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一眼洞心,归觐黑殿
“哦?”红鸢原本以为又是圣殿的探子,所以不怎么上心,但听得此言之后,却顿时来了兴趣,于是看了被捆缚的阮基,眼中闪过一道红光,“此人本质狡诈,居然会将这些对师兄和盘托出?”
陈错略显诧异,而后道:“自然不是他说的,但只要做过,终究会有迹象。”
阮基却是听得浑身一抖,看着红鸢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不知为何,竟生出几分畏惧来。
“北地神祇,还知道咱们这些降临之人的隐秘,这个人的秘密很多啊,”红鸢正还在打量着他,眼珠子一转,露出了甜美笑容,道:“如此说来,这人该是先和之前四人有了联系,甚至还得了四人信任,所以找过来,想要如法炮制,也在师兄这里故技重施?”
陈错点头道:“该是如此。”
红鸢跟着就道:“师兄打算进一步从他的心中探查隐秘?”
阮基浑身一抖,听得背脊发凉,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次贸然过来,是多大的错行!
“这两个人和先前四人果然不同!”
看着面前这两个神色平和之人,他的心头震颤起来。
“这个看着娇媚的,只是听了一句话,就将前因后果给推算的差不多了,而且一双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浑身还散发着不似生人的气息,另外一个就更不要说……”
想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的瞥了陈错一眼。
“我刚入城,他就先找到了我,一言不合,直接动手!动手也就罢了,手段诡异莫名,挡都挡不住,我还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落败!难怪连名声在外的有穷国主,都会被他拿下!但这都还好说,更令人捉摸不透的,就是他不声不响的,就掌握了我的跟脚!若真的急需探查隐秘,岂不是什么都瞒不住?”
一念至此,阮基冷汗簌簌而下。
“我真是昏了头了!怎么就那般自信,直接过来了?难怪她那般劝我,一直提醒我不可得意忘形,唉!都是先前轻而易举说服四人,让我过度轻敌!否则,焉能如此?”
阮基这边正想着。
那边,陈错对红鸢道:“若要探查,还需一些代价,先不急,待我安排一番,很这人的本事其实稀疏平常,主要是靠着一张嘴,擅长的是纵横之法,他此番过来,就是存着要将你我拉拢着,入那圣殿瓮中。”
听着前面,阮基刚松了口气,而后听陈错评价自己的本事“稀疏平常”,便苦笑起来。
“他这是为圣殿奔走,看来是个容易收服的人,”红鸢则笑了起来:“不过,他还不知道,师兄擒了圣殿的三尊神灵,那圣殿不点齐兵马过来攻伐就算好的了,哪里还能容得下你我?”
“什么?”
阮基顿时瞪大了眼睛
“此话当战?”
红鸢看了他一眼,就道:“你已沦为阶下囚,有什么好蒙骗的?难道还指望着你去行反间计?”
“苦也!”
阮基顿时满脸木然,心中苦涩,继而想到一事:“她最是消息灵通,人又在王都,没理由不知圣殿有神灵被镇于此,却半点都不提及,反而一再强调圣殿不可信,摆明了是利用我来投石问路!”
一念至此,他又惊又怒又恐!
“念头倒挺丰富的,”红鸢看着阮基,“你也不用辛苦掩饰,在吾等面前,这些个演技不妨收起来吧。”
陈错却道:“他这是在恼怒,这人有个同谋乃是那夏国王都的妖姬,为太康宠妃,此女消息灵通,在他过来之前,就曾有过联系。”
阮基一听,又是一惊!
连这个都知道了?宛如看透了自家心思一般!
这到底是什么手段!
越是未知,越是畏惧。
阮基的念头本就受创不小,此刻心境受到冲击,这念头震颤的越发猛烈!
陈错却不管阮基的心思,手捏印诀,封了其人的神念、法力之后,就对其人道:“莫担心,我有话问你,若是回答的让我满意,自能保住性命。”
阮基一听,这念头一跳,赶紧道:“可是想知道,在下如何知晓两位身份的?”心里则疑惑着,这人手段莫测,似能读心一般,为何还要刻意来问?
“不是这个,”陈错摇摇头,跟着才道:“关于圣殿你知道什么,都说来与我听!”
红鸢不由侧目。
阮基一怔,自觉恍然,暗道:“原来如此,涉及圣殿,有许多隐秘,怕是他都不敢贸然探查,怕牵扯因缘,被圣殿感知,不过,他到底为何能动用这因缘锁链?”
心里想着,但阮基表面不动声色,便道:“不知阁下想知道什么?这圣殿牵扯甚广,就是说起来,一时之间,也无从说个清楚啊!”
说完这些,他似担心陈错误会,又赶紧解释道:“圣殿势力甚大,徐族地处边疆,又是迁徙小族,因此不甚明显,但在北边、西边,几乎每处皆有圣殿触角,加上殿中皆神,能感知香火人念,对因果纠葛最是敏感,有些话不宜宣之于口,否则,哪怕远隔千里、身处密室,也会被探查。”
“长话短说吧,长篇大论的我也没什么兴趣,”陈错咧嘴一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说清楚三点即可。”
阮基立刻请教是哪三点。
“第一,圣殿的源头何在?是如何建立起来的?”
“第二点,这圣殿是怎么和夏王朝掺和到一起的?”
阮基听到这,已是色变,下意识的左右打探,似是被人窥视、偷听。
陈错却不停下,继续道:“第三,我等也和圣殿来人接触过,已然发觉圣殿势大,该是掌控着天下秩序,既是掌权,必有不满之人,如有穷国主这般有志于推翻圣殿,继而建立崭新秩序的人,肯性不在少数,关于这些人,你知道多少?”
说完,他便笑着等候。
“这……”阮基迟疑了一下,最后被看得头皮发麻,才小心说道:“容在下思量片刻,这三个问题涉及颇广……”
陈错就道:“无妨,你自思量,若觉得一时拿捏不清,想准备一、两日,也是可以的。”
“无需那么久。”阮基心里揣摩着面前两位的喜好。
在他看来,说话本可是一门艺术。
同样的一件事,叙述的角度和侧重点如果不同,带来的感受和效果,就能有天壤之别。
若是说得好,说不定能兵不血刃的摆脱困境。
与此同时。
漆黑雄城。
在此城北方,有一座断山。
在断裂处,伫立一座殿堂。
当当当!
沉重的脚步声自远方传来,转眼便到了殿堂跟前。
一名黑甲壮士缓缓走入其中,而后五体投地,三跪九叩之后,抬头看着殿堂深处,恭声道:“启禀尊者,失陷的几神中有三个找到了踪迹,都是在东方一小族地界失了音信,该是有求死之人作乱,是否要起兵前往,夷平其族男女?将其族图腾抽魂剥魄?”
说完,便叩头等待。
整个殿堂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淡淡的威压在殿堂各处蔓延,一道道奇异的裂痕在各处若隐若现。
殿堂深处,一阵沙哑厚重的声音传出:“何处?”
“徐!”
第三百一十四章 诸神结殿,有无皆无碍
“圣殿的源头,始于夏主禹王之时。”
“其时,天下大涝,大荒各处混乱,虽有神裔带领,但那遍及天下的大水,本就是天地异变导致,据说根源还要追溯到高阳氏创世之时,说是在天地万物之中,留了一道裂痕,那汹涌之水,便是从中流出,不光淹没山川,更能淹没人心。”
“一时之间,整个大荒处处水泽,山脉崩毁、大地塌陷,飞禽走兽难存,田园果苗不生,大荒子民的生存至此陷入困境,食物日渐匮乏,催生欲望沸腾、汹涌,溢满人心,因而纷争不绝,许多部族不是覆灭于洪水之中,就是在厮杀中彻底消亡!”
“随着时间推移,这天下间越发混乱,期间亦有不少有识之士挺身而出,要平息泛滥四方的大水、平息人心中泛滥的欲望,有些以力封堵,有些以法封镇,有些则是建立秩序,要先疏导人心,继而以人心愿力,阻止汹涌洪水,但无一例外,尽数都失败了!”
“在这种局面下,禹王挺身而出,以大神通、大勇气、大毅力,生生疏导洪水,开辟大河,终于平息水患,引领了天下人心的回归,令原本凶恶的大荒,逐步恢复了安宁,于是各部族感念祂的恩义,就推举其人为各族盟主!”
“在这整个治理的过程中,自然还有许多挫折和阻碍,于是禹王便不断搜寻和招揽天下英才,在疏导和治理洪水中,聚集诸神,逐渐建立起圣殿的雏形,祂们都敬佩和尊崇禹王,又在治水的过程中,得禹王之助,收拢散落的人心念头,逐渐壮大起来,于是宣誓效忠,推举禹王为人间共主,是为人主!”
“后来禹王天人五衰,陨落之后,其子启王继承了禹王遗泽,便要收拢各族权柄、史书、图腾与守护之神,要塑造天下一统之势,从此建立霸权王朝,这在治水期间跟随的诸神,连同这后期被强行收缴聚集的部族守护神,便一起构成了圣殿!”
说到这里,阮基长舒一口气,随后便对面前的陈错和红鸢道:“这就是圣殿的起始本源,以及如何与夏王朝联合一处的,可以说,从这圣殿诞生之始,两者之间就密不可分。”
“居然能牵扯到禹。”
红鸢感慨了一句,其人听得出来,尽管阮基的语气始终平常,但对于那位禹王依旧隐隐透露出敬佩和憧憬之意。
而这个名字,即使在神藏之外,也一样是被万人敬仰,为真正的传奇人物。
不过……
“这神藏中的禹王是否就是外面那个人,还是如眼前这般,也只是自行演变出来的似是而非的历史,还是说……”
想着想着,红鸢看向陈错。
“这段历史也只是基于吾等念头,临时形成的虚假历史?毕竟,以他的描述来看,那位禹王可是天神一般的人物,却殁于天人五衰,仿佛就是为了不让历史混乱,让原本的脉络能正常展开一样。”
与红鸢相比,陈错关注的地方,则是圣殿的诞生。
他沉思之后,道:“按着你的说法,这圣殿的诞生,最初就是源于禹王治水,其成员,其实便是禹王麾下的走卒?”
阮基一愣,思量片刻,点头:“不错,尽管神灵威严,但对禹王而言,也不过只是一时走卒。”
陈错又道:“禹王之子建立王朝,治水时聚集的神灵蜕变成了圣殿,而这个圣殿,最初的本意,应该是为了帮助那个启王治理天下,也就是说,是整个王朝的组成部分,算是一个权力执行机关,是这样吧?”
阮基又是一愣,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点头:“不错,正是如此,不过随后……”
“先不说随后的事。”陈错摆摆手,打断了对方,眼中闪过思索之色。
红鸢却听明白几分。
果然,紧接着就听陈错道:“如此看来,若单纯只看历史进程,圣殿存在与否,对大局并无影响。”
“这话如何能这么说?”阮基刚说了这一句,就被红鸢打断了。
“师兄说的有道理,没有那些神灵,禹王一样也要召集人手,疏通天下洪水,同样的,即便没有圣殿,那位禹王之子在建立霸权之后,也要设法管理各地。”
阮基听着,本能的就要反驳,但一看两人的表情,这话终是不敢说出,而且听着这话,心里一想,居然觉得有几分道理!
但……
“这些事情,距今也几百年了,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已经无从查验,两位又何必较真?”
“这可不是过去之事。”陈错摇摇头,但不打算详细解释,话锋跟着就是一转:“先不说这个,你回答了前面两点,还有第三个问题。”
阮基迟疑了一下。
“莫以为师兄对你和颜悦色了,就动其他心思,”红鸢笑道:“你这般喜欢处处拱火、招摇,对这各方势力理应十分熟悉才对,可莫要借故推辞。”
阮基干笑一声,赶紧道:“两位误会了,在下是在想着,该从哪家说起。”
“现存的。”陈错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现存的、与圣殿有仇怨的势力,最好连同他们的脉络,也能说个清楚。”
“若说现存的话,主要便是那有穷氏的联盟了,有穷氏虽是其中佼佼者、顶尖人物,但除了祂之外,这个联盟还有几位首领,”阮基小心翼翼的看了陈错一眼,“有穷氏本就是东方大族,在启王会盟,建立大夏的时候,不少部族因为不服,接连迁徙,其中不乏与大夏动手的,但基本都是一败涂地,唯有有穷氏全身而退,因此威望很大。”
“是从启王时起?莫非有穷氏从那时起,就开始联络各方盟友了?”陈错问道,“如今的人主,应该已经是他的儿子了吧?”
“不错,如今人王,乃是第三代夏君。”阮基点点头,“不过有穷氏当时虽然往东边迁徙了,不过并未立刻拉起队伍,而只是自保,毕竟启王称霸之后,也算是治理有方,才能稳固各个部族,真正将大夏的框架给定了下来,而后更是在圣殿的协助下,轻徭薄赋,令各部族子民能逐步恢复元气……”
陈错就笑道:“听你这么一说,那启王还是个明君了,这大夏分明是个有道之国,反倒是有穷氏这等有叛逆之心的,更显无理。”
阮基抚须点头,道:“自是如此,须知……”
但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一派胡言!”
紧跟着,却是那寒浞一步迈入。
“见过两位尊神。”
祂呵斥了之后,先是给陈错和红鸢行礼,然后冷冷的看着阮基,冷笑道:“阮基,当初你去有穷氏主城,拜见吾主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阮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红鸢好奇的问道:“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寒浞瞥了阮基一眼,冷笑着道:“他说圣殿神多人杂,遍有规章,一道命令下达,往往不近人情,以至于到了地方部族,强行推动之下,自然不合时宜,实乃僵化所致,若不革鼎,迟早为天地之毒瘤!”
红鸢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着阮基道:“你倒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半点都不含糊啊。”
阮基却摇摇头,瞥了寒浞一眼,颇为不屑的道:“你等有穷氏偏居一隅,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说太多东西,根本领会不了,自然要用你等听的懂的话来诉说,而且我当时也说是若不革鼎,未来将有祸患,并非是现在就让你等作乱!”
寒浞冷笑道:“鬼话连篇!”
阮基也不理他,冲陈错行礼道:“圣殿替人主行道,总理天下阴阳,建立各方秩序,才令天下运转如常,不令洪灾时的惨剧重演,但秩序能规范行为,却不能约束人心,而不愿臣服、迁徙四方的各族又有族神收敛人心念头,所以人心不齐,不知圣殿之伟,反生怨念,实乃不明天下局势!其实,圣殿之内,亦有有识之士,推动圣殿革新,有志于造福天下!”
这话音刚落……
嗡!
整个神庙骤然震颤,而后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圣殿之使,特来拜见。”
第三百一十五章 操戈起萧墙,寒光断宵小!
“算算时间,差不多该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陈错看了一眼脸色又有变化的阮基,道:“余下的,等会再说吧。”
“阁下,圣殿之势大,远超你的想象!”阮基正色说着,“甚至如今展露在天下间的,有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所以……”
“所以,最好的选择,还是能立刻归顺,是不是?”红鸢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忠心于圣殿,更是忠于职守,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要完成使命。”
“在下绝对不是圣殿的说客……”说到这里,他想到眼前两人都疑似有着看破人心的能力,“当然,也存有一些私心,但……”
寒浞露出嘲讽之色,正要开口。
但陈错却打断道:“你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嗯?”阮基面露疑惑,但他不敢反驳。
“妥协带不来和平与安宁,斗争才能。”陈错也不解释,“待在此处,我去去就来。”说着,一捏印诀,便有锁链蔓延,将两人捆绑的更加结实。
顿时,不管阮基还是寒浞,是满脸幽怨的看着他,自己这幅模样,就算不想等候,又能有什么用?
“师兄可是从阮基的话中听出什么了?”
离开神庙之后,走在长廊上,红鸢问出一句。
陈错点头道:“有些收获,也有些想法,就像我刚才说的,圣殿这个组织看着虽然强大,但即使彻底拿掉有关圣殿的部分,原本的历史也不会崩塌,而且……”
顿了顿,他的语气凝重了几分:“反过来看,原本的历史上,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一个组织的话,这历史的发展脉络,理应有所偏差。如果阮基说的是真的,现在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那有穷氏的联盟,根本就难以如愿,如此,太康失国、有穷秉政,就都难以发生了,现在尚且如此……”
“过去也不该这般符合原本的脉络,”红鸢点点头,“现在的局面,倒像是因为现在有了这么一个遍及天下的巨大组织,所以在过去的历史上,必须得有个来历和解释。”
陈错脚步微微放慢,道:“无论如何,圣殿既然已经出现了,指望他们自己消失,怕是很难。”
说话间,两人走出了神庙。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
老人面带笑容,神色平和,额头上还有一颗星辰,正霍霍生辉。
祂的身子略显干瘪,但配合着身上猎猎作响的洁白衣衫,那是生怕旁人不知自己不是一般人。
陈错的表情有几分古怪,毕竟对方的这幅模样,实在是让他不得不想起那位著名的招降专业户。
“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红鸢打量了几眼之后,品评一句,但眼中却有着戒备之色,因为这人与先前的羿一样,无法一眼看穿。
见着陈错与红鸢,那老人笑呵呵的拱手为礼。
“老夫太玄子,见过两位。”
陈错干脆问道:“又是来招安的?圣殿准备给我等什么官职?”
这话说的那太玄子都不由一愣,但很快就恢复过来,随即哈哈一笑,点头道:“这般快言快语,尊下应该就是陈君了吧?果然是见面更胜闻名!”
红鸢一怔。
嗡!
周遭,淡淡的威压蔓延,重建的神庙微微震颤。
红鸢身上一沉,宛如背负重物,不由暗暗心惊,自家这个师兄,此番闭关之后,境界很有可能已经恢复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你听过我的名字?如此说来,典云子他们该是落入了圣殿手中。”陈错淡淡说着,神色如常。
但太玄子深吸一口气,苦笑道:“老夫知陈君的名姓,确与典云子几位相关,但如今的圣殿暗潮汹涌,积重难返,老夫不敢贸然将他们引入,此番过来拜访,也是这般原因。徐族地处边疆,平日自耕自生,如今是圣殿之人先找过来的,最后引发争端,若是再兴征伐,又要增加凡俗死伤,令圣殿的罪孽越发浓郁,所以老夫拦住兴师之人,主动请缨,来与两位交涉。”
红鸢颇为诧异,其人着实没想到,扣了三位圣殿之神后,居然来了个鸽派。
陈错却是道:“早就有人来劝过我等一次了,你又再来?”
太玄子却道:“徐族原本无事,圣殿的人来转了一圈,莫名其妙的成了罪族,本就没有道理,老夫自当努力平息此事,不使神灵事波及凡俗,只是老夫在圣殿权柄有限,还望尊下能将鸠等三神释放,老夫回去才好交差,从中疏通。”
陈错摇摇头,叹道:“信任,想建立起来很难,但要破坏起来,却十分简单,不过有一点你是说对了,若是圣殿反复过来,难免波及无辜,所以我们这边,是要改一改对策,化被动为主动了。”
话落,他却是目光一转,跟着一指点出!
一道赤光朝着太玄子激射而去!
这一幕,看的红鸢眼皮子一跳,但并未出声。
那太玄子一怔,正要有动作,结果赤光一转,刺入了祂身前的影子里面!
“桀桀!未料你竟能发现吾辈!”
尖细声中,一道纤细、矮小的身影从影子里一跃而出!
这人浑身上下都被细碎的鳞甲包裹着,连脸上也不例外,只露出一双猩红色的眼睛,额头上有一个复杂的金色篆纹。
“子鼠!”
见着这人,太玄子脸色一变,呵斥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那矮小男子桀桀一笑,也不回头,只是道:“太玄老儿,你该不会真以为,区区几句口舌,就能说得尊者点头,让这狂悖之徒逍遥法外?那还有什么规矩可言!长此以往,圣殿威严扫地,哪里还能长存!这徐族之神有些本事,正要让你在前面迷惑,才好一击必杀!但既然暴露了,那也无妨,吾辈十二元辰乃是圣殿砥柱,既然出手出手,祂插翅难飞!”
话落,祂急速旋转,身如陀螺,浑身鳞甲张开,寒光闪烁之间,念裹利刃,切开一道道漆黑裂痕,挟着夺命之势,直指陈错!
太玄子惊怒道:“规矩?都如你等这般暴戾行事,顺昌逆亡,才是取亡之道!老夫今日为使,来此交涉,你等却是背信偷袭,此乃礼崩乐坏之兆,动摇圣殿根基!”说着,浑身猛然膨胀,刚才还是干瘪老者,转眼化作浑身筋肉的壮汉,便要伸手拦住那子鼠!
轰隆隆!
祂话音刚落,外面地动山摇,一片房屋崩塌,一股纯粹的蛮力,宛如一座疾驰的山峰,横冲直撞,直落下来!。
跟着,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远远传来——
“太玄老儿,枉你掌战乱权柄,偏去追求什么天下大同,如今这般孱弱,实乃圣殿之耻辱!你的怀柔之念,更只能让大荒重归混乱!”
一个头生牛角的男子,一路狂飙,踩破大地,撞碎屋舍,直冲过来!
祂的这股前冲威势,在虚实之间变幻,滚滚而来,落在神庙周遭,使得大地崩裂,更令筋肉膨胀的太玄子浑身一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子鼠攻到陈错跟前。
“桀桀桀……嗝!”
下一刻,陈错挥手一劈!
寒芒一闪,子鼠的身影一分为二。
第三百一十六章 长生破灭残其根【二合一章节】
“啊啊啊!!!”
跌落在地上之后,子鼠惨叫起来!
“无用。”
一道冷漠之声自子鼠的体内传出。
陈错听闻之后,心中一动,一步迈出,反手成掌,往下面一压,便有三色花朵凝聚,以神火大手印的法门,直接砸在子鼠身上!
轰!
爆裂声起。
那子鼠原本还在挣扎,额头上的符篆泛起金光,但尚未有动作,便被三色碾压,一声惨叫,便彻底崩裂,分解成一道道香火青烟,四散消弭!
但旋即,在祂湮灭之处,留下一团诡异的金光,乍一看,像是一团金色雾气形成的棉花,慢慢的,这金色雾气内缩、凝固,隐隐勾勒出一个圆滚滚的轮廓。
但不等那东西彻底稳固,一道黑雾忽然从中升起。
嗡!
陈错五感骤然一阵恍惚,周遭景象变化!
周边的一切,就像是倒带了一样,快速回转!
烟气重聚,凝聚出子鼠的身形、三色手印倒飞回来……
倒流!
弹指刹那,一切似乎都回到了一息之前,跟着……
“啊啊啊!!!”
惨叫传来,子鼠跌落在地上,惨叫起来!
“嗯?”陈错一怔,眯起眼睛,压下心中惊疑,“幻境?又或是时光倒流?”
他游目四望,视线在红鸢、太玄子脸上扫过。
“他们似乎并未察觉……”
对面,断成两截的子鼠体内,忽有一道道黑烟涌出,但转眼就破灭消散。
跟着,这子鼠在地上一扭,一道道香火青烟,从祂全身上下渗透出来,化作鲜血链条,生生将断成两截的身躯给重新连接起来!
而这子鼠的表情更是狰狞的恐怖,祂忍受着剧痛,眼中红芒一闪!
“你竟敢如此……”
陈错哪里会等祂说完,抬手就是一道赤光迸射!
“并非幻象,而是真实,就仿佛一切重来,如此看来,得生擒探查一番!”
“果然!”红鸢在身后眯起眼睛,眼底红光闪过,“他确实炼化了九龙神火!”
神火凝聚的赤光中,最为浓烈的热息引而不发,但沿途触碰到的一切,都被灼烧殆尽,连从子鼠体内散发出来的香火青烟也不例外!
子鼠的脸上露出了惊容!
“不对!你不对劲!”
说话间,这子鼠的上半身忽然一晃,朝着一侧急退,倒是将后半身给扔了出去,挡在前面!
当!
赤光洞穿了祂的下半身,居然发出了金铁碰撞的声响,但旋即四分五裂,那纷飞的骨肉、鲜血,还未落地,就化作一道道香火青烟,四散飞舞!
就连原本被祂穿在身上的鳞甲,竟也逐渐分解,化作一道道怨念黑烟,同样朝着四方消弭。
“性命合一,这是以信徒香火为命,以神灵权柄为性!”陈错一抬眼,看向那半个身子,“你是长生之境的神灵。”
陈错踏足长生之后,立刻便与有穷氏交手,而后者借助外力,已然触摸归真边缘,这让陈错大概察觉了长生与归真的境界特性。
低境界的时候,看待长生、归真,有时难免混淆,但陈错如今以三花为性、五气为命,截取了三道化身的求道之意,这才踏足长生。
自此,血肉、意志相缠,能循环往复,彼此转化,是为性命合一。
从某种角度上来看,这也是一种虚实变化,意念为虚,血肉为实,只是局限于自身。
而从有穷氏的表现来看,归真之境,就是将这种性命转化,扩张到外界,干涉外物,将心中意念,直接在外界塑造出来!
对面,只剩下半个身子的子鼠,比之刚才更加狰狞了几分,但却迅速的缩小,转眼之间,就比之前小了将近一半!
“好你个徐族财神,敢伤我法躯!真个找死!既然如此,法相,显!”
恼怒之际,这子鼠额间的金芒绽放光辉,虽然身躯不断缩小,但整个人的气势急速攀升!
最后,祂竟是合身一转,变成巴掌大小,直接扑了出去,就像是一道黑线,朝着陈错疾冲!
那黑影之上,散发出一种窃取、挖掘的意境来!
“本来只想着擒了你,剥了符篆便罢,说不定还能给你留下性命,让你在圣殿养老,但既是激怒了我,那说不得,便要绝了你的性命!”
陈错立刻就察觉到,这沿途的空气和不少散溢的念头,在被黑影掠过之后,瞬间消失,不见了踪影。
“你们圣殿没事就来拜访,还这般不守规矩,着实是个恶客!”
他眼中寒光一闪,随即一挥手,汹涌云雾蜂拥而出!
这个时候,对面的太玄子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开口道:“手下留……”
但祂的话尚未说完,云雾已经笼罩周边。
云雾所过之处,似乎一切如常,但如红鸢和太玄子这般人物,在被云雾触及身躯的瞬间,都各自颤抖了一下。
红鸢还好,只是目光一转,就镇定下来。
倒是那太玄子面露惊疑,微微后退两步,但最后还是止住了。
跟着,祂就见得陈错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颗变幻不定的珠子,即使隔着很远,却依旧能隐隐捕捉到,那颗五彩斑斓的珠子上,蕴含着浓郁的杂念,对神灵而言,这几乎就是剧毒!
在正是陈错初下太华山,途中遇见了造化道中巫毒道的聂氏叔侄(父子?)所得。
此珠以聚厚歌诀凝练万毒,蕴养过度之念,又用血亲之血祭炼成型,实乃剧毒之物!
此刻被陈错自梦泽中具现,当空祭起,随即便破碎开来!
咔嚓。
珠子炸裂之后,形形色色的斑斓光影便蜂拥而出,化作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怪,正好和直扑过来的子鼠交缠在一起!
“哼!”
那子鼠见状,冷笑一声:“法相既显,你这区区一点毒念,岂能伤我?”
话音落下,一道道鬼怪虚影缠绕在黑影之上,而后周遭的雾气中,有黑白之光荡漾出来,那黑影一晃,竟又回到了开始的地方,然后再次冲来!
陈错手中,一枚万毒珠再次成型,再次扔了出去!
这还不算,又有一颗玄珠成型,被他直接甩出去,紧跟着抬手一招,黑幡浮现,当空一摇!
霎时间黑雾涌动,其中一个个名字飘荡着,显化出几道身影,纷纷捏动手诀,伸手朝那子鼠一指,就有一道道蕴含着七情六欲的光辉激射出去。
当即,万毒珠炸裂,玄珠解体,那一道道毒念迅速膨胀,直接将子鼠所化黑影笼罩,跟着那一道道七情六欲之光落下。
子鼠当即惨叫,全身尽数都被毒念侵染!
毒念入侵,化作心瘟,急速蔓延。
顿时,子鼠跌落下来,露出了里面的模样——
是个只有巴掌大小的老鼠,所不同的是,祂全身上下宛如铠甲拼接一样,更看不出曾经断裂的痕迹!
此刻,心瘟缠身,祂挣扎震颤,已然没了攻伐之能,被陈错一脚踩下,彻底封禁,没了声息。
“尊神……”对面,太玄子张口欲言,方才那些说着繁复,其实不过转瞬,一个十二元辰就这般败下阵来。
“记得我说过什么吗?”陈错也不看祂,“信任要建立起来可不容易,但要摧毁,只需要一瞬。”
轰隆!
陈错另一侧的墙壁骤然崩塌,牛头男子从无数碎片中冲出,也不停歇,直接一拳就朝着陈错砸了过来!
那拳头在挥舞的过程中,更是不住的膨胀!
劲力炸裂之间,荡漾出来的劲风余波,令周遭地面寸寸碎裂。
偌大拳头迎面,陈错不闪不避,抬起手臂,手上金光一闪,在云雾的映衬下,竟是蒙上了一层金属色泽,随后也是一拳打了出去!
轰!
剧烈的撞击中,整个神庙都震荡了起来。
地面上的青石板碎裂、翻转。
肉眼可见的声浪,以两人为中心,朝着四周辐射,掀起一阵狂风!
咔嚓!
那牛角男子的粗壮手臂,赫然浮现了一道裂痕!
祂面露诧异,但旋即额头上的符文闪烁金光。
“法……”
但这话还未说完,周遭的云雾就骤然回缩,而后那将子鼠彻底镇压的种种光影又席卷而来,直接打在这人身上。
“还法!”陈错屈指一弹,又是一道赤光迸射出来!
牛头男子闷哼一声,胸口被一下洞穿,而后被毒念覆盖,渗透心灵,浑身衣衫炸裂,露出了一身古铜色的筋肉。
啪啪啪!
血肉炸裂,鲜血喷涌而出,半途就化作香火青烟,四散消弭。
而后,那毒念所化之心瘟,在其体内左右冲击,竟是令祂那庞大的、宛如精铁所铸之躯体开始扭曲变化起来,身躯都开始变色,呈现出心瘟漆黑之色!
“呃……”
艰难的抬起手臂,这牛头人似乎还想再次挥动拳头,但陈错一甩袖子,一点星光落下,直接将祂定在原处。
星光压顶,宛如一座高山落下,这牛头人纵然挣扎,亦难以动弹,就连身上的神念法力都开始不听使唤,越发迟滞,渐渐停歇。
最后,祂全身近乎漆黑,缓缓抬头,看向陈错,冷笑道:“你若杀圣殿之将,后患……”
“一而再的挑衅,不杀一样要有隐患,更何况……”陈错不等对方说完,便直接打断,“就是你们不来,我也得去圣殿见识一番!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水土,能养育出你们这些个神灵!”话落,一挥袖,寒芒如刀,斩落牛头!
砰!
顿时,那牛头人整个身体骤然炸裂,化作一道道漆黑烟气,朝四面八方飞去。
陈错心中一动,拿出葫芦顺势一收。
呜呜呜!
狂暴气流中,众多黑色的烟气被鲸吞殆尽!
待得黑烟散去,那牛头人跌落的脑袋亦逐渐消散,露出了一团变化不定的金光,就像是一团金色雾气形成的棉花糖,金光在其中交缠。
陈错一见此物,立刻凝神戒备起来,他可还记得方才诡异的一幕。
只是这般看过去,却见那金光慢慢收拢,最后化作一根牛角。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边上传来——
“此乃长生之基。”
说话的是太玄子,祂的脸上有着唏嘘之色,此刻祂那一身扎眼的腱子肉,已然尽数收敛,又重新披上了白袍,丝毫不见破损。
“长生之基?”
陈错一招手,那根牛角便飞到了他的跟前,凌空悬浮。
牛角表面遍布复杂纹路,宛如活的,交缠变化。
一股股的意念从中传递出,一种充满了精力和力量的感触,便顺着目光,传递回来,隐约之间,就让他了明白了此物根源。
“这是长生修士一生修为的精华?其心念、感悟的结晶?”
“不错!这长生之基,乃是长生修士性命合一的根基所在,记述着其性命玄妙,唯有长生修士死后才能凝练出来,尊下居然不知?”太玄子点点头,看着那根牛角,又叹了口气,随即看向陈错,眼睛里还残留着一点惊骇。
毕竟,两个十二元辰,就被陈错如此轻描淡写的一杀一镇!
边上,红鸢却是忽然道:“你与这两人也算同僚,却眼睁睁的看着祂们去送死,回去怕是不好交差吧?”说着说着,其人露出笑容,“又或者,你和他们只是在我等面前演一个苦肉计,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眼瞅着我家师兄不好惹,就改变策略,要以退为进了?”
太玄子听得此言,摇头道:“非不愿出手,实是出手亦无用处。”说着,祂神情颇萧索。
红鸢见状,也不多问,转而看向陈错。
“师兄,这个长生之基明显蕴含着先前那牛头怪的意志印记,所以表面纹路驳杂,变化不定,若是这时有人得了,不能镇住里面的印记,便能让人借印重生!”
点点头,陈错将小葫芦一晃,试着一收,就将那根牛角给收了进去。
见这一幕,太玄子眼皮子一跳,却没有过问,等着陈错一眼看过来,祂立刻苦笑道:“老夫知道,经历此事之后,是难以取信了,甘愿为俘虏。”
“不。”陈错摇摇头,“你不用待在这里做俘虏,因为你要给我带路。”
“带路?”太玄子神色微变,“尊下该不会是想要……”
陈错笑道:“我若不动,未来还要来人,着实麻烦,更何况,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总不能只有祂们能找上门吧?”
呼!呼!
高台之上,一排青铜灯摇晃,随着一阵微风吹过,其中两盏骤然熄灭。
余下火光摇曳。
哗啦啦!
一阵锁链跌落声响起,在微弱的火光中,一道身影缓缓站起身来,一双猩红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光泽。
“待我彻底化去这捆妖索,脱出囚笼,再得了此处的天神遗蜕,便可无敌于天下!”
第三百一十七章 弃名遮迹,贪天之功!
“师兄真的要去圣殿?”
待得回到神庙,红鸢立刻出言询问,但话中透露出来的不是担忧,而是淡淡的兴奋之意。
“不错,”陈错点点头,“这圣殿一波一波的来人,还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若只是被动应对,就像是个学生,旁人出题,吾等来解题,这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正所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正该要出击,要动,要将敌人的布置打乱,让他们也动起来,这样才能看得更加清楚,乃至发现真正的敌人。”
红鸢听得点头,眼中闪过一点异色,又问道:“师兄准备如何着手。”
陈错笑道:“待我问过一人之后,便要启程。”
“你要去圣殿?”
看着面前陈错,有穷氏之主羿满脸诧异之色,继而嘲讽笑道:“莫不是以为拿住了我等,就真的能纵横大荒了?你可知道,这圣殿的势力有多大?诸神又是何等强横?”
陈错反问:“既然如此,国主又为何会起异心?你就不怕圣殿了?”
羿还是冷笑,道:“你以为能威胁到王都圣殿,真的就是靠我一人?有穷氏名声虽大,但能镇住东方边境,靠得是盟约。”
陈错笑道:“如此看来,阁下的盟约并非全是那般霸道的,还是有平等相待的。”
羿沉默了一会,才道:“不错,若是有着真正本事,如尊神这般人物,我也不会吝惜手中权力,毕竟这天下广大,若能携手共进,荡平大荒,这权柄就是分成十份,也要比独霸东部边疆要强得多!”
陈错就道:“既然如此,阁下何不与我同往圣殿?”
羿闻言一怔,失笑道:“贸然前往,实是有勇无谋!”祂的表情居然郑重起来,“你以为我等为何筹谋多年,拉拢各方,直到如今,已然拉拢和至少三十多个大小族群,在这东方之地,近乎能和夏国对峙抗衡,却还是隐忍积蓄,最多是拒止圣殿侵略,阁下若要攻伐圣殿,直接前往,实乃下策,不如与吾等联手……”
但冷不防的,这边话还未说完,陈错就突然问道:“过去有人去过吗?”
羿愣了一下,眉头一皱,道:“曾经有许多人都存着反抗之意,但无一例外,尽数都被扑灭了。”
陈错就道:“那诸位不断拉拢人手,却只是防御,根本不去试探,又如何能肯定,自己不是圣殿对手呢?说不定,圣殿过去的所谓战绩,根本就是虚假之言,是为了蒙蔽天下,那圣殿中多数为神,神从香火中壮大,势力又遍布天下,岂不是世间之人越是敬畏、害怕,那圣殿之神就越发威严强大?”
“自然曾经试过,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所以吾等才越发谨慎,要积蓄足够力量,找到机会,趁虚而起,方可成事!毕竟,这大夏可不是寻常部族可比,乃是从古至今,最为强横的部族,才会被称为王朝!”羿说着说着,忽然话锋一转:“你不要以为,我举起叛旗,完全就是因为个人野心,而是因为圣殿实乃天下大敌,不光是我等的大敌,也是大夏的敌人!”
“哦?”陈错露出感兴趣的样子,“据我所致,这圣殿几乎是伴随着大夏崛起,这才蜕变出来,怎么又成了大夏之敌?如今,圣殿该是大夏最为锋利的剑刃。”
他自然不会忘记,自己以金莲化身见寒浞时,对方也说过类似的话。
“圣殿乃是寄生于大夏!”羿的声音沉重起来,“禹王是何等人物,祂的功绩,就算是传承千年、万年,也足以让人铭记!祂的儿子建立王朝,无论启是什么样的人,但只看在禹王的面子上,我等也不会作乱!”
说到这里,祂深吸一口气,面露追忆之色,道:“更不用说,启王为人虽不堪,但治国却不算差,否则祂亦无法得几大部族效忠,建立王朝,更让大荒休养生息,迅速恢复了元气,于天下而言,祂是有功的。”
见着陈错诧异的表情,羿直言不讳:“有穷氏虽因启王而迁徙,此人也是我族仇人,但正因为仇敌强横至极,如我有穷氏这般的族群,才会选择避其锋芒。”
“哦?也对,若敌人太弱,确实也显不出自身的能耐。”陈错点点头,旋即又道:“但我更好奇,这圣殿如何寄生?”
羿却是笑了起来,好半天才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么?日日都有人言!”
祂停了笑声,沉声道:“如今这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说,天下安宁,乃是圣殿功劳,天下安稳,是圣殿执掌阴阳,划定秩序,但这天下安宁,明明是因禹王之故,是禹王定鼎大荒!天下有秩序,是那启王罢黜诸族,逼迫吾等朝四方迁徙,才定下了底子,这才塑造了秩序,说到底,和他圣殿有什么关联?”
“哦?”陈错的眼中闪过一点异色。
“天下安定非圣殿之功,天下有序非圣殿之故,圣殿贪天之功,实乃无耻!如今,更因太康孱弱,要凌驾于人王,以香火玩弄人心,挑拨诸族,制衡天下,若是让圣殿得逞,千百年后,怕是天下人之所知,都要被圣殿扭曲,不知高阳之名、不知禹王之功,吾等不可坐视,因而要反!”
说到这里,羿慷慨陈词,目光炯炯的看向陈错,道:“值此千古存亡之际,尊神既有经天纬地之能,为何不与吾等同行,共创大业!”
红鸢见之,啧啧称奇,道:“真是好口才,原来有穷之主真正的本事,不是拳头,而是这张嘴,难怪能有偌大阵势,只不过这次你小瞧了我这师兄,用错了手段,沦为阶下囚,现在是要调整策略,以言语策动了。”
羿听此言,不以为意,诚挚道:“我所言,句句发自真心肺腑,也不避讳心中野望,但唯有我等掌权,才能扫清圣殿隐瞒,还天下原本颜色!”
听得此言,红鸢也不由看向陈错。
陈错轻笑一声,手一挥,便有漆黑锁链,捆住了有穷之主。
“国主有这般见识,着实令人敬佩,必须得随我同往圣殿啊!”
“啊?”羿不由错愕。
但陈错不再让他出言,手上多出了一个葫芦,轻轻一晃,一股黑烟涌出,其中的诸多香火烟气荡漾开来。
涟漪震荡,这香火联系,引领着陈错的意志,冲出了徐族主城,直往大荒深处而去!
第三百一十八章 对视
黑烟之中,怨气滚滚!
陈错的意志掺杂其中,很快便把握住了脉络。
他感到了一股浓烈的崇拜之念。
那是对于力量、对于劲力的崇拜,纯粹而直接,但却是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个阵营——
一边,是依仗力量施暴,衍生出对于力量的自信;
另一边,则是承受着力量的暴虐,心中留下了怨恨和敬畏!
不过,随着众多信徒崇拜之念的出现,原本浓烈的黑烟,竟是渐渐分散开来,似乎要消弭于世间!
这时,陈错的手中多了一根牛角,更有一点灰雾渗入其中。
“这丑牛为十二元辰之一,执掌的却是力量权柄,我本以为是和耕作、勤劳、开垦相关,这般看来,这神灵权柄的诠释,确实可以从多个角度来展示。”
这些黑烟的源头,正是那牛头男子,而其人的身份一点也不难猜,必然是十二元辰中的丑牛。
丑牛为神,性命长生,能在性命之间转换,而香火道神灵的性命,本来就是和自家的信徒是紧密相连的,当时被陈错收入葫芦里的黑烟,其实便是被心瘟感染异化了的香火烟气,此刻陈错将之释放出来,意念相合,并非是要感悟其中的香火寄托,而是……
手上微微用力,那牛角震颤,其上散发出阵阵涟漪,让陈错的意志,和黑色烟气结合的更加紧密!
嗡!
他的意志立刻在黑烟中蔓延,同时抓住了一点源头。
下一息,陈错催动着烟气聚合起来,朝着那一点源头呼啸而去!
随着烟气蔓延,急掠过广阔土地。
在这一瞬间,这沿途的景象,他如走马观花一般的迅速略过,将之收入眼底——
那一个个信徒,就像是一颗颗星辰,每一个都释放出香火烟气,与这沿途之景象连接在一起。
最初只是零星分布,就像是一串珍珠,被直接挥洒在广袤的大地之上,但很快,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护城河、边线一样,当陈错的意志接着黑烟香火,跨过了这条线之后,那星辰立刻增多起来,很多地方更是成群结队的出现,扎堆在一起!
“从这里开始,就该是跨入了大夏国直属的地带,不再是东方边疆,可以称之为王统之地了。”
感受着局面变化,陈错的意志越发凝聚,旋即,他从那些聚集的星辰中,感受到了一股股浓烈的情绪!
这些情绪各式各样,有好有坏,有的偏向于正面,有的则显得消极,但无一例外的,这些个浓烈的情绪,就像是一座被压住了山口的火山一样,被生生堵住,却内里沸腾,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要爆发出来!
不过,陈错也只是意念一掠,稍微捕捉到了些许信息,便收拢心念,不复关注,而是继续催动着黑烟,循着一点联系,朝着大荒的更深处前行!
渐渐地,密集的星辰遍布各处,越是往深处前行,那代表着信徒的星辰就越多,最后几乎变成了海洋。
然后……
一座漆黑的城池,出现在陈错的意志和感知中!
陈错当即凝聚心神,严阵以待。
须知,陈错此刻以意念顺着黑烟蔓延,并非如双目视物一样清晰明了,就连这沿途的信徒,都不过是感知中的一颗颗星星。
偏偏,就是这座城池,却是清清楚楚的呈现在了他的意识里,有如目视一般!
“这里就是夏朝王都了吧?果然是有古怪啊。”
面对这般异样,陈错却没有退缩的意思,依旧驱着黑烟朝黑城进发!
不过,旋即,他的感知中一阵旋转,那黑烟一下子狂飙突进,似是被城中的什么给吸引着,瞬间便越过城池,然后落到了一座宏达的宫殿前面。
微微停顿片刻,陈错依旧操控着黑烟前行,毫不犹豫的入了那座宫殿。
漆黑的长廊中,不见半点光影,连原本能感受到的信徒香火,在这一刻也都尽数被屏蔽在宫殿之外。
忽然,一个声音从宫殿深处传来——
“你真是好胆量,敢孤身一人来此。”
黑暗深处,一双眸子缓缓睁开。
猩红色的光芒,照耀了整座宫殿。
待光辉的照映下,一道轮廓在宫殿之中成型,但虚幻不定,赫然是烟气构成,模样与陈错一般无二。
抬起手,看着近乎透明的双手,陈错不由称赞道:“这等神通,实在匪夷所思,居然能帮一道意念,塑造投影,阁下果然非一般人物。”说完,他抬起头,朝着最深处的黑暗看去,直视着那双血红色的眸子。
“陈方庆,你也非同一般,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就连一个寻常的财神权柄,到了你的手中,既都衍生出非凡之处,不可放任。”眸子的主人淡淡说着,“但这也难怪,毕竟之前连本座都看走了眼,不过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祂淡淡的说着,语气中有着遗憾与萧索。
说完,一阵疾风急袭而来,一下子便将陈错的虚幻身影吹散。
这一阵风,在吹散了陈错的投影后,并未停下来,而是继续扩散,直接从宫殿中冲出,几乎是在呼吸间,便传遍了整个夏朝境内!
顿时,在这境内的一个个凡俗之人,都感到心头一颤,旋即都寄托出一道香火青烟。
那青烟中有无穷金银珠宝沉浮,最后聚集在一起,慢慢凝结成一道漆黑的符篆。
与此同时,在这神藏各处,有五个执掌财神权柄的神灵心有所感,齐齐惨叫,而后一枚枚符篆飞了出去,跨越千里,融入漆黑符篆。
跟着,一道身影慢慢成形。
祂睁开眼,浓烈的意志爆发。
“增殖!财富诞生于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增殖!”
“那座宫殿中的,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让我有点熟悉的感觉?”
徐族主城中,陈错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旋即他摇了摇头,道:“这人高深莫测,命数自然难以探查,不过,祂既然提到前世,明显也是将我误认成了旁人,这一点该是能够利用,另外……”
他抬起手,一点灰雾从中渗透出来。
这雾气的中间,似乎有一团变化不定的符文,忽明忽暗的闪烁。
“这一趟,总算没有白跑。”
想着想着,他低头看了一眼惊疑不定的羿,笑道:“有穷国主,你说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单纯的说辞,随我走上这一遭,自然就明了了!”
“师兄,现在就走?”红鸢上前一步。
陈错点头笑道:“不错,把人都召集起来吧,该启程了,晚了,我这财神之位,就要被人篡夺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杂念侵染,思财礼废
昆仑秘境。
借着红鸢身上的术法印诀,八宗宗老正关注着徐族主城中的变化。
不仅如此,因为还有其他四人的缘故,是的八宗之老可以从其他角度,更全面的观察神藏局势。
不过,因为神藏之内时光扭曲的缘故,即使是以八宗之老的道行修为,也只能勉强感受到其中变迁,往往是刚刚得知情况,再去探查,神藏中的情况就有了变化。
正因如此,八宗宗老们往往只是探查其中变化,连用神念交涉、交谈的时间都节省下来。
但即便如此,在得知陈错将要启程,前往那圣殿之际,他们还是忍不住动念交流,隐隐出现争执。
“那个圣殿诡异莫名,无论是因为什么衍生出来的,如今其势遍布神藏各地,乃是不争的事实,要正面与之冲突,实乃不智!”
“不错,更不要说,青相子等人正试图混入其中,眼下他们也得了圣殿征兆,要从内部探查,若因扶摇子的冲动行事而被牵连,这牵扯可就太大了!”
“局势不明的时候,以硬碰硬,是下策,焉知那圣殿中是否藏着大能?不说旁的,光是几个归真联手,扶摇子就是神通惊人,能以长生而逼近归真,但一样无从抵挡,他本是此番入神藏的几人里,修为和境界最高的,若他出了意外,其他人如何自处?”
周定一、元留子和陈缎衿直接亮明了观点,显然并不认同陈错的决定。
“此言差矣。”金乌子摇摇头,传念几人,“咱们身在局外,其实感触不深,有些细节恐怕是忽略了,但扶摇子和红鸢身在其中,该是能看到吾等不知之事。”
荡寇子也道:“正因为神藏与圣殿诡异,才应该探查,否则单纯居于一处,就是发展的再强横,也是闭门造车,说不定一出马,才发现不堪一击,倒不如先去探查。”
陈缎衿却道:“如青相子等人之选择,不也是在探查?而且循序渐进,脚踏实地,更为稳妥。”
常无有苦笑一声,道:“在内和在外,看到的景色是不同的,很快吾等就是说出一朵花来,就能阻挡得了,那两人吗?”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沉默。
反而是道隐子这时说了一句:“贫道那徒儿既已长生,未来要更进一步,肯定要明悟本心,知晓自己所求之念,到底是什么,方能凝聚道念,干涉于外。更何况,贫道这弟子自入了神藏之中,皆居于徐族,现在既有行动,这心里肯定是盘算过的。”
“到底是自家弟子啊,师弟才会这般信任。”金乌子哈哈一笑,旋即对元留子道:“扶摇子、红鸢既有动作,要攻伐圣殿,那咱们几家的弟子,还是得得个消息,让他们提前做准备,若是扶摇子他们败了,也好不牵扯自身,若是他们得胜,那也好跟着沾光。”
道隐子闻言,不由侧目。
陈缎衿更是直言不讳道:“师兄这般算计,横竖都是不愿意吃亏,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必然心生不快。”
元留子却道:“师弟说的是,只是咱们这动念的功夫,不知那神藏之中,又有了何种变化。”
“还是各自通报吧。”周定一叹了口气,“咱们在外面,就是一身的本领,也无用武之地,只能是看着他们这些个人施为,只盼着这次的事,最不要牵扯太多,不然这神藏之行终结于此,怕是要等四五十年后,才能再有结果。”
“无需这般悲观,”突然,那东海的望气真人忽然开口,“此番该是有惊无险。”
金乌子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就问道:“哦?望气真人最善推算,莫非是看出了什么?”
望气真人摇摇头,眼中有一缕雾气闪过,指了指前方的阵图中枢。
“且看吧。”
“主上放心,有我执掌钱财,那个徐族小神,根本不足挂齿!”
云雾之中,浑身荡漾着金色光辉的神祇,居高临下的俯视苍生,一挥手,一枚枚钱币如同雨点一般的落下。
“我观那徐族之神,不过土鸡瓦狗,不去掌握钱财渠道,不知让财富如滚雪球般增长,根本不懂财货之道的玄妙,实乃浪费了权柄,当亡!”
“我看这夏国之人,已是着了魔,竟是圣殿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简陋的村镇主干道上,来往之日恩不绝,这街道的两边,还有不少人摆摊吆喝,贩卖着各种物件。
但看着往来之人,红鸢却摇头叹息。
只是其人嘴里虽是叹息之言,但脸上却无半点遗憾,反倒露出了几缕兴奋笑容,只是其人的脸色并不好看,额头上有几缕黑气浮现。
边上,有穷之主羿冷笑一声,道:“这些人越是盲从,你等越是要承受杂念,而且越往大荒深处走,这杂念就越发浓烈!到了最后,若不抛弃那神灵符篆,你们尽数都要被这些蠢民的香火杂念所俘虏,成为虚幻之神、傀儡之神!要知道,这里距离王城,不过两日路程,此处之民被圣殿侵染甚深,这心灵从里到外几乎都已被圣殿俘虏,你等神位虚浮,接触得多了,很快就会被染黑!”
红鸢摇摇头,并不理会。
倒是走在一旁的太玄子,说道:“民心源于教化,如今之纷乱,不过一时,待得洗涤圣殿,焕然一心,自然会有新气象。”
羿又看向这白胡子老头,冷笑道:“你倒是会说风凉话,毕竟你这符篆,本就是圣殿敕与,与这满街的蠢笨之民为一丘之貉,但他们两个不同,符篆源于边疆之民,自大荒历史中得敕令,入了大夏这个染缸,迟早会被染黑!”
红鸢听着两人说话,轻轻摇头,目光一转,落到了自家师兄的身上。
陈错正立于一处摊位前,打量着几个面人。
那摊主殷切的招呼着:“客人可是买一个?这是家传手艺,客人尽管放心!”
陈错听着,摇摇头,转身离开。
“呸!”那摊主前一刻还满脸堆笑,一见陈错转身,当即便啐了一口,“不买干嘛站在此处?是没钱,还是消遣爷!简直……”
啪!
他话未说完,忽然感到脖子一疼,随即就被人掐着脖子,给举了起来!
“嘴里放干净点!”红鸢捏着那根孱弱的脖子,笑的很甜。
“无需如此。”陈错的声音传来。
红鸢顺势放下那人,转身走到陈错边上,额上的黑气越发浓郁,嘴里说道:“师兄恕罪,该是被这大夏的杂念给侵染了,最近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
说话间,那摊主满脸惊恐的看着两人,小心后退着。
他的身上,还有这满街之人的身上,淡淡的黑烟蔓延出来,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其中很大一部分沾染到陈错、红鸢,便渗透进去。
他们两人,就像是两个黑洞,连绵不绝的吞噬黑烟。
两人的额头上,一个漆黑的纹路,隐隐就要成型。
“我说无需如此,是说你掐死这一个人,也只是徒劳,还会有千百个人站出来,所以不该杀人,而应该诛心!”
陈错说着,手中多了一枚五铢钱。
“这一路走来,该看的,也都看的差不多了,那个名为财神,实则吸食人念的恶神,也已经嚣张很久了,是时候拔除了!”
说着,他将那五铢钱弹出。
嗡!
钱币凌空悬浮,而后释放出阵阵金光,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第三百二十章 神权衍生似假,移风易俗为真
天下棋局。
十道身影立于一座巨大的沙盘跟前,正看着其中的局面。
这沙盘之中,赫然浓缩着神藏大荒之景,山川河流、城池农田,一个不缺,栩栩如生。
在沙盘之上,有星星点点的光辉,密如繁星,分散在大荒各处,而且颜色各异。
但眼下,其中正有一道道黑雾飘荡,不断的在一颗颗星辰中闪烁。
十道身影之中,有一人伸出了洁白、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了沙盘中,被黑烟笼罩得最为浓烈的一片星辰。
顿时,那一颗颗星辰上的光辉荡漾、碰撞,就像是水面一样泛起波纹,跟着诸多虚幻景象从中浮现出来,在众人面前呈现出一个个片段。
在片段中,一个个凡俗之人为了各种钱币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乃至大打出手,无数的悲喜在其中上演——
有人骤富,随即人生变化,慢慢成为旁人羡慕的对象,最终变成人上人;
有人家道中落,人生跌落谷底,亲友远离、血脉嫌弃,最终踽踽独行,宛如街边烂泥;
有人继承财富,所以花天酒地,莺燕环绕,生活快乐无边,被推为乡贤;
有人历经磨难,从贫寒中起家,一路坑蒙拐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被不知多少人看做是人间恶鬼,但最终积攒金山银山,于是人人称赞、个个憧憬;
有人掌握权柄,于是收敛钱财,权钱旋转,相辅相成,美人不绝、富贵不灭,家族为一方望族,血脉成群,皆以此为荣,义子如云,时时口称亲父,尽享天伦之乐。
……
凡此种种,层出不穷。
看着这层出不穷的景象片段,那只手的主人不由感慨起来:“厉害,这才几天时间,这新神的权柄,就已经深入人心,开始扭转人间风气,塑造神灵之境了。”
祂的声音清朗而干净:“当下这局面,分明是以财富而定人,将人分成三六九品,已然是撬动了秩序之道,有了塑造社会秩序的迹象了。”
跟着,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出言说道:“被临时凝聚出来的,至今不过七日,这大荒财神居然就将香火散播到了大半天下。”
略显阴冷的女子随后出言道:“说到底,乃是尊者相助之故,是尊者直接出手,凝聚了所谓财神位格,而且若是追根溯源,最初的源头,还是那个徐族财神,听说尊者是从这个小神的身上得了灵感,才能凝聚出崭新敕令,塑造这个大荒财神!”
一个粗犷的声音随之响起:“一得神位,便能操弄人心,确实不一般,但说到底,也只是暂时的,我可不信,在这之后,整个大荒的人心,还能留存影响。”
而后,一个慵懒的声音轻笑道:“寅虎,你的心思,我清楚。无非又是心有不甘,毕竟咱们被圣殿敕令约束,想要化假成真,就必须让这大荒之人,都按着咱们的神灵权柄行事,近似于塑造地上神国。当然,咱是万万没有这个道行的,更不能扭转世间法则,最多是塑造人心、风俗,这个大荒财神诞生至今,不过几日光景,就隐隐有了这方面的迹象,你当然不服,但妒忌愤怒是无用的,你难道不该想一想,为何会如此?”
“还不是尊者偏爱!”那粗犷之声再次响起,“这次可是尊者亲自出手……”
“我看未必。”一个略显娇媚的女子之声响起,“辰龙的意思该是说,那个徐族的财神才是关键,原本我等皆以为,所谓执掌财富,不过是让族群壮大,但现在看来,这财富本身就是人心延伸,能扭曲人念,能塑造风俗,这等权柄……可谓可怖啊!”
“你这么一说,我可就更加羡慕了,哼唧。”一个幼童的声音响起,“我本以为好吃懒做才是人性本源,寄希望于此,想要一步归真,现在看来,是走错了路,财富才是一切的根源,不过那个新神投机取巧,我等一样可以借鸡下蛋,酉鸡别这般看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说话间,十人中的一个矮小身影慢慢模糊,最后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话来——
“新神不过是照葫芦画瓢,得了一点便利,我不如去找其源头,那个徐族之神,不才是根本吗?”
“还是这般性急,也不想想,那徐族财神既然敢大老远的过来,又哪里会没有依仗。”
见着那道身影离去,余下之人都忍不住摇头感慨。
但随后,那最早的轻佻之声却道:“我看亥猪说的也不错,也抓住了根本,而且祂的权柄本就擅长掠夺,以侵占他人劳作为根本,而且与这财富之道还颇有联系,说不定真能得手。”
辰龙则用慵懒之言道:“你看祂是去掠夺,焉知不是去送死?关于徐族之神,我了解了一些,因此越发心惊,因为那人就像是个黑洞,去几个就陷几个,不说最早的鸠等人了,那有穷氏的羿,咱们十二元辰也有人前往,一样讨不到便宜,去了徐族,就出不来了。”
祂这话一说,其余身影都沉默起来。
“这也就罢了,那太玄子性子虽然软,但执掌争斗,单论单的话,咱们十二个里面,能与之一战的,都是少数,更不要说子鼠、丑牛祂们二人了,结果也是一去无回,亥猪便是神通再强,再与财富之道联系紧密,也未必能强过之前几人。”
辰龙这边话音刚落,那边,一个沉闷的声音忽然道:“有变化!”
“嗯?”
余下众人听闻,纷纷朝着那沙盘之上看去。
沙盘上,黑雾不断扩张,像是云雾一样遮盖了大半天下,但突然之间,一道青光直冲而起,刺破了黑雾之后,在空中勾勒出一轮明月,释放出湛湛光辉。
一道道意念,自明月中辐射出来。
“那位幕后黑手从我这里得了灵感,却不知,我这灵感拿出去,乃是一场交易,哪里是那么容易得手的?”
陈错的意念顺着月光蔓延。
“财富乃是工具,可以作为比对标准,用以彰显万物价值;可以作为交换的媒介,用来延长交易的过程;一个媒介,一种价值,一种工具,不该为信仰、不当为寄托,更不应该被神化!”
意念融入月光,直接落入了笼罩大半个夏国的黑云中。
黑云微微震颤,停滞下来,而后剧烈波动!
第三百二十一章人居浮世,贪婪浮利
“这个地方,离王都可不远了,那徐族一行人,居然已经至此了?”
看着沙盘上的景象,辰龙意味深长的道:“财神之争,是近在眼前了。”
那寅虎就道:“看起来,那位新生的大荒财神,还是坐得住的,也是有底气的,毕竟严格说起来,祂的这一身权柄,乃是源于尊者的感悟,以尊者的能耐,难道还会输给徐族之神?”
辰龙笑道:“但愿如此。”
说着,众人目光齐齐朝着沙盘之上投注过去,旋即他们散发出来的情绪念头,都猛然一震!
“这……”
月光所及,黑云荡漾波澜。
然后,被黑云遮盖的信徒星辰亦忽明忽暗起来。
那月光与黑云,彼此间似乎存着某种联系,一旦接触之后,立刻就像是干柴遇到了烈火一般,迅速的交缠在了一起!
那黑云用了几日时间,就覆盖了大半个夏国国境,本来已经是速度快疾,结果这月光一和黑云相接,就一发不可收拾,技术是一眨眼的功夫,便顺着黑云,也蔓延到了大半个夏国!
“哦?居然利用了主上灵感的这点联系,倒是有些本事,不过……”
苍穹之上,新生的大黄财神立刻心有所感,祂浑身金光荡漾。
“财念入心,引发的贪婪,并非是异化人心,而是源自本能真心,就算你手段通天,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强行扭转?如今,你主动将神灵权柄融入其中,这就是背水一战,若是不赢,便要反过来为我所趁,彻底收归,自此权柄合一,动念可改天下!到时,就能看到归真的道路了!”
祂微微一笑,云雾为座,祂缓缓坐下,手上几枚形态各异的钱币变化不定,其中更有香火青烟聚散、穿梭,一副笑看风云的模样。
但下一刻,这位大荒财神的笑容凝固。
“以钱币为标尺,可以表述财富的多寡,但何为钱?”
那座村镇之中,陈错看着天上的五铢钱。
那钱币被莹莹光辉包裹,乍看之下,宛如一轮明月。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弹,像是在拨弄无形琴弦。
绷!
一声轻响,几枚形状各异的钱币在那五铢钱的周围悬浮、旋转。
有的形如刀,有的形如帛,有的形为贝,有的形如钉,模样各异,各有不同,但个个虚幻不定,显然都是投影。
“钱有其来历,有众人之共识,更有国家族群为之背书,所以人人认可,方为钱币,积累钱币,方有财富,根基于此,掌握我手,你不过是掌握着钱币增长,如何敢称财神?”
随着陈错的声音响起,那一枚枚钱币的投影骤然炸裂,跟着各自演化出过去的历史片段,将这些物件为何被看做钱币,又将种种钱币如何发展成熟、被众人认可的过程展现出来。
借着,陈错伸手一抓。
那五铢钱震颤,其中涌现出杂乱意志,直接渗透到了周围诸多的历史片段中,深入到了那一枚枚钱币的发展历史之中!
看来一眼周围,陈错轻笑道:“自此时起,诸币作废,以树叶代之!”
随着他这一声落下,五铢钱释放出莹莹光辉,直冲云霄,光辉顺着一点联系,转眼便传遍了黑云笼罩之处!
霎时间,这大半个夏国之中,正在干着自家事之人齐齐一愣,然后心中之念扭转,跟着瞬间,满眼放光的看着周围树上的叶子,眼中露出了贪婪之色!
咔嚓!
破碎声在虚空中响起。
原本富可敌国之人,其库藏中的各种钱币,在这一刻尽数作废,变成了布帛,变成了贝壳,变成了石钉等等。
其原本的特殊价值,在这一刻尽数消散,就像是后世的钞票,瞬间成了一张废纸,再也不能用来维持他们原本的财富!
相反,这天下间的树上,一片片叶子,却成为了唾手可得的财富,而且无需经历复杂过程,举手可得!
瞬息之间,原本的劳作、契约关系全数崩塌,整个社会的结构生出道道裂痕,原本的阶层和秩序也就在人心中荡然无存!
那用财富多寡来划分三六九等的局面,瞬间崩塌,借此衍生出的种种风俗,亦陷入混沌。
“啊啊啊!”
苍穹之上,那大荒财神仰头惨叫,笼罩着神躯的金光尽数破碎,而后祂浑身上下皆浮裂痕!
“诡辩!”
转眼之间,大荒财神的脸上,露出了狰狞之色,祂猛然低头,朝着下方看去,而后猛然深吸一口气!
顿时,大夏各处,那些作废了的钱币震颤着,一道道黑烟从里面冒出来,赫然是过去凝结的香火烟气。
这些香火烟气一显形,根本不问青红皂白,朝着最近的一个个凡人扑了过去,在他们的惊呼中,直接渗入体内!
顿时,不管这些人过去是什么性子、有着什么样的志向和报复,在在这一刻都被一股贪婪之念彻底充斥了心灵,露出了狰狞笑容。
人虽万千,在这一刻却宛如一人,浑身的气血朝内凝聚,瞬间形如枯槁,眼神暗淡,化作一道血光,从天灵盖中透出,伴随着一点真灵,朝这天空深处汇聚!
转眼之间,这天下各处的血光,尽数融入大荒财神的体内,令祂气势不断攀升,身上更是缠绕着完全人影,稍微一动,就是“哗啦啦”的清脆声响,宛如硬币在钱袋子中晃动的声响。
甚至连天地都因此而隐隐摇晃!
“富可敌国,便足以撬动天下!”祂深吸一口气,脸色狰狞,双目赤红的朝下方看去,然后一指点出。
顿时,浓烈至极的贪婪情绪,化作一颗种子,径直落在陈错头上,要种入他的心头。
这颗种子漆黑如墨,只有指甲大小,形如铜币,花纹古朴,看着平凡无奇。
但却引得五铢钱震颤,直接挡在种子下落的道路上,与之凌空对峙!
一旦被这种子落入心中,开花结果,他也要如同那些人一样,被贪婪同化,失去原本的念头、志向和自我,自身的道路变成养料,成就大荒财神。
“钱财动人心,几乎无人能避免,这颗种子聚集了大半个夏国的心血,你这吸血的范围太广了,厚重不可言之。不过,你这是脱离了劳作、商贾的钱财之道,已经走上了邪路,单纯为了增长、增殖而存在,将钱财化作心瘟,感染天下,无论赤子,亦或贤良,哪怕是圣人沾染了,也要被异化,失去原本的人格,成为财富的代言人……”
“你既知晓,便认命吧,此种虽只一颗,其实无所不在,你只要还在大夏境内,就无从躲避、抵挡!”大荒财神缓缓落下,到了陈错等人的头顶,居高临下的看着。
周边,街道上肉身凡胎之人,皆感心神震颤,本能的跪地朝拜!
一道道漆黑的香火烟气从他们身上散溢出来。
“我为何要抵挡?”陈错笑着摇摇头,“你这是邪路、是错路,其实是自掘坟墓,因为自己断绝了根基,只将这财富根植于人心,策动贪婪之念为己所用,却不知,这钱财之力,可不光只在人心,而是通过人,去调度天下万物之有无多寡!你只管惑人,是将人浮于世外,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说着,他抬手轻点额头,额头上的漆黑雾霾顿时一空,竖目张开,森罗之念包裹着鬼面脸谱扑出,直入那枚五铢钱中!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天下有财!
随着五铢钱震颤,一道道青烟自天下各处升起,一股接着一股,宛如烽火狼烟。
那烟火中呈现出一幅幅画面景象,都是以钱币为媒介,各种物品、劳作的交换过程。
交易!
钱币作为媒介,改变了以物易物的局面,令商贸交易的环节更加灵活,也更为便利,建立起了一套秩序。
这种秩序,原本就广泛存在于天下,隐藏在一次次的钱币转移中,但并未被人发现,也没有人去总结。
但在这一刻,尽数都被陈错引出,结合着交易过程中的人欲之念,衍生出香火烟气,升腾起来。
这些个烟火从天下各处聚集过来,顺着黑云联系,跨越时空,转眼间就落到了那枚五铢钱中。
顿时,一张张面孔在其中浮现、重叠,隐隐和青紫鬼面相合。
看着那不断汇聚过来的烟气,这大荒财神以神力为屏障,却是半点也不顶用,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烟在屏障处来回穿梭。
“这个,就叫做敌我同源。”
陈错轻笑一声,一招手,五铢钱中,一缕青光落下,入了陈错的竖目,顿时,他面露诧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样一来,这条路的方向,就清晰许多了。”
说话间,两手拢在袖中,眼中有层层叠叠的光辉闪过,居然是在感悟着什么。
莫名的,居于天上的大荒财神竟是心慌起来,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对于祂这样的神灵而言,心慌本身就代表着香火动摇,是足以动摇香火根基的预兆,更不要说明确的灾祸预感,这背后的含义就更值得担忧了。
心慌之下,这大荒财神的表情越发狰狞起来,但祂很清楚,其他手段对成而言,几乎不起作用,于是便不断摄取着天下间的香火血光,赫然是要再次凝聚出一枚种子。
但就在这时候,陈错却朝祂看来,那眼中蕴含着一股莫名的光辉。
跟着,一道寒芒刺出!
金行飞刀!
那种子一下就被切开!
陈错手中葫芦一闪,灰雾弥漫,将那种子一笼罩,但旋即散去,种子尚在。
“不好!”
不知为何,大荒财神的心头猛然一跳,跟着他就看到,那枚五铢钱上,鬼面骤然升腾,挟着层层叠叠不断变换的面孔,一张口,竟是将那枚被挡住的种子,给直接吞没了!
“借贷!暂得此物之权!”
“唔!”
大荒财神闷哼一声,这枚种子与祂意志相连,但在被鬼面吞入的瞬间,却是直接切断了联系。
顿时,祂的心中越发慌乱。
“易物,吾以此心血之种,换尔财神之道!”
话音落下,这鬼面骤然张嘴,那颗心血之种和大荒财神之间的联系重又恢复。
瞬间,祂浑身震颤,额头上竟浮现一枚金色符篆!
那符篆一闪,便碎裂开来,化作两半,其中的一半朝着陈错落下!
“这种子源于天下人心,可说到底,只是取自财富的一面,所以尚不足以彻底交换你的符篆,但只是这样就足够了。”
那半边符篆落下来,被陈错攥在手中,接着就道:“还贷,双倍归还!”
话音落下,灰雾蔓延,两枚漆黑的种子在他面前凭空浮现,然后破空飞出,在大荒财神的惊呼声中,直接融入其身!
顿时,这位财神浑身上下金光荡漾,但整个人的情绪却剧烈波动起来,脸上那狰狞的表情不断变换,最后竟是慢慢平静,眼中的疯狂消退,透露出一种难言的漠然!
一股恐怖的威压,自祂的身上散发出来。
“最为纯粹的增殖之念!你已是财富的人格化!正好助我彻底掌握这财神权柄的第三境界!”
陈错的财神权柄,可以划分为三个境界,第一境是掌控钱币,第二境是干涉交易。
“而这第三个境界,就是将财富的概念扩大,所谓的财富,不光局限于钱币,而是世间万物,只要有所属,就能被界定为财富。”
“你想要吞噬我?”漠然的大荒财神摇摇头,“你做不到的,须知……”
话音落下,祂的面孔骤然变化,一张鬼面忽然从祂的脸上渗透出来,转眼之间就组成了一张脸谱,死死的扣在祂的脸上!
“这是……”
一句话还未说出,这大荒财神的神躯骤然内缩!
那脸谱就像是一个黑洞,居然一下子就将这个神灵吞噬殆尽,随即落到了陈错的手中。
淡淡的光辉流转,另外一半符篆在其中若隐若现,像是活物一样快速生长,很快就再次组合完整。
“当初鬼面入侵寒浞等人,在祂们心中酝酿心瘟,在遇到孟极、讹的时候,就像是病毒一样分裂,要渗入祂们体内,祂们当时本能的畏惧,但因为被封镇,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最后是被我拦下来的,当时我就有了猜测,如今看来,这鬼面之中蕴含的森罗之念,对于圣殿的神灵来说,就像是病毒一样,一旦失去防御力,根本无从抵挡,这其中的根源,莫非是因为……”
慢慢的将那张鬼面戴在脸上,陈错心里转过一个念头。
“祂们本身是虚幻之神?毕竟,这个大荒财神,原本并不存在,是被凭空塑造出来的!”
广袤而又荒芜的大地上,七棵参天巨树伫立其间。
忽然,在其中一棵树的边上,一株小树苗忽然震颤着,就地拔高,几乎是转眼之间,就成长为一棵纤细的树木。
这棵树虽然比起那七棵巨树,还有着天壤之别,但与周遭的杂草、树苗比起来,已然是鹤立鸡群。
这棵孤零零的立着,尚显单薄的树干上,浮现种种花纹,先是一枚枚形象各异的钱币浮现出来,紧接着,则是一个个人影,往往两人一组,边上还伴随着其他物件的轮廓。
轰!
在陈错戴上面具的瞬间,那枚五铢钱亦落了下来,被陈错拿在手中。
跟着,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在那座恢弘宫殿的深处,一双猩红双目中,透露出惊讶之色。
“道路雏形?居然是道路的雏形!原来如此,你这等人物之所以转世,为的就是这个!”
旋即,这双眼睛里透露出浓烈的贪婪之色。
第三百二十三章 财神归位
“居然这般轻易就败亡了?”
看着沙盘上,那冲天而起的青光,周围几人一时之间都心中骇然。
“本以为这大荒财神得了尊者之助,从无到有,直接掌握权柄,更得大夏天下民众之香火,就算不能轻易拿下徐族之神,但以神道香火对峙、争斗,该是不落下风的,结果却是这般干脆的落败!”
“不错,我本来也想着,那徐族之神就是再厉害,但乃是边疆得香火,入了大夏,有如鱼入汪洋,本该是显不出多少了,毕竟又不是面对面的比拼拳脚,那大荒财神借大夏子民,以圣殿加持,这是大势压人,结果都能被翻盘!”
“徐族之神有诸多古怪,难怪尊者会令吾等在此等待,但也等不了多久,就能亲自见识一番了,只盼着祂在抵达之前,莫得天人五衰之先兆。”
……
正在众人探讨之时,辰龙反而走近了沙盘,祂看着那道光辉,眼里放出了迷醉之色。
“这些都在次要……”
祂的眼睛里反射着绚烂光彩,缓缓说道:“这般模样,当真是美不胜收!”
“这是什么手段?”
红鸢站在陈错身后不远处,看着那道冲天而起的青光,心绪跳动,从中品味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韵味。
“这感触有些熟悉的感觉,前世该有过类似经历……”其人脸上露出了不确定的表情。“应该不是归真之相,那是什么?”
不光是红鸢在疑惑,就连边上被封镇了的羿和太玄子,看着那道光辉,同样是满脸惊骇,更是心绪不宁。
那有穷氏之主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眉头紧锁,眼睛里除了惊讶之色,还掺杂着惊疑,明显是想到了什么。
与之相对,太玄子这位神灵则有着更为深刻的感触,无论是一开始两位财神在香火层面的交锋,还是在这之后,那张鬼面的出现,都令祂的心中震撼不已。
此刻,祂看向陈错的目光中,已经有了明显的敬畏之色。
至于周围的凡俗之人,更是早就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兴起,偶尔有几个胆大的,偷偷的抬起头,但目光稍微接触到陈错身边的光晕,就忍不住惨叫一声,然后捂住了眼睛。
其他人一见,更是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就在众人的注视中,陈错站在原地,那张被他戴在脸上的脸谱慢慢虚化,逐渐透明,渐渐消失。
同时,其上的符篆慢慢刻印在他的额头上。
淡淡光晕在他身周闪烁,一道道与财富相关的片段景象如走马灯一般的闪过,最后,他长舒一口气,脸上的脸谱彻底消散。
那枚符篆却从额头上跌落,跟着他屈指一弹,居然又有两枚符篆从额头中飞出。
顿时,陈错身上的光晕骤然消散。
“嗯?”红鸢见状一怔,“师兄何以将这神灵符篆剥离出来?莫非是那野神的符篆中,藏有什么隐患?”
陈错笑了笑,指尖抬起,那枚五铢钱在指尖旋转起来,将三枚符篆吸入其中,道:“这财富乃是天下运行的重要环节,但不是全部,若局限于此,是无法体会到这天下运行的玄妙,当兼容并包,是以要彻底掌控。”
说着,他五指收拢,将五铢钱握在手中,融入体内,眼中立刻就有许多光影闪过,身上泛起神光,跟着一挥手,身前几颗漆黑种子纷纷崩解,诸多血光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他再一挥袖,道:“诸币归位。”
话音传出,其人意志顺着黑云传递大夏国的各处,原本已然崩解的秩序,转眼间重新恢复。
“神明若执掌宪令,一言可为天下法,当真是可怖之事啊。”
摇摇头,陈错收回目光,而后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太玄子和羿见此情景,同时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迈步前行。
红鸢则是眉头紧锁,还在思索着,忽然,其人神色微变,感觉到一道意念降临,正对自己传念。
红鸢也不意外,先一步传念问道:“师尊,这次过来,又是为了何事?”
这传念过来的,自然就是常无有了。
“这神藏中时光扭曲,一念来去,为师等便耽误了时辰,却不是白白在外耽搁,已联系了先前四人,得了一些消息,说是那圣殿本部有十二元辰守卫,这十二尊神非同小可,乃是……”
红鸢打断道:“已有两个折于师兄手中,师尊该也是知道的。”
“……”
在简短的沉默后,常无有又道:“这十二元辰有可能都领悟了道念,若在外界,只需要缓慢积累,便能触摸归真门槛!”
“有什么好意外的?”红鸢倒是不以为意,“神藏广大,诸族林立,圣殿执掌天下权柄,积攒的香火烟气要凝聚出十二个顶尖神灵,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师尊又何必大惊小怪?”
“……”
“常师兄,你这个弟子还真是牙尖嘴利。”金乌子的意念忽而传来。
红鸢闻言略有诧异,但立刻就明白过来,道:“诸位师长很看重师兄此行啊。”
“这个自然,”金乌子的声音随之响起,“你等这般直接的要挑战圣殿,可是直接关系到此番神藏之行的成败!而且不光是你师父,扶摇子的师父,亦是十分在意。”
这时,元留子淡淡说道:“十二元辰可谓是圣殿的最后防线,分布于圣殿周遭,以阵势相连,不经这十二座宫殿,也难以踏足圣殿中央!”
说话间,红鸢已是恢复如常,快步跟了上去。
几人健步如飞,连被封镇了神通法力的太玄子和羿,这神躯底子也非凡俗可比,在日头落下之前,就已抵达一座漆黑的雄城跟前。
淡淡的黑气,从城中缓缓蔓延出来,每一缕黑气,都蕴含着最为深沉的欲望之念。
“好一座欲望之城!”
陈错停下脚步,感慨了一句之后,目光却是越过了这座城,直达城池北方的一座断山上。
一座殿堂正伫立其中。
在殿堂之前,又有十二座稍小的宫殿从虚到实,从无到有,慢慢成形。
“哦?十二座宫殿这般排列,看着真是熟悉,如此说来,这座圣殿之所以会成形,莫非真是因为我的念头?”
陈错正在想着,天地之间,忽然黑雾弥漫,将这雄城周边百里尽数笼罩!
陈错心中一动,感到那从大夏各处传来的香火之念骤然衰竭。
“嗯?与其他地方的联系断裂了!”红鸢也有所感应,“此处近乎被完全闭塞!”
“此乃山河之图!”太玄子看着漫天黑雾,解释起来,“据说是源于高阳氏创世时的至宝,当初高阳氏曾以此物分割天下,以塑山河!”
正说着,前方黑城的硕大城门,轰然打开。
哒哒哒!
一队队身着黑甲的骑士,列队而出。
城墙上,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走出。
他身披金甲,头戴金冠,头盔顶上萦绕着一层紫气,居高临下的看着城外陈错,笑道:“就是你们要不自量力来挑战圣殿?寡人倒要看看,你等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说着,他抬手一挥。
咚咚咚!
顿时,一队队骑兵从城中连绵冲出,宛如漆黑洪流,气吞山河!
第三百二十四章 戮血引神衰,五行得兵鸣
大地震颤!
黑甲洪流朝着陈错奔驰而来!
浓烈的气血冲天而起。
嗡!
天地间,一股禁制被直接激发,一道道神光引领着血气,朝着周遭落下,赫然形成了一个囚笼!
“以气血为阵,能锁住神念阴魂,又有一股古老神念掺杂,以这座城池的历史底蕴为根基,这是要将我等封锁于此!”红鸢眼露红光,朝着周遭打量。
“人王太康亲自下令,这阵势可不小!”羿冷笑道:“王都乃大夏福地,是真正的龙潭虎穴,踏足此处,想要退去已经晚了。”说着,祂看向陈错。
但陈错的眼中不见波澜,只是道:“本来便不打算退。”
话落,他一挥袖,顿时狂风急掠,扫过前方。
顿时,一匹匹疾奔着的骏马齐齐跌倒,在飞扬的尘土中,众多黑甲骑兵自马背跌落,但在落地的瞬间,却个个又手脚并用之下,落地而不倒!
太玄子见状,不由叹息起来,祂道:“大夏国的黑甲兵,都是从三军中遴选出的佼佼者,本就身高体壮,远超旁人,其中不乏武艺高强的,在被香火侵染,个个筋骨强健,不知疼痛,更是征伐多年,都是百战兵士,他们身上的黑甲,更是特殊锻造,经过神血浸泡,还有圣殿之法加持,寻常的神通之法,亦难伤损他们。”
红鸢的脸色忽然又有几分难看,厌恶的道:“这分明是将人活生生的炼化成傀儡的法门!”
太玄子听闻,愈发忍不住叹息。
羿却冷笑道:“圣殿向来阴险狠辣,这些黑甲兵士看着是傀儡,其实是保留着凡人真灵,吾等神裔若是出手击杀黑甲兵卒,因其真灵尚在,就像是在砍杀凡人,留下罪孽,杀得越多,罪孽越深,很快便要引得天人五衰!”
说到这里,祂意味深长的对陈错道:“过去就曾有神裔因被黑甲围困,砍杀三日之后,直接引得天人五衰,陨落当场,也因此成就了黑甲兵的威名!”
“无妨,来的正好!”陈错却是微微一笑,“正好是个引子!”
说话间,他摊开手掌,一道道锋利的金行气息在指缝间流转不定,随着他扬手一挥,便散射出去。
噗噗噗!
陈错的金行气息,何等锋利!
刺穿声中,众多黑甲兵卒便一茬一茬的扑倒在地上,已然没了生息。
但后面的黑甲兵士却如无所觉,依旧还是整齐划一的前行,甚至将前面扑倒的同袍踩在脚下,也没有半点停歇!
陈错迈步前行,每一步踏在地上,都有一道道涟漪在大地中绽放,朝着四周蔓延、辐射。
看着这一幕,羿如临大敌,出言道:“你这般杀戮,很快便要引来神衰,不如将我的封镇解除,如今吾等已无退路,我自然会跟你们同进同退!”
太玄子也是看得眉头大皱,道:“尊神且住,不如让老夫过去与之交涉,此乃黑甲送头之阵,封禁进出之地,让神灵只能杀凡,否则便要被气血冲击,是阳谋!”
“这般砍杀,徒增杀孽,不利于修行啊。”
红鸢耳边,也传来了元留子的声音。
金乌子则道:“师弟,你这弟子刚入长生,便接连大战,好勇斗狠的念头太盛了,等于是气血影响了精神,有几分走牛角尖的意思了,你不如出言劝诫一声。”
道隐子没有回应,倒是那荡寇子的声音响起:“师伯此言差矣!无论扶摇子是否气血冲念,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正是要一股击破的时候,若是瞻前顾后,再而衰、三而竭,当场就要陷落,哪里还有日后?正该杀伐果断!”
此言一出,红鸢耳边久久无言,隐约间似有叹息之声。
“山河图封镇周遭,徐族之神只能进不能退,但眼下这情况,似乎连黑甲之阵都无法冲破。”
断山之上,第三座宫殿之中,一个身披虎皮披风,裸露大半身躯的虬须大汉,远远看着城门前的景象,不由冷笑,“黑甲兵士经过特殊祭炼,气血充盈,一人堪比常人是个,祂再这么杀下去,很快就要被浊气叩门,天人五衰了。”
但这笑容转眼凝固在脸上。
却见那城门之前,原本扑倒在地的黑甲兵卒,忽然一个个有如牵线木偶一样,模样诡异的站了起来,他们的身上,一道道金行气息挟着一缕缕的神道之念,从这些黑甲兵士的体内飞出,抽丝剥茧一样的将被祭入血肉的神道灵光给抽了出来!
“嗯?”头戴金冠的壮硕男子立于城门之上,看着这一幕,微微诧异。
就在他转念之间,原本前冲的黑甲兵士,缓缓停滞下来,奔流不息的黑色洪流停止了。
一道道寒芒从兵士的身上飞起,朝陈错身后汇聚,隐隐凝聚出一个铜人的轮廓。,
看着这道身影,红鸢心中一凛,而其人耳边,八宗宗老之声接连响起。
“听闻这扶摇子破碎了镇运铜人中的一个,如今看来,他的五行金气,正是衍生于此!”金乌子一开口,便显得消息灵通。
跟着,则是那荡寇子的声音:“原来如此,这些人并未气绝,而是被镇压了真灵气血!那铜人原本就被用来镇压北地汉运,如今虽无阵势,但用意镇压凡俗气血,还是不在话下的。不过,原本被祭炼其中的神道之力,为何会被抽出?”
道隐子此刻淡淡说着:“因为扶摇子所动用的,并非只有一道金行!”
大地之中,涟漪越发浓烈,原本沉淀在土地深处的历史印记渐渐上浮,又借着地面联系,源源不断的传入黑甲兵士体内,引起意念共鸣。
历史中,禹王、启王两代人王带领人族开辟、立基的历史精神与黑甲的人道真灵共鸣!
人道昌,神道显。
“就是此处!哼唧!此处该是核心,能寻得梦境出口,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不然俺好不容易积攒的五脏香火,都要被抽完!”
黑城百里之外,一只白白胖胖的小猪,盯着绿色小龟,看着笼罩一片土地的黑雾,不由皱眉:“这些黑雾可是不好破开啊,嗯?”
祂正说着,忽然心有所感,朝黑雾边缘的一出小丘看去。
那边,正有一个白白胖胖、光着屁股的半大小子,正用胖乎乎的小手扒拉着黑雾。
祂的嘴里还念叨着:“一时冲动,以至于走过头了,竟是错过了徐族之神,等回过神来,王都居然被黑甲血阵封禁了,这可如何进去,哼唧!”
第三百二十五章 兵之道
兵在德,不在险。
厚赏严罚、法令必行。
兵家四势,曰权谋,曰形势,曰阴阳,曰技巧。
……
神道消退,人道显化。
不过,由于金行之力的引领,主要呈现出来的,还是兵家厮杀的景象,一个个过去的片段,像是浮光掠影,在心头闪过。
“兵家精神,是构成天下秩序的重要组成部分,但黑甲精兵只代表了一个方面,可谓九牛一毛!先是商家精神,现在是这兵家精神,这残缺之道该往什么方面发展,倒是逐渐明晰了,这天下之事,不为桀亡,不为尧存,纵无鬼神,亦可世世代代运转,这里面总有枝干……”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前方。
众兵士倒在地上。
远处,城门内外黑甲林立,宛如泥塑雕像,不动分毫。
心中一动,一枚牛角出现在陈错手中,牛角表面的复杂纹路正绽放神光,将里面所蕴含的意境释放出来。
“强攻、蛮力、勇战,倒也能归入兵家范畴,正好进一步完善这兵家精神。”
他用力一捏,牛角中一团精芒飞出,落在身后,化作光晕。
铜人一震,那周遭的黑甲兵士与之相合,有一股股血勇之气自他们身上飘起,朝陈错身后汇聚。
很快,一道模糊而又巨大的铜人虚影渐渐成型。
铜人之上,血纹流转,有汹涌气血,朝四方扩散。
红鸢也好、十二元辰也罢,灵识、意念被这浓烈而阳刚的气血一冲,立刻如烈日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那依托于红鸢的仙门宗老之念更是齐齐一震,瞬间崩解、消弭,只留下一道残念——
“这是……”
此等异象,就震住了当场!
连城墙上的金甲男子,都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头盔下的双眼惊疑不定。
那铜人虚影越发凝实,内里,浮现出一枚被金光包裹着的符篆!
太玄子看着这一幕,不由瞪大了眼睛,祂赫然从中品味到了如同旭日初升一般的神道气息。
“神灵符篆!?”
“嗯?”红鸢听得此言,及时醒悟过来。
关于这神道之事,自然是太玄子更为精通的,但有了这一句提醒之后,红鸢再放出灵识去小心感悟,局面便分明起来。
“还真是符篆!而且,隐隐与兵家之法相关!师兄这是凭空造了一道符篆?神灵敕令?”
心中正疑惑着,那铜人之上道道血色涟漪波及过来,气血一冲,这道灵识又宣告瓦解。
羿冷冷道:“气血如烈日,在这铜人气血的波及范围内,神念灵识皆如土鸡瓦狗,你等神圣源于香火,无血肉根基,还是不要白白耗费力气了,老老实实用眼睛去观察吧。”
话音落下,陈错身后的铜人猛然一抖,便化作一道金光,归于额中第三目。
充斥各处的炽热血气顷刻一空。
随即,原本还站着的一名名黑甲兵士,瞬间就躺倒了一地。
现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果然有本事,难怪区区几人,就敢来王都挑战圣殿。”城墙上,金甲男子打破了沉默,不仅没有畏惧,反而用欣赏的语气道:“如阁下这般能人,何必屈居于边疆一隅?那是埋没了一身的本事,不如来襄助寡人,若是圣殿得罪了,寡人自会让殿中诸神与你和解!”
陈错尚未开口,有穷氏之主当先道:“凭你也能号令圣殿之神?怕是早就沦为圣殿傀儡了!主从颠倒,人主之称,名存实亡。”
“你是什么东西?”金甲男子看过去,话中再无客气,“一条丧家之犬,也敢狺狺狂吠!”
说完,他也不理羿,就对陈错道:“圣殿也好,黑甲也罢,都是为了天下太平……”
忽然,陈错出言打断道:“你该是误会了,”他指了指城后的断山,“我此来,首要目标并非是你,你这帝王心术、异论相搅的手段,还是先缓一缓,待需要的时候,我自会寻你来取!”
这般不客气的言语,让那金甲男子一怔,跟着他语气不善起来:“当真狂妄,真以为寡人奈何不了你?”
说话间,他头上的一团紫气有如冕旒垂帘落下,与地脉相连。
轰!
天地似在这一刻生出共鸣!
“寡人虽褪去神血,但乃是圣祖后裔,为人间共主,这世间之人皆为寡人卒子,一念动之,人人皆为寡人血战至死!便是神灵,若与寡人敌对,杀孽牵扯,亦是罪大恶极!顷刻间天人五衰!岂能受辱?”
金甲男子语气冷冽:“神通术法,如何能伤寡人?”
“古来先有人,人群而生君,所以天生民而立之君,你这君王不守国门、不定社稷,敬鬼神而贱民!实为民之害啊!”陈错摇摇头,五指成爪,有层层叠叠的紫气涌出!
南陈的王朝紫气!
这紫气化作一只大手,直接将那金甲男子握住!
瞬间,这人连同太玄子、羿等人齐齐一愣。
崩崩崩!
两种紫气的碰撞,余波四散,地上浮现诸多裂痕!
嘎吱!
碰撞的余波,一下子掀翻了金甲男子的头盔,露出了一张略显惊诧的面孔,头发披散下来。
他惊怒交加,道:“你真敢对寡人动手?”
“我若只和你讲道理,你肯定是听不进去的,”陈错淡淡说着,手上一弹,一张鬼面飞了过去,“毕竟,言语若是有用,世间哪来的纷争?还是得先用拳头镇住你,我这说出来的话,才能入你之耳啊!”
不过,这张鬼面还未触及其人,那天地间就有一股伟力落下,直接震碎鬼面!
那男子一见,哈哈大笑道:“君为民之宪,鬼神亦要敬服,都说了神通手段无用,何必自取其辱?”
话音未落,一枚五铢钱落在额头上。
轰隆!
那钱币看着轻飘飘的,却似有千斤之重,瞬间便将此人连同一段城墙一同压垮!
不过,那男子有紫气护持,倒是未伤身躯,只是眼中已有惊惧。
“寡人岂能……”他正喊着,忽的眼中闪现钱币之影,神色逐渐迷离,陷入迷幻之境。
一招手,将五铢钱重新拿住,陈错看着陷入财富幻境的男子,淡淡道:“圣殿不除,此人护身之法不绝,还是要有个先后顺序的。越是前行,阻碍越是繁杂,那幕后黑手手段通天,道行境界更在我之上,我虽有优势,但若拖得太久,被幕后黑手看出根底,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说完,他也不多言,一步迈出,不见了踪影。
另一边,太玄子看着沉寂的人王,眼中有着震惊:“他竟真能制住人王!”
羿更是神色复杂,低语道:“他竟真敢对人王出手……”
红鸢则深吸一口气,同样迈步前行。
陈错身形如电,瞬间跨过王都雄城,到了断山跟前。
第三座宫殿中,寅虎走出宫殿,遥遥望着山脚的那道人影,扬声道:“徐族之神,你果然是来了,人王的血阵拦不住你,但接下来你要闯圣殿,依旧要按照规矩,闯过这十二座宫殿,须知,老子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所以,只要你能闯过……”
但祂话音未落,眼前人影一闪,陈错竟已近在眼前。
“笑话!我为何要一座一座的闯宫?若事事都照你们的规矩来,我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陈错身后,一座铜人显化出来。
“法相?你也是……”寅虎瞪大了眼睛,满心的不解,但旋即巨大的黄铜拳头落下,将祂整个砸入了地面!
“有道是仁者无敌,我亦是崇尚和平之人,所以,你投降吧。”
第三百二十六章 烽众相连,以虚换实
轰隆!
整个宫殿摇晃起来。
山上,其他几座宫殿中的十二元辰,都注视着此处。
一道道意志在半空中交缠、联络,诉说着祂们的见解和对策。
“这座铜人有些古怪,神念一靠近,便像是被切断了一样,根本无从探查。”
“这徐族之神太古怪了!我提议,哪怕违反尊者的命令,也该一起出手,将祂就地格杀!预兆之心已然生出警告,若是放任不管,必成大患!”
“不错,尊者虽有令,但看如今这局面,有种纵容这个徐族之神的意思,就好像是在……”
“刻意给祂送去资粮一般。”
……
“让老子投降?本以为你擒了太玄,拿了子鼠、丑牛,破了太康,必有过人之处,如今来看,竟是得了失心疯!”
地面骤然破碎!
一身狼狈的寅虎一跃而出,脸上满是凝重之色,而后祂毫不迟疑的伸出右手,那指甲尖锐成爪,直接抓破了胸口的血肉。
汩汩鲜血喷涌,像是决堤的江水,带来肃杀之气!
天上,一颗星辰坠落,直接砸在宫殿上。
“吼!!!”
一声震天吼声爆发开来,整个宫殿崩塌,景象尽数变化,将一切都染上了血色。
薄薄的一层血水覆盖在地上,朝四周流淌。
一把把兵刃插在地上,每一个都闪烁着血色光辉。
兵刃之上冤魂缠绕,借助大地地脉,将大夏各处民众与复仇、仇杀、嗜杀有关的香火烟气抽取过来,注入其中。
浑身被血色侵染的寅虎赤脚立于血水中央。
祂看着陈错,狂笑道:“血煞凝白虎,杀伐顺天正!这便是老子的法相!”说话间,祂一挥手,无数寒芒闪烁之间,一把把兵刃凌空飞起,朝陈错砸落!
五色神光一扫,诸兵皆消。
“无限……”陈错心中的猜测越发清晰,“果然,人不能创造自己未曾见过的事物,一切都源于过往经验!你这套法相,以杀戮为本,白虎为星,不仅与兵家相合,更和金行相依,正好用来完善残缺之道!瞌睡来了,枕头就送上门,越发让我觉得是糖衣炮弹了!”
说话间,灰雾自他的脚下蔓延开来。
“但却之不恭,糖衣吃下,炮弹么,打回去便是!”
话音落下,他抬起手,一枚玄珠成型,随手一抛,便朝着赤色寅虎落下。
“故技重施!”寅虎冷冷一笑,“这该是你的法相之力吧?过去对敌的时候用过多次,早就被吾等探查到了,一旦明了其用处,想要暗算,那是休想……”
一挥手,层层叠叠的盾牌从各处聚集过来,便要护持自身。
未料,陈群轻笑一声,道:“非也,这招并非此次有效,得是我强于你方可。”
说着,他不理寅虎难看的脸色,食指指尖上,一枚五铢钱旋转起来,口中道:“吾以此珠,交换此出法相之玄妙。”
话音落下,玄珠一颤,便就停滞,那周遭血色则是猛然逆流!
霎时间,敌对的两边,所控之景,骤然对调!
那寅虎身上的血色猛然褪去,随即便感到自己与前方的玄珠产生了联系,其中所蕴含的精纯识念源源不绝的传递过来,让祂瞬间精神大振!
呼呼呼!
强烈的神光,从祂的体内迸射出来,
“这……这等精纯意念,每一滴都堪比百人香火,居然源源不绝!这等至宝,你是如何得到的!?”
惊讶之际,寅虎亦察觉到,与自己性命相连的法相之境,赫然与自身断裂,一丝一丝的,朝着陈错的身上缠绕过去!
但见此情景,祂不仅不慌,反而笑道:“你以为这是釜底抽薪?大错特错!老子的法相,岂是你能驾驭的?而且有这枚珠子,便是重新凝结一道法相,又有何难?你竟用此物交换,这是昏了头了啊……”
只是祂的话尚未说完,就见着陈错一招手,血水带着诸多兵器一同回卷,像是一张红布,包裹着这一道道寒芒,尽数融入铜人了之中。
那铜人当即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浑身各处扭曲变化,紧跟着神光起伏,一只只手臂身躯各处长出!
那一只只手里寒芒缩涨,渐渐凝成诸般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爪、拐、弓、箭、盾……
各异兵器被铜人握住,霍霍生寒芒。
陈错笑道:“非是昏头,这交易本就讲究公平,要得玄妙,付出总要相当才是。”
话落,他身后光影闪烁,阵阵气血在兵刃中流转,反射出来的寒芒,就锋利如实质,在周遭切出一道道细微裂痕!
就连神念、灵识,被寒芒擦着,也要折损。
寅虎神色微变,心里爆发出警兆,随即就见那铜人舞动兵刃,顿时寒光漫天,最后尽数朝自己落下,竟生生死之兆!
关键时刻,寅虎一指身前玄珠,道:“杀戮何为根,万物铸为刃!与老子挡住!”
那玄珠一转,灵光汹涌而出,就要演化千百兵刃!
突然!
“散!”
陈错抬手一指,口中吐出一字。
旋即,周遭云雾消散。
那玄珠本为梦泽投影,要在云雾范畴中方可成型,虽被交易给寅虎,但云雾不在,根基消解,这玄珠就是天王老子的,也未必还能存续,自是随风而去了。
珠子一去,那眼看着就要演化兵刃的灵光也刹那消失。
“啊这!”
寅虎顿时傻了眼,祂便有百般本领,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更是一时之间无从理解,只能是生生受着!
那刀刃划过,神躯破碎,香火湮灭!
这宛如凌迟酷刑,便是神明亦是痛苦至极!
“啊啊啊!你耍赖!耍赖!老子不服!不服啊!!!若有下次,下次……”
寒光如雨,吞没神躯!
余音渺渺,斯人已逝。
“下次一定还和你换。”
陈错说着,伸手一抓,便将一团变幻不定的金光抓住。
长生之基!
那金光扭曲几下,铺展开来,化作一张虎皮。
“……”
陈错只是一怔,便将之收起,随即抬头上望,目光扫过余下宫殿。
那一座座宫殿中,十二元辰神色各异,但心头皆是震颤不休!
“这才几个照面,寅虎竟已经落败,长生之基都被夺去了!”
“法相都显了,还败的这般干脆,这徐族之神,吾等单独对上,怕是没人是祂的对手!”
“既然如此,自当联手……”
众神以神念遥遥交谈,赫然是有了决定。
可祂们这边刚刚定计,那边,第三座宫殿跟前,陈错再次迈步前行,而身后的铜人则是挥舞诸多手臂,顿时寒光激荡!
但铜人这次释放出去的,却是一把把凝实的兵刃!
霎时间,兵如流星,当空飞舞,朝着余下宫殿落下!
十二元辰不由哗然。
“祂竟敢先一步动手!?”
第三百二十七章 腾云驾雾破连营!【二合一】
在众神的惊疑和诧异中,一把把兵刃落下,坠在一座座宫殿上。
刚刚抵达断山脚下的红鸢,远远地看着那座崩毁的宫殿,停下了脚步,跟着就眯起眼睛。
当即,其人就看到,几乎每一座宫殿,都有神光闪现,将落下来的兵刃这挡住。
一时间,竟是处处神光,此起彼伏!
“师兄果然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只不过,这些寒光聚在一起的时候威势极大,其中更是蕴含着性命相合的长生之力,就是一般的长生修士骤然遇到,若是没有准备,一样也要受创!可一旦分散开来……”
说话间,红鸢却见着那一座座宫殿接连有炸裂之声!
随后,一团团灰色的雾气蔓延开来。
顿时,红鸢瞳孔一缩!
红鸢自然是认得这些灰雾,并且不止一次的见识过灰雾的本事,知晓乃是那扶摇子师兄一道极为厉害的神通!
“先前师兄在灰雾笼罩的范围中,似乎能心想事成,化虚为真,但这般手段,分明已经能称之为归真范畴,但他前世为真仙,魂魄中该是寄托了桃源,能提前做到倒也说得通,可这造物立体,长存于外,就是彻彻底底的归真手段了,就是初入境界的真人也未必能做到!而且……”
红鸢眼中的疑惑越发浓郁。
“这所谓的十二元辰,居然个个都能施展法相!能施展法相,说明都是颁布归真!只是,祂们该是借了地利,自从到了神藏后,我便有不适之感,这红莲之躯颇有几分生锈的味道,说明这整个地方,都充斥着某种力量。”
“不止如此。”
突然,常无有的声音,再次在红鸢的耳边响起,他道:“这神藏之内,不该存有五步之上的人物,但先前却有人谈及天人五衰……”
“师尊,你又回来了!”
“不错,先前扶摇子领悟了新神通,似以兵家为主,气血阳刚有如烈日,吾等以周天星斗大阵隔界传递意念,不过只有一缕,在这神藏里面有如孤魂野鬼,被那气血一冲,自然就瓦解了。”
红鸢就道:“既然如此,还是莫要靠近师兄为好。”
“非也!吾等刚才意念一散,立刻就重新凝聚,投入神藏,为的就是要紧随扶摇子,你速速跟上他,他该是已经发现了此地之虚实,不可错过这次机会!”
红鸢微微眯眼,却不多问,重新迈步前行。
“梦泽的迷雾,原本只能以我为核心释放,朝周边扩展,无法独立成型。但现在,我以铜人凝聚兵家精神,诸兵刃实就是意志延伸,长生之境,意志血肉相合,可以承载神通术法!我为统帅,灰雾为兵,可用将兵之法,加持在兵刃上,调兵遣将,用之对敌,不过时间有限,须速战速决……”
转念之间,陈错也不停留,拾阶而上,脚下缩地成寸,出了这寅虎的宫殿后,直往上方走去。
“不过,与圣殿多次交手,时至今日,差不多也明了这神藏的虚实大概,这似是某种真实梦境,和桃源相似,却又有不同!如这十二元辰,个个都是长生巅峰,更是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能发挥出远超自身的战力,若在神藏之外,我对付一个都要吃力,但在这神藏里面,有灰雾加持,却是立于不败之地!或可一举击破!”
这般想着,他的周身有淡淡雾气散溢。
雾气抵达之处,周边的景象居然隐隐扭曲。
“灰雾源于梦泽,本就是一片广阔天地,能心想事成,其实和神藏里面颇为相似,一旦释放出来,就像是给神藏加了一层被我掌控的图层,覆盖掉了原本的梦境!不过,到底如何,还需要在下一座宫殿中验证想法才行。”
第四座宫殿的主人,正是卯兔。
祂是一名身着轻纱的女子,声音中带着一股娇媚,祂正盯着从上方飘落下来的灰雾,娇笑道:“这些神兵威力不凡,却破不开禁制,倒是这些灰雾蔓延出来,这沿途的禁制就像是被收进去了一样,根本无从阻挡,或许此物才是徐族之神的杀手锏。”
这时,一道清朗之声传来——
“卯兔,莫非忘了先前警告,这些灰雾能隔绝、吞噬神念,神念探查,有去无回,这徐族之神如此出手,是要防止咱们聚集,要各个击破,你莫要冒进,要么全力以赴,要么就稳守不出……”
“好了,午马,你的话忒多了点!”卯兔轻笑一声,看着雾气中,缓缓走出了一名一身白衣的青年文士,便抬起手,从头上拔下几根发丝,随口吹出,笑道:“奴家自是没有躲避的道理,不如先替你们出手,将祂困在此处,也好给你们时间集结。”
说话间,发丝飘散,化作虚无。
“你就是徐族神的真身?倒是俊秀可餐,可惜,落入奴家这化音幻境中,你是出不去了。”祂嘴角噙笑,“奴家和那些臭男人不一样,法相显化,没有那么大张旗鼓的,但此时你却已经入瓮。”
祂一挥手,周遭景象猛然变化,竟是一条街道,但在街道上行走的,却是一个个妖魔鬼怪,要么是凶悍的妖邪,要么就是腐肉瑟瑟落下的死尸,还有些连完整形状都没有肉块。
“不要看它们弱小,但近乎无穷无尽,为了收集这些虚实卒子,奴家可是耗费了三百多年时光,这每一个都是奴家亲自斩杀、催发而成型,个个蕴有六贼之妙……”卯兔笑着一挥手,那满街的古怪得了命令,齐齐朝着白莲化身扑去,“而一旦被沾染……”
“发丝化作音节,自窍穴而入体内,以六贼而迷惑五感,确实精巧,但既能发展为村镇,理应有生产活动,这些怪异不事劳作,不该存于此,更何况,你以人为棋子,杀戮而立神通,不仁不义,当灭!”白莲化身淡淡开口,指尖一点,那丝丝缕缕的灰雾进一步扩散,人道幻境降临,竟是直接覆盖在卯兔的幻境之上!
简单直接,粗暴干脆!
咔嚓!
破碎声中,卯兔的环境彻底崩溃,重新显化原本的宫殿景象。
祂尖叫一声,见那白衣青年长袖一扫,自身便宛如跌落凡尘,身上神光溃散。
而后,这白莲化身也不停留,化作一缕意念,归入灰雾。
宫殿外,陈错的本体缓缓走来,神色从容!
沿途的禁制,一旦接触到灰色云雾,立刻便没入其中,就像是进入了一个黑洞!
“怎么会?”卯兔眼皮子一跳,脸色苍白,“居然半点都阻拦不了你,以你表现出来的道行境界,如何能做到这一步?你到底是谁?”
祂一边说话,一边缓缓后退。
但陈错伸手一抓,汹涌灰雾蔓延,转眼充斥整座宫殿。
角落中骤然出现一道身影,浑身披着白纱,容貌俊秀,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水雾,正瑟瑟发抖的看着陈错。
“好一个幻术之神,你平日里示之于人,其实并非本体啊!”陈错看着这角落中这人,抬手就是一道赤光!
“莫要杀我!”卯兔真神惊叫起来,竟是瘫倒在地,啜泣道:“奴家,奴家本不愿……”
滋啦!
赤光并未击中其人,倒是撕裂了一道蒙蒙白雾。
顿时,原本楚楚可怜的卯兔,显露出真神,赫然是个骨瘦如柴的老妪!
祂再次惊叫。
陈错笑眯眯的问道:“你到底套了几层娃?”
伸手一抓,一团金光落在手中,扭曲之后,变成了一根短尾。
紧接着,他更不停留,离开卯兔宫,身形如电,直接穿过了空无一人的辰龙宫!
“太快了!吾等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巳蛇必也当不了祂多久,速速决断!”
“不错,这灰雾诡异,但我可勉强牵制,为尔等争取离宫机会!”
“这人绝非简单小神,神通层出不穷,几乎没有重样的,根本摸不清底细,一对一,没人是祂的对手,只能联手!动手引雾吧!”
巳蛇宫中,神色阴冷的瘦削女子周身毒水密布,层层叠叠蛇影交缠起来,构成了一个万蛇窟,游行的、无形的毒素层出不穷——
有的能腐蚀血肉,有的能腐化精神,有的能破灭真灵,有的甚至可以污染心智!
巳蛇的对面,灰雾之中,一颗五色斑斓的珠子起伏不定,面对密集攻伐而来的万千毒素,居然来者不拒,尽数吞没!
不过,毒素汹涌如潮水,几个冲击之后,珠子上浮现明显的裂痕!
咔嚓!
清脆的声响中,那颗万毒珠的投影破碎,但灰色云雾一转,又是一颗完好无损的珠子呈现!
陈错已然踏足此处,一伸手,拿住了万毒珠,心头默念聚厚歌诀,层层迷雾之中,赫然也有无穷毒素显现!
“不可能!百草毒乃是本座的独门秘籍,你为何也能掌握?”阴冷之声中,巳蛇凌空一转,化作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带着满殿的毒液,朝陈错扑了过去!
在祂的身边,几百年来死于毒中的冤魂尽数显现,被强令着与毒相合!
顿时,诸毒随影,内生灵性,五彩斑斓倒映死亡之色,一旦沾染,便可能要融入灵魄,化作自身灵性!
“好狠毒的手段!你等十二元辰,既为神灵,本是承载香火,就算不去回应,也该感激此恩,奈何啊,竟都是将信徒视作猪狗家畜不成?竟是动辄斩杀,随意诛杀,只为了一身神通!”
但陈错身后灰雾一转,长鲸吸水一般,竟是将重重毒素尽数吞没,去了那斑斓光影,只剩下那巨蟒一个光杆司令!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陈错身后金莲化身一跃而出,佛光阵阵,日轮照耀。
“女施主这般毒辣,须知要毒人,先要毒己,不如让我来度你!”这化身一显化,周身立刻佛光阵阵、佛影重重,一掌拍出,佛经相随,涅槃诸法之声有如洪钟,贯耳而入!
巳蛇惨叫一声,跌落在地。
陈错身后铜人瞬间成型,挥舞斩首大刀,蛇血四散!
一团金光被陈错抓在手中,扭曲之后,变成了一块蛇胆。
不过,陈错的脸上却无欣喜之色,而是眉头一皱,朝宫殿后面看了过去,随即摇摇头,走出了巳蛇宫殿,然后停下脚步,目视前方。
殿外,正立着四道身影。
陈错目光一扫,无需四人自我介绍,已然看出了祂们的身份。
午马、未羊、申猴、酉鸡。
四神眼中有着惊疑。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
祂们才刚抵达,本想救援巳蛇,但根本没机会出手!
陈错打破平静,道:“几位联袂而来,要与我一口气决个高下?”
午马出列,以清朗之声说道:“阁下神通广大,我等若不联手,必要被你各个击破,如今联手,不过也是为了自保。”
“说自保,未免太过客气了。”陈错收回目光,忽然话锋一转,“不知那辰龙、戌狗、亥猪都在何处?若要决战,何必毕其功于一役?分兵可是兵家大忌。”
他先前走来,便发现辰龙宫中空无一人,结果现在还不见踪影。
“吾等总要留一点后手的。”午马说话间,眼中神光大盛,“得罪了!”
霎时间,一道神光从祂的眼中迸射,直往陈错而来!
“白驹过隙,时光如梭,此乃吾之法相!”
白马之光!
陈错心头一跳,竟从那道光中品味到一股时光流逝的味道,收起了心里的念头,屈指一弹,定海星光飞出,就要定住那道光!
但就在这时,那申猴用轻佻的声音道:“果然如酉鸡所料,你有定世之法宝,可惜啊,落在了我的手上。”祂轻笑一声,两手快速交替,霎时间,前后左右诸多认知尽数颠倒。
顿时,定海星光一顿,与那道白马之光错开。
“嗯?”陈错念头一跳,但也不迟疑,额间竖目睁开,黑白光辉横扫,要将颠倒的认知重新颠覆。
那道白马之光倒也因此迟滞片刻。
“好家伙,还真有这等神通!”申猴似是吓了一跳,瘦削的面孔上露出庆幸之色,旋即神色一变,急急让开,跟着就见那仗着一对羊角的未羊疾冲而至!
祂乃宫装丽人打扮,猛然停顿,伸出芊芊细手,凭空一推!
顿时,陈错心神惧震,感到身上魂魄,似乎要被一下推出去一样。
“魂魄!”
刹那间,陈错便意识到了这未羊的神通本质。
不过,他这意识瞬间恍惚,失去了对黑白之光的掌控,那道白马之光立刻迂回而至,直指陈错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陈错周身的灰雾齐齐聚集,挡在身前。
啪!
白光击雾,进而荡漾涟漪,将陈错整个人包裹——此事,灰雾却也围拢了他的全身。
午马见状,也不耽搁,手捏印诀,道:“万事万物,在时光的冲刷下,都要归于尘土,疾!”
这时,身着彩霞衣衫的酉鸡,忽然双目闪过层层光影,旋即大惊失色,道:“住手,莫催动时光!”
可惜,却还是晚了一步。
那灰雾在白光的推动下,开始急速翻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