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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战袍染血     一人得道txt下载     一人得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四章 野径云俱黑!

    “情况不对!”

    脱身出来之后,龙女的表情就凝重起来,目光一扫,继而面露惊骇。

    实际上,不用她提醒,敖定也发现事情有变——

    他不仅感觉不到大河水君的气息,更是在跳出长河虚影的瞬间,便心悸不已,心中警兆狂跳!

    再一看远处,正好瞧见了那扶摇子握着一团漆黑气息,浑身气势汹涌澎湃!

    漆黑之中,更散发出阵阵不祥气息。

    “水君的权柄符篆?”

    敖定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释放出灵识,想要过去探查!

    只是不等他的灵识接近,浓烈的负面情绪就排山倒海的攀附过来!

    这情绪瞬间就将黑龙心底的邪念、恶意挑动出来,让他生出一股要将符篆抢夺过来的冲动!

    但随即,陈错朝他看来一眼。

    当即,一股心火在敖定心中爆发出来!

    火焰灼烧了诸多贪婪念头,亦让他猛然清醒,继而生出了惊惧之意。

    “符篆既在此人手上,又没了大河水君的气息,莫非在咱们被镇压的这段时间里,水君已经被他击败了?”

    一念至此,敖定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他甚至问身边的龙女道:“咱们到底被镇压了多久?”

    他与龙女落入长河虚影,在里面受岁月冲刷,沉迷幻境虚影之中,加上本身长生久视,对时间本就不甚敏感,尤其是最后冲击出来的时候,更是经历重重阻碍,心乱念昏,若非一次巧合,恐怕还难以挣脱出来,便更不能确定今夕时日了。

    龙女掐指一算,脸色变幻,道:“前后不过几息。”

    “几息时间?!”

    敖定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若换成是他,给他几息时间,莫说拿下水君,就是从水君这片水域中逃出去,恐怕都不容易!

    现在看着情形,分明是几息时间,那扶摇子不仅击败了大河水君,还掌握了局面,甚至连那神灵符篆,都给挖出来,要炼化入体!

    到那时候,可就不是篡夺权柄,而是直接掌控全局!

    犹豫了一下,敖定却又有几分不甘,便传念道:“咱们恐怕不是此人对手!他既灭了水君,又夺了符篆,两相叠加,再留在此处,哪还能落得好来!只是这么一走,我却不甘心啊!”

    “不要急!”龙女眯起眼睛,似有盘算,“他该是在演空城计!”

    “嗯?”敖定故作疑惑,正要再说,却听龙女问道——

    “千里河段的符篆如何能到那水君手中,你心知肚明!陈方庆既要谋夺,就要面对尊者怒火,他便能击败水君,又如何能承受尊者的怒火?”

    “言之有理!”敖定面露恍然,随即眯起眼睛,道:“他定是被符篆牵扯了精力,否则刚才就该直接动手了,哪会只是以目光威胁!”

    他指着陈错,见其人身上金光正与黑雾对峙,就道:“他眼下自顾不暇,岂不正是咱们动手的好机会?”

    龙女瞥了他一眼,点头笑道:“不错,值得一试!”

    敖定一听,见对方毫无动手的意思,最后只是冷笑一声,道:“你这是要让我给你打头阵,去试试那扶摇子的虚实!”

    “彼此彼此。”龙女抿嘴一笑,“奴家也是担心步了水君后尘。”她说话时眼波流转,看向陈错,突然神色微变。

    此刻,陈错的半个身子再次被漆黑笼罩,可在那黑雾之下,金光却越发浓烈,隐隐将黑雾与自身分隔开来!

    “这人正以心志硬抗符篆侵蚀……”龙女深吸一口气,“若他真能降服符篆,那什么都不用说了,只有逃走这一条路可走!”

    黑龙眉头一皱,道:“还未到那个时候!”

    龙女却道:“真到了那时候,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咱们好歹也是长生,就算他掌握了权柄,又如何能留得住你我?”敖定眼中虽有犹疑,但说到后面,语气却坚定起来。

    “贪欲固然不可舍弃,但也不能蒙蔽了心念!”龙女叹息一声,“此地不宜久留了,连那大河水君都没了,以奴家的道行,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说话间,这龙女身子一转,竟是要直接离开!

    “刚才还诓骗我,想让我去做个马前卒,结果现在却连留在此处的胆子都没了?”敖定冷笑一声,“无论如何,都要等到最后,机会,永远给有准备的人,你走了正合适,好处都是我一人的!”

    “那奴家就预祝敖兄成功!”

    龙女又看了陈错一眼,见其人身上的金光开始反过来压制黑雾,终于下定了决心,整个人化作一道虹光,便要离去。

    就在这时!

    轰!

    震荡声中,澎湃的黑雾骤然笼罩周围,渗入水中,遮蔽一切光亮!

    一道道诡异的意志从黑雾各处汇聚过来!

    “这是……”

    敖定与龙女心惊胆战,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在二人的惊恐之中,那无数细小的诡异意志骤然合并在一起,朝着陈错笼罩过去!

    这次,陈错以金莲化身的佛光压制那漆黑符篆,开始的时候,固然是被那符篆中的狂乱意志冲击,又有几分节节败退的趋势。

    但很快,他重整旗鼓,借化身之便,坚定心中意志,又有玄珠中的庙龙王符篆为后盾,慢慢稳住阵脚,不仅抵御住了漆黑侵蚀,很快就有了反击的征兆。

    但就在这个时候,恐怖意志骤然降临!

    他的眼前忽然一阵恍惚,景象就发生了变化。

    河底景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巨大的眼睛!

    这眼珠子,甚至比得上三层阁楼的大小,透露出冷漠之意。

    祂冷冷的看着陈错,宏大的、霸道的意志像是疾驰的火车般直撞过来,不由分说的就闯入陈错的心中——

    “你并非那人的转世!却又有关联!既然如此,你便代替尔朱荣,为吾镇守大河!”

    恐怖的威压,冲击着陈错的心灵,那强横的意志更有如星空一般深邃、悠远,哪怕以陈错的意志,也是一个照面,心灵中的防御便土崩瓦解,念头破碎!

    旋即,被他握在手中的漆黑符篆炸开了手掌,就朝着这具化身的额头落下!

    “还真是钓到了一条大鱼!”

    纷乱的念头中,潜藏着的一道意识被触发!

    一个葫芦从他的念头中跳出。

    与此同时,漆黑符篆中,五色光辉骤然冲出,跟着就是一刷!

第二百二十五章 江船火独明

    陈错陷入到了莫大的危机之中!

    这一刷,不是刷向那恐怖而宏大的意志,因为他当前只是勉强能保证心头的一丝清明。

    可就是这一点清明,让他知道,便是自己竭尽全力,也绝对不是这意志主人的对手,双方之间的境界差距十分巨大!

    若非距离、或者其他限制,恐怕对方只是一个露面,就足以将自己镇压!

    所以,他这一刷,刷向的,是那道漆黑符篆!

    漆黑符篆被五色光辉一刷,便立刻坠入了葫芦之中!

    那恐怖的意志察觉到不对,有心阻止,却未能如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漆黑符篆,落入那葫芦之中!

    “这是……这么说来,真的是你?”

    不过随着符篆彻底入了葫芦,那道意志也失了降临凭借,归于虚无。

    “幸好提前留下了后手,又为了以防万一,拿那尔朱荣先做了测试!此举,即可切断这道意志和符篆的联系!”

    周围,遮蔽了五感和灵识的黑雾,还未完全消散。

    沙沙沙……

    并不算茂密的丛林中,张房身形如电,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人就在几丈开外了。

    常人骑马至少得大半日的路程,他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已抵达。

    待得看到不远处,那从林木遮蔽中延伸出的屋顶飞檐,他才放慢脚步。

    又行了几步,忽然多了不少人声。

    “这大河水君之庙,果是香火鼎盛,比之我那道观,也不逞多让。”走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张房不由感慨起来。

    但他心里却也清楚,自己那道观能有那般人气,还是因为自己免费为人看诊之故,而这河君之庙,几乎从未显圣,只是因着官府倡导,再加上大河汹涌,时常爆发水患,于是这沿途的百姓,就因敬畏之故,时常过来祷告。

    “可惜,便是祷告,亦无用处,该是旱时,还是要旱,该是涝时,亦无从避免,甚至有的时候,因为那水君的喜怒,无故兴风作浪,害了不少人性命,但偏就因此,反倒是引得更多人趋之若鹜,来此拜神求神……”

    摇摇头,张房心生感慨,眼看着庙宇近在眼前,却那庙中忽有惊呼传来、

    而后就听有人喊道:“显灵了!显灵了!河君显灵了!”

    “什么?”

    “真的假的?”

    “速速去看!”

    这一声叫喊过后,内外之人尽数混乱起来。

    张房更是毫不迟疑,一步迈出,人如泥鳅一般,在混乱的人群中一闪而过,直达河君庙中。

    他还在庙前的广场上,便见那殿堂之中,有阵阵光芒闪烁!

    好些个人围上去观望,但很快个个都是面露痛苦之色,其中一部分,更是直接倒地翻滚起来,口中发出痛苦的嚎叫!

    “这群人被扰乱了心念!”

    只是看了一眼,张房就瞅出缘由,随后摇摇头,准备上前施以援手。

    他虽然记挂着自家侄子,可眼前这一幕总不能不管不问。

    只是正当他拿出符纸,要帮众人平息意念的时候,却有阵阵青光从庙中飞出!

    那光辉扫过众人,从中传递出安宁、镇定之意,让那混乱众人的纷乱念头,有了不少的缓解。

    “嗯?这是仙家手段!”感受到青光中蕴含着的柔和之意,张房没有放出符纸,而是朝着庙中看去,入目的,是一个正在走出来的少女。

    这少女年岁不大,约莫十三四的样子,穿着一个大红袄,手上捏着印诀,嘴里念念有词。

    伴随着她清脆的声音传出,缥缈歌声与那青光一同落下,不断平息众人纷乱的念头。

    张房微微点头,但随即眉头一皱,见着那被安抚的众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却忽然又浑身震颤着,分化出一缕一缕的念头。

    那念头中满是恐惧、悲愤、不甘等负面情绪,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拽着,朝庙中的神像上汇聚!

    那座神像,雕刻着一名威严男子,原本也是凡石,但现在却正释放着淡淡的黑光。

    方才所谓的显灵,显然就是在说这个!

    “这是……”感受着那不断辐射出来的黑光,张房的脸色倏的凝重起来,“香火之念?存于这神像之中的香火之念,正在不受控制的散溢出来!”

    明白了这一点,张房可是难以淡定了。

    边上,一个清朗之声传来——

    “香火既乱,说明神灵本尊正处于危急关头,连这接引香火的本能都受到了干扰!现在还只是一座庙,这沿河两岸至少还有七八座河君庙,若都是如此,那就说明,那位河君一定出事了!以至于波及了信徒!”

    张房寻声看去,入目的乃是一名青衫青年。

    刚才那穿着红袄的少女,此刻正站在这青年的边上,满脸担忧之色。

    张房心知,之前那大河凝固,水流不动,肯定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有仙门同道发现端倪,想到来河君庙探查,并不奇怪。

    “这两人年岁不小,但道行不低,肯定是出身名门。”

    见着张房看过来,那青年并不避讳,迎面走来,拱手道:“见过道长,看道长的样子,也是因那大河异样而来的吧,可有什么发现?”

    那红袄少女却道:“八师兄,还是先把这些人都挪出去吧,留在庙中受那神像影响,必然折寿!”

    张房一听,摇摇头道:“无用的,这些人都是河君信徒,以香火寄托于河君,意念冥冥相连,就是去到天涯海角,也一样要被追上,继而牵扯念头!”

    那青年一听,立刻意识到张房见多识广,就上前请教:“以道长之见,此事该如何施为?”

    张房犹豫了一下,但想着之前二人之表现,明显都是正直之人,便不迟疑,道:“其实今日这事,也是有缘由的,本身就牵扯到了河君的一件安排。”

    “愿闻其详。”

    张房便道:“几日之前,此处河君曾散发请帖,邀请了几位修士,去往那河君水府之中,说是要摆宴款待,算算日子,正是今日!”

    “还有这回事?”那青年立刻神色微变,正要仔细请教。

    但不等张房开口说出,那庙堂中的神像忽然剧烈震颤起来!

    随即,一道道漆黑水流喷涌而出!

    转眼,流水成泽,覆盖了这庙里庙外!

    张房等人见势不妙,纷纷退避出去,或者一个翻身落到墙头,或者快速后退,离开了这黑水笼罩范围!

    霎时间,那一个个略有好转的信徒,便纷纷惨叫起来,但他们的声音,都淹没在了水中!

    “这些是念头意志所化?”

    立于墙头之上,张房脸色陡变。

    身边,传来衣衫飘动声音,而后那青年男子与红袄少女联袂而至。

    那青年更是道:“念头中的河水化作真实,这是化假成真的手段,难道那位河君,乃是归真境的真人?”

    张房眉头紧锁,摇摇头,道:“据我所知,并非如此,该是那神灵权柄具象而生,是将神权中的虚幻言语,化作真实,但无论如何,眼前这情况,已非吾等所能干涉,唉……”

    听着那滚滚黑水中众人的哀嚎,他不禁叹了口气,心里对自家侄子,也是越发担心起来。

    而青年与少女也是各自叹气,深感无力。

    可就在此时。

    那庙中的神像骤然震颤,而后气象猛然变化,原本还显得有几分阴气森森、气度庄严,但转瞬间又透露出一股缥缈气息。

    恍惚之间,忽有一艘船儿从神像中一跃而出。

    那船上心火跳动,照耀一方。

    沿途的黑水被这火光一照,纷纷蒸发消散,原本在其中沉溺的众人,一时之间脱离出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 神坛易主,改颜随所令

    那心火随船摇曳,像是一盏明灯。

    隐约之间,能在那火光中看到一道模糊人影。

    心火照耀之处,原本还在水中嚎叫之人,都安静下来。

    周遭,黑水渐渐退潮。

    那一个个信徒重新显露出来,竟个个神色安详,呼吸匀称,宛如酣睡,好些个人眉宇间更是神精气足。

    “这又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好似两极反转!”

    立于墙头之上,看着那黑水翻腾中,不断前行的一叶孤舟,青年和少女满脸的惊讶,又请教起张房。

    张房看着那艘船,也露出了惊疑之色,但他到底见多识广,踌躇着道:“与黑水一样,此船也是念头所化,是神灵权柄的应用,但一前一后,先是以黑水覆人,威胁众人生命,又来孤舟前行,照亮一点希望,就像是一尊神灵忽然生出两个意志,前后矛盾了!”

    红袄少女道:“莫非是那神灵得了癔症?疯病?我听老头子说过,神灵最受香火制约,若是自身没有足够的修行根基,道心不够坚定,那么就很容易被信徒寄托过来的念头所影响,从而生出偏差,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青年一听,也点头道:“是这个道理,信徒虽受神灵影响,但人生有百态,信徒有好坏,有的信徒拜祭神灵,是为了自身便利,有的则是敬畏于神灵威严,有的是为了不让神灵威胁自身,人心不同,生出的念头不同,若是道心不够坚固,将寄托来的念头一并收了,难免就要生出偏差和分歧,但这河君掌控广阔水域,理应是个强盛的神灵,为何……”

    那少女听着听着,忽然面露恍然,道:“或许是监守自盗之计,故意降下灾祸,再出面解救,这一难一救,可以收拢不少人心了吧?”

    “这位河君上位不过三十多年,三十年前是个什么情况,谁又能说得清楚?”张房摇摇头,越发担忧起来。

    其他人还好说,最多只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景象,但对他而言,这河君庙中的任何一点异状,都对应着自家侄子扑朔迷离的命数!

    正当三人交谈之时,忽有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尔等不知,此乃是新旧之神交替之相!嘿嘿!”

    众人寻声看去,随即都露出了戒备之色!

    就见那人面容粗狂,满脸的胡子,一双眼睛更是细成了一条缝,但那一双瞳孔却是如同野兽一般的竖瞳!

    这居然是一个修成了人形的妖类!

    “怎的?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那人见着几人模样,哈哈一笑,“我狼豪虽是异类,但修的也是仙门正法!”

    听他这么一说,三人也察觉到这妖类气息平和,并无血腥混乱之意,才稍稍平静。

    张房就问:“你来此处,有何目的?”

    “和你们一样,见着大河异状,过来探查。”那狼豪说了一句,“不过,我三十多年前见过类似局面。”

    “你刚才说,这是新旧之神交替之相,”张房一愣,急忙询问,“莫非是有人抢夺河君权柄?”

    “此乃其一!”狼豪嘿嘿一笑,“所谓新旧之神交替之相,固有旁人抢夺神灵权柄之意,但也有原本那神灵,因心灵孱弱,又或自身衰败,被信徒念头影响,朝着信徒所需转变,从而改头换面、性情大变!”

    红袄少女来了兴趣,就问起详细。

    “现在哪是详细解释的时候?”狼豪摇摇头,“不只是这一座河君庙,眼下这大河沿岸的几座河君庙中,都在发生异变!算了,和你说这些也无用,我便好心提醒你们一句,待得拜见新神时莫要迟疑,否则慢了两步,错过机缘,便只能后悔了!”

    其他诸多河君庙皆有变化?

    听着这话,众人不由心念电转!

    只是说话的功夫,庙中的神像又有了变化,那张泥塑脸孔,本来颇为粗糙,却也看得出来,有了些许改变,尤其是那头上,冒出来两个半指高的小角!

    这等变化,哪里逃得过张房等人的眼睛!

    几人相顾骇然,终于相信了狼豪所言!

    “哼唧!”

    潮湿的房间角落,一头小白猪骤然起身,眼中闪过一点精芒,跟着与身旁的小龟对视了一眼。

    “叽叽!”

    小龟一跃而起,落到了小猪的头上!

    小猪亦不停步,迈开步子,身如狂风,直冲出去!

    本来正在往屋子里进的钱媛,被这小猪一拱,当即一个踉跄,等回过神来,只能看着小猪远去的背影!

    “不好!恩公的宠物跑了!”

    外面,正在砍柴的刘难回过神来,扔掉斧头,二话不说就追了上去!

    梦泽之中。

    “大河之权,执行云布雨、掌水流急缓、令虾蟹鱼虫……”

    漆黑的符篆凌空悬浮,下方是刚刚成型的一道青莲化身。

    那化身一张口,便将符篆吞入口中,整个身躯迅速变黑。

    但与此同时,陈错亦借此感受到外界的大河变化,掌握了部分权柄。

    两岸河君庙中的景象,也都传入了他的心中,让他感受到了众信徒所遭之困境,知道是之前权柄交替、黑雾降临的余波所致,便驱使着权柄,驱散各地的异状,将陷入痛苦的信徒解救出来。

    不过,这枚漆黑符篆中留存一半的漆黑之力,几息之后,整个化身就被彻底侵染,产生了异化和扭曲,甚至有要脱离陈错掌控的趋势!

    几息之后,整个青莲化身,就被彻底染黑,甚至处处皆有扭曲!

    不过随即,陈错念头一动,这道临时凝聚的化身化作黑雾,溃散开来,只剩下一道漆黑符篆。

    而后,那团黑雾又在一旁凝聚起来。

    “以化身沾染符篆,在化身被彻底侵染之后,脱离崩溃,就有微弱的漆黑之力从符篆上被剥离出来。”

    陈错沉思片刻,念头一动,又一道化身凝聚出来,再次吞入符篆,驱使权柄!

    这里毕竟是梦泽,比之外界,陈错凝聚化身更为便捷迅速,而且玄珠在旁,施展起来也少了很多制约。

    待得几息过后,化身再次崩溃,挟着一点漆黑之力落下。

    见状,陈错不由点头。

    “这枚漆黑符篆既入了梦泽,倒能缓缓图之了,我借此黑篆与金色的残缺符篆,掌握了部分神灵权柄,可以作为香火之道的参考……”

    陈错心头思索,想着此事得失。

    “符篆权柄牵扯信徒之念,在没有彻底参悟通透之前,最多作为参考,不可当做晋级所需。”

    这一点,他还是十分清楚的。

    “三光重水、漆黑符篆、残缺符篆,以及镇运金人,这些都是眼前要解决的事,任重而道远,更不要说,方才那道恐怖意志的主人,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一念至此,陈错就意识到,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

    “不过,眼下还有些事要先处置……”

    外界,遮蔽五感与灵识的黑雾,正缓缓消散。

    但被困在其中的龙女和敖定并无察觉,依旧颤颤发抖。

    “完了,完了,完了,就不该来趟这摊子浑水!”

    敖定面色苍白,隐隐颤抖,显然是怕极了。

    “那陈方庆是死定了,可咱们也被牵扯进来了,半点好处没拿到,反而要被连累!何其倒霉!”

第二百二十七章 渡世宝筏引歧路

    敖定一直低语说着,也不知是为了平息心情,还是为了推卸责任。

    龙女同样脸色发白,却道:“或许就因什么都未做,才会被惩戒!”

    敖定一愣,面露纠结,过了好一会,才道:“连掌握了权柄的水君,都在自家地盘折戟沉沙,何况你我?咱们尽力了,我连性命交修的龙珠都失了去,若寻不回来,少说要折损五十年道行!”

    龙女想到自家飞剑,脸色也难看起来。

    这时,一个声音从黑雾深处传出——

    “你等也是长生之人,竟这般唯唯诺诺,真个令人疑惑,那位尊者到底是何方神圣,可否与我说说?”

    水中黑雾逐渐散去,显出陈错的身影。

    “扶摇子!”

    “陈方庆!”

    敖定与龙女定睛一看,看清了陈错的模样,不由大惊失色

    “莫非……不会吧?”

    “连尊者意志降临,都未能奈何得此人?”

    随即,二人戒备起来,但眼神飘忽,明显是生出了离去之念。

    待见得陈错走来,那龙女当即主动出言:“陈公子,今日不过一场误会。”

    敖定本想说几句硬话,可眼下陈错摆明了夺了神权,这片河流都归其人掌控,如何还能挑衅?于是思量之后,也放低了姿态,道:“我等是受大河水君所托,是被他拉来助拳的!与阁下其实并无仇怨!”

    “过去无冤无仇,但今日之后,可就未必没有了。”陈错缓缓走来,额上一枚残缺符篆逐渐浮现,恐怖的威压从四周汇聚过来,镇在二人身上!

    那两人在失了龙珠、飞剑后,这实力本就大打折扣,加上现在心里无比忌惮陈错,也不敢有太大动作,一时之间,竟是被镇得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陈错此番驱动符篆,没了干扰,骤然感到这周遭水流传来的感触,与之前截然不同,宛如身躯延伸出去!

    不同于与尔朱荣交战时争夺权柄,也不同于解救信徒时的争分夺秒,现在这会,陈错方能平心静气的感受符篆权柄奥秘。

    隐约之间,他甚至觉得自身能一念分化万千,潜入众人心中,处处皆为化身!

    但除了这奇妙感触之外,更有一点迟滞沉重的感觉,在神灵权柄的深处。

    “嗯?这里似是指向一处遥远之地……”

    他正想着。

    对面的龙女忽然道:“此番贸然得罪阁下,自然也没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道理,我等自当补偿,也好安阁下之心!”

    敖定一听,张口欲言,但想了想,终究没有反驳。

    “哦?”陈错顺势问道,“不知,你要如何补偿?”

    龙女这会显然已经理清了思路,陈错一问,她就直接道:“大河水君……先前那水君不明天时,贸然得罪于阁下,更是设下奸计,诱骗阁下主动踏足世外角落,可谓居心叵测,我等愿以真血相助,令阁下真身,能早日回归现世!”

    “嗯?”

    陈错忽然眯起眼睛。

    “主动踏足世外角落?相助我的真身回归,莫非这想要从世外归来,还有很大阻碍?那片地域看着如一般的秘境无甚区别,难道另有玄机?”

    “阁下恢复了不少前世威能,但记忆还有欠缺,”龙女倒是不拒绝了,主动解释起来,“所谓世外,除了被用来描述修为,更多的,是指的这尘世四大部洲之外的广阔之地!所以,可以称之为世外天地。”

    “世外天地?”

    陈错猛然回想起,自己当初于庙龙王的残念见面时,曾经提到的庙外之庙,整个世界又是一个庙,如此说来,这世外天地,指的就是这天地庙之外?

    “不错!”龙女点点头,又道:“自来是要修行到第五步,方可真正踏足世外,但世外广大,有近似于秘境福地之类的地方位于世外天地的边角,靠近尘世,能以取巧手段踏足其中!”

    她指了指周围。

    “这大河水府所在之处,本算是个特殊之地,与一处世外之地联系紧密,以特殊的仪式之法,借渡世宝筏之力,再配合踏足之人的本身意愿,方能抵达世外彼岸!”

    咀嚼着其人之言,陈错忽然响起了,自己从画皮恶鬼处所得之坐标,不就连接着一处桃源吗?

    只是不知道,那桃源是否也算是世外之地。

    毕竟面前这人之言,有几分为真,几分为假,尚不能确定。

    但他并未直接问出来,而是顺着对方的话,道:“那头驮着我等的乌龟,就是所谓的渡世宝筏?”

    “龟本长寿,又有灵性,那头龟的资历和寿命,比之我等都要长的多!”龙女又点点头,“当初它在驮着阁下之时,该是有人在龟背之外,用言语催促、诱惑,让阁下主动离开龟背吧?这便是踏足世外角落的第二个条件,须是本身自愿、主动踏足,无外力干涉!”

    陈错再想当时情景,确实,他与众人都是在那公孙井的催促和暗示下,主动走出了龟背上的气泡。

    如此一来,倒是和这人的说辞一一对应,只是对方本就居于幕后,知道些许细节,再添油加醋的编撰,也是有可能的,他自然不会轻信。

    见陈错脸色好转,敖定也松了一口气,却又担心对方对自己放过了龙女,却还对自己有成见,也赶紧插嘴道:“世外之地,也有高低之分,我等虽未曾飞升,但族中也有前人去往,偶尔有消息传来,说是世外边角之处,时常有那种鸡肋一般的地方,就好像是一座孤岛,与世外诸天联系不大,阁下真身踏足的河境,就是其中之一!”

    龙女瞥了他一眼,马上就道:“但这样的地方也有好处,那世外诸天虽说是人间仙境,可里面的仙人想要回归尘世,近乎不可能,最多是通过转世之法……”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看了陈错一眼。

    二人一前一后的说完,陈错心里已有了一个大致认知,就道:“那河境说的就是水宫秘境?”

    “正是。”龙女特意提到,“那河境虽与大河关系紧密,但双方也有差别,阁下若是想要从中脱身,有我等相助,无疑能省去不少功夫!”

    陈错心底隐隐有一道灵光闪过,一时却抓不住,便不提河境,反而问道:“所谓世外诸天,又有何玄妙?”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三十六天一世隔

    自陈错修行之后,便几次听人谈及世外,知道修行到第五步世外之境,便可以飞升世外。

    但那世外之地,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又如何得知?

    门中师长虽曾谈及,却不愿深入。

    但眼前这两人,本意就是要缓和自己与陈错之间的关系,自然没有隐瞒的道理。

    一听陈错询问,那敖定抢先道:“此事,我略知一二,世外诸天,听说数目众多,但其中最有名气的,被称为三十六天,是自商周之际,至先秦年间叫得上名头的各大仙门衍生出来的,一宗一天,听说每一天,都与这尘世四洲差不多大小,乃是逍遥真仙的寄身之地!”

    “三十六天……”

    陈错咀嚼此名,觉得前世就听过类似的称呼,打算回去便调动森罗之念,探查清楚,同时又道:“如今,我这具化身,与你二人是在人世间的大河水底,而我的真身本尊,连同那孟家兄弟、剑宗、独孤鬼神等人,则都身在世外之地,那里名为祖训河境,是也不是?”

    “不错!”

    “何以要绕这么一个圈子?直接在现世动手不成么?”陈错接着就道:“何况,这求道寻路,需第五步世外之境,才能踏足世外天地,那我如今真身就在世外,岂不是更加便利,能寻得飞升的先贤?”

    敖定一愣,跟着却道:“这……我族先辈倒是传过话,说是修为不到,莫往世外……”说到一半,他忽的神色剧变,露出一点惶然,赶紧住嘴解释道:“此乃祖训,不可轻传,便是没事一想,都有凶险!”

    陈错点点头,也不追究。

    龙女则话锋一转,道:“诸天因本身位格甚高,都在那世外深处,远离尘世,不如河境这般地方,还能与人间沟通往来。”说到这里,她又补充道:“但这也仅限于境界相对较低的修士,境界越高,踏足世外之后,受到的制约也就越大!想从边角之处前往诸天的难度,和自凡尘飞升,怕也差不了多少。”

    敖定见龙女说的顺畅,眉头一皱,又插话道:“不错,所以水君虽然谋算阁下,却始终不曾真身踏足河境,就是用言语迷惑我等过来相助,也是要借物托念,要寄托化身降临河境,就是担心长生一入世外不得归。”话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的朝陈错胸口看去。

    陈错此刻这化身得以降临的关键,正在于胸口的那颗世外水珠。

    陈错点点头,道:“局面倒清晰了很多,多亏了两位解惑。”

    “好说,好说。”

    听得陈错语气缓和,敖定微微一笑,恢复了一点气度。

    但这时,陈错忽然又道:“但我还有一个疑问。”

    “有何疑问?”龙女心头微跳,脸上则露出笑容,“可是想询问,我等要如何协助阁下回归尘世?”

    “并非此事,我之前虽然不知世外与尘世之间有这么许多隔阂,却也隐隐探查到了一点归来路途,无非是麻烦一些罢了,我这个疑问,是有关于河境。”

    陈错说到这里,也不等对面两人询问,便干脆道:“那河境,既然和人世间的这条大河关系密切,有诸多寄托之念,甚至念头衍生出了不少景象、变化,先前那位水君更是能将吾等送进去,然后遥遥掌控,两位可知这其中缘由?”

    一听此言,那龙女、敖定下意识的转过念头,旋即便各自惨叫起来,两人的七窍中都有有虹光炸裂出来,眼中更有诸多符篆虚影流转!

    二人的气息更是衰败下去。

    “这是……”陈错见着这一幕,立刻想到当初自己思索“元始”之名的景象。

    果然,那龙女迅速捏动手诀,勉强平息了气息,才用略显沙哑的声音道:“此事着实不能相告……”

    一见两人这幅模样,陈错心里就明白了几分,知道不是又牵扯到那位尊者,就该涉及到所谓的高境界隐秘,毕竟无论是师父道隐子,还是来历莫测的黑幡,都曾经提到,境界不够,有些事知道了有害无益。

    说到底,那尔朱荣之所以不直接在人间大河动手,而是要绕这么一大圈子,将自己等人引入世外河境,明显是背后有人指使,里面肯定还有其他缘由。

    不过,如今符篆在手,日后倒也能徐徐探查。

    “也罢,”想到这里,陈错摇摇头,“还是先说说,如何才能更便利的回归人间?”

    说话的同时,他已然察觉到,维持这具化身的纯净念头有了衰弱趋势——

    化身若要长存,需以纯净念头支撑,如今陈错集齐了十枚碎片,凝聚一枚残缺符篆,融入玄珠之后,那珠子底蕴大增,是以一番激战过后,到了此时才显露衰弱。

    不过,只要这颗世外水珠还在,待得休息过后,依旧还能投影。

    但现在要在此番化身之力耗尽前,尽可能的从两人口中得到情报。

    那龙女并无察觉,反而因为陈错的询问,而放下心来,她笑道:“阁下如今得了神灵权柄,奴家与敖定就可以用真血之法,寄托念头,暂时伪作阁下的信徒,帮您指引方向!”

    “你是说,欲归世,先做神?”

    与此同时。

    随着陈错将那漆黑符篆,镇在梦泽深处,并借着残缺符篆,掌握了一部分河君权柄,平息了各地河君庙的异状之后,那几处庙宇也算是去了纷乱。

    一时之间,众多信徒更是精神振奋,越发虔诚,好些个人当即就捐了不少的香火钱,更多的人则是上香祭拜,心情激动。

    “真是奇了,他们这些人,难道都忘了之前,那黑水泛滥出来,自己又是哀嚎,又是翻滚的样子了?”红袄少女见状,撇了撇嘴。

    边上的青衫青年笑道:“你这就是太过想当然了,这些人既是拜神,自是要讲究一个虔诚,就好像吾等求道,哪有遇到艰难就退缩的?”

    “这哪能一样?”红袄少女摇摇头,“修行在于自身,拜神乃是寄托……”

    “姑娘这话,是不明人间之苦啊。”边上,张房摇了摇头,“这些凡俗之人,哪有求道的机缘?人生多疾苦,常人又哪能掌握自身命数?能寄托神灵,已是幸运,否则岂不是一点盼头都没了?”

    说完,他又看着那香火越发鼎盛的庙堂,叹息道:“何况,寻常信徒被其信奉之神惩戒,并不会埋怨神灵,而是会自省其心,想着是否是做了什么,以至于触怒了神灵,这才降下罪责,日后反而会变本加厉的去侍奉真神!”

    听着这话,那红袄少女不由叹息起来,觉得一阵无趣。

    反倒是不远处的那位狼豪,看着这庙宇内外之人,露出了疑惑之色,只是里里外外的打量。

    正好这时,那青衫青年神色一变,朝着庙外丛林看去,道:“我察觉到了一点熟悉气息。”

    “什么?”红袄少女顿时来了精神,“可是小师弟?前几日白玉震颤,就说明他人在此处呢!”

    那张房听着,忽然眉头一皱,生出一个猜测,正要请教两人来历。

    没想到那青年却身子一晃,就失去了踪迹。

    红袄少女一愣,随即也追了上去。

    张房转头看了那狼豪一眼,见对方还是在那来回踱步,就摇摇头,收回目光,也跟了上去。

    很快,他就在小树林的外侧追上了红袄少女两人,只是此刻,那少女的手上却拎着一头小猪,另外一只手则晃着一头小龟,嘴里道:“怎的连你们都不知道小师弟的去向!那这三个人又是何人?”

    她朝前方看去。

    前面,青衫男子的边上,又多了三人。

    其中一个是浓眉大眼的青年,另外两人明显是一起的,各自拿着一把长剑,衣衫破损,神情萎靡,满脸的戒备之色。

    这时,小猪开口道:“哼唧!这个浓眉小子是俺的从属,一路侍奉着的,至于余下两人,也是俺救下来的,听他们自报家门,说是什么剑宗弟子,叫赫什么来着,哼哼,总之,若非俺及时出手,这两人都要在土里给憋死!”

第二百二十九章 伪剑藏迷

    这剑宗二人听着小猪之言,又出言致谢。

    “无妨,顺手为之,俺这一声所救之人数不胜数,本不是什么要事,”小猪说着说着,话锋一转,对那青衫青年道:“垂云子,附近该是有座庙的吧,咱们赶紧过去!”

    那青衫男子正是太华第八徒垂云子,而红袄少女自然是陈错的小师姐奚然仙子。

    一听小猪之言,奚然上去就是一个拳头,砸到猪头上,道:“这小猪头,没大没小的!”

    张房一听名号,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即叹了口气,跟着与那剑宗两人道:“两位,咱们先往河君庙,你们再详细说收遭遇,如何?”

    小猪正被奚然拉着耳朵,却也在凝神倾听,顿时精神一振。

    剑宗二人思虑片刻,也点点头,与几人同往河君庙。

    到了地方张房亮明了身份,让人找了个侧殿落脚。

    很快,庙祝就过来询问,见了张房后,立刻就是一番问候,而后就安排杂役送上茶水。

    张房先是致谢,跟着也不避讳,就道:“我等有些事要商谈,还望江兄行个方便。”

    那庙祝一听,笑道:“这个小人明白,道长与诸位仙长放心商谈,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招呼便是。”

    张房抚须笑道:“多谢江兄!”

    那江姓庙祝点点头,道:“不过还请几位在离去之前,可以去给我家君神上一炷香。”

    “这乃应有之事。”张房点头同意,毕竟是借着人家的地盘,这举手之劳还是能做的,只需守住心念,不真个寄托,不过就是走个形式。

    奚然面露异色,却没有反驳,等那庙祝领着人离开之后,她才道:“方才那狼豪里里外外的走着,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该是能见得新神显圣,但现在看来是白白等了一场,毕竟这庙里的庙祝都没换人呢。”

    张房却道:“若真有神灵更迭,与凡俗之人牵扯不大,而如这等庙祝,多数都是全身心的信奉神灵,可谓毫无保留,便是那神灵有心,一念降临下来,这庙祝都足以为其化身!”

    奚然眼中一亮,就问道:“哦?还有这等事,那怎么不常见神灵降临?”

    “但凡是稍有根底的神祇,哪个不是信徒万千?”垂云子笑了起来,“哪能轻易见得?神灵以信徒血肉为降临凭借,也是有代价的。”

    奚然还想再问。

    那边小猪却是哼唧一声,便要窜出去,不料奚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摸着小猪肚子,道:“自入了此庙,你就很不安生,可是有什么图谋?速速道来!莫非是替小师弟隐瞒什么?”

    “俺哪知道陈小子的去向?”小猪摇了摇头,“他似是赴个什么宴席,早就没了踪影。”小猪扭动挣扎,却哪里挣脱得了?

    张房见状,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垂云子早有察觉,也不啰嗦,就问道:“道长是否知道什么?”

    张房犹豫了一下,随即道:“刚才便猜到了两位的身份,其实之前,老道便曾见过扶摇子,他亦是此番被河君邀请之人,去了几日了……”

    接下来,他就将那前后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垂云子与奚然初听的时候只是好奇,等听得昙断和尚的事后,立刻显得惊疑不定,待知晓大河水君是长生有道之人,表情逐渐凝重。

    待得那张老道把话说完,垂云子就道:“昙断和尚的名号,竟是败在了小师弟的手中……”

    “能击败长生,小师弟难道已经长生了?”奚然满脸的好奇,却不见疑惑。

    垂云子一听,迟疑了一下,才道:“若是旁人,或许是天方夜谭,但小师弟的话,就未必不能了,只是如此一来,神藏之事就有些波折了,咱们太华山怕是要吃亏……”说到这里,注意到周围众人,他又摇摇头,不复多言。

    奚然就道:“但那大和尚败了之后,不见了踪影,小师弟怎的也没了消息,那大河水君的水府在什么地方,咱们干脆也过去拜访,想来太华山的名号,他还是要顾虑一二的吧,咱们虽然人少,但可以放师叔啊!”

    “……”

    垂云子摇摇头,道:“此番连那昆仑的典云子都没了消息,何况其他人?”忧虑中,他又问道:“张前辈可还知晓,还有谁被邀请了?”

    “贫道亦在探查……”

    边上,那剑宗两人听着几人言语,这时欲言又止。

    “你们知道?”奚然眼中一亮。

    那剑宗中的男子迟疑了一下,道:“吾等也得了请帖,只是在被人袭击之后,冰晶请帖连同那符篆碎片,都被一并抢了去!”

    “嗯?”

    那张房听得此言,立刻警惕起来,又求问细节。

    那男子便接着道:“我与师妹在七日之前,得了一枚符篆,跟着又接到冰晶请帖,谁曾想,四日前在赶来大河的路上,忽然被人趁夜袭击,被封镇于小丘之中,若非这位猪……猪前辈路过,察觉到了吾等,怕是还难以解脱出来!”

    小猪还在奚然手中挣扎,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道:“俺是何等人物,你们两个的香味,隔着老远就闻到了,把剑当做神灵祭拜,还真是……哼唧!你别摸那处!”

    张房顾不上其他,又问起袭击之人的样貌。

    “也是两人,但身上有着遮掩,看不清楚真容相貌,只是……”那男子露出回忆之色,有几分不确定的道:“但对方的手段,却近似于我等宗门手段。”

    “还有这等事!”垂云子与奚然越发惊叹。

    张房则是面色铁青,已然抓住了关键:“若袭击的两人都掌握了剑宗手段,很有可能是装扮成两位,混入了那河君宴席!”

    听他此言,其他人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感觉那河君宴席,当真迷雾重重。

    垂云子也是一脸凝重的道:“如此看来,那两人怕是处心积虑的混入其中,不知到底是怀着何种目的!万一包藏祸心,小师弟却不知晓,说不定会被人暗算!”

    张房却叹息道:“可惜,却无法通报扶摇子啊!”

    “信徒拜祭,意念归于神灵,便能知晓那信徒周边之事,进而明了其心中所思所想,尤其是其人当前最为关心之事。”

    那世外河境之中,陈错盘坐在古旧庙宇之中,额头上一枚残缺符篆闪烁不定,眼中光泽流转,浑身气息变幻不定。

    冥冥之中,无数心念寄托过来,有万千人生在陈错眼前飘过,更有许多念头在他心底闪过,喜怒哀乐各有不同,往往念头一动,就能干涉万千念头、悲欢晴雨由心,执掌人生变迁。

    这等奇妙感触,更让他生出迷醉之感,仿佛自己无所不能!

    “倒也不算错觉,神灵执掌河流权柄,在这权柄的范畴之内,确实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而其中是立足点,正是祭神香火之所在!这也是尽快回归人间的关键之所在!”

    这般想着,他将心念抽离出来,不至于被权柄迷惑,沉溺其中,而后遥遥感应。

    顿时,几座河君庙宇的景象一时便清晰起来,连带着几座庙中的情景,都浮上心头。

    很快,他就在其中一座庙中,捕捉到了几个熟悉身影。

    “小师姐和八师兄居然来了,还和张房道人碰到了一起,还有小猪、小龟、刘难,嗯?”

    忽然,陈错神色一变,眉头皱起。

第二百三十章 神如瘟【二合一章节】

    古旧庙宇之中。

    灵崖、灵梅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错身上,连那位生前为北周柱国重臣的独孤信也不例外。

    但看得出来,如剑宗二人、孟家兄弟这般,还是不免透露出担忧之色。

    在这半天的时间里,他们用尽了各种方法,都未能找到出路!

    就像张竞北最初走出门外,却仿佛走入死循环一样,这庙中的前门也好,后门也罢,包括了周围几扇被封堵上的窗户,都是一步踏出,又会回到庙中!

    乃至屋顶上的几处破洞上,都有人试着从中离开,但无论怎么挣扎,最终还是会在经历了一段黑暗路程后,最终重回庙中!

    这座庙,就像是完全独立于万物之外,无路如何,都难以逃离出去!

    一番忙碌过后,对众人而言,离去的希望,只剩下陈错了。

    命运交托于他人之手,气氛难免有些沉重。

    剑宗的赫子赢叹息一声,道:“希望陈君真有法子让我等脱身,若连他都也没办法,也不说远的,怕是咱们很快便要活活饿死。”

    他说的是现实威胁,众人都心知肚明。

    几人虽都修行有成,可除了鬼神独孤信,其他人未有辟谷之能,几天还好,时间一长,也要饥渴,继而衰弱,走向寂灭。

    “若是如此,那就太滑稽了!”

    张竞北居然笑出声来:“一群道基修士,被困秘境之中,尽数饿死,说不定最后时刻为了活命,还要互食厮杀,传出去,那……”

    “呸呸呸!”灵梅第一个听不下去了,“你这嘴里就吐不出好话!”

    其他人并未多言,但多数露出了顾虑之色。

    独孤信犹豫了一下,道:“若说食物,我这里有些,宝塔中更存荤素之物,但我奶神灵,需求不多,因而并未细查过。”

    “果然是至宝,还有储物之能!”綦毋怀文面露惊奇,看那模样,是想要求取过来仔细探查,但并未真个说出。

    张竞北啧啧称奇,道:“那这必是世外之境才能炼制的宝贝,我听老道士说过,能储物的宝贝,往往得了一缕桃源碎片,毕竟桃源修士一念成真,一念为梦,在桃源中更能种田、打猎、采集……”说着说着,这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灵梅便是一阵无语,正要再斥责两句,忽的心中一动,就朝陈错看了过去。

    “张兄弟的话有些跳脱,却将诸位心中的紧迫慌乱缓解了,又有独孤君的底蕴,不至于让几位心有疑虑,此时此刻此地,心如明镜,方可不受河境侵袭。”

    陈错睁开了眼睛,游目四望。

    他的视线在赫子铭和柳洱身上微微停留,随即收回目光,笑道:“此处乃是河境中的一处阵法,自我等踏足河境主城后,便是步入阵中,才会被冰窟镇住。”

    “都是那大河水君的奸计!”张竞北眉一锁,“咱们在他的地盘上,落入阵中,想要脱困……”

    话未说完,就见陈错一甩袖子。

    淡淡的光影闪过,周围,那庙宇景象像是被点燃的干枯树叶般,慢慢的退散消失,跟着,四周轰鸣,汹涌水流蜂拥而至!

    众人先是呆滞,紧跟着便赶紧祭出各自的避水珠。

    未料,陈错再一挥手,股股暖流汇聚过来,包裹众人,在他们的体表形成了一层薄膜,待得水流将他们吞没之后,丝毫也无法侵入到薄膜之内。

    “这是……”

    这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变化,让众人不由惊奇,等定睛再看,已然回到了那座宫室之中。

    透过一根根立柱,他们看见屋舍与远处的城墙。

    “回来了!脱困了!”

    灵梅欢呼一声。

    灵崖等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张竞北更是忍不住道:“这等神奇手段,简直有如此地之主,陈大哥,你果然是找到了离去之法?”

    有人比他看的更深。

    独孤信与綦毋怀文对视一眼,前者便沉声问道:“陈君,莫非你……掌握了部分河君权柄?”

    “嗯?”

    听得此言,众人尽显惊容。

    他们便是对神灵之事再一知半解,也能想象得到,这谋夺部分权柄是个什么概念。

    “要对此处造成影响,并非要掌握河君权柄,这里实乃虚实结合,看着是一座城池、一处秘境,其实处处隐藏着意念光辉,只要抓住了众念之中的一点共识,参悟借力,便能进行演变……”

    独孤信和綦毋怀文点点头,心头的震惊平息了一些。

    灵梅忍不住道:“陈君子,听你这意思,该是找到了这里面的意念共识,才能将我等救出来,不是是什么共识?”

    陈错就道:“我说的是如果能掌握共识,参悟通透,就能借力而为,没有神灵权柄也可为之,但耗时众多,因此我不取也,我是直接利用河君的权柄,将诸位接引出来的。”

    “……”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众人心中万马奔腾!

    “这不还是掌握了河君权柄,才能改变此处局面吗!?”张竞北直接叫出了众人的心声!

    独孤信更是差点忍不住,要释放出神识去探查。

    陈错摇了摇头,道:“我刚才并未动用河君权柄,而是靠着诸符篆碎片,那些碎片聚集起来,只是一小片区域的话,亦能掌控片刻。”

    “原来是我等的符篆碎片……”那孟家兄弟正要开口。

    话还未说完,灵崖就先道:“碎片在我等手上,半点用处也无,还是在陈公子手上,才能发挥效用。”

    孟家老大冷哼一声,才闷声道:“咱们既将符篆碎片交出去,自是希望能离开此处,先前庙宇困境固然是没了,但如何离开此处秘境,还是不甚清楚,毕竟还有一个长生神灵窥伺在旁!”

    张竞北就顺势问道:“那冰窟之中藏有念兽,可我凶险,而随后的古旧庙宇,是否也有深意?”

    “并无深意,是因我心中记忆而生。”陈错倒不隐瞒。

    众人一阵愕然,继而就沉默起来。

    还是独孤信打破了局面,他道:“之前亲自接触了那河君投影,已然能够确定,那大河水君所掌握的权柄,已有几分归真的意思了,咱们纵是脱困,也不可掉以轻心,该是寻得离去之法才好。”

    这话一说,宛如巨石落水。

    就连张竞北都被惊注了!

    典云子更一针见血的道:“大河水君所掌握的神灵符篆,是归真层次?”

    一个人,既是长生,又是归真。

    听着矛盾,但若套用在神灵身上,就能说得通了。

    盖因神灵的香火之道可以化作符篆,被人继承,乃至被人夺取!

    綦毋怀文表情严肃,道:“那祂之所以不直接出手,可能是被其他力量牵制,若想逃离此处,或可利用这点……”

    赫子赢便道:“如此,更要携起手来,摒弃门户之间、琐碎恩怨,否则断然没有脱困的希望!”

    灵崖点点头,道:“这般局面,只要能从这里脱身,便是值得庆贺之事了,至于其他的,是不敢多想了……”

    几人正说着,却忽然被陈错打断。

    “诸位不用担忧河君,”陈错语气平和,“我改变此处景象,虽不是靠着河君符篆,但那河君的符篆权柄,确实已入我手,不过暂时还未炼化,不便动用。”

    他说话的时候,默默关注着剑宗两人的表情。

    但赫子赢与柳洱的表情却与其他人并无二致——都先是一阵茫然,继而露出疑惑之色,最后,都变成了惊骇!

    “水君的权柄既在阁下手中,莫非他已败亡!?”綦毋怀文很快恢复了镇定,正色询问。

    “不错。”陈错并不隐瞒消息,这事其实也不好隐瞒,更何况,两枚符篆都已入了梦泽,在未掌握将物品从梦泽中取出之能前,连自己都拿不出来。

    但陈错这么一应,众人反倒都平静下来,甚至神情中露出了淡然之色。

    陈错接着就道:“那大河水君的权柄虽有诸多奇异,但并无归真层次,那符篆本不完整……”

    可惜,他现在说什么,对面前这些人来说都不怎么重要了——

    独孤信、綦毋怀文眉头紧锁,一副沉思模样;而张竞北等人干脆就是神色恍惚,哪里还像是关心河君如何落败的样子?

    倒是剑宗两人在震惊过后,马上对视一眼,表情紧绷。

    跟着,赫子赢就问道:“现在就能从这世外之地离开了?”

    “哦?”陈错似笑非笑的道:“你等已能确定,此处乃是世外?”

    赫子赢一愣,便道:“不是陈君之前说的吗,你得了符篆碎片之助,又夺了河君权柄,对这里定是熟悉,让我等离去,该不是难事了。”

    陈错点头道:“让诸君离去,是我取符篆碎片时的承诺,不会变,但此处孤悬于人世之外,并非世外仙境,也不是什么穷山恶水的绝地,可想要回去,着实不易,要花费些许功夫,耗费不短的时间,甚至要以年而计。”

    他既说开,就打算将情况说个清楚,没想到众人听了开头,却无异色,反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连剑宗二人略微紧绷的脸色,都舒展了许多。

    张竞北则面露恍然,道:“既是世外之地,能回去便不错了,哪能要求太多?花费几年时间,也不算什么。不过这世外之中,不是有很多仙人吗?可能去拜访一二?”说着,他昂头观望,似是想着水面之外,难道另有乾坤?

    “世外也非一块,这里应该只是一处孤岛,”独孤信若有所思,道:“难怪自从来到此处秘境,我的神识就被压制的厉害,连凡尘中寄托来的香火真念,都受到了压制!若是世外边角、秘境孤岛,那就能说的通了!”

    “何为边角……”灵崖当即请教。

    綦毋怀文不理会几人问题,向陈错问道:“阁下准备如何接引我等归去?”

    其他人顿时停下话,留意起来。

    这才是涉及到他们的关键之事。

    “法子实有几种,但有的耗时诸多,有的着实凶险……”陈错不是信口雌黄,他自得了残缺符篆,又与尔朱荣争夺权柄,着实得了不少心得,早已打下腹稿。

    但综合来看,还是龙女二人给出的方案较为理想,不仅稳妥,更能让他借机参悟符篆玄妙,作为自身沉淀。

    “将人间香火作为路标,将我等接引过去?”

    待听了陈错的说法,众人纷纷朝独孤信看去。

    此法是否可行,这位鬼神无疑更有发言权。

    独孤信沉吟片刻,点点头道:“我的信徒不多,位格主要靠王朝敕封,与王朝气运联系在一起,并无多少自主,否则也不会来此赴宴,但那大河水君不同,执掌广阔河段,恩威出于自身,信仰者众,又有河流为根,自然能为路标,但前提是……”他看向陈错,“陈君要完全接收了河君位格!”

    众人脸色一肃,意识到了其中含义,表情各异。

    尤其是那孟家兄弟和剑宗两人,更是脸色变幻不定!

    边上,典云子欲言又止,最后心下明了。

    神灵符篆的特殊性,长生位格可以剥离,并不见得会影响到陈错日后踏足神藏!

    只是旁人,多多少少有些疑虑。

    关键时刻,灵崖忽道:“陈公子能得河君符篆,本就是击败了那位神尊,神通道法凌驾于其人之上!便是完全继承了神灵位格,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莫非你们中的哪个,自认为能与大河水君匹敌?”

    这个道理众人都懂,只是骤然听闻,加上一日波折,思绪有些乱了,这会一听,才算是平复下来。

    陈错冲灵崖轻轻点头,对独孤信道:“阁下是香火神道的前辈,于此必有心得,我若要体悟神道,遥遥感应尘世信徒与大河,少不得阁下相助!”

    “在下不会藏私,这本也关系到我能否脱困,”独孤信很是坦白,当场便凝聚出一道意念光辉,“神灵如瘟,此处乃是世外,有诸多世外鲛人,都是那位河君的信徒,陈君正好借此感悟一下,争取早日得掌神位!也好早日让我等离去,这世外之地,名头虽大,但诡异莫名,无前人护持,能早一日离去,总好过滞留。”

    说着,祂将那道意念光辉弹出!

    “寻常之人骤得大位,至少得先做个十年神灵,才能有所领悟,不过陈君天赋异禀,该是能大为缩短的……”

    陈错接过,手上用力,便就捏碎,察觉到其中的心得体悟,也不犹豫,立刻体悟起来。

    随即,他便意识到了,何为神如瘟!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为神

    “为神与为人,求香火和求长生,有着迥然不同的思维,但如今想要离开此处,就必须先学会为神之心,要学会与那信徒相处之道,也好从信徒的心中获得香火意念,越是浓烈之心,收获越大,等积蓄了足够的力量,才好沟通人间香火,一举跨越隔世之阻……”

    陈错的心中道人,在得了心得之后,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在三生化圣道催动下,那玄珠降临,其中的残缺符篆之力透射出来,迅速的和心中道人纠缠在一起!

    顿时,那道人浑身灵光暴涨,无形涟漪不断地扩散出去。

    这涟漪超出心中殿堂,又超出陈错自身。

    “嗯?”

    张竞北等人都有一点察觉,但马上平静下来,意识到是陈错在施为,又怎么会打扰?

    灵崖更是在隐约之间,感到自身心灵像是被一只手触动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眼中流露出一点慌乱,赶紧守住心田,这才让那异样之感退去。

    随即,她小心的瞧向陈错,却见陈错只是闭着眼睛,神色如常,额头上那残缺符篆隐隐闪烁着光泽。

    陈错正在全心感受。

    那涟漪扩散之后,触碰的不是物质,而是心灵,从众人所处的宫殿中蔓延出去之后,像是一阵微风,扫过了这座水下城池。

    于是,一颗颗心灵呈现在陈错的眼前,就像是一朵朵花朵,绽放着各自不同的色泽。

    有的花朵旺盛,有的正显鲜艳,有的有些低垂,有的含苞待放,但也有些显得暗淡,有些将要凋零……

    “人生之花。”

    陈错细细品味。

    这些心灵之花中呈现的,赫然是一个个信徒的人生。

    记录着人心历史,众人之心所记录之事汇聚起来,又将这座水中城市的历史,给呈现出来。

    待得陈错的意念聚集在其中一段人生之上,恍惚之间,目光穿越时光长河,看到了一名鲛人的诞生。

    “感谢水君保佑,未令此子夭折!”

    伴随着虚弱之音的感谢,那鲛人降生于世。

    几年之后,鲛人成长为少年,每日里都要听着双亲念叨着水君之德。

    懵懂之间,那水君之名,已然根植于这鲛人少年的心底,一道模糊身影浮现心底。

    又过了几年,其父外出狩猎未归,最终送回来一件破损的衣衫,其母痛哭流涕,拉着那鲛人少年,道:“谬啊,你当谨记,若是对水君陛下心有他念,没有全心侍奉,便要横遭灾祸,这就是报应啊!”

    那鲛人少年茫然点头,却已然对那个心中的那道身影,出现了敬畏之念。

    时间流逝,鲛人谬渐渐长大。

    “水君保佑我等于城中,才可安稳。”

    “若是不敬水君,便要被赶出城外!”

    “水君之德,可令吾等安居,水君之威,可令水中凶兽退避,水君之怒,却也会令吾等殒命!”

    “吾等的一切,皆源自水君,不可违逆!”

    “吾等之命,皆为水君而生,却因生为异类,本有罪孽,这才会被斥为低劣!”

    在随后的岁月中,他所遇到的形形色色之人,做了许许多多的事,但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是比他年长的,还是比他年幼的,都在反复诉说着那位水君的威严与恐怖!

    慢慢的,这鲛人的心中,对那位水君的敬畏与日俱增,形成了对那位水君的敬神之念。

    终于,模糊身影彻底稳固下来,化作威严之人,镇住心底念头!

    这鲛人谬却是越发安宁、温和,心底时时刻刻存着奉神之念!

    这念头便如同瘟疫一般,原本是随着外来之人的言语,不断的渗入到这名鲛人的心中,可等彻底扎根之后,便汲取着鲛人的心灵意志,不断的成长、壮大,彻底占据了此人心智。

    伴随着这股崇神之念一同壮大的,还有对祭祀神庙的敬畏,对人类这个高位种族的服从。

    “这应当就是那尔朱荣所立下的神道法度,像是枷锁一样,锁住了信徒之心,约束言行举止,乃至塑造风俗传统,祂甚至在这秘境中划分了五等种姓,倡导并且时刻强调着逆来顺受乃是信徒的美德!这近乎是在塑造族群,甚至文明!”

    深入感知着那鲛人之心,陈错渐渐意识到,自己只有打破原本的神道枷锁,建立自己的法度,才能真正获得信徒之心,收敛信徒之念!

    “不过,从来破坏容易建设难,这法度的内涵为何,又要以如何立下,以何种行事立下,都值得深思……”

    他倒也不急,而是品味着原本的神道法度体系,要从中获取养料,以作参考。

    还是那鲛人谬的过往人生。

    在谬中年之后,他越发感受到水君之意,亦开始如他的父母那般,开始与旁人、与子女、与亲朋宣扬水君之威严,将那侍神、敬神之念,传染给他人。

    神灵的意志,就顺着这种传播,开始在其他人的心中种下种子,扎根之后,茁壮成长……

    陈错心神微动,将注意力从这一个鲛人的身上抽回来,覆盖了一片人生之花,入目的是一个又一个个体,被奉神之念侵染之后,又开始朝着其他人传播的过程,那一个个鲛人,就像是一个个节点,以心为根,以念为线,慢慢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奉神网络!

    一个被神灵彻底掌控的网络!

    那一个个鲛人,无论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样,只要逐渐成长起来,最终都会慢慢融入这个网络之中。

    即使偶尔,诞生出一些心有叛逆的鲛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抵触旁人的传道,更开始质疑所谓的水君。

    但这样的个体,在整个奉神网络中是那样的显眼,他们很多人在第一时间就会被甄别出来,要么被打压,要么就干脆彻底消灭,偶尔也有些鲛人,因为家族有些影响力,或者和上等人类关系亲近的,会被流放到城外!

    当然,也不乏有叛逆者,在上层动手之前,便抢先一步,主动奔逃的!

    “但无论如何,这部分有着反叛精神的,要么是被当场消灭,要么就是遁于城外,留在城里的,不是已经‘改邪归正’,就是被关押起来,继续‘改造’……”

    感受着这般变化,陈错不由摇了摇头。

    不过,不知是因遥遥感应的关系,还是这些鲛人几乎千篇一律的关系,在他散发出去的涟漪,逐渐稳固下来之后,这城中的众多鲛人,竟显得有几分虚幻,似乎一阵强风吹过来,这整座城池、连同里面的鲛人,都会被撕的粉碎!

    “莫非是神灵权柄所带来的感触?”

    得益于独孤信的心得,再加上当初便是起家于画皮人心,陈错很快就把握住了那意念涟漪的范围,并没有盲目扩张,而是在触及这座水下城池的边界之后,便收敛起来,维持在一个平衡的范围内。

    当即,整个水中城池的景象都清晰起来,那一道道信徒之念,不断的汇聚过来,跨越了时空,都要往心中道人的灵光中渗透!

    那一道道的信徒之念,宛如丝线一样,连绵不尽。

    但陈错当初以文章人念与画皮恶鬼相争,早就体会过一次,知晓其用处,此时念头一动,小葫芦蹦出来,将这些个信徒之念,尽数引入梦泽之中。

    “信徒之念,若混杂于心中道人,必有侵染,我虽要掌控河君符篆,却不打算以此道路代替自身前路,所以只能作为参考……”

    那梦泽中的众多信徒之念汇聚,却找不到依凭,眼看着就要崩解,陈错便又动念驱使,顿时,一道扭曲不定的身影落下了。

    正是陈错的第三具化身!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万种人心入网来

    陈错的这第三具化身尚未成型,与青莲、金莲这两具长生化身比起来大有不如,境界上还是道基圆满,其中更掺杂了诸多念兽精华,不断有人生之花盛开又凋零,整个化身都处于一种动态的变化之中,连外形轮廓都不甚稳固!

    现在,随着信徒之念汇聚过来,这身躯变化的更为剧烈,转眼之间,那轮廓就演变为一名威严男子,赫然就是那大河水君的模样!

    同时,这城中各处,无论是鲛人,亦或是各处街道角落,哪怕是城中的草木鱼虫,都分化出诸多信息景象,朝着第三具化身汇聚!

    陈错冷眼旁观,见着转瞬之间,那景象片段如光,竟在这具化身中凝结出一座虚幻城池!

    随即,远在梦泽另外一处的漆黑符篆骤然一震,分化一道黑光落下,黑光如墨,沾染信徒之念,横平竖直,就要在那虚幻城池中留下一字!

    “定!”

    就在此时,陈错意念落下,先是定住黑光,跟着梦泽之力随心而动,将那漆黑之光驱散。

    手中投影出一根粗笔,陈错挥毫泼墨,亲自在那虚幻城池上留下一个字来——

    “鲛!”

    轰隆!

    雷霆之声,在那水下城池中响起。

    众鲛人心中,忽有威严之声响起——

    “过往种种,皆烟消云散,自今日始,此为鲛城!”

    声音自众鲛人心中传出,在整座城池中回荡不定。

    独孤信听闻,立刻明白缘由,低语道:“他这是要推倒过往的神灵体制,开府建制,树立新朝!只是不知,陈君会采取何等局面,又要如何使那信徒之念更加浓烈,唯有浓烈之念,方可便于收拢,转化为自身神力、法力……”

    话音落下,陈错那心中道人将鬼面一戴,森罗之念蜂拥而出,与那香火网络融合一体。

    “新神新气象,先与一能,便称心信之法吧!”

    “心信之法?”

    那水宫殿堂中,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此法到底有何玄妙,纷纷朝着独孤信看了过去。

    独孤信亦皱起眉头,见着众人看来,才道:“这具体是何法门,我亦不知,盖因这在神灵权柄所属之中,实有偷天换日之能,尤其是那些牵扯到自家信徒意念的,更近乎有着心想事成一般的威能!”

    他不说还好,一说众人就更加好奇了。

    唯有灵梅,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我记得曾经翻到过一本前人手札,里面提到过一句,说这神灵之念,可予信徒诸多加持,但主要还是看神祇之心,碰到了那偏于邪恶的,甚至会不断损信徒之心,来补自身……”

    “不错,对那拜神的信徒而言,其所信奉之神,便有如天,天威难测,天意难违,自身如老农,耕种心田之念,所结之果,便是奉神之念,这天既有威严,亦可降下甘霖,却全在神祇一念之间。”

    綦毋怀文点头叹息道:“香火之道,花样繁多,但往往是以旁人来成就自身,少有相互成就的。”

    独孤信就道:“我等终不能与陈君心念相连,不会做他的信徒,否则倒是可以感悟一番,这所谓的心信之法,到底为何……”

    “这……”

    下城之中,正将一捆水棉捆在腰上,打算送往主家的鲛人谬诧异的感受着心头变化。

    在他的心底,似是多了一处奇境,内里空空荡荡的,像是多了一个空洞,只是隐约之间,这空洞似与周边有何种联系。

    “奇怪,莫非这便是水君陛下所言之法?既是陛下所言,那定有玄妙,肯定有其用意!”

    带着这般念想,他不由加快脚步,想着赶紧将今日的活干完,然后好生去参悟神旨之妙。

    不过,等到了地方,见着同样在里面忙碌的友人傀,这谬却是骤然一愣。

    不光是他,那傀同样神色微变。

    盖因二人在彼此接近之后,心头忽然浮现一点念想,像是有人在他们耳边低语询问一般。

    踌躇片刻,谬犹豫着道:“方才,似是有人询问我,是否要与你交换心中之信!”

    “正是如此!”傀点点头,表情中带着惶恐,“有这般神威的,必然只有水君神尊,莫非是神尊降下的旨意?”

    二人作为信徒,心里存着敬畏之心,但凡是尊神所令,哪里敢有半点违逆?

    所以在迟疑片刻之后,就纷纷按着那耳边之声的提示,各自握拳,轻触了一下。

    清脆的声响中,二人同时五感一震,而后便察觉心头那空落落之处,多了一道模糊人影,待凝神过去,赫然就是对方的模样。

    “还有这等事!”

    心中响起了一个声音,让他们听到了彼此的心声。

    跟着,一股明悟就从心头升起,让他们知道,但凡将意念集中到心中的某个人影上,那么无论身在何处,皆可将心声传于对方。

    只要不复凝神,自然不会传给地方,亦无需担忧心中想法因此泄露。

    这般奇妙之事,让这两个心惊胆战的鲛人,亦生出好奇之念,忍不住试了几次之后,都是精神振奋。

    当天晚上,那谬归于家中,立刻就迫不及待的与家中老母、妻子,还有两个孩子依样画葫芦,也是在心头建立了心中人影,而后只要凝神于相关之人的身影上,便可随意传念,很是便利。

    一连几日,这谬一家与左邻右舍都建立了心中联系,随后不久,又与那傀等同僚建立了联系。

    很快,两个月的时间便过去了。

    如今,这鲛城之中,近乎九成的鲛人都借着这心中之信,与彼此建立了联系。

    “香火之网,俨然已成人心之网,只是这城中之人的心念,有如一潭死水,不见暗涌,亦无波澜,差不多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这城中的人心变化,自是逃不出陈错的掌握。

    他与独孤信等人,依旧还是住在那座宫舍之中,但既已掌握了符篆权柄,与之前的局面自然不同,不再是客,而是主,自是惬意了许多。

    “这都过去两个月了,也不知局面如何了,最近城中不见风波,亦无波澜,虽说安逸,但难免消磨意志。”

    议事厅中,赫子赢与众人碰头之后,叹了口气。

    众人一听,都朝独孤信看去。

    独孤信摇摇头:“我亦看不出端倪,不过为神不易,区区两个月的时间,能熟悉权柄已是不易,还是不要奢望太多。”

    众人一听,多数泄气,但也有那灵崖、灵梅、张竞北等居然精神振奋。

    倒是赫子赢神色微变,随即给自家师妹使了个眼色。

    忽然,灵崖道:“不如我去探望一下陈公子,询问进度。”

    独孤信就道:“我方才来时,见那公孙井匆忙前往正殿,该是有事商谈,不如等等再问。”

    陈错所在之处,正有鲛人侍卫进来禀报,说是水宫令求见。

    “让他进来吧。”

    很快,公孙井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到了陈错跟前,便行大礼,等起身站定,才道:“启禀尊上,那几个反叛之人,已然被引导了鲛城之外,但咱们的人也被发现了,没有更多消息传来,未能完成尊尚之令,吾之过也!”

    “无妨!”陈错摆摆手,“他们既然来了,那便足够了,这心信之网,正好也该扩张了……”

    一念落下,整个宫殿微微震颤,那城中处处皆起涟漪,又朝着城外涌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世外有法,庙外来神

    “映,你还是打算要入城?”

    鲛城之外,那片随着水流招展的水草林中,正有十几道身影潜伏其中,小心翼翼的窥视着,为首的两个鲛人,看着比寻常的鲛人,要强壮不少。

    一个瞎了一只眼,另外一个则断了一条手臂。

    此刻,那独臂鲛人正低语询问。

    “一定要进去!”鲛人映不假思索的说着。

    独臂鲛人有些急切的说道:“可那个传信的,是个内奸,依旧留恋旧君!”

    “从其他渠道得来的消息来看,他未撒谎,”独眼鲛人映态度坚决,“若城中真的有了异变,人人皆可与他人心意相通,只要咱们也得了这本事,很快就能将主张传播于同胞心中!”

    那独臂鲛人却道:“但他也说了,出了老城,便无从联系了。”

    “就算只能在城中传念,那也无妨,总要试试!”鲛人映的眼神依旧坚定,他看着远处的城池,心中谋划。

    独臂鲛人犹豫了一下,才道:“那你也该知道,唯有侍奉神君的人,才能与其他奉神之人心意想通,咱们……”

    “咱们自出生开始,便听着诵神之言,这一路走来,身边的人哪个不念叨水君威仪?即使后来叛出城来,又有几个是真的断了念想?”

    独臂鲛人沉默。

    鲛人映叹息一声,才道:“咱们鲛人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都侍奉神君,哪是那么容易断的?但侍神是一回事,完全忘了自己,忘了族人,忘了鲛国,可就不对了!”

    独臂鲛人重重点头,道:“唉,我也知道,便是好些个逃出来的族人,嘴里说着要寻求新生,可真有了回去的机会,依旧不会拒绝,甚至是甘之如饴!”

    “那当然,因为很多人是无奈之下,才逃奔出来的,”鲛人映哈哈一笑,站起身来,“他们之所以和咱们站在一起,是因为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说白了,是被那城中之人逼迫出来的,若那位神君改了念头,给予这些遭难之人一个机会,恐怕他们第一时间就会回去!”

    说话间,他已然迈步前行。

    独臂鲛人一见,赶紧跟了上去,问道:“你这就要进去……”

    “不错,就是现在……”

    二人正说着,忽然神色一怔,随后对视了一眼,都露出惊愕与意外之色。

    不只他们二人,同来的几名鲛人同样是神色一怔。

    盖因在这瞬间,有一个声音同时在他们心中响起。

    迟疑了一下,那独眼和独臂两个鲛人伸出拳头,轻触了一下。

    随即,心中之影树立了起来,跟着就是心念传信,二人无需说话,心中之言就传达到了对方心头。

    二人惊叹之下,抬头朝着远处看去。

    隐约之间,他们能感觉到,一股莫名之力正朝着远方延伸过去,甚至带起了一阵波浪涟漪。

    “映,你觉得,那话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试一试自然知道!”鲛人映笑了起来,“但今日之事,却也让我明白了,我这心中,到底还是存着念想的。”说完,他叹息起来,但眼神却依旧坚定。

    此后半月,鲛城之中的气氛,逐渐凝重起来。

    好些个鲛人在行走之间,时常以目相示,心中传念。

    鲛人住在下城,那上城中居住的不少人类,平日里不入下城,却也察觉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于是,他们之间也开始频繁的碰头。

    只是这群人少有真心侍奉神灵的,所以难用心中传念,还是靠着嘴巴去说、去传。

    “这些人得了心念之法,心中传念,倒是难以监查了。”

    “不错,也不知水君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要与这些泥腿子、异族鄙人这般神通能耐!”

    “不如我等上书水君,希望祂能收回成命,省得这事生出大混乱!”

    “这事已经有人做了,都透露给公孙井了。”

    “公孙井去寻水君了?也好,让他与水君交涉一番,毕竟不管这座城池叫做什么,终究还是咱们与水君共治,水君,是来不了此界的。”

    “那他们现在担忧的,到底是什么?”

    宫殿之中,陈错看着躬身于前的公孙井,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了宫殿之外,俯视下城。

    “诸君所担忧的,还是城中生乱。”

    公孙井拱拱手,跟在后面,低语说着。

    虽然陈错语气如常,可听在公孙井的心中,却还是让他心存敬畏。

    和其他那些城中鲛人、人类不同,公孙井自汉时入得此界,如今更是身为水宫令,在神祇近处,最是知晓这神灵的变化,又哪里会不知道,过去的那位水君早已被取而代之!

    尤其是,原来那位河君,本是要算计这陈方庆,谁曾想,这局面翻转,河君连神位都因此失去!

    权柄厮杀,最是残酷无情,能脱颖而出,没有哪个是易于之辈,公孙井曾见过凡间的权力斗争,可以说个个心狠手辣!

    那凡俗的权柄,还只是出于名望、军权与拥护,可神灵之权出于自身,恩威随念,自己等人托庇于此神麾下,又哪里能真个以为,自己能与神灵共治此境?

    于是,看着陈错的背影,公孙井毫不犹豫的道:“这河境中的人,多数是溺水之时,无意中卷入此处,从此为鬼,由此长生。”

    “为鬼长生?”陈错诧异起来,“这鬼本来就已该是失了性命,是死了才能称鬼,又如何能说是长生?这话,说不通、意不明。”

    “说是长生,该是长存,但存有血肉魂魄,一如常人。”公孙井几百年的经历,又都是立身于此,是真正的见多识广,“盖因此境与人世有隔,这诸多法则规律就有不同,至于详细为何,就不是属下所能知道的了。”

    “世外之法?”

    听到这话,陈错眼中闪过一道灵光!

    “如此说来,你也是长生之鬼?”

    这三个月以来,陈错一边在为脱身做准备,一边又在试图借机了解世外之地的特性。

    他正想着,那公孙井又道:“城中之人之所以有此异动,其实更多的,是担心会扰乱自身之权柄,毕竟千百年来,这历任的水君,都是靠着他们,来维持此境统治!”

    “历代水君?”

    陈错眯起眼睛。

    与此同时,人间。

    圆月高悬,河君庙外。

    两道人影立于夜空之上,宽袍大袖,衣衫飘飘。

    其中一人道:“大河之地,自古便是塑神之地,那尔朱荣窃据此地多年,甚至以此要挟天庭,现在也因果到来了,也是时候将那权柄收回来了。”

    另一个则道:“不错,新旧交替之时,正是香火摇动之时,无论是何人得了这权柄,但既是新神,总该知道尊卑,更改意识到,这香火之道上,祂要学得,还有许多。”

    “话虽如此,但到底是祂的一番机缘,不能做绝,否则就要留下报应之机,只要祂识时务,总还是能给他留下一官半职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欲将剥复问前因

    “历代水君,皆有大神通,为执掌大河之神主,而且每一代几乎都开拓了河境地域。”

    水宫之中,公孙井小心的介绍着:“不过,几乎每一位河君,都是遥遥统领,不会亲自降临河境。”

    陈错点点头,知道对方话里有话,也不说破,只是问:“那前一任河君,与之前的比起来,有何不同?”

    “对河境的掌控有所下降,但神通手法却更加精妙多变!”公孙井实话实说,“属下到底只是从属官僚,虽蒙上赐,得了官职,也有些手段,可那神主奥秘,又如何会让属下知晓?”

    恩威出于上,当高深莫测,这公孙井所知有限,也算是正常,更何况陈错这位置还未坐稳,对方即使有所保留,那也是正常的。

    眼瞅着陈错沉思起来,公孙井这心里越发忐忑。

    他的地位神通,都是出于河君恩赐,无论谁是河君,动念之间,就能剥职夺位,把他一撸到底,肯定要小心伺候。

    很快眼前这位刚刚生夺了上任权柄,正是有可能提拔心腹的时候,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放之四海皆准,公孙井又怎会不小心侍候?

    左思右想之后,公孙井又主动请缨,问道:“那上城之人的动向……”

    “这就是原本的利益群体了,等于是王朝勋贵,当然不会甘心放下原本的便利。”

    陈错说着,看向公孙井:“他们虽是依附于鲛城,口中亦说着忠心,不过这寄托的念头,却十分寥寥。”

    公孙井就道:“属下回去之后,会好生与他们说说此事,让他们认清楚尊卑之分。”

    陈错摆了摆手,道:“言语之说苍白无力,你也不用去说,也无需去干涉,他们让你传话,你就来传话,至于其他的,顺其自然即可。”

    公孙井闻言一愣,念头电转,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事禀报?”

    这时,陈错忽然看了他一眼。

    公孙井浑身一抖,赶紧告退。

    等人一走,陈错眯起眼睛。

    “河境之中,大致可分为三大族群,数目最多的乃是鲛人,其次是这水中的妖类,最少的是人类,但这最少的人类,如今掌握着鲛城大部分权柄,是名副其实的人上人、上位族群。”

    “此处人类好些个并非水君信徒,如这公孙井,前后侍奉了几个水君,掌握许多隐秘,他对河境的认知和了解,恐怕还在尔朱荣这般水君之上,更不要说我了。”

    “除此之外,就是这神灵符篆的玄机了,先前还有可以说是一头雾水,但如今这局面清晰了很多,甚至联系前后所知,以及这两个月来,从尔朱荣口中旁敲侧击得来的信息,已然能推算出大致过程了。”

    这般想着,陈错的意识逐渐沉入心底,模糊之间,念入梦泽。

    在那梦泽之中,原本的漆黑符篆,已经退去了小半黑色,显露出一点暗淡金色。

    在这符篆的边上,乃是一团聚散不定的黑雾。

    在这三个多月的时间里,陈错以化身循环崩溃之法,净化着漆黑符篆,已经初见成效。

    “若要将众人自这河境中接引出去,不光需要积攒足够的香火人念,还得将那人间的河段掌控,才能作为路标,将我等拉过去,先前靠着残缺符篆,虽能遥遥感应,但到底是隔着一层,若能彻底炼化这漆黑符篆,无疑能事半功倍!”

    动念之间,陈错的灵识延伸出去,与那道褪色的漆黑符篆结合在一起!

    下一刻,汹涌澎湃的河水之景,在他心中浮现!

    “这漆黑符篆掌控大河中段,千里之长。”

    “残缺符篆以碎片的形式分散各处,聚集起来,能掌控五百里,分布于上游、下游,零散琐碎。”

    “残缺符篆加上漆黑符篆,足以掌控一千五百里河段!而且遥遥感应,彼此呼应,作为路标,绰绰有余!”

    随着对神灵权柄的了解逐渐深入,陈错已然察觉到了,残缺符篆和漆黑符篆源于同一源头,权柄界限十分模糊。

    “基本可以确定了,这符篆的源头,正是庙龙王前辈!”

    神篆渐合,陈错自是思量起前因后果。

    “庙龙王前辈的神灵符篆,不知何时被人带出庙来,又不知怎的,与大河权柄融合,这还不算,这符篆又被打碎,一部分成了诸多碎片,还有一部分,被人用漆黑意志补全,化作那漆黑符篆。”

    陈错的目光扫过漆黑符篆。

    “漆黑符篆被幕后黑手交给了尔朱荣,余下的碎片,被尔朱荣分散周遭,造就了不少小神,若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就该是为了寻人!”

    心念一动,陈错的意志穿梭在整个香火网络之中,最后,集中在两团最为浓烈的意志节点上!

    “龙女与敖定这两人,也从属于那位尊者,如今看似配合,但是否还有其他谋划,尚不可知,而且他们两人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寻人!”

    他的心思,又集中到了心中道人身上

    “当初,在那庙中,与庙龙王前辈论道的黑衣人,乃是我心中道人参考原型,这人应该就是他们的目标,似乎也已转世……”

    想到这里,陈错心中一动。

    “那人在回忆中都看不清面目,修为之高可想而知,牵扯到这般争斗中,难免隐患重重,但事到如今,也别无选择,总不能不回去人世,只是归去途中,若是碰到那幕后黑手,否则局面可就复杂了,必须提前有个预案,以防被一锅端了,探查河境边界的事,也得摆上日程了,还有就是,除此之外……”

    他正在想着,忽然眼中闪过一点精芒,而后旋转起来,像是眼睛里生出了一个星辰旋涡。

    “也算正好,我正想着利用这三个月的成果尝试一番,也好评估,真正离开的时候,需要积累多少香火人念……”

    念头落下,他凭空盘坐,意念如涟漪般传递出去。

    “不对劲,那位新得了符篆的河君,并未回应吾等。”

    河君庙中,两道身影看着那座泥塑雕像,眉头皱起。

    四周,层层叠叠的意念光辉,宛如屏障一样,将那泥塑层层叠叠的笼罩起来。

    忽然,那泥塑的双目闪烁光泽,整个身躯开始变化起来,像是忽然间活过来了一样!

第二百三十五章 代天理物,乃受敕令

    咔嚓!

    清脆声响中,那围绕着神像的屏障,浮现道道裂痕。

    陈错的意志,已然跨越了时空阻隔,降临在这座神像上,那泥塑的双眼缓缓张开,将庙宇中的景象尽收眼底。

    那庙堂之中,正站着两名男子,都是高冠博带,宛如名士一般的打扮,偏偏还各自拿着一块笏板,衣袍之上还有锦绣——

    一个绣着城池,一个绣着山川。

    那身绣城池之人,面如冠玉,五柳长须;而绣着山川的身材高大,满面虬须。

    待将目光收回,陈错向自身这泥塑之躯看去。

    淡淡的光辉,将神像笼罩,赫然隔绝了外界香火与神像之间联系。

    须知,这寻常的神灵既要传自身之名,让信徒供养,必须要有自己的形象,才能更好的被人记住。

    因此这庙中供奉的神像,对神灵而言都相当重要。

    所以,只是一眼,陈错便意识到,面前这两人不怀好意,亦是精通香火之道,以神力封锁神像,可以毫不费力的动摇神灵根基,还不易被发现。

    如此,无需多久,这神灵就会衰弱。

    只不过,陈错为了能脱离河境,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感悟信徒心念变化,再加上还有化身相助,才能第一时间有所感应,及时过来。

    “那新神降临过来了。”

    堂中两人抬头看向神像,不见意外,反而露出一抹欣赏之色。

    这两位心里清楚,自家布下的金光阵,虽是简单,却是取自自身香火,与地势相连,这新神初得位格,自是……

    念头尚未落下。

    陈错目光如光,刺破屏障,将那层层光辉尽数扫去,而后泥塑低头,看向两人,问道:“两位为何而来?又是何方神圣?”

    这声音宛如空谷回音。

    那庙中的二人当时就愣住了,而后对视一眼,倒也不慌,神色如常。

    身上绣着城池的英俊男子,拱手道:“见过阁下,吾等与你也算是邻居,此来是要拜访于你。”

    “邻居?”

    “不错,”那人笑道,“阁下请看……”说着,祂忽的抬起手指,朝庙外一指。

    就见外面骤然云雾缥缈,那雾气开合之间,一座城池赫然在列,有一道道身影在其中来回行走。

    那人道:“阁下可能还不甚了解权柄,不知可否看出……”

    祂话未说完,陈错的泥塑手掌抬起,一指轻点。

    当即,涟漪阵阵,那一道道模糊身影顿时清晰起来,绽放出一个个花朵,呈现出各自的人生。

    “人生之花,满城香火。”陈错朝那人看去,“你是晋州的城神?”

    “没有城神之说,”那人看着庙外的云雾逐渐散去,脸色终于变了,再次拱手行礼道:“吾乃平阳郡城隍,代天理物,鉴察司民,为平阳灵侯,那晋州便在吾之权属之列,与阁下这河水颇近。”

    另外的虬须男子见状,也不由暗暗心惊,同样拱手道:“吾乃云丘山山神是也!得上苍之敕令,钟造化神秀之气,以镇压厚地,奠安一方,那山亦离晋州城不远,堪为阁下之近邻也。”

    “平阳城隍、云丘山神?”陈错咀嚼着这两个称呼,明白了二人来此的缘由,“如此说来,两位是来为我恭贺?”

    “这……”

    那平阳城隍迟疑了一下,最后摇摇头,道:“并非如此。”

    陈错又道:“两位该是此道前辈,难道要来告诉我一些为神处香火的道理?”

    平阳城隍还是摇头,道:“也非为此。”

    “既非庆贺,也非提点,那是来结交?”陈错笑眯眯的道:“近在一侧,确实该相互扶助。”

    那城隍终于挑明了道:“自来这神灵权柄之归属,都要由天庭定夺敕令,不可私相授受。”说着,祂仔细打量着陈错,见对方神色如常,才道:“但阁下也无需惊慌,你能得符篆,这就是机缘,待吾等了解了情况,禀于上苍,自有公论,不会让你受委屈。”

    “权柄要天庭来授?”陈错笑道:“如此说来,两位是供职于天庭,此番是来兴师问罪的了!”

    说话间,周围气氛骤然压抑,种种幻象在身边变幻不定。

    看得那平阳城隍与云丘山神念头急跳。

    那平阳城隍赶紧道:“这里面缘由不少,阁下也莫要着急,不如这样,两日之后,吾等请来旨意,再来拜访!到时再行分说。”

    说完,二神拱拱手,就地一转,身形消散,不见了踪影。

    “两人都是投影化身,并非真身来此!”

    陈错已然看出二人跟脚,因而并未阻拦。

    “这两神看着镇定,言语中却存着试探,该是回去思量对策。”

    接触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此处本是陈错之庙,一旦打破屏蔽封锁,这庙中的情况自然清晰许多。

    “城隍、山神,一个是执掌城池,一个是掌管荒野,还都是晋州、汾水和大河边上的地盘,若天庭也和凡间朝廷一样,是层层分属,那这两个恐怕就相当于地方上的神官了,不知这管人的城隍,和管山的山神,是否也是军政分离、相互制衡……”

    一念至此,他不由思量起来。

    “却是个打探和刺探天庭的好机会,但前提是,这两人不会仗着天庭之势,要行那跋扈之举,毕竟,方才二神之言就有诓骗之意,是借着信息不对等的情况,蒙骗于我……”

    另一边。

    在平丘山深处,有一座辉煌殿堂。

    “那新任河君不是个易于之辈,大意了!”

    那位满脸虬须的山神端坐于座椅之上,沉声说着。

    “之前是吾等小瞧其人了,”对面坐着的城隍点了点头,“现在来看,祂能得权柄,可能不是取巧,而是强夺!”

    山神眉头皱起,道:“若是强夺,说明这人不比尔朱荣好对付,但不至于一点信息皆无,当初尔朱荣与天庭缔约,吾等也是见证,又同属河东地域,理应有所感应,偏偏连香火震荡都不见半点,若非上界下旨,你我还未曾察觉!”

    城隍则道:“大河水君本是强势权柄,那尔朱荣更有镇运金人为凭,天庭诸君都要让他几分,毕竟此人牵连甚大,所以被各方拉拢,如今祂的权柄不声不响的落到了他人手中……”说着,祂心头微动,掐指一算,忽然脸色变化。

    “怎的?”山神见状,赶紧问道。

    那城隍就说:“之前上廷来了诏令,咱们情急之下,只顾着推算那继承之人的来历,得了个托庇于龙庭之相,加上捕捉到了一点龙气,就以为是借着凡间龙庭气运,取巧得了权柄,现在特意将那镇运金人之事,亦纳入推算之中,才知道那新任河君,居然和镇运金人,也有牵扯!”

    二神对视一眼,已然有了决定。

    “把这边的情况反馈过去,等上庭决断吧!”

    祂们这一传报,不过是第二日一早,居然就有旨意下达过来。

    两神接过来一看,顿时面面相觑。

    就见一道青色布帛之上,赫然写着“招安”两字!

    见此情景,两神旋即相视苦笑。

    “又要走一遭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镇运之铜何以崩?

    一大清早,江庙祝就与特地过来拜神的张房老道照了个面。

    这位在晋州城周围颇有名望的道人,在这三个月以来,时常会来此处拜访,这河君庙里里外外的人,包括时常过来祭神的来客,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毕竟,这最近两三个月里,除了这位老道,还有几个道人、名士也是频繁来此,而且有些传闻说,这些人不光回来这座庙,这大河沿岸的七八座河君庙中,都时常会见到几人身影。

    “江兄且去忙碌,贫道自找个地方歇着。”

    辞别了庙祝,张房来到了阴凉之处半倚着,一抬头,正好能看到庙堂之中、神案之上的那座神像。

    “自从这神像的泥塑模样变化之后,整个河道都越发安宁平稳,河君信徒之中,还有不少人梦中得了提点,借此躲过灾祸的,凡此种种,与过往那位水君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莫非真的是换了人?”

    张房的道观就在大河的直流边上,自是受到河段影响,因此会有关注,但更关键的,还是他的那个侄子,自从三个月前参加了河君宴席之后,就彻底没了消息,连推算之后,所得之信息都扑朔迷离。

    不光是张竞北,张房所知几人,而今都未曾归来,反倒是那位河君生出了变化。

    将这两件事连起来看,他甚至生出了某种猜测,只是觉得太过匪夷所思,还不敢确定,这才频繁行走各处河君庙,想要寻得端倪。

    “总之,还是得再看看……”

    他正想着,忽然神色一变,感受到了整座河君庙,像是被一层无形烟雾笼罩了一样,眼前的一切,都开始迟滞起来。

    那些来来往往之人,动作越来越慢,他们说出的话、发出的声音,都逐渐缓慢,像是拖长了音一样!

    “这是……”

    张房一惊,正要起身,却又重压落下,将他笼罩。

    随即,这老道浑身沉重,像是挂着一堆秤砣,生生坐了回去。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莫担忧,这是天庭之神,过来审查新神……”

    张房看过去,入目的是那异类修士狼豪。

    “你为何不受影响?”张房见那狼豪行动自如,还试图靠近,不由露出警惕之色。

    “我这些年月以来,可是拜过不少真神,否则我一异类,如何能在这河东之地行动如常?那得是各方面都打点过,”狼豪看出张房担忧,停下脚步,“今日过来的那两位,我也拜过!”

    张房眉头一皱,道:“你说天庭来人了?你从何处得知?”

    狼豪哈哈一笑,道:“人都说你张老道消息灵通,但到底是受限于族群之别,你们人族纵不是天生道体,但修行便利,在求道之路上,那就是人上人,我等异类必须多花功夫,三教九流就要涉猎,尤其是这各处的神祇,更是敬畏有加,先前这河君变幻,我便要拜祭,可惜还是见识短浅,迟疑了,未曾得到好处,机会稍纵即逝,等这新神被天庭驯服,便算是了了心思。”

    张房眯起眼睛,就道:“听你这意思,天庭对新神不存善意?”

    “道长心里清楚,又何必故作姿态?”狼豪摇摇头,随即朝着那庙中看去,“这天庭之人既来了,那大河权柄,恐怕还要有变,因此在下才会再来此地!”

    “见过河君!”

    庙中,那城隍与山神再次显出身形,对着陈错的泥塑行礼。

    泥塑双目泛光,陈错的意志再次降临,他道:“见过两位神君,今日来此,还是兴师问罪?”

    “非也,吾等此来,是为了传达上庭之旨。”那平阳城隍拱拱手,手上的笏板中闪出一道金光,落下来被祂伸手一抓,就成了一张帛书。

    那帛书当空展开,却是空白一片。

    陈错抬头一看,凝神一看,隐隐能见着一片云中宫室。

    随后,一道金光从中激射而出,就要落到了那神坛上的泥塑身上。

    结果,泥塑表层的一道屏障,生生挡住了金光,顿时涟漪阵阵,那金光散去,却是一枚金色的印章,凌空翻转之后,停留在陈错的面前。

    “此乃为神之印,便如同凡俗的官印一般,”那平阳城隍见之,眉头一皱,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起来,“得了此音,亦神灵权柄驭使,便可省去许多苦功,直接掌控神灵玄妙,对那权柄所属之事,更是如臂使指!”

    “哦?”

    若非陈错已知天宫来历,又知那神灵符篆的源头乃是庙龙王,对这番说辞,或许是半信半疑。

    但现在,他却可以肯定,此言为假,继而才道,这印章一得,估计不是气运与天宫牵扯难断,就是这符篆中的权柄被开了后门,说不定就要被窃取了去!

    于是他笑了笑,道:“我眼界不宽,见识浅薄,只知做人做事,总要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为神也该是如此,不敢奢望一步登天的事来,何况无功不受禄,这天庭的好意,只能心领了。”

    平阳城隍一听这话,终于有些急了,正要说话。

    但那始终默不作声的云丘山神却忽然道:“阁下该是心存疑虑,觉得天庭并非好意,这也难怪,毕竟先前吾等来时,说了些容易被人误会的话,此乃吾等之过也。”

    祂先是重重行礼,而后直起腰,话锋就是一转:“如今这世道并不靖,凡间王朝征伐来去且不多言,就连仙门魔教之中亦是波澜阵阵,实乃大争之世的先兆,值此时节,我等为神者,若不能携手众志,最终只能被人各个击破,还是如同过往一般,沦为仙门魔教的附庸从属,替他们守家看院!”

    平阳城隍听到此处,也是叹息一声,道:“不错,这立图时机千载难逢,是吾神道真正定鼎天下人心的时期,若是吾等还不能团结一致,只能白白将香火道的正统之位,被那西来佛家占了去,到时候莫说是咱们中土神道要彻底沦丧,就是这神州天下,都要移风易俗,为胡国天地!”

    说到这里,祂顿了顿,抬头看向泥塑,道:“这一点,河君该是最清楚,毕竟……你与那镇运金人,可是关系不浅!”

    云丘山神这时又道:“咱们其实目的一致,都是要毁了镇运铜人,若是……”

    陈错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也不等对方说完,就笑道:“你们要毁了镇运铜人?何以见得?又有何法子?”

    “自然有法子!”那山神眼中一亮,“如今晋州铜人已然松动,若非如此,吾等又何以能轻易降临于此?早就被那佛门护法给逼退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念一动,人就来

    “佛门护法?昙断和尚?”

    听到这里,陈错眯起眼睛,他看着面前两神,打量着他们的表情,意识到这两位大概还不知,那昙断和尚为何会不见踪影。

    “这两人在我面前提起镇运铜人,该是对先前晋州城中事有所察觉,毕竟一个是州郡城隍,或是在从命数推算上有所发现,但于我具体做过何事,却不甚了解。”

    一念至此,陈错并不急着要挑明此事,毕竟他的真身尚在世外河境,只能借神道之法显于世间,就是亮明身份,一时也不见得能有效果,反而要暴露底牌。

    因此他反而问道:“听两位的意思,那佛门与天庭还有龃龉不成?不然佛门护法,为何要阻拦两位?”

    平阳城隍听得此言,犹豫了一下。

    那云丘山神则不客气,直道:“佛门亦是香火为主,与天庭的香火之路类似,都要争夺这条路的正统,自然就有龃龉,就如同那仙门一样,不也是各门勾心斗角,只是为了个执牛耳之名吗?这香火各支亦是一样,而且不同于仙门各支源头唯一,咱们中土天庭,与那西来的佛教,实乃根本之争,是人心风俗之别,无论表面多么和善,内里总要一争的!”

    这次,平阳城隍不犹豫了,直接点明道:“铜人镇北方气运,镇得是人念,也就压制了香火,天庭之内早就有人不满,有心要推动解封,只是那尔朱荣颇有手段,生前乃是兵家大宗,荡平了北方,被人借机布局,在他死后,多方扶持此人登临大河水君之位,立下因果纠缠,只要他不主动出手,旁人很难动他。”

    陈错听到这里,不由留心起来,思量着自己能够得手,莫非是那尔朱荣主动出手之故?又或者是庙龙王前辈的因果牵扯?

    山神则更是干脆,祂道:“这镇运金人当初能立下,就是尔朱荣穿针引线,最终更是亲自监工铸造,这人过去首鼠两端,游走几家,让各方相互牵制,其人更对天庭之令阳奉阴违,偏偏我等为局内人,受不小约束,不好动手,才让此人逍遥至今,阁下能得其权柄,应该也得于一些人的算计,但到底是你的机缘!”

    陈错略感意外,笑道:“山神阁下倒是快人快语!”

    “我与你一样,最初加入天庭之前也有顾虑,就是现在在天庭当差,也是想着托庇在大树底下,算是相互成就。”云丘山神哈哈一笑,貌似豪迈,“河君阁下无需顾虑许多,天庭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甚至比凡俗朝廷都简单许多。”

    祂看了城隍一眼,又道:“实不相瞒,这天庭算是新立,人也不多,早日加入,自有其好处!”

    陈错并未接话,反而问道:“听阁下这意思,铜人之事谋划者众多,佛门都牵扯其中,想要破坏,怕是有重重阻碍。”

    “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山神直言不讳,“铜人已有动荡,佛门护法不知去向,再加上……”祂深深地看了陈错一眼,“尔朱荣生死不明!”

    “怎么这么久?”

    庙堂之外,那狼豪原本老神在在的安坐一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表情逐渐变化。

    等午时一过,他看着周围依旧停滞的景象,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踱步,一副拿捏不定的样子。

    张房则守念静神,渐渐地从这封镇状态中脱离出来,见状,问道:“怎的了?”

    那狼豪看了他一眼,道:“按理说,这时也该有结果了,该是一切恢复如常了,不该……”

    话正说着,周围那迟滞的景象,忽然微微震颤,那一个个像是陷入了慢动作的人,竟是重新恢复了行走。

    狼豪见着这一幕,不由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要再说什么,但随即心有所感,就朝着庙门出看了过去。

    正有一名素衣老僧从门外走进来。

    “这老僧……不对劲!”

    只是看了一眼,还未看清相貌,无论是张房还是狼豪,都察觉到了这个僧人身上的异样。

    “阿弥陀佛……”

    随即,一声佛号在二人心头响起,两人都是一惊,再看过去的时候,门外竟已无人。

    只剩下来来往往之人,那吵杂声响入了耳中,却让他们感到背脊发凉,明明艳阳高照,却有如身在冰窟一般!

    对视一眼,这两名修士都意识到,这来者非同小可!

    “这僧人现在过来,必与神位更迭有关。”狼豪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残留着惊恐,随后半点也不犹豫的拔腿就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此处已不安稳,要退了!”

    张房也不迟疑,紧随其后,他就算再担心自家侄子,也知道接下来的事,不是自己能掺和的了。

    而且,在他的心中深处,已经猜出了这个素衣僧人的来历身份!

    “阿弥陀佛。”

    低声念出佛号,素衣僧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殿堂之中。

    他的突然出声,令包括陈错在内的三“神”悚然一惊,居然没人知道,这老僧是何时踏足此间的。

    “诸位神主,老僧有礼了。”

    素衣僧人面露苦笑,冲着堂中三人行礼,也不理会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就道:“贫僧此来,是为了救三位的性命。”

    “你说你来救吾等性命?”云丘山神眯起眼睛,“好大的口气,你这僧人,可知我等身份?”

    “你是……”平阳城隍看着那僧人的模样,眉头紧锁,“昙延?”

    那僧人抬起头,脸上依旧还是苦笑,身形却模糊了一下,才道:“见过城隍殿下,有些年未见了。”

    “身外化身!”

    城隍与山神见状,都是面露警容。

    “你竟已炼成了化身!”

    “这道化身,乃是贫僧以善念凝聚而成,为的便是接替昙断,继续镇守铜人。”那素衣僧人说着,看向了泥塑,“那昙断本事贫僧当年云游天下之时,心智翻转,信念崩溃后,为了不坠入魔道,分化出的一缕念头,承十二年香火,凝练金身,就在那普渡寺中坐镇,守护镇运铜人。”

    城隍与山神听到这里,反而平静下来。

    “原来如此,昙断和尚也是你的化身。”山神长舒一口气,眼中露出警惕之色,“这分化念头,凝练真身,一念分化两人,是化虚为实的手段,那法师是早就踏足归真了!”

    归真之境,化虚为实!

    听得此言,陈错的目光,顿时集中到了那和尚身上。

    “修为的高低,不过一时差别。”僧人摇摇头,叹息起来。

    那云丘山神则道:“大师,你既为高僧,为何还要这般劳苦,不惜以化身坐镇一方?我听说你自幼聪慧,十六岁便得涅槃精华,隐居太行,乃得玄妙,如今该是那云居寺中修行禅思,这修行求道之事,本就如逆水行舟,一时分心他顾,就要生出波澜,你又何苦要蹚浑水呢?”

    平阳城隍也道:“太行百梯山,实乃隐居之妙处,吾有一友,也隐居其中,号称‘学总玄儒,多所该览’,他就曾经称赞过法师你,说曾问你一题,得了妙答,知你是将要脱离凡俗,去往自在处的,今日再来此地,未免再生波折。”

    “原来薛居士是殿下之友,不过云居如今已经更名为栖岩寺,”那素衣僧人点点头,脸上还是苦笑,“贫僧亦不愿来之,奈何此乃因果纠葛,若诸位不以那铜人为目的,不动此妄念,贫僧自不理会,奈何此念既生,贫僧便要至。”

    说着说着,他语气真诚:“还望三位去了那毁铜之念,贫僧的这具化身,也就自然消弭了,如此一来,你等也不会损伤性命,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庙堂一时间一片寂静。

    忽然,陈错笑道:“原来如此,普渡寺中无人看守,这天下间却有人守护,这才是镇运铜人的守护之法,也难怪当初昙断既去,那铜人便生动摇,但如此一来,我倒也明白要如何才能破掉铜人了!”

    那僧人闻言,抬头一看,道:“贫僧与南陈宗室也有渊源,若君侯放下执着,贫僧愿以待周君之礼,待君侯!”

第二百三十八章 日日阐此理,何日可证心?

    “南陈宗室?”

    那平阳城隍与云丘山神一听此言,猛然间福至心灵,原先推算中的种种阻塞之处瞬间通畅!

    祂们到底是两尊神明,掌管河东一角的神道众生,融于天地运转之中,现在既得了关键信息,很多原本被迷雾遮挡的景象,也就都清晰起来。

    “这得了河君权柄的,是那太华山的扶摇子!”

    城隍与山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严重看出了震惊。

    太华山扶摇子的名号,不仅在仙门中格外响亮,就是在他们香火神道中,如今也是人人皆知,毕竟是那星罗榜的独一品!

    可一旦明了了此人身份,再联想到当前的局面,这两神的心头骤然一变,忽然就理解了,为何自己先前将那消息传递上去后,会有一个“招安”的回复了。

    到底是上峰啊,还是棋高一着!

    两神正想着,目光又落到了那素衣老僧身上,旋即又是福至心灵,心血来潮之下,忍不住再次掐指推算,而后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怪会算到镇运铜人会与这新任河君有关联,原来这铜人就是因为这位,才生出的动荡,甚至于连那昙断和尚的失踪,也和他有着关联……”

    不同于张房的推断,这两神可是清楚的知道,这扶摇子所掌之权柄,是自那尔朱荣手中得来的,那昙断和尚为其所败,并非不可思议!

    不过……

    “牵扯到了仙门,天庭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他们这边思量着,随即察觉到那座神像与素衣和尚之间的,那隐约呈现的剑拔弩张气氛。

    陈错则道:“昙延大师,你的生平我已有了解,在这大河两岸的百姓心中,对你评价颇高,对你更是敬重有加,何以你反倒要助纣为虐,守护那铜人,镇压无故百姓的气运?此等大因果,就算是归真高僧,甚至世外高僧,也不见得能承受吧?”

    “君侯果然精通因果之道!既然如此,那贫僧亦不能藏着掖着了,否则平白要结下因果。”

    那素衣僧人脸上的苦涩笑容越发浓郁,又道:“实不相瞒,这镇运铜人早晚要毁,此乃天数注定,更牵扯莫大因果,如今只是我佛门强行压着,若不能成就地上佛国,必有反噬,算算时候,便是在这几年之间,到时不是佛国大成,铜人化作金身,就是佛门混乱,铜人分崩离析。”

    陈错闻言一愣。

    那僧人又道:“立下铜人之时,人间仙门人才济济,我佛门借着世俗王朝之气运,加上各方谋划,抓住香火立道后、天地纷乱的时机,佛门应运而起,这才能镇住北地之运,里面未尝没有各方推波助澜、让佛门为前驱打开这纷乱之世的意思!”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只是仙门怕也没有料到,那转世仙人化身侯景,竟是引发了太清之难,因而才失了掌控,如此种种前因,衍生今日各方纷乱之果!可见,这机缘巧合背后,也有天理地势推动,为天地法理的一部分,焉能随意毁之?此乃逆乱之举,说不定要提前引发大劫!”

    轰隆!轰隆!轰隆!

    这僧人话一说,庙外的天上,骤然风云变幻,雷光道道,雷声处处,前一刻还阳光明媚,转眼间就漆黑一片!

    天空上乌云翻滚,寺庙外狂风大作!

    平阳城隍与云丘山神在这僧人说到“香火立道后、天地纷乱”时,就已是脸色大变,有心要出口阻止,奈何一开口,才发现竟是说不出话来,想要动弹,又警觉浑身宛如僵石!

    待一番话说完,僧人看了两神一眼,道:“君侯身有大变数,贫僧既然既然来了,自是要将这局面与他说清楚,否则,强行要以神通修为压制,反而要留下隐患,为取败之道!贫僧不可为也,也请两位神主稍安勿躁,何况,你们心中也有疑虑,今日知之,日后天庭再有分派,也能看出端倪。”

    两神一听,愈发焦急,那山神更是干脆,身子一转,化作虹光,竟要离去,结果神躯刚刚化作光点,就被一道佛光挡住,重新凝聚出来。

    陈错早已发现,这两神此番是真身前来,但眼下亦顾不上这些,咀嚼老僧之言,眉头皱起,思量其中真假。

    那老僧收回目光,道:“昙断与君侯交手,涅槃时有所感悟,可惜,他与贫僧分别多年,已然近乎两人,他最后所得之事,贫僧不能尽知,只能知晓当下一二,唉……”

    这僧人一叹息,这一片天地竟是暗淡下来,那庙外众人渐生叹息,心底的遗憾被勾了起来!

    一时间,处处愁云惨淡,连那些人寄托出的香火之念,都哀伤委婉,落入陈错这神像之中,让他的心神一阵动摇!

    “太厉害了!”

    陈错心中惊讶,却是越发凝神起来,没有因为这和尚真个实话实说就放松警惕,须知,真话实话,有的时候更为伤人!

    压下心中杂念,他亦意识到,当前是个难得的机会,索性问了起来:“昙断与大师既是一人,何以还能有所不知?”

    僧人摇头叹息:“贫僧年少时离家云游,见万里江山变了颜色,胡人占了中原,汉家唯唯诺诺,因此心中所学尽数被打破,生出了慕强、崇胡、媚权之心,为了不至于沦为魔道,这才分割出去,结果几十年下来,他却在涅槃之际,超脱了这些执着,甚至得见如来,明了过去未来片段,近乎为独立一人,所以只有当下予贫僧!”

    “过去?未来?”

    陈错回想起那昙断最后的一番话,心中一沉。

    随即,他收敛情绪,又问:“大师方才说的,这镇运铜人是抓住时机立下来的,即所谓香火立道之时,此亦何解?何为立道?”

    这一问既出,那被禁制住的两神再度挣扎起来!

    “立道,便是在天地间立下一条新路!”

    而那僧人刚说了一句,庙外天地轰然作响,雷霆暴雨呼啸而下,种种重压侵袭过来,这日日被人照料的河君庙处处震颤,裂痕蔓延,赫然就要崩塌!

    众人心头本能震颤,感到那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莫名之物正在降临!

    旋即,僧人闭口。

    过了一会,这河君庙的崩塌之势方才缓解,只是那庙外暴雨却无停歇势头。

    “君侯该是看出来了,此话不可多言,待得命数到时,你自然知之。”僧人还是叹息,只是此言说罢,骤然话锋一转,“贫僧今日开诚布公,与君侯坦诚相待,是不以强法而压人,要以道理而服你,务必在可言的范畴之中,令阁下知晓这铜人的前因后果,让你放弃这崩铜之念,为何君侯知晓这些之后,还是不愿改念?”

    说着,他面露困惑。

    陈错却笑道:“你说铜人早晚要毁,如今时辰未到,焉知我今日要破之,不是命定之时?今日我来,你以此言服我,他日旁人再来,你又以此话说之,若时时以此推脱,那吾辈真要伫立旁观,见那金人自毁不成?如此,到底是修我之道,还是验证这天地命数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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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7192/ 第一时间欣赏一人得道最新章节! 作者:战袍染血所写的《一人得道》为转载作品,一人得道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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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得道介绍:
陈错来到了南北朝的陈朝,成了一位宗室,本以为该走的是历史路线,没想到画风突然就不对了。
“又是炼气修真,又是香火功德的,那说不得,咱也只能先求个长生得道了。”
这正是——
柳荫边,松影下,竖起脊梁诸缘罢;
锁心猿,擒意马,明月清风只说长生话。
又云:
天道幽且远,鬼神茫昧然。
日昃之离,眚于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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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Q群:221355482一人得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人得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人得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