,尔等便一个都别想离开,这也是你们的命数……嗯?”

    话音未落,异变突起!

    他那即将凝实的身躯,忽然剧烈扭曲,紧跟着身后的那道裂缝,居然也扭曲变化起来,几息之间,竟是围成了一个圆圈!

    随即,那圆圈中景象变化,有如走马灯一般流转不休,更爆发出一股浓烈的吸力,居然直接就将那双面之人,连同周遭的种种虚影,一并拉入其中!

    那人神躯一震,有两色神光爆发出来,似乎是想要挣脱束缚,但竟无半点功效,转眼之间落入圆圈之中,融入了那流转不许的斑斓景象之中!

    “好好好!尔等竟还有这等后手!知道不是吾辈对手,竟提前布下陷阱!但不要以为这样便逃过去了,吾辈已经记住了尔等的气息,等着吧,等着吧,你们躲得了初一……”

    余音自圆环之中传出,但最终与那人一同消失。

    啪!

    紧跟着,圆环裂缝也如同肥皂泡一般幻灭!

    这一下来的突然,莫说双面人未曾反应过来,就连陈错都不由惊诧,随即便朝祭坛上的三人看去,以为他们的手笔。

    但一眼看去,随之而来的,却是三人身上散发出的意外、疑惑与惊讶之念!

    “不是你们动的手?”陈错察觉出几人的反应并非作伪,“那是何人手笔?”

    话音刚落,四周忽然传出阵阵炸裂之声,陈错寻声看去,面色亦有了变化。

    至于坛上三人,更是心念震颤,居然散溢出一点惊骇之念。

    就见这祭坛上方,一个个残破、半毁的穹顶周围,一道有一道漆黑裂痕不断显现!

    这些裂痕,大部分都寂静无声,只是往里窥视,就能感受到一股死寂之意,显然在裂缝的另一边,乃是一片虚无!

    但也有几道裂痕,在最初的漆黑之外,又泛起其他光彩,更有性质各异的气息从中飘出,隐约之间,更好像有几双眼睛,在透过缝隙,观察着这里!

    顿时,连陈错都感到心头一紧,有警兆在心底酝酿!

    他立刻凝神戒备,也不啰嗦,就问:“三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苍老之声已然显得急切,“丘墟作为王朝废墟的具象,并非只存在于人世,便是那世外之地,同样也有万民、有王朝、有末路,因此丘墟本身是与世外诸天皆有联系的!”

    陈错马上就明白过来,同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就是说,我在进来时走的那条路,在世外也有类似的?现在,那世外的道路,都一一显化了?”

    “本不该如此!”冷漠之声随之响起,“世外、世内为障所阻,丘墟与世外诸天的联系,早已衰弱,至少在这四十多年中,很少会有这般情景!”

    “很少会有?”品味着这句话,陈错心念转动,“这么说,果然有一只看不见动手,正在暗中操控着这一切?现在那人,莫非是要将世内与世外之间的隔阂打碎?”

    啪!

    说话间,一道裂缝眼看着就要闭合,但忽然被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的手抓住边缘,生生组织了闭合的进程,而后被一点一点的拉开!

    在裂缝之后,一双宛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眸子,逐渐清晰起来。

    咔嚓!咔嚓!咔嚓!

    连续的破碎声中,从被根根锁链遮盖的坟墓中传出。

    虽然有着阻隔,但崔家兄弟已经能透过锁链缝隙,看到那整个坟头上已布满了裂缝!

    刺骨的含义与扰心的低语蜂拥而来,直抵心头!

    崔家兄弟浑身颤抖着,惊恐之下,已顾不上其他,连连后退!

    “叽叽咕咕!”

    在崔炝的头上,小龟奋力的伸出头,叫声中居然多了几分责备之意。

    坟边,小猪踉踉跄跄的后退,边退便道:“俺不是故意的,谁曾想这东西这般孱弱,竟是一下就碎了!唉!也是俺嘀咕了自己的道行!俺该想到的,就算是这等诡异之地,也不见得能承载俺的力量啊!哼唧!”

    哗啦啦!

    前面,一根根漆黑锁链滑动起来,慢慢散开,露出已是处处龟裂的坟头,而后沙土泥石俱下,慢慢的露出了……

    “这是啥?”

    小猪停下脚步,怔怔的面前那光溜溜的东西,口水不自觉的留下嘴角。

    “一颗蛋?”

    “这里是何处?”

    天旋地转之后,双面银甲之人猛然挣脱了束缚,手中方天画戟一扫,将缠绕在身上的狂风直接撕裂,然后深吸一口气,神通光辉在身后延伸,化作火红披风,镇住了四周的地火风水!

    “那几人畏惧吾辈,竟不惜施展这等手段!将你我重新遣回世外!殊不知,这不过是延迟了他们的厄运罢了!既然知道了那处裂缝,他们终归是逃不了的!皇弟……”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惊疑不定的声音打断。

    “皇兄,此处似乎并非世外。”

    叽叽喳喳。

    周围,伴随着和煦微风,阵阵虫鸣鸟叫传来。

    阳光透过层层枝叶,在他的身上洒在了一阵斑驳光点。

    那张英武面孔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面露惊色:“此处并无法则之息的味道,四周也没有什么神通术法的显化,莫非这里是……”

    “人间?”

    边上的俊秀面孔,已是喃喃低语,同时露出了几分追忆与迷茫之色。

    “兄长?你我竟回到了人间?我们……”

    “回来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鸟鸣柳飘叶零落,冰结沙扬火苗燃

    “此处已被诸多虚空意念笼罩!他们正试图穿过阻碍,抵达此方!”

    丘墟祭坛。

    围绕着祭坛,一道道虚空裂痕不断显现,越发密集!

    尽管大部分都只是虚无之缝,但也有几道不断渗透出淡淡气息。

    这些气息虽然稀薄却又让人无从忽略,似乎每一缕都隐着千钧之重!

    一缕一缕的气息,自几道裂缝中渗出,萦绕四方,莫说是祭坛上的三人,就连陈错都是心底泛起波澜,有不祥之念滋生。

    他正要细细思量,忽然听得苍老之声传来——

    “还请阁下伸出援手!协助吾等,将这些裂缝堵住!”

    陈错眯起眼睛,看着周遭变化,神色也郑重起来。

    而那清脆之声中,已然有了几分焦急之意:“能在丘墟异变后的第一时间,就发现此处异状,并且跨越虚空,直接窥视,能有这等手段的,以吾等当前这状态能够应对的!”

    “必须要挡住他们!否则,莫说是丘墟祭坛,怕是整个北地,都要受到波及!”苍老之声再次响起,内里蕴含着坚定之意。

    随后,三道意念呼啸而出,自祭坛周围凝聚了灵光,衍生出三种残道精华,要将那一道道裂痕挡住!

    陈错也不啰嗦,见得几人动手,也随之催动一身神息!

    他之前与巫弘交手时,就已使自身神息容纳了外在之力,与坛上三人施展的神通术法也有了关联,此时被陈错祭起之后,浩浩荡荡的宛如神息洪流,直接融入那四周的灵光之内,使得三种灵光大盛!

    霎时间,一道道虚空裂痕,就被灵光笼罩、渗透、堵塞,跟着便要被抹平、消弭!

    不过,下一刻,几道恐怖的威压从中探出!

    尤其是那只手,只是探出裂缝,轻轻一抓。

    兹啦!

    坛上三人的神通术法,连同陈错支援的滚滚神息,被瞬间拉伸、压扁,平铺开来,居然转眼之间,化作一副画作,被那只手凌空拿住,直接便收拢在掌中!

    “唔!”

    顿时,坛上三人闷哼起来,浑身震颤!

    就算是陈错,亦是气血翻腾,感觉到那充盈着神息的躯体,像是突然间被人戳了一个洞,滚滚神息竟顺着那个洞,倾泻而出!

    就在这个时候!

    吟唱声响起,祭坛上的老者浑身剧烈颤抖,然后一点一点的举起手,向上一指!

    “你这是要作甚?”

    其余两人的意念都是猛地一跳,露出震惊之意。

    “那只手的气息,老夫并不陌生!任由此人过来,莫说老夫绝无生机,便是这人间,亦后患无穷!”

    话音落下,那老者猛地睁开眼睛!

    “道法自然,人间无尘!”

    霎时间,清风吹过四周。

    阵阵涟漪凭空荡漾,而后一颗颗柳树显化,又有溪水流淌,郁郁葱葱、鳞次栉比。

    转眼间,这祭坛四周竟已经是鸟语花香、绿树成荫!

    陈错心中一动,朝上方看去,就见原本破旧不堪的穹顶,正被一片蔚蓝苍穹所覆盖,连带着那一道道裂痕都要被盖住。

    可这时,那只手再次一抓!

    呼啦!

    苍穹散去,枝叶飘落,溪流鸟虫皆化无有,尽数归于一画之中,被那手一抓,直接拿住,收入掌中!

    “噗!”

    老者浑身又是一阵,但这次却是处处飙血!

    “居然触动了老夫的福地,令福地之中衍生异样!这人已能化用天地,将自身的乾坤之力,直接传递到了此间!比师门所记载的更加棘手!更加恐怖!更加……”

    话音落下,老人的身子缓缓凝固,竟陷入石化!

    只不过,那裂缝中的手,也在这一刻缓缓石化,难以舒展。

    祭坛,一时又恢复平静。

    但陈错的心底却忽然警兆大起!

    “这种警兆我可是有些年头没有体会到了!不过……”

    他凝神感悟,隐约捕捉到了十几道各具特色的气息,每一个都给他莫大压力,但和之前的巫弘、双面银甲人却是大同小异,只是在压迫感上有所区别。

    “并未找到缘由!甚至连那所谓的触动之感,更无从察觉什么乾坤之力,自然也就理解不了何为化用天地!”

    陈错眉头紧锁。

    他自然不会认为,是坛上三人以言语迷惑自己。

    以那三人所处的局面,一旦出现什么异状,还要靠着他来抵挡,自然不会玩什么花招。

    “那就说明,我的境界道行,无从察觉危险所在!毕竟,神息虽然遮蔽了心神灵光,但终究不能隔绝五感灵识!”

    一念至此,陈错的心里亦生警惕。

    “哪怕我因缘际会,掌握了残道精髓,但没有经历过第五步的沉淀,终究是有欠缺的,根基不稳,不光是建不起高楼,更有崩塌的风险!甚至于,没有桃源、福地这一步一步的积累,虽然心月照洞天,亦无法将洞天的力量真正发挥出来……”

    四十年的闭关,令陈错将残道沉淀下来,但这道路之法何等庞大深奥,经年累月的炼化、感悟,也不过是稍微能加以掌握,找到其中的韵律,进而确定方向。但无形中,也耽误了寻道第四步上的深入,令陈错未能真个触及第五境的玄妙。

    “自身的修为,终究得打磨性命意志,凝聚精神灵光,一步一个脚印,方能在寻道路上走的稳,否则纵是见得前路方向,亦力有不逮!所以,无论是桃源之法,还是窍穴之术,都不能拖延了,待此间事了,就得即刻着手!”

    他心中思量,而后便打算散去周身神息,重新将心中神释放出来,也好调动道标。

    须知,陈错此时的法术手段,可以分为两种。

    其一,自然就是他自身锤炼的神通法术,虽还是第四步归真,但借着种种手段,如心月洞天、淮地神本、法宝葫芦等,早已堪比五步世外;

    其二,却是那十二枚道标,其中各自凝聚着一种神通极致,更能由此而调动历史长河,用以对敌!

    眼前这情况,靠着他自身的修为要处置,已然有些勉强,纵能为之,亦显仓促,稍有意外,满盘皆输!

    而世外裂缝,关系人间苍生,不可有半点大意,为稳妥起见,也得借着道标长河,掐灭风险!

    但就在此时……

    呜呜呜……

    忽有狂风吹起,而后大雪飘飞。

    转瞬之间,四周已化作冰晶雪海,处处寒气!

    陈错的念头,都瞬间迟滞起来,仿佛被外寒之气冰冻!

    但紧跟着,又有一股火热气息在四周蔓延,有无根之火凌空灼烧!

    清脆之声当即惨叫起来,她的无形念头,竟被点燃!

    陈错也瞟了一眼,随即心头念头灼烧,他心中一震,动念之间,斩断了灼烧之念,那年头所化之火苗,便自他的双耳中跌落下来。

    “这股火焰给我的感觉,与当年被我炼入五气的神火!”

    他尚未来得及思量,又有风沙吹来,漫天飞舞,仿佛万马奔腾,红尘滚滚,一眼竟看不见前方,甚至生出无路可行之念!

    四周,冰晶肆虐,将那些个残垣断壁冻结,又有烈焰奔涌,将废墟灼烧漆黑,随后风沙吹过,皆化作黄土一抔!

    “何等壮观!凭空而生,贯穿虚实!就算是掌握了归真之法,想要凭空塑造如此场面,没有天时地利的话,亦近乎难成!”陈错看着眼前种种,亦不免惊叹,“而且,这种种异象能动我道心,简直有如自然衍生的天地奇观、乾坤之景!不过,能出现在这里,分明是旁人手笔,是神通所致!”

    “这是天象法门!”那冷清之声适时响起,“这是掌握了洞天天象的大能,在试图干扰吾等!道友,一定要守住道心!否则,随他人之法沉沦,最终害人害己!”

    清脆之声也道:“丘墟本就与诸天废墟相连,因此留有有着虚空通道,但早就破损崩溃,阻塞废弃,怎的现在却好像被谁人重新连接、打通了一般,呀!”

    她话为说完,那祭坛四周的一层泛光屏障,忽然便被风沙吹得支离破碎,仿佛经历风吹雨打,已然风化!

    她当即施展神通,挥洒斑斓光彩,融入风沙、冰晶、火焰!

    顿时,这诸多异象,像是有了情绪、念头,缩涨不定,变化无形,有许多竟被直接驯服,化作屏障,重新护住祭坛!

    “道友,我只能勉强自保,可是顾不上你了!”

    “无需费心……”陈错摇摇头,鼓荡神息,先是将自身护住,跟着手腕一翻,便多了一个葫芦。

    正当他要催动小葫芦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声音,从那风沙烈焰飞雪深处传来——

    “陈君,先别急着动手,且听我一言……”

    就听着一阵“哒哒”声响,有一道异兽的虚影,自远处缓缓走来。

    此兽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口出人言:“今日能见陈君,也是你与佛家有缘,何必要动刀动枪的伤了和气?不如咱们说说话,也算是将过往的恩怨,了结。”

    “我何时与你有了恩怨?”陈错眯起眼睛,心中警惕,他如今神息覆体,又是化身之躯,将过往神通灵光遮蔽,连先前降临的两个都没有看出跟脚,结果这个异兽却能叫破他的身份,容不得他不小心,“你是何兽?不说先说清跟脚。”

    “你不仅与我有恩怨,与更多的人皆有恩怨。”那异兽轻笑一声,“只因你是……”

    “佛敌!”

第五百七十六章 问心自有道,何必供佛陀

    这头异兽的声音平和舒缓,像是老友叙旧,娓娓道来,声音传入他人耳中,就有一种要沁入心底,温暖心田的迹象!

    四周那汹涌变化的种种异象,乃至一个个不断显化的虚空裂缝,在这头异兽现身之后,都仿佛凝固了一样。

    周遭,一片寂静。

    更衬托出它言语中的某种气质!

    一股淡然、慈悲、高尚的意志!

    但在场的几人,皆为残道之主哪里会不明白其中凶险,第一时间便将心中被影响的念头切断、湮灭!

    随后,祭坛还未石化的两人,就品味着异兽的话中之言,露出了几分意外。

    “佛敌?”

    “陈君,你行事是真的百无禁忌,毫无敬畏,也不知是如何成长起来的!”

    异兽叹息一声,道:“沙门传承人间,以无穷智慧,方能开创一番盛世,几百年来,多少王朝贵胄、贤人智士都皈依佛门,参悟佛法玄妙,领悟佛家真意,便是对佛门心存偏见,亦是心有敬仰。须知,高僧修行一世,几十年、上百年、几百年的际遇,不知普度时间多少生灵,方能铸就世外,但到了你的手中,却是丝毫也不吝惜,直接断了其凡俗之根……”

    “听你说的这些,身份已经明了……”陈错凝神观望此兽,知道眼前这个,与先前几人皆不同,不是真身挣脱了两界间隔,而是以意念投影降临,就道:“佛家来的禽兽?”

    异兽闻言一怔,露出了十分人性化的表情,道:“我乃佛家弟子!陈君,你这心里对人与异类还有隔阂,才会有这般说辞。”

    “这话就有趣了,在你心中,禽兽一词竟是贬义?”陈错摇了摇头,“又或者,你入了佛门,自觉高了他兽一等,化身高兽,不与类同,我将你和它们相提并论,因此恼怒?”

    顿了顿,他还是摇头:“又或者说,佛门与禽兽这两个词,放不到一起,有高下、境界、贵贱之分?”

    异兽终于回过神来,笑道:“好个巧舌如簧!差点就被陈君绕进去了,难怪几位高僧修持多年,还能着了你的道,若要以词语打机锋……”

    伴随着它的话语,竟有许多过往片段在众人心底涌出。

    “莫要张冠李戴。”陈错意有所指,一言如刀,斩断了片段回响,但已然确定,面前这头异兽,确实是佛家无疑,“我也不是与你打机锋,说到底,佛门高僧有多不容易,与我何干?本来就井水不犯河水,是尔等自行找上门来!就如今日一般!你以投影降临,要乱我道心,莫非还要陈某引颈待戮?”

    说着,他一指点出,神息之光贯穿虚实!

    四周,虚实之间的界限便被动摇,那异兽的投影立刻模糊扭曲了一下。

    “是不是陈君所为,自有公断,你虽扰乱了因果常道,但天地间有位格高下,自然有人能看破虚实。”

    它不慌不忙,居然笑道:“况且,我不过一道意志投影,根本伤不了你,但佛门自有妙法,能演化虚空,窥见真实,如今丘墟动荡,三界有心之士皆瞩目此地,如果放任不管,可不是先前巫弘那般小打小闹,乃是要引起苍生之劫的!甚至不亚于吕氏之祸。陈君既为王朝遗裔,又是大门传承,也曾为苍生抗争,想来是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天下纷乱……”

    模糊的身形中,异兽的声音有几分笃定:“你虽为佛敌,但我佛慈悲,愿化干戈为玉帛,只要陈君愿意精研佛法,我等便会出手,助你稳住丘墟格局,不使此处化作动乱之源,我知你所修驳杂,但内蕴佛光之法,只要全心感悟,必可一日千里,立地成佛亦非难事!到时,你为人间活佛,念同极乐,意参婆娑!你看如何?”

    哗!

    迎接它这句话的,是一道神息所化的剑光!

    剑芒锋利,破开投影,将之搅得粉碎!

    随着异兽投影消失,四周凝固的异象与裂缝,便再次震颤起来,眼看着就要尽复旧观!

    “道友!”那清脆之声忍不住道:“佛家之道虽也是残道,却不是因为道路不全,而是因为前路被占!传闻,众佛之佛随时有可能夺了那香火之主的位置!他们如果愿意出手,眼前的危机便能顷刻消失!为了不殃及苍生,纵然一时低头,但所为为大!当为之取舍!”

    此话落下,陈错并未开口。

    倒是那清冷之声道:“吾辈寻道,不进则退,被人一胁迫就改换门庭,看似一时低头,其实道路尽毁,成为他道附庸。人间万物,亘古便存,哪里需要神佛去拯救?漫天神佛看似高高在上,其实也要凡人供奉,当初吾便是看破此事,才行太上之法。”

    就在这时。

    异兽之声自虚空中断断续续的传来——

    “陈君……丘墟衍乱,与你也有干系,诸天之念降临,扰乱世间,造成动荡,这罪孽可是要落在你的肩上,你如何负担得起?”

    陈错知道那异兽投影破碎,而今不过是跨界传念,于是长声道:“不用再拿言语来迷惑,佛法玄妙,我自为之,可为我用者用,不可用者则弃,我自在人间行走,寻我的路,修我的道,你让我皈依佛门,然后化作佛门棋子,为尔等构建人间佛国!你们佛门之法,也只是一家之言,断没有将之奉为圭臬的道理!”

    说着说着,他手捏印诀,浑身血肉膨胀,那因缘际会灌注于身的澎湃神息,自全身上下的毛孔呼啸而出,宛如决堤的洪水,被陈错毫不吝惜的催动而出!

    霎时间,神息如狂风乱舞,朝四面八方奔涌而去,先是将烈焰、寒冰、狂风等异象直接横扫出去,紧跟着又朝那一道道虚空裂痕中灌入!

    呼呼呼……

    神息如风,过缝而呼啸,似乎要将这裂痕填满!

    “徒劳!”异兽传念而至,“神息虽纯,但过于单一,无变化之法门,哪里能封堵诸天之侵!”

    一道道裂痕中浮现出诸多意境,多数为死寂之意,其他则变化不定,各有千秋,衍生层层异象,一时令人眼花缭乱!

    “世外被封闭几十年,都不见有大能破开阻碍,若丘墟的诸天裂缝会这么容易就被击破,根本不用等到今日!”

    随着神息不断涌出,他原本被浓烈神力覆盖着的心月灵光、心神术法渐渐重新显化。

    异兽的声音却再次传来:“丘墟虽不足以支撑大神通者降临,但联系诸天,那些在边缘之地的无根之人,终不是凡间术法所能应对的!心无诸天者,难以测度诸天之幽深,自然也无从阻碍诸天之将领!”

    陈错忽然轻笑一声。

    “谁说我……心无诸天?”

    话音落下,他额上竖目猛地张开!

    漆黑的眸子中,森罗之念呼啸而出,其中所观想出来的多元诸天之景,登时与四方狂暴神息结合!

    顿时,那神息骤然变化,演变出无穷世界,皆有根源,有故事,有传说,有人物,有过往……

    甚至针对那一道道虚空裂缝散溢的意境,更有不同的世界景象呈现!

    “这是……一花一世界的法门?”异兽之声终显惊讶。

    陈错哪里会再管他,反掌间拿出小葫芦,顺势一撒,灰雾蔓延,笼罩祭坛上下左右前后。

    跟着,他并指成剑,凌空书写八个篆字——

    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八个字随即一转,化作一个“绝”。

    内外隔绝!

    随即,这个字散落开来,融入八方神息。

    演化万千世界的神息,都得了这封绝之意。

    咔咔咔!

    一道道虚空裂缝,竟是逐渐石化,被彻底封禁!

    但无人注意到,那遍布各处、沾染了陈错意志、心念的神息,亦朝着祭坛与周遭的残垣断壁中渗透。

    咚!咚!咚!

    神息向下渗透,在泥沙中游走,仿佛一根根纤细血管,慢慢与一道微弱意志共鸣、呼应。

    “可恶!”

    祭坛上方,一道虚空裂缝汇总,那只伸出来的手猛地缩回,那隐藏在裂缝后面的眼睛,盯着陈错,恼怒道:“陈……你又阻我一次!”

    随着这一声落下,万物凝结,诸缝皆坠!

    前一刻,还是一派畏惧局面,转眼间,竟然已风平浪静!

    祭坛上,两道意志透露出震撼的念头。

    陈错深吸一口气,身子一晃,定住脚步。

    方才,他一口气将所得神息尽数释放出去,又动用了葫芦与森罗之念,观想万千起点位面,耗费的心力、精力、法力和灵光着实不小,即便以此时境界,亦显疲惫。

    可不等他缓过劲来,忽感一阵刺痛!

    恍惚间,他仿佛见得自身的气息、心血、灵识、神念,被一个圆滚滚的蛋吞噬了好些!

    那颗蛋本就布满了裂痕,这时像是得了魂魄一样,轰然破碎!

    一道道明黄气息,从中蜂拥而出!

    世外边缘,破碎之地。

    一道道虚实不定的身影,正小心打量着那头谛听。

    这谛听盘踞于一道深渊身边,尾巴卷着生死不知的巫弘,头后日晕放光,浑身佛光闪烁!

    突然!

    轰隆!

    谛听周围的地面轰然炸裂,其身子更像是被无形之力打中,一下倒飞出去!

    凌空翻滚了好几下,谛听四蹄生云雾,堪堪定住身子,紧接着扫视了众人一眼,连一句话都顾不上说,转身便走,径直朝着远处那一轮照耀万千星空的明日飞去!

第五百七十七章 祭往本无相,佛莲是非多

    大日煌煌,普照星空!

    那谛听踏云而来,身上却还不住有一道道明黄色的神息跳动。

    神息并非自体内迸射出来,反而是从它的念头中衍生出来。

    在谛听的心灵深处,陈错浑身神息爆发、竖目衍生万千世界的一幕,不断地反复上演,即便它主动去切割、镇压,却都是徒劳之举,根本无从根除!

    以至于,谛听一路腾云驾雾,心里的回忆却不受控制的反复上演,等接近了那轮大日之际,这一颗心中居然都是陈错的身影,连带着念头不断衍生神息,向外释放!

    “不好!再这么下去,怕是我的心念要为其人所夺,这到底是因何之故?就算他手段惊人,但他不过四地步的修为,就算身兼残道之法,但我乃是隔空探查,为了防止意外,最多是以意志投影降临,何故会落到如此局面……”

    谛听心中惊疑,但随即察觉到前方,有一道宏大、醇厚的意志正在缓缓靠近!

    那意志宛如大海一般宽广,又具有几分冬日阳光的温暖,还未蔓延过来,谛听便感到心境平和了许多。

    只不过,因为心情的波动与念头的起伏,它并没有注意到,一点精芒顺着那不断涌出的神息,从其体内渗出,而后随风飘去。

    几乎就在这一点精芒离去的同时,一道盘坐于九品金色莲台之上的僧人,已是化光而至。

    “谛听,看着这般狼狈之相,边缘之地的事竟有这般棘手?”

    此僧话语一出,四方虚空便都凝固,然后摊开手掌。

    顿时,自谛听身上涌出的神息,顷刻间便都汇聚过去,在其掌中凝聚成一枚种子。

    那种子里面嫩芽破出,转眼便成长起来,开花结果。

    花瓣绽放,花蕊之内就有丘墟中内的情况演变出来,瞬息便被此僧了解了事情的过程。

    “原来如此。”祂轻轻点头,笑道:“果然是遇到了陈方庆。”

    谛听摆脱了神息缠绕,心中陈错的影子暗淡下去,便长舒一口气,跟着就道:“此人仿佛与我佛门天生相冲,被几位佛陀、菩萨钦点的佛敌,五十年前便坏了中原南方佛门的根基,后来连地上佛国都为他所坏,若非如此,世尊早就踏出那一步,成就过去、现在、未来之主!我当速速将此事禀报于世尊……”

    “不忙,世尊眼下正在关键时刻,这般俗事,还是先不要扰于其心,”僧人微微一笑,道:“况且,过去的世尊曾吩咐过,如果遇到了陈氏,当以佛法感化为先,此人乃是当年的变数,现在更是执掌一家残道,他的残道与我佛门大有裨益,若能吞纳融合,或可助世尊一步登天,真正掌握那幅图。”

    “我如何不知?”谛听摇了摇头,“那陈氏油盐不进,无论说什么,都根本就不理睬,这等人心志坚定,道心稳固,所以才能开辟出自身残道,纵是上限有了瓶颈,但想要令他弃往皈依,却是千难万难。”

    僧人听了,却轻笑摇头,道:“此言差矣,不说旁的,就说世尊与几位古佛,开创沙门之时何等艰辛,历经磨难与考验,便是世俗王朝也多有刁难者,但那些毁谤之人、排挤之人、无知之人,最后有几个没有皈依?你用一张嘴去说,用局势去逼迫,以那陈氏的性子,如何能够归顺?”

    谛听一愣,顺势就道:“照你之言,该当如何?”

    僧人还是笑着,道:“自来让人皈依,该是彰显佛门之高洁,佛家之无私,佛法之玄妙,方能让他心向往之,同时,亦要辅以局势,但不是你这般行事,你在丘墟变化之际出言,那是胁迫之举,是趁人之危,莫说陈氏本就对佛门存有偏见,就是对佛门存有善意,那般情况下,也要心生抵触之念。甚至还会将丘墟异变,也算到咱们头上,更增厌恶。”

    谛听脸上露出了如人皱眉一般的表情,就道:“既已至此,还有办法令他皈依?”

    “自然有法。”僧人的双眼中,闪烁着点点金芒,仿佛窥视着遥远星空,“关键在于势!”说着说着,祂叹息一声,“你莫要忘了,咱们佛门在中土四方,几百年的耕耘布局,所得的,可不只是诸多功法与香火,还有……人心。”

    说着,祂轻轻一抖,将掌中鲜花洒落下去,那花儿慢慢飘散,化光而去。

    “在时代的浪潮面前,就算是残道之主,往往也身不由己。”

    呼……

    淡淡的黄沙,在地面上散落,被风一吹,便四散消弭。

    盘踞于祭坛上的两道意志,感受着四散的黄沙,依旧心有余悸。

    这些黄沙,其实正是诸天虚空裂缝的残留,在被神息堵住之后,接连石化,跌落下来,化作粉末。

    只是,经历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此刻见着这般平静景象,祭坛上的两人,与那谛听一样,心底依旧存留着种种念头回忆,需要用漫长岁月一一平息、镇压。

    慢慢的,两道意志不约而同的聚焦于祭坛跟前。

    陈错正站在祭坛的边上,打量着在祭坛上盘坐的三人,差距到了若有若无的封镇、禁锢之力。

    这祭坛上的三人,除了老者之外,余下二人宛如蜡像,虽缺了一点气息,但生机并未断绝,明显只是被封印于此,不过那位老人方才在危机之中,舍身行事,最终力竭石化,乍一看,就像是一座石像。

    不过,以陈错的灵识、眼界,自然能看得出来,老者并未身陨,只是原本加持在身上的封印更加浓烈,怕是要经历一段岁月,才能逐渐恢复过来。

    “无论如何,此人在危急关头,愿意挺身而出,都是值得敬佩的,只不过我却无法相助于他。盖因这座祭坛也有古怪,怕是不能轻易踏足其上!”

    刚刚抵达此处,陈错就已经有所察觉,只是后来与人交战,来不及探查,此时他到了祭坛的边上,还未踏足其上,就隐隐察觉到一股强烈的拉扯力!

    这股力量,不是要将他的身体拉过去,而是要将他的道标、他的意志拉过去!

    只看坛上三人的模样,陈错就知道,若是任由这股力道施为,会是个什么下场。

    “你等先前说过,丘墟是王朝破灭的具象化,但这话恐怕没有说全吧?”陈错收回目光,淡淡说着,“三位皆是残道之主,能意通长河,但方才见诸位与人动手,却几乎没有动用道标之力,甚至连身子都难以脱离祭坛,分明就是被封镇于此,其中缘故,可愿说明?”

    “唉。”清脆之声叹息着道:“先前还以为道友乃是得了古神遗泽,现在才知道,原来道友便是那位残道之主!既然如此,吾等的情况,自然是瞒不住你的,那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顿了顿,她干脆承认:“不错,吾等实际上是被困于丘墟之中,道标长河尽数都被这座祭坛禁锢!”

    陈错咀嚼着这句话,心中一凛,道:“是何人手笔?”

    “到底是源于何人,现在已不可查了,毕竟吾等也不是第一批被困于此处的。”接着,她不等陈错再问,就主动坦白,“如道友所见,这座祭坛颇有玄机,始终要有三位残道之主被禁锢于此,当初吾辈抵达之时,恰好便接替了一位前辈。”

    “始终要禁锢三位残道之主……”

    陈错暗自思量,心中闪过一点灵光,正待要说,忽然脚下地面震颤,紧跟着面前的祭坛,忽然发出破碎之声!

    随即,就见一道道裂痕,从祭坛中央显现,朝着四周蔓延!

    转眼之间,偌大祭坛,竟是处处龟裂!

    “噗!”

    祭坛上的三人,除了化身石像的老者,余下两个各自口喷鲜血!

    那盘旋于上方的两道意志,更是瞬间坠落,返回肉身!

    “这是……”

    一男一女猛地睁开眼睛。

    那女子张开嘴,樱唇中传出的却是沙哑之声,更有几分生涩、疏离之感!

    “我等的封镇被解除了?”

    边上,面色漠然的男子,也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但随即脸色大变!

    咔嚓。

    清脆的声响中,他们二人的肉身之上,也开始有细密的裂痕显现,那裂缝之内,道道光华迸射出来!

    女子艰难抬手,捏动印诀,催动神通,要稳固肉身,但祂这么一动,身躯崩溃的更加迅速了!

    “我等肉身被封镇了太久的岁月,又被祭坛侵染,早已与此地结合为一,一损俱损……”

    哗啦啦!

    说话之时,那老者所化之石像,已是彻底碎裂,成了一地的碎石。

    只有一点灵光飘荡!

    看得其余二人神色凝重。

    一阵风吹来,就连这一点灵光都要随之消散!

    但就在这时。

    “收!”

    轰隆隆隆!

    崩塌声中,尘土飞扬。

    狭窄而又不断崩塌的通道中,两道身影急急前行,踉踉跄跄,显得有几分狼狈,但最终还是在汹涌尘土覆落之前,勉强冲出了石窟,各自一个翻腾,冲出了滚滚泥沙碎石的波及范围,然后瘫倒在草丛中。

    这二人正是崔迁、崔炝兄弟二人。

    “没想到,你们二人居然也有际遇……”

    破空声中,陈错自沙尘中冲天而起,带着向然、偕同子一同落下,随即就见到了仰天躺地的二人。

    “还不是俺看他们顺眼,才给了他们二人机缘。”

    小猪的声音适时响起,随后三道身影从崔家兄弟身上一跃而起。

    陈错顿时眼皮子一跳。

    他的目光扫过了小猪、小龟,以及……

    一头毛茸茸的异兽。

    此兽状如小犬,无貌无相,长毛六足,背生四翼。

第五百七十八章 投陈一念起,梦中天地宽

    轰轰轰轰轰!

    山林震动,地脉震颤。

    猛烈的冲击波,将沿途的泥土尽数掀起,远远看去,就像是广袤草原上,突然掀起了巨浪!

    泥沙碎石组成的巨浪,一路掀翻了沿途的土地,朝着四面八方的蔓延。

    大部分都朝着北方的草原深处冲击过去,但也有许多是朝着那定襄城涌去!

    首当其冲的,就是五宗修士!

    他们先前皆为外魔侵心,一朝解脱出来,根本不敢久留,纷纷后撤,有些入了定襄城,有些则是在距离那遗迹不远的地方候着,这时感受到大地震动,地浪来袭,立刻一片哗然。

    为首的殿决子,更是道心巨震,竟生不安之感,随后一步迈出,随风而起,远远眺望,正好见得那遗迹所在之处,已是大地内陷、泥土崩塌,沙土飞扬之间,一派毁灭之相!

    “不好!”

    心惊之下,他顾不上其他,当即迎风而去。

    “古墟之迹,便这般被覆盖于沙土之下。”

    飞沙走石之中,却又一片安宁之地,为陈错神通所护。

    他挥手之间,布下了屏障,一甩衣袖,又令向然、偕同子落地盘坐,静心调息。

    感悟过后,陈错转身朝身后几人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头奇异小兽。

    看着这只异兽,陈错心中却闪过几分异样,感觉到自身与异兽之间,似乎有着几分联系,甚至意念灵识延伸过去,竟有要直接念入其身,入住其念的意思!

    这种感触,已然有几分近似于身外化身了!

    再看眼前的小兽,见其模样古怪,却与不少文献、典籍上的异兽相符。

    眼下,这小小异兽虽无五官七窍,却也能以灵识视物,这时见着陈错,便蠢蠢欲动,似是想要靠近亲昵,却又有几分畏惧,于是躲在小猪的边上,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只不过,当陈错的意识靠近的时候,他也同样从这小小异兽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孺慕、温顺的念头,像是孩童面对父母一般,竟是莫名的激起了陈错心底的一点爱怜。

    但马上,他就回过神来。

    “好家伙,我自此生复苏,一路修行至今,面对美色都不曾生出爱怜之意,怎的一见此兽,竟是心生亲近之感,宛如见着失散多年的儿子一般?这六足四翼,可谓怪异,不知是该叫帝江,还是叫混沌……”

    念至此处,陈错猛然回过神来,察觉到这看似小巧可爱的异兽体内,那引而不发的恐怖威压,便收回目光,朝小猪问去:“你是从何处寻得此兽?”

    “哼哼!”小猪仰起头,“这就说来话长了,也是俺天赋异禀、气运隆厚,先是被你千般求、万般催,才勉强来此,没想到无意间踏足这遗迹古地,又见到这古之异兽!当时,俺就是猪躯一震,这小家伙一下子就惊了,匆忙从蛋里冲出,就要拜见于俺……”

    “从蛋里?”陈错眼皮子一跳,“你在丘墟遗迹里遇到了一颗蛋?”

    “可不是么!”小猪点点头,语气里带着唏嘘之意,“也是俺……”

    就在这时,小龟猛然开口:“叽叽咕咕!”然后,用短小的前腿,指了指崔迁。

    陈错立刻会意,就问崔迁道:“你来说说这一路的所见所闻?”

    崔迁一愣,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朝小猪看去一眼。

    “既是你陈师叔询问,给他说便是,哼唧!”小猪摆摆手,风轻云淡,注意到陈错诧异的目光,却还是讲解了一句,“俺见他们二人顺眼,方才最后崩塌之时,俺已经与两人承诺,只要他们有胆量、有气运能从中脱身,俺便破例收他们为徒!”

    “……”

    陈错一时无言。

    想着这两个看上去一表人才的世家之后,居然就这么拜一头猪为师了,可他转念一想,猪兄虽然看着不靠谱、不着调,却也是实打实的长生神祇,内蕴五脏庙,见多识广不说,更是气运深厚,这样的一位肉身神祇,一般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更不要说拜祂为师了。

    于是,陈错最后还是点点头,道:“能拜猪兄为师,这也是你们的造化,日后……跟着祂好生修行,那也是……长生有望的。”

    明明说的是事实,为何却有几分难以启齿?

    陈错心中叹息。

    小猪骄傲的昂起头来。

    对面,崔家兄弟的表情,也显得有几分矛盾怪异,但最后还是拱手致谢,口称师叔。

    小猪顺势就道:“听到你们师叔说了吧?这些放心了吧?对了,你等还不知你家师叔的身份,你们这个师叔,也是了不得的,虽然比俺差一点,但也是名动天下。他出身太华山,俗家姓名唤陈方庆,道号扶摇子,说出去,也不算丢俺的人……”

    “什么!”

    崔家兄弟听到这里,都是悚然一惊。

    “前辈……师叔,就是扶摇真人!?”

    “真的假的?”

    小猪见着两人模样,立刻摇头道:“一点定力都没有……”

    崔迁、崔炝听得此言,压住了心中的惊喜与疑惑,回忆前事,想着这位前辈来历神秘,却显得神通广大,正巧还是太华山使者,前前后后这么一加,似乎还真有几分可能!

    “吾等居然成了扶摇真人的师侄!?”

    这个念头一在心底升起,这做猪弟子的种种别扭与违和之念,便纷纷不翼而飞!

    一时之间,就算有心压抑心底念头,但崔家兄弟依旧是难掩眉飞色舞。

    “唉,格局小了。”小猪看着,颇为不满,“你们这是买椟还珠啊,只看重陈小子的名声,却不知俺为尔等之师,才是尔等造化,远的不说,就说此次北地之行,你们师叔为何要带上俺?还不是因为,只有俺跟着,才能让他安心行事,能有大收获!哼哧!”

    崔家兄弟一听,将信将疑。

    陈错却点头道:“不错,我此番出山时,曾经观长河推演,而后心有所感,知道此番出山,与祂同行,方可顺畅,因此特意与猪兄同来。”

    得知此言,崔家兄弟二人心中大定,想着这次出生入死,几次惊魂时刻,总算是有收获的,果然是富贵机缘险中求,对陈错也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崔迁也不啰嗦,便将自己等人的一路见闻与陈错说了个清清楚楚。

    他到底是出身大族,口吃清楚,条理分明,这一番讲述,既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遗漏细节,只不过有些神通之事,超出常理,他一时理解不了,便将所见现象,以及小猪的些许言语,也都一一诉说。

    听到他们这一路前行,既没有遇到什么异象虚影,也没有被拷问道心,最多是碰到四散的魑魅魔影,还都被小猪一个一个吞掉,当成了点心,陈错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评价。

    只不过,当崔迁描述那座坟头的时候,陈错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你说那座坟上,缠绕着的漆黑锁链,是否是这般……”说着,陈错的掌中灰雾弥漫,几道锁链投影出来。

    一见此物,崔家兄弟都是连连点头。

    崔迁更道:“正是此物,不仅如此,那坟前还有一块玉制墓碑,嵌入土中,上面写着几个字,唔!”说到这里,他忽然捂住脑袋,惨叫一声,接着满脸迷茫,“我不记得上面写着什么了。”

    崔炝也同时惨呼,同样道:“我竟也不记得了,越是想,越是头疼!”

    二人还待拼命回忆,陈错却摆摆手止住。

    “不用白费力气了,你们看到的那座墓碑,必然涉及隐秘,能见不能记,若是记住了,说不定反而是祸事。”

    “是的,俺也忘了。”小猪也在旁帮腔,“不过,俺还记得,这毛毛兽,就是从坟中的大蛋中出来的,哼哧!”

    说来说去,话题又回到了那异兽的身上,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集中在它的身上。

    小异兽格外敏感,注意到几人目光,便缩了缩身子。

    “自蛋中生,蛋在坟中,丘墟之中,果然还有隐秘。”陈错思量片刻,忽的心有所感,朝着北方看去一眼,“也罢,既然是丘墟的事,就该问问那三位……”

    说着,他不理会小猪的询问,微微闭目,念入梦泽。

    梦泽一角,已是风起云涌。

    三道澎湃的意志在云雾之中穿梭,慢慢凝聚出三道身躯。

    一名老者,一名文士,与一名女子。

    正是之前祭坛之上的三人。

    老者凌空盘坐,伸手一摘,就将一朵灰云拿在手中,细细打量,摇头叹息道:“此处着实怪异,这些雾气宛如灵气、香火,能聚而成力,凝聚吾等化身,但其中夹杂玄妙,分明又受制于外……”

    “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些!”那女子却是满脸欢喜之意,将身子凌空一转,便显化五彩霞衣,“被困于祭坛几百年,只能神游物外,哪里比得上真个舒展手脚来的畅快?何况,方才那般情形,吾等的性命虚实,分明已经和祭坛同化为一,一损俱损,甚至要与之共寂灭,现在还能留存意志,又能有什么好挑剔的?”

    “我等方才肉身崩毁,只余下真灵性命,眼看就将灰飞烟灭,却为那人所收,落入此间之后,靠着此方天地重仙化身,亦是与这一房天地同化了,”中年文士淡淡说着,“与祭坛同化,最多是身陷囹圄,但与这明显有主的乾坤相合,日后,怕是要身不由己了。”

    此言一出,老者、女子神色皆有变化。

    “道友多虑了。”

    就在这时,陈错的声音从旁传来,他的一道梦泽化身,也是由虚化实,凌空走来。

第五百七十九章 删繁就简,论棋盘内外

    “见过兴衰之主。”

    一见陈错走来,老者、女子、文士皆收敛表情,朝他躬身行礼。

    脱离了丘墟之后,他们虽是失去了肉身,但道标也挣脱了束缚,重新落入长河,便有了冥冥感应。

    与陈错当面之时,自然窥见一点真实。

    陈错并不意外,他来到三人跟前,开诚布公的道:“事急从权,那等危急时刻,实是顾不得许多,三位都是开创之主,如果就那般无声无息的消亡,实在是一大憾事,所以我便自作主张,请几位来此,其实并无其他意思,若说私心,倒也有几分……”

    顿了顿,他笑道:“诸位无论是出于何等原因,坐镇于丘墟之中,挡住了不少灾厄,也不应就是这般落幕。”

    “道友客气。”文士淡淡说着,“方才的局面,我等若有心拒绝,那纵是道友手段再是精妙,总能不入此处的,说到底……再是如何标榜自身,面对性命两消之时,还是心有畏惧的,吾等也不例外。”

    “是这个道理。”老者点点头,长舒一口气,去了心头雾霾,“能在此处修养,总归是好过形神俱灭的,更比之前情况,不知好上多少。”他看了看陈错,“况且,与道友比起来,吾等这点道行手段,其实也没有多大用处,没什么值得你图谋的。”

    “此言差矣。”陈错却摇摇头,“陈某还就真有一些事,想要请教几位。”

    那女子顿时来了精神,便急道:“是什么事,说来听听。”

    老者也是眼中一亮,来了精神。

    “三位可曾听说过,丘墟之中立有一坟?”

    对面,三人面面相觑。

    现世。

    陈错重新睁开了眼睛。

    “那三人分属不同时代,前后加起来,在丘墟之中被镇了近千年!按他们的说法,千年之中,寸步难离祭坛,只能神游体外,不光是丘墟之内,甚至还借助偶尔显化的诸天裂缝,小心的探查世外,只不过没有遇到如今这等密集的裂缝罢了……”

    他的眼中闪过几分凝重。

    “即便如此,他们竟都不知道,丘墟之中还存有一坟,那这座坟藏得可够深的,到底是自丘墟成型时便存在,还是后面被人放进去的,已然无从查证,不过……”

    想到这里,陈错的目光在小猪、小龟和蔡家兄弟身上扫过。

    “为何会被猪兄等人遇到?是机缘巧合,还是命中注定?如果是命中注定,注定的是哪一个?为何会注定于其人?”

    想着想着,陈错的目光又落到了那头畏畏缩缩,却又小心翼翼的朝自己挪动的异兽身上。

    “坟在丘墟中,蛋在坟地里,此兽又是从蛋中诞生,到底有何来历?为何与我似乎意志相连?不过,无论它有何来历,肯定是和盘古道、和古神一族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会牵扯到盘古道、功德道逐渐销声匿迹的原因……”

    他回想起两位世外来客的说辞。

    “可惜一时半会,无从深究。”

    一念至此,他收回了目光,朝着北方天际看去,低语道:“要来了。”

    “什么要来了?大的?”

    小猪一跃而起,落到了崔迁肩头,也朝北边看去,但首先入目的,却是一道驾云而至的身影——

    殿决子先前在洞中就被侵染了心智,虽被陈错出手救下,但到底是伤了心念,这时再催动神通,多多少少有几分力不从心,再顶着一路风沙至此,已无仙家飘逸,反而多了几分狼狈。

    尤其是在见得盘膝不语、调戏打坐的偕同子之后,他更是一愣,但马上便回过神来,冲着陈错拱手道:“见过真人,还请真人小心,那北地的突厥人,正领着一队兵马过来,应该也是注意到了此处动静,要过来打探,粗略一看,得有近千人。”

    “从北边过来的突厥人的兵马!?”崔迁神色微变,然后赶紧给陈错解释道:“突厥兵马在定扬境内到处都是,但能从北边过来的,都是突厥本部之人,是以一当十的骑兵!”

    崔炝也忍不住道:“这些胡人虽然衣冠禽兽,不通礼法,但武德充沛,宛如野兽一般,厮杀起来很是凶恶,多数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不是咱们汉家兵卒能对付的!”

    陈错眉头微皱。

    注意到这一点细微变化,崔迁猛地回过神来,拍了拍脑袋,道:“是弟子孟浪了,这,有师叔、师父在此,凡俗的兵马又如何会是对手?”

    “真人不要小瞧了这些胡人的兵马。”

    殿决子开口说着:“突厥阿史那氏,起初不过一杂胡小部,更曾为柔然的锻奴,能兴盛崛起,成为草原霸主,期间为了得神祇忽有,先后拜祆、拜景、拜巫,几十年更是前归顺沙门,因此族中不缺神通诡术。自中原复乱,隋室崩塌,北地重入乱局,突厥趁机而起,不光南侵中土,更是掳走了不少中原之人,有不少修士前往惩戒,却接连遗恨草原……”

    他说到这里,眼中多了几分冷色:“就连我昆仑弟子,都有失踪于草原的!”

    “不错,师叔不可掉以轻心。”向然的声音,忽然从一边传来,“驻于北边的突厥兵马,就是冲着此处遗迹而来的,不会缺少方术异人!先前他们没有靠近,只是看着道门内斗,并不意味着他们心有顾忌,恰恰相反,他们其实是想看准时机,一网打尽!”

    说到此处,向然的眼中,也露出几分冷意。

    “这些年,太华山人也在草原中失陷了几个!”

    与此同时,梦泽之中。

    “兴衰之主此番来到北地,探查丘墟之外,必然还有其他目的,或许是要借着这北地乱局,进一步参悟兴衰之道!或许是其他什么目的,但现在吾等既是托庇其人,便不得不多想一些,二位以为如何?”

    老者坐于云端,神色沉稳。

    女子与文士与之相对,闻言各有所思。

    老者见二人并不表态,于是便不遮掩,干脆挑明:“既然我等已经依附于此方诡异天地,自然而然已是归于其麾下,那日后便要表现出价值,能为那位兴衰之主所用,方可高枕无忧,老夫知道,尔等都是逍遥惯了的,但既然身怀残道,终归知道,一旦自身性命崩毁,会是个什么下场,多疑还是要多加约束才是……”

    听得老者之言,女子收起了笑容,而文士神色凝重。

    “老小子,有见识啊!”

    突然,一个声音突兀的从边上传来。

    引得三人神色激变,待寻声看去,就见一根黑幡凌空而至,当着他们的面前,幻化为一名黑袍老人。

    “诸位后辈,尔等既然来了,那正好与老朽学学规矩。”

    “此番令俟利弗设领兵南下,就是要让他去给李渊小儿立个规矩!让那些中土的汉儿,知道谁才是他们的主人!”

    苍茫草原,汗帐大椅之上,始毕可汗大马金刀的坐着,正与对面一名身披金色袈裟的僧人说着话。

    他抹了一把脸上浓密的胡须,眼中迸射出怒火!

    “他占了长安,当了皇帝,享受着中土的花花世界!金银珠宝、香车美人取之不尽!却只给我送来那些东西,这是将我当成乞丐打发了!我要的,肥沃的土地!无尽的牛羊!女人和奴隶!”

    那僧人微微一笑,道:“大汗,凡事皆有命定,我佛慈悲,定会让你如愿,得渡天下之人!”

    说着,他微微转头,金色的双瞳穿过虚空,见到了长河中的几条黑线。

    另一边,始毕可汗哈哈大笑,起身道:“既有活佛之言,自然能让我得偿所愿!希望我那位弟弟,能从李渊小儿手中,拿回我应得的部分!然后让这位唐公知道规矩,也如那位定杨可汗一样听话!”

    几息之后,僧人躬身告退。

    走出汗帐,他穿过吵闹的部族驻地,来到了外围的一片树林,随后伸手轻轻一拈,指尖探入虚空,抓住了一根黑线,轻轻弹动。

    “唯我之主,这般随意操弄因果,可不是好习惯。”僧人轻笑一声,淡淡说着,语气中却有一股寒意,“如尔等这般妄自尊大,离经叛道之人,本就罪孽深重,却还处处设计,狂妄的以为天下人,皆为棋子,可以随意操弄,甚至连我佛门都这般蔑视,想要引为手中刀剑,实在是太狂妄了!三毒浓烈,要戒!”

    叮!

    倾向声中,面带赤子笑容的青年投影降临,满脸惊叹的看着僧人。

    “大师真个令人意外,明明是肉身凡胎,没有半点修行在身,竟能深入长河,将我的一条故事线索抓住。”

    见僧人没有回答的意思,青年便双手合十,告罪道:“此番是我孟浪,但此举并非是轻视佛门,恰恰相反,在我看来,佛门实乃可敬的对手,是棋盘之外的棋手,今日所行之事,不像那位兴衰之主,明明已经入局,却是毫无自知之明,只能沦为一枚棋子,任人算计拿捏。”

    顿了顿,他压低了声音:“不过,在下的这套法门,不是操弄因果,而是顺应因果,将无用的微末枝节删除,毕竟,佛门布局哪是我能操弄的?”

第五百八十章 去伪存真,衍胡汉南北

    “兴衰之主?”

    僧人眯起眼睛,淡淡说着:“阁下,与他还有恩怨?”

    “没有恩怨。”青年摇摇头,严肃认真的道:“同为争道之人,分明是你死我活。”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在下却知道,他与佛门恩怨不小,就这一点来说,我等其实可以携手合作。”

    僧人不置可否,只是道:“他到底是一个残道之主……”

    青年还是摇头,重新露出笑容:“他的道,离死不远了,该是会像其他残道一样,渐渐归于长河,既无朝气,也无生息。”

    僧人却道:“据贫僧所知,兴衰之道诞生至此,不过四十年,短短时间,如何寂灭?就因为陈氏未曾跳出棋盘?”

    “是因为,他还未曾找到,印证和参悟自身道路的法门。”青年好不遮掩的道:“道路要丰满,不可能一味添加道标,要有一个可持续参悟的法门,便如在下这唯我之道,便是讲述我与天下之事,而天下事,随处可见,但兴衰之道,尚不见有这等途径,寂灭死亡是早晚之事。”

    说到这里,他又问道:“在下已是知无不言,活佛可愿与我联手?”

    僧人沉默不语。

    “不急,”青年朝南边看去一眼,笑道:“再过不久,活佛就该有决断了。”

    唏律律!

    战马长鸣,千马奔腾!

    一匹匹健硕的战马,四蹄飞扬,落地轰隆作响,旱地生雷,带着马背上的武士,朝着那片因崩塌而下陷的深坑奔去!

    一杆化着银狼图腾的旗子,随之扬起!

    为首的骑士,身材虽不高大,却是虎背熊腰,体格健硕,满面乱须迎风而动,一双眼睛闪烁着冰冷之光。

    此人,正是当今突厥始毕可汗的亲弟俟利弗设。

    在他的两边,有两人仅仅相随,但看其衣着打扮,却并非是这位可汗亲敌的附离卫士——

    一个乃是僧人装扮,其人体格高大,连胯下骏马都承载的有几分吃力,不过,有一层淡淡的金光自此人身上衍生出来,将胯下战马一并包裹,所以这匹马依旧健步如飞!

    另一个,全身以长袍兜帽遮盖着,全身上下只露出了抓着缰绳的双手,那衣袍上有火焰绣纹,长袍随风飘飞,这火焰纹路也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摇曳之间,宛如真火!

    突然!

    俟利弗设一拉缰绳,减缓了战马冲势,同时抬起一只手,想身后示意!

    “停!”

    顿时,后面的一匹匹骑士战马,一声声高声扬起,战马奔腾之势渐渐停歇,靠后面的部分,则因冲势难消,分出两路,朝着两边缓缓奔腾,以减冲速。

    这般阵仗虽有几分杂乱,但近千人的马队缓缓停下,马蹄停歇,沙土飘落,还是蔚为壮观。

    “两位大师,前面就是那处遗迹了。”

    俟利弗设一马当先,催动身下战马,走到了一处凸起的小丘上,远远地眺望着远处那片深坑。

    深坑的边缘,还有许多砂石崩解,朝着里面滚落,坑洞之中处处皆是烟尘,却也掩饰不住最中间的深处,那一片漆黑深坑。

    “那最里面的,就是仙家洞府?”

    扬起马鞭,指了指远处,俟利弗设便问左右。

    “阿弥陀佛。”僧人策马跟上,就道:“没有什么仙家之说,无非是过往修士所留的洞府,主要是我等佛门入中土时间不长,否则这中土之地,佛家福地也不会少。”

    “不管是仙人留下的,还是古代修士留下来的,总之里面有许多的宝贝,这总归是不错的吧?”俟利弗设微微一笑,看出了这僧人的心思,“之前,那些被咱们抓住的中原修士,将这个地方夸成一朵花,还说多有异宝出土,妙用无穷,且为数众多,正好为汗国所用!毕竟,汗国虽得诸神庇护,但到底是崛起日短,底子比起中土还是比较薄的,好在他中土再次纷乱,给予了吾等机会……”

    说着说着,他话锋一转:“当然,到时,两位大宗师背后的教门,也会为汗国所推动,奠定根基,甚至完成地上佛国、万里神徒的愿望!”

    闻言,僧人与那披袍之人对视一眼,气氛有几分微妙。

    俟利弗设见此情景,笑道:“无论如何,这次遗迹异变,都不能放过,就像中土大乱,汗国得以崛起,此处遗迹既生变故,就是吾等乱中取胜的机会!”

    “叶护,大汗是让吾等护送你,前往长安!”披袍之人这时候开口了,他的声音有几分干涩,腔调略显怪异,“在这里驻扎和观察的,是额录起特勤的职责。”

    “两者并不冲突!”

    俟利弗设却摇摇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说道:“之前古咄禄出使唐廷,被极尽礼遇,一番奉承便头晕脑胀,找不着北了,只带着一堆金银珠宝、金书玉帛回去,和中原的花花江山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兄汗遣我南下,就是要去长安说个清楚,金银钱财不能少,牛马女人也不能缺,还要北地之土!但这些都是凡俗之物,但这里不同……”

    说着说着,他看向远方的双眼中,流露出贪婪之色:“中原终究是存了这么多年,底蕴太深厚了,汗国虽得几位神祇忽有,又有诸位大宗师相助,可中原也有许多仙人庇护,我若能得此处至宝,说不定就能削弱中原道门,甚至可以借至宝,引诱中土道门倒戈!就像汗国眼下扶持中土北方的几家军阀一样,唯有他们分裂,汗国方有机会!”

    说到这里,他看着身边两人,豪放一笑:“既已经领着兵马来到此处,哪还有退的道理?定杨可汗本就臣服汗帐,这里按理说,也是,还请两位助我!”

    僧人双手合十,笑道:“既然叶护有此心,贫僧自然不会吝啬。”

    那披袍之人一听,沉吟片刻,也道:“我会助叶护一臂之力,但如果情况有变,必须及时离开。”

    “这些我都明白。”俟利弗设咧嘴一笑,豪气顿生,“中原的修士,我见得多了,知道他们的习性,就算是神通再高,也讲究一个规矩,不见多少决断!我与额录起不同,有两位大宗师相助,又有诸神庇佑,定是万无一失!这次,我要干一票大的!一次奠定威望根基!”

    “突厥人的兵马停下来了,肯定是在观察局面。”

    废墟之侧,深坑边缘。

    风沙渐渐消弭,原本被遮挡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崔家兄弟见着远处一字排开的骑兵,还是不可避免了生出几分忧色,那崔迁更提醒道:“那杆银狼旗,代表的乃是突厥叶护,多数都是突厥酋汗的子侄、兄弟担任!”

    “不止如此。”

    陈错远远眺望,见那一字骑兵之上,气血狼烟汹涌澎湃,更被一股浩荡之力、一片绚烂佛光约束着,化作伞盖,笼罩整支兵马!

    强横、浓烈、盛大!

    冥冥之中,他竟生出感应,耳边听得河水涛涛,虚空中十二道标显化,于是他双目通灵,视线穿过狼烟佛光,见得内里的一点真实!

    恍惚间,似见一轮朝阳,被汹涌氤氲承托着,要从那支兵马中升起!

    “大兴之兆!这支兵马中,必有突厥的重要人物,关乎其族的未来兴盛!”

    眼中一亮,他不等向然、殿决子出言,便已是一步迈出,到了几十丈外。

    “好好好!我这兴衰之道,四十年闭门造车,那解离之法始终是纸上谈兵,又不好拿中原王朝做个小白鼠,现在有送上门来的了,可谓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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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得道介绍:
陈错来到了南北朝的陈朝,成了一位宗室,本以为该走的是历史路线,没想到画风突然就不对了。
“又是炼气修真,又是香火功德的,那说不得,咱也只能先求个长生得道了。”
这正是——
柳荫边,松影下,竖起脊梁诸缘罢;
锁心猿,擒意马,明月清风只说长生话。
又云:
天道幽且远,鬼神茫昧然。
日昃之离,眚于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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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Q群:221355482一人得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人得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人得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