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收购碎煤
垄断香皂生意的王贵疯了，被人用碎煤坑了之后，竟然开始大肆收购碎煤，有多少要多少！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东京商界都轰动了。
王贵好歹也是东京商界的一号人物，垄断的香皂生意，不知引得多少人眼馋。
只不过王贵攀上了年轻的清平伯,而这位清平伯可是官家面前的红人，所以外人虽然眼红，却也不敢对香皂生意下手。
只是谁也没想到王贵竟然会发疯，开始收购那些鸡肋般的碎煤，而且还有多少要多少。
最高兴的当然要数那些煤商们，这些家伙一窝蜂的冲到王贵家里，争相把自己积攒的碎煤和煤灰卖给对方。
城西的一座炭场中,一位体型与王贵不相上下的胖商人十分殷勤的前面带路。
“王兄请看，我家的碎煤不但量大,而且品质还好，虽然都是碎煤，但做燃料还是可以的。”
胖商人带王贵走到一座巨大的煤堆面前介绍道。
“说个价吧！”
王贵抬眼看了一下，直接开口道。
对于外界的传言，王贵当然知道，刚开始他还想解释一下，可根本没人愿意听，索性他也不解释了，就当自己陪宁复一起疯了。
“五百贯怎么样？”
胖商人狮子大开口。
“两百贯，不卖我就去下一家！”
王贵都懒得讨价还价，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底价道。
“卖，一手交钱一手货，现在就可以立字据！”
胖商人想也不想的就答应道。
这些碎煤以前根本卖不掉，留着也是占地方,现在好不容易遇到王贵这个冤大头，他当然不能放过。
王贵也十分干脆,当即立下字据，然后付了定金，随后身后的伙计用石灰将煤堆撒了一圈，算是做了标记。
刚谈完这桩生意，王贵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往下一个炭场，继续收购着这些鸡肋般的碎煤。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王贵又收购了几个炭场的碎煤，正准备回去吃饭休息。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憨厚的中年商人迎了上来。
“王兄，多日不见，真是想死为兄了！”
憨厚中年商人见到王贵，立刻十分热情的上前。
“姓钱的，你竟然还有脸来见我？”
没想到王贵见到对方却是怒发冲冠，当即指着对方骂道。
这个憨厚的中年人正是之前坑了王贵的那个钱方。
“王兄息怒，上次我也是被人骗了，没想到那堆煤只有表面是好煤，事后我也十分羞愧，实在不敢来见你啊！”
钱方憨厚的脸上满是诚恳的表情,十分有欺骗性,之前王贵就是被他憨厚的外表给骗了。
“少说废话,那堆煤还你，五千贯退给我！”
王贵当然不会再上第二次当，立刻恨声道。
“王兄息怒，我说了我也是被骗了，那堆煤本就不是我的，我只是做了个中间人，倒手赚了点差价，现在那个家伙早就拿着钱消失了，你要是真不愿意，大不了我把赚的那点差价还给你。”
钱方咬死了自己也被人骗了，显然是不打算退钱。
“你……哼！”
王贵看对方耍无赖，也拿对方没办法，最后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他就当拿五千贯买个教训了。
“王兄别走啊，我还有生意和你谈呢！”
没想到钱方再次快步上前，拦住王贵的去路再次道。
“谈什么生意，你觉得王某还会上你的当？”
王贵没好气的质问道。
“王兄，生意场上尔虞我诈，吃亏赔钱都很正常，但老话说的好，和气生财，我听说你现在正在收购碎煤，不是我夸口，整个东京城的煤商加在一起，都不如我手里的碎煤多！”
钱方说到最后也挺起胸膛，他可是京城最大的石炭商人。
说起来钱方也是听说王贵发了疯，四处收购碎煤才跑来见他，否则他才不会主动来找骂呢。
“哼，你死了这条心吧，谁的碎煤我都可以买，就是不买你的！”
王贵一甩袖子，说完转身就要走。
没想到钱方再次上前拦住王贵，死皮烂脸的再次笑道：“王兄别那么大的火气，生气归生气，生意归生意嘛，你要是真不愿意，大不了我……”
“你什么，除非你把钱全都退给我，否则免谈！”
王贵再次冷哼一声道。
“全退了肯定不可能，不如这样，我退一半钱给你，你把我手里的碎煤全都买下来如何？”
钱方终于松了口，毕竟他手里的碎煤实在太多了，一直压在炭场卖不出去，扔了又可惜，好不容易遇到王贵这个冤大头，他当然不肯放过。
“不行，最少也要退我八成！”
王贵当即还价道。
其实对于钱方来找自己，王贵早就预料到了，之前他四处买碎煤，却故意不敢钱方家的，为的就是让对方有求于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把吃进去的再吐出来。
“八成太多了，最多六成！”
“七成，你再还价我翻脸了！”
“成交！”
钱方最终一咬牙道。
相比那几千贯骗来的钱，处理手中数量庞大的碎煤更加重要。
看到对方答应，王贵脸上也终于露出几分笑容，随即就让对方签下还钱的字据，然后这才去钱方的炭场。
“王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收购这些碎煤做什么？”
钱方这时也好奇的向王贵问道。
“修路！”
王贵随口胡诌道。
钱方闻言气的翻了个白眼，碎煤虽然不值钱，但拿去修路也太奢侈了。
不过钱方并没有放弃，一路上都在旁敲侧击，想要打听王贵收购碎煤的原因。
王贵却是满口胡言，就是没有一句直话，这让钱方也没有办法。
其实钱方也怀疑王贵收购碎煤可能另有原因，甚至可能碎煤还有其它更高的用途。
可是钱方却想不出这个用途是什么，他也想过留着碎煤，却又担心错过这次机会后，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犯傻收购这些无用的碎煤了。
所以最终钱方还是把手中的所有碎煤都卖给了王贵。
几天之后，王贵终于将所有炭场的碎煤全都收购完毕，宁复交给他的钱也花的一干二净，若是宁复不能变废为宝，那他们可就要亏死了！
第一百二十章 铁街
垂拱殿。
殿外寒风凛冽，殿内温暖如春。
但赵煦与章惇、曾布等几个重臣全都是愁眉不展。
“国库里还能抽出赈灾的钱吗？”
赵煦向章惇问道。
“这个……”
章惇犹豫了一下。
“今年气候异常，大大小小的天灾不断，之前咱们在西北边境又用兵，花费更是如同流水一般，再加上其它的花费，国库里的那点钱,根本无法动用啊！”
章惇说到最后也叹了口气。
去年冬天十分温暖，正月里甚至都开始下雨了，可今年冬天不但来的早，而且还特别的冷。
前几天的那场大雪，导致京城周围数个府县受灾，现在不少灾民都跑到京城讨饭来了，这些灾民少说也有上万人,朝廷若是不管,说不定会闹出什么民变来。
“官家,实在不行的话，不如发动民间的富商出钱赈灾如何？”
蔡卞站出来提议道。
“不可，若是连赈灾这种事，都需要民间出钱，官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曾布立刻站出来反对道。
身为一个帝国，脸面这东西并不全都是虚的，而是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实力，如果一个国家连脸面都维持不住了，只能说明它的实力大为衰退。
“这样吧，先调一批粮食过来，至少让灾民们吃上一口热饭！”
赵煦最后咬牙道。
冬天赈灾最麻烦，因为不光要解决吃饭的问题，还要解决取暖的问题。
比如最近京城的这些灾民，每天都有不少人被冻死,街角旮旯里,不时就会发现一具冻的梆硬的死尸。
所以赵煦现在只说调粮食，却没有发放棉衣被服，这也意味着每天还会有无数的灾民被冻死。
“这……臣遵旨！”
章惇犹豫了一下也终于点头道。
如果有办法,章惇当然也希望可以救助这些灾民，可是朝廷现在实在拿不出钱了，所以只能狠一狠心了，至于这些灾民能否活下去，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命了。
与此同时，王贵再次找到宁复。
“小郎君，京城一带的碎煤全都被我收购完了，现在不但你的钱花完了，连钱方还给我的几千贯也全都花出去了，我家的玉佛儿现在都改吃素了。”
王贵哭丧着脸说道。
要不是有香皂作坊这个聚宝盆在，打死王贵也不敢跟着宁复这么胡闹。
但就算是这样，王贵也把自己折腾一干二净，不但猫改吃素了，连他自己都改吃素了。
“你家玉佛儿养的那么胖，早就减减肥了，你也一样！”
宁复说着看了王贵的胖脸一眼，不得不说，这几天王贵好像真的瘦了一点。
“您就别开玩笑了,赶紧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办，难不成那些碎煤还能自己变成块煤不成？”
王贵再次焦急的道，他现在真没心情和宁复开玩笑。
“好吧，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宁复也不再开玩笑，当即拉着王贵一起出了门。
“咱们要去哪？”
王贵坐上车后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宁复呵呵一笑，随后也没再多解释。
马车穿过条条街道，最后来到一片热火朝天的大街，刚来到这里，就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咱们来铁街做什么？”
王贵看着街道两侧的打铁铺，也一脸不解的问道。
所谓铁街，就是打铁一条街，这里汇聚了京城大大小小的铁匠铺子，各种金属器具都可以在这里打造。
甚至连朝廷管制的武器都能买到，当然这些武器都是在私下里交易，被朝廷抓住可是杀头的重罪。
宁复没有回答王贵，而是让马车在一家最大的打铁铺门前停下，然后下了马车。
王贵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宁复一起进到铺子里。
只见打铁铺里几个老师傅，带着几十个赤膊的徒弟正在卖力的打着各种器具。
“古师傅，我订的东西打好了吗？”
宁复进门就冲着几个老师傅中的一个高声问道。
这位古师傅就是这家打铁铺的主人，据说技艺十分精湛，无论客人想要打造什么器具，他都能打造出来。
当然他是没遇到宁复，比如宁复要是让他打一辆汽车出来，恐怕累死古师傅也打不出来。
“小郎君来了，快快请坐，您要的东西都打好了！”
古师傅看到宁复也十分热情，他并不知道宁复叫什么，但却知道对方是个大客户，出手十分的豪气。
古师傅说着从旁边的库房里拿出一样铁家伙，然后献宝似的交给宁复。
王贵打量着这个东西也一脸疑惑，只见这个铁家伙样式奇特，上面是个“干”字形的铁管，下面是个脑袋大的圆柱。
“这玩意是什么，看着怎么像是战场上用的金瓜锤？”
王贵好奇的问道。
“这可不是锤子！”
宁复哈哈一笑，随后拿过这样东西试了一下，感觉十分的满意。
“古师傅，这个算是样品，我带回去用一下，剩下的我这两天会派人来取。”
宁复再次说道。
“没问题，以后需要打什么东西，尽管来找我！”
古师傅十分豪爽的道，遇到宁复这种大方的客人，当然要打好关系。
“那是当然，这些东西只是第一批，日后肯定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到时就麻烦古师傅了！”
宁复哈哈一笑，随后这才带着东西告辞离开。
“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王贵刚一上马车，就立刻忍不住问道。
“这个东西解释起来有点复杂，等下我给你演示一下你就知道了！”
宁复却再次一笑，依然不肯告诉王贵这东西的用途。
这让王贵心中痒的厉害，却又没有办法。
“那我们现在去哪？”
王贵强忍着好奇再次问道。
“去炭场，这几天估计你又要忙了！”
宁复说着打开车窗，打量着窗外东京城的景色。
“又要忙？这次忙什么？”
王贵还是忍不住问道。
“忙着招人、卖东西！”
宁复呵呵一笑，只是说话的时候，他却看到街道上有不少的衣衫褴褛的灾民，这让他也叹了口气。
古代的灾荒年最为难熬，今年的雪灾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蜂窝煤
“加土、加水，和匀了！”
宁复站在旁边，指挥着几个伙计和着煤泥。
两份碎煤一份土，再加上水和匀了，就成了一滩黑色的泥。
宁复看煤泥和的差不多了，这才拿着那个多铁匠铺拿来的铁家伙走上前。
这个铁家伙其实就是一个打煤球机，宁复小的时候,还经常见到有人用这东西打制蜂窝煤，一般一个男人忙上一上午，就能打完一个冬天用的蜂窝煤，效率十分的高。
虽然带着机器的“机”字，但其实打煤球机的使用相当简单粗暴。
只见宁复来到煤泥前，双手把打煤球机抬起来，然后用力往煤泥里一砸。
等到宁复再提起来时，已经感觉打煤球机重了许多，只见他迈步来到旁边的空地,然后按住上面的柄，轻轻向下一压，一个规整的蜂窝煤就出现在地面上。
“小郎君，你这又是往煤里加水又是加土的，这东西还能烧吗？”
王贵这时却一脸怀疑的上前问道。
“当然能烧，这东西叫蜂窝煤，比块煤用起来方便，而且也更干净，等它们晒干了你就知道了！”
宁复笑着解释道。
蜂窝煤在后世曾经十分普遍，但它发明的时间却很晚，好像是建国后才发明的。
而在蜂窝煤之前，碎煤一般都是做成煤球，当时还有一个行当叫摇煤球。
但摇煤球这个行当可不好做，对人的体力要求很高,效率也不高，而且实心的煤球也不好烧,因此后来被蜂窝煤迅速替代,但煤球这个名字却保留了下来，成为蜂窝煤的别称。
宁复自己打了几个蜂窝煤，等旁边的伙计学会后，他这才让伙计接手，一下子打了上百个蜂窝煤。
今天的天气不错，因此到了下午的时候，蜂窝煤已经晒的差不多了。
宁复用砖头和黄泥砌了一个简单的炉子，里面放上木柴引燃。
等到木柴燃料起来后，宁复这才把一个蜂窝煤放进去。
其实这时的蜂窝煤还是湿的，但并不影响燃烧，随着下面的木柴越烧越旺，蜂窝煤也渐渐的被引燃。
“成了，你自己看！”
宁复将一脸怀疑的王贵拉到炉子边，然后伸手一指道。
王贵也一脸震惊的看着炉子里的蜂窝煤，这东西加了水和黄土后，竟然真的可以燃烧。
炽热的火焰散发着无穷的热气，王贵感觉脸上也有些发烫。
只见王贵勐然间一拍巴掌，欣喜若狂大叫道：“发财了！我们发财了！”
如果说之前还有怀疑，可是现在亲眼目睹了蜂窝煤能够燃烧后,王贵立刻看到了其中的商机。
要知道他们可是包揽了整个京城所有的碎煤，而且还是以极低的价格收购的，若是全都制成这种方便干净的蜂窝煤出售，那其中的利润简直不敢想像！
“别光想着发财，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宁复却十分冷静的提醒道。
“什么事？”
王贵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当然是招人了，想要打蜂窝煤，就需要大量的人手，至于使用的打蜂窝煤机，我已经在古师傅的铁匠铺里订了一批，后续肯定需要加订。”
宁复再次道。
“没问题，这些我来搞定，东京城这么大，最不缺的就是干活的人！”
王贵拍着胸脯保证道，只要有钱可赚，哪怕让他亲自打蜂窝煤都行。
“打蜂窝煤比较简单，哪怕女人也能干，现在京城有不少的灾民，衣食无着看着挺可怜的，你招人就从这些灾民里招，一天三顿饭咱们包了，少挣点钱无所谓，救人一命也算是给自己积德了！”
宁复这时十分郑重的叮嘱道。
“我明白了，小郎君真是心善！”
王贵闻言也露出严肃的表情。
他虽然爱财，却并非为富不仁，在赚钱的同时如果能帮人一把，他也不介意去做。
接下来宁复又和王贵讨论了一下蜂窝煤的具体事宜。
蜂窝煤的出现，可不仅仅将碎煤变废为宝，更是一场燃料界的革命。
特别是对于家庭生活来说，蜂窝煤将改变许多人的生活习惯。
比如有了蜂窝煤，人们就可以随时随地的烧热水，从而让饮用热水变得普遍，要知道许多疾病都是从饮食进入体内，所以饮用热水这个习惯，将大大的增强百姓的健康。
当然蜂窝煤也有一些缺点，比如使用的炉子会有一些要求，所以宁复和王贵商议，干脆订制一批简易的炉子，只要买蜂窝煤就送炉子。
另外对于原来家里砌有炉子的人家，可以免费帮对方改建炉子。
虽然这么做增加了成本，却可以快速的培养客户使用蜂窝煤的习惯，所以这也是必要的投入。
最后宁复与王贵商议出一套完整的计划，这才离开了炭场。
接下来的几天里，王贵按照计划行事，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
其中最简单也是最麻烦的就是招人。
之所以说招人简单，是因为东京城的灾民实在太多了，炭场这边刚把招人的消息散播出去，立刻有无数的灾民登门。
炭场这里不但有活干，而且还管饭，这对灾民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一样。
但是这些灾民虽多，却也不能什么人都招，而且在招人后，还要对灾民进行管理。
千万不要觉得灾民都是良善之人，要知道就算一个人原本的品行不错，可在快要饿死冻死之时，他也可能会变得无恶不做。
因此在招工之后，最麻烦的就是对这些灾民的管理。
幸好王贵有之前疫区的经验，当时在天花的威胁下，道德与律法都被不存在了，情况远比这些灾民要危险的多。
所以王贵对付这些灾民也颇有经验，虽然偶尔出一些小问题，但至少没有出大乱子。
有了人手，一座简易的蜂窝煤作坊也在城西搭建起来，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片圈起来的空地，地面上晾晒着一批又一批的蜂窝煤。
王贵特意在京城中腾出几个铺子，将晾晒好的蜂窝煤拉到这些铺子，只等着一个黄道吉日，就开始蜂窝煤的销售。
第一百二十二章 灾民的异动
夜已经深了，赵煦却还是辗转反侧睡不着。
国事家事，事事都让赵煦操心。
先说家事，这段时间他听信宁复的叮嘱，在房事上已经很节制了，身体倒是强健了一些，可后宫妃嫔的肚子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要知道赵煦已经十八了,成婚也好几年了，却还是没有生下一男半女。
再想到父亲神宗生一个死一个的遭遇，这让赵煦也更加焦躁，难不成自己真要像仁宗那样，从宗族中过继一个儿子？
相比于家事，国事更让赵煦操心。
本来今年西夏大乱,大宋趁机夺取了夏州和龙州,算是暂时消除了西夏这个威胁。
光是这件功绩,就足以让赵煦感到自傲。
但是辽国一直在向大宋施压，使得大宋无法扩大战果，想到河北禁军的情况，赵煦也更加心烦。
另外今年冬天的气候异常，连京城周围都发生了雪灾，现在灾民向京城聚拢，国库却拿不出赈灾的钱。
据皇城司的暗报，现在东京街头，每天都能发现几十上百具冻死的灾民尸体。
满脑子的国事家事搅和在一起，赵煦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要爆掉了。
最后迷迷煳煳的熬到下半夜，赵煦才勉强睡着。
不过赵煦并没有睡太久，因为今天有早朝，所以他也早早的被童贯叫醒，然后来到垂拱殿召见群臣议事。
因为昨晚没有睡好，所以赵煦也没什么精神。
然而就在这时，却忽然只见一位大臣出列禀报道：“启禀官家,臣接到密报,说是城中灾民有异动！”
本来迷迷煳煳的赵煦,听到大臣的话也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段时间他最担心的就是京城的灾民，结果怕什么来什么，这要是灾民在京城闹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有何异动？”
赵煦立刻关切的问道。
“灾民在向城西郊外汇聚，城中的灾民反而比前几天少了许多。”
这个大臣再次道。
赵煦闻言也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就看向章惇问道：“章公，这些你知道吗？”
“臣也是刚刚接到消息，灾民的确是在向城西汇聚，原因暂时还不得而知。”
章惇也立刻上前道。
“立刻派人查明情况！”
赵煦当即吩咐道，事关京城的稳定，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马虎。
章惇也知道事情严重，因此也立刻答应一声。
随后又有大臣禀报其它的事情，但赵煦脑子里却还是一直放心不下灾民的异动。
好不容易等到早朝结束，赵煦来到后殿休息。
童贯立刻上前禀报道：“启禀官家，皇城司已经查明灾民异动的原因了！”
“什么原因？”
赵煦似乎并不意外。
身为皇帝的耳目，若是皇城司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那还要他们做什么？
“这件事还和清平伯有关！”
童贯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禀报道。
“宁复？怎么又和他扯上关系了？”
正在喝茶的赵煦也惊讶的停下动作，这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据皇城司查到的消息,宁复与一个王贵的商人在城西买下大批的石炭，开了一个作坊,招收了大批的灾民干活,并且还包三餐，城中的灾民自然是争相前往。”
童贯再次禀报道。
“石炭？他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赵煦不解的问题。
“官家有所不知，现在天气冷了，无论是木炭还是石炭，都开始涨价了，清平伯也许是想趁这个机会大赚一笔。”
童贯再次道。
“仅仅只是为了赚钱？”
赵煦却有点不太相信，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宁复可不是一个贪财的人，更何况宁复好像也不缺钱。
“奴婢也觉得奇怪，不过最近清平伯的确经常往城西的炭场跑，而且与那个商人王贵也来往密切。”
童贯和宁复虽然关系不错，但在这种大是大非上，他肯定还是站在赵煦这边。
“准备车马，朕要出宫亲自去城西看一下！”
只见赵煦沉思良久之后，忽然站起来吩咐道。
“官家，城西都是灾民，您若去那里，会不会……”
童贯听后却是大吃一惊，当即就想劝赵煦打消主意。
不过没等童贯把话说完，就被赵煦挥手打断道：“没什么可担心的，灾民去城西只是为了温饱，宁复也经常去那里，想必也没什么危险！”
看到赵煦去意已决，童贯也不敢再劝，只得让人准备好马车，他与赵煦一起换上便装出宫。
其实赵煦之所以想去城西，并不仅仅是为了灾民的事，他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出宫散散心，毕竟这段时间的烦心事实在太多了。
“最近武学那边怎么样了？”
马车出了皇城，赵煦向童贯再次问道。
“武学那边一切正常，种谊与折克行加入后，武学的操练进入正轨，学生们的进步也很大，皇城司的探子都说武学大有前途。”
童贯立刻回答道。
武学这么重要的机构，赵煦当然十分重视，甚至在武学招收的学生中，就有皇城司的探子，倒不是不相信宁复，而是赵煦需要时刻把握武学的动向。
“宁复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赵煦再次感叹道。
也正是出于对宁复的重视，所以才他愿意亲自出城，查看一下城西的情况。
“对了，明年辽皇登基四十周年，进行要派使团前去庆贺，你觉得宁复怎么样？”
赵煦忽然向童贯问道。
“这个……奴婢不敢妄言！”
童贯却十分知趣的道，他是个宦官，本来就不应该在这种事上发表意见。
“无妨，你有什么就说什么！”
赵煦却摆了摆手道。
“以奴婢的浅薄之见，清平伯机敏过人，的确是出使辽国的最佳人选！”
童贯终于仗着胆子道。
“你倒是和朕想的一样，不过使团除了正使之外，还需要一个副使！”
赵煦说到这里时，也抬头看向童贯。
这让童贯一下子苦了脸，随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官家您不会是想让奴婢去吧？”
“没错，朕觉得你和宁复的关系不错，而且又是朕身边的人，也是时候派出去历练一下了！”
赵煦笑呵呵的道，这件事他已经考虑很久了，越想越觉得合适。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举两得
城西郊外的炭场。
赵煦刚下马车，就不禁眉头一皱。
炭场到处都是一座座乌黑的石炭堆。
地面上满是黑灰，连路边没有融化的积雪上，也被染上一层黑色，甚至连树木也是黑的，走在路上的人，身上也大多带着煤灰。
可以说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脏兮兮的。
“京城所用石炭,几乎都是从这里中转，所以这里的石炭进出量很大，自然会脏一些。”
童贯低声向赵煦解释道。
“无妨！”
赵煦一摆手，迈步踏上了这条满是煤灰的道路。
蜂窝煤作坊就在炭场的最西边。
当赵煦来到这里时，却发现作坊外面全都是人，这些人一个个衣衫褴褛，一看就知道是逃到京城的灾民。
“一个个排队,每人都有，不能多吃多占！”
有伙计打扮的人在维持着秩序,而在这些人前面，则是一个冒着热气的粥棚。
童贯上前打听了一下，很快就回来禀报道：“公子，作坊里每天施粥，只要是来报名的灾民，不管是否合格，都可以免费喝粥，如果合格的话，干一天活结一天的工钱，而且吃的更好。”
“我就说宁复肯定不是为了赚钱，这根本就是做善事啊！”
赵煦十分欣慰的夸赞道。
“公子说的是，清平伯肯定不是贪财的人，不过这个作坊好像不让外人进啊。”
童贯说到最后也露出发愁的神色。
在外面他肯定不能称官家,所以只能以公子称呼赵煦。
赵煦好不容易出宫一趟，结果竟然进不去作坊，这还怎么看里面的情况？
“那边好像人挺多的,咱们去看看！”
赵煦却打量了一下作坊旁边的位置，随即迈步走上了去。
童贯这时才发现，在作坊旁边的一片空地上，竟然搭建了不少简单的窝棚。
窝棚里住着不少的灾民，外面还有孩童在玩耍，这些人虽然是灾民，但一个个面色红润，有些人身上甚至还穿着新棉服，窝棚里还生着炉子，看起来至少生活无忧。
“官家，这里的人都是老幼妇嬬，没见到一个男人！”
童贯十分敏锐的发现道。
赵煦闻言点了点头，随后来到一个晒太阳的老者面前笑着问道：“老丈，你们可是逃难而来？”
老者打量了一下赵煦，感觉对方气度不凡，于是也十分客气的道：“是啊，老家的房子被雪压塌了，小老儿一家无处可去，只能逃难来京城了。”
“那你们为何住在这里？”
赵煦再次好奇的问道。
“我儿子在旁边的作坊里干活，作坊不但给工钱，而且还管饭，我们当然愿意住在这里。”
老者说到这里也是一脸的满足。
在这种灾荒年间,能活下来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这么说来，周围这些人家的男人，也都是在作坊里干活了？”
赵煦再次问道。
“没错，这里都是在作坊里干活的人家，说起来王掌柜真是大善人啊，要不是他的话，我们这些人恐怕早就冻饿而死了！”
老人提到王贵时，语气也变得十分激动。
就在这时，忽然只见几辆马车驶进营地，紧接着有人高喊道：“王掌柜来送棉衣了！”
一声呼喊，立刻让整个营地都沸腾起来，男女老幼们全都围拢上来。
王贵带着几个伙计，从车上搬下一套套的棉服，按照人头分发了下去。
老人们拿着棉服笑的合不拢嘴，女人们拿着棉服喜极而泣，小孩子则兴奋的当场换上暖和的衣服，兴奋在雪地里又跑又跳。
“官家，清平伯也在！”
童贯这时小声对赵煦提醒道。
只见在王贵等人的身后，宁复也帮着一起分发棉服，并没有看到这边的赵煦和童贯。
“走，去问问他到底在做什么？”
赵煦迈步上前道。
他对这个所谓的作坊越来越好奇了，石炭的利润本来就很有限，怎么会用到这么多的人手？难道他真的只是为了做善事？
带着心中的好奇，赵煦挤过人群来到宁复身后。
宁复将手里的棉衣一件件发放下去，这时也没注意到赵煦，甚至顺手将一件棉服就塞到对方手里。
“咳！”
赵煦手里拿着棉服，也是一脸的无奈，只得出声提醒。
宁复这才一抬头，当看到赵煦和童贯时，也是吓了一跳。
“参见……”
宁复刚想要行礼，却被赵煦挥手制止道：“这里人多，咱们找个地方谈吧！”
“官家请随我来！”
宁复立刻会意，当即低声回道，然后就带着赵煦他们离开营地，进到了旁边的作坊里。
作坊搭了一圈的工棚，赵煦进到里面才发现，工棚里塞满了一种黑色的圆饼。
而在作坊中间的空地上，一群汉子穿着单衣，手里拿着一件铁家伙，喊着号子干的热火朝天，地面上全都是工棚里存放的那种黑色圆饼。
“这些黑色圆饼是什么？”
赵煦也是第一次见到蜂窝煤，当即十分好奇的问道。
“启禀官家，这是蜂窝煤，是一种燃料……”
宁复将蜂窝煤的用途简单的向赵煦讲解了一遍。
“清平伯，这种蜂窝煤这么麻烦，为何不直接卖块煤呢？”
童贯这时不解的问道。
“块煤可比碎煤贵多了，这种碎煤之前根本没人要，扔了又可惜，只能被石炭商人堆在炭场里，我想出蜂窝煤的办法，算是将碎煤废物利用了。”
宁复笑呵呵的解释道。
“我明白了，你用极低的价格收购碎煤，哪怕再加上作坊的人力成本，应该还是比块煤便宜！”
赵煦虽然第一次知道块煤与碎煤的区别，却还是十分聪明的指出其中的关键。
“官家英明，这个蜂窝煤作坊，不但可以让碎煤变废为宝，也能让灾民有个干活吃饭的地方，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宁复再次点头道。
“好！太好了！”
赵煦这时也兴奋的直拍巴掌，他本来还在为灾民的事发愁，却没想到宁复这边不声不响之下，竟然安置了大批的灾民。
“宁复，把这种蜂窝煤给宫里送几车，朕要亲自推广这种蜂窝煤！”
赵煦最后拍板道。
上次的福田茶，这次的蜂窝煤，总能让赵煦感到无比惊喜，这也是他越来越看重宁复的原因。
第一百二十四章 政事堂的炉子
下雪不冷化雪冷。
坐在马车上的章惇裹了裹身上的皮裘，却还是感觉寒气逼人。
“真是年纪大了，越来越怕冷了！”
章惇低语一声，随后又觉得马车里太闷，于是打开一条缝隙，顺便打量着汴梁城清晨的景色。
只见街道上已经十分热闹了，两侧到处都是做早饭生意的小贩。
赶着上工的人很多,许多人都没时间自己做饭，所以这些小贩的生意相当不错，甚至有些急着点卯的官吏，也经常在这些摊贩上吃饭。
“街上的灾民的确少了许多，那小子又在搞什么鬼？”
章惇这时一脸疑惑的再次自语道。
灾民向城西聚集的原因，章惇已经查清楚了，一切都和城西的炭场有关,确切的说是宁复和王贵联合开办的作坊有关。
要知道灾民的事情可十分敏感,历史上多少乱子,都是从灾民开始的，因此大宋朝廷上下对灾民也十分关注。
本来这段时间宁复专心于武学的事情，章惇还以为宁复收了性子，却没想到他转眼间又搞出这么大的事情。
“可惜不能用以前的老办法了，否则倒是省事多了！”
章惇忽然叹息一声道。
所谓的老办法，就是大宋开国以来的传统，只要遇到灾荒年间，朝廷就会将灾民编入厢军，至少给灾民一口饭吃，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可是自从新政实施后，朝廷一直在裁减军队的规模，主要是大宋的军队数量实在太庞大了，不说厢军,光是禁军就号称有百万之众。
虽然大宋士卒的待遇很低，可这么大的数量,依然成为朝廷的一大重担，每年光是养军的支出，就占了大宋财政的一半还多，朝廷早就不堪重负了。
因此当初王安石变法，裁军就是其中的一个重项，禁军中的老弱降为厢军，厢军直接解散。
到现在大宋的军队数量已经下降了许多，但还是十分臃肿，裁军还是在继续，至于将灾民编为厢军就更别想了。
马车进到皇城，章惇也收拢心神，这才迈步下了马车，然后走向政事堂。
政事堂是大宋宰相的办公之所，也是大宋最核心的权力机构。
不过政事堂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无非就是一个大一点的屋子，章惇在里面的一个房间里处理公务，外面则是一些政事堂的官吏。
今天不用早朝，章惇来的也比较晚。
不过他刚进到政事堂，却是眉头一皱，因为只见政事堂的官吏竟然围在墙角的位置，交头接耳的在讨论着什么？
“围在这里做什么，为何不去处理公务？”
章惇迈步上前，一脸严厉的呵斥道。
官吏们听到章惇的呵斥也都吓了一跳,当即一哄而散。
等到人散了之后，章惇这才发现，墙角位置本来设着一个取暖用的炉子，但现在炉子却变了样，可他明明记得昨天走的时候，炉子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怎么回事，炉子怎么变了？”
章惇这才沉声问道。
立刻有一个堂后官上前禀报道：“启禀章公，炉子是宫里派人连夜改建的，说是以后不用木炭了，改用一种名叫蜂窝煤的东西，据说是石炭做的，就是墙角的那些黑饼！”
章惇顺着堂后官的指点，这才看到在墙角的位置，整齐堆放着一些黑乎乎的厚圆饼，旁边还放着一个长铁钳子，似乎是用来烧火之用？
“石炭的确比木炭便宜多了！”
章惇有些感慨的道。
这几年国库吃紧，宫中也开始收缩开支，政事堂身为朝廷的权力核心，当然也要以身做责。
“章公，听说改用蜂窝煤的命令是官家亲自下的，而且不光我们这里，您房间里的炉子也改了，另外还有其它各个衙门，似乎以后都要用这种蜂窝煤取暖。”
堂后官再次禀报道。
“动作这么大！”
章惇闻言也有些惊讶，随后又好奇的问道。
“那这个蜂窝煤该怎么用？”
“蜂窝煤用起来很方便，您只需要用这个长铁钳子，把炉子上面的铁盖子打开……”
堂后官十分殷勤的为章惇演示了一遍蜂窝煤的使用。
这个炉子本来是烧木炭的，有专门的排烟通道，因此只需要对炉子进行简单的修改，就可以使用蜂窝煤了。
“章公，宫里的人还说，这个炉子晚上不用熄，只要把下面的进气口塞上，换上一块新煤，就可以撑到明天，不用每天点炉子了！”
最后堂后官再次兴奋的道。
石炭比木炭便宜，但之所以还有那么多人愿意用木炭，主要是木炭容易引燃，相比之下，煤就太难点燃了，而蜂窝煤的出现，却解决了这一个难题。
另外烧过的蜂窝煤依然保持完整，十分容易取出来，因此也更加的干净，不用担心像木炭那样炭灰乱飞。
章惇看到蜂窝煤的优点后，也不禁大为赞叹，随后他回到自己的公事房，果然发现房间里的炉子也变了样。
当下章惇亲手给炉子换了块蜂窝煤，随后又盘算了一下木炭与石炭的价格，估算出仅这一项，就能为朝廷省下不少的开支，这也让他更加高兴。
然而就在这时，章惇却忽然一愣，因为他想到灾民之所以去城西，就是因为宁复在炭场那边开了座作坊。
“难道说……”
章惇勐然醒悟过来，这个蜂窝煤如此巧妙，怎么看都像是宁复的手笔！
……
几乎是一夜之间，京城各大衙门全都改用了蜂窝煤。
不少官吏感受到蜂窝煤的方便后，也立刻想到石炭可比木炭便宜多了，于是回家之后，立刻吩咐家人到市面上寻找蜂窝煤。
今天冬天这么冷，光是取暖一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当然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不过这些官吏打听许久，却没有打听到任何蜂窝煤的消息，毕竟这时蜂窝煤还没有上市销售呢。
而这些官吏的举动，却一下子将蜂窝煤的名气炒热了起来，一些敏感的商人，也开始四处打听蜂窝煤的消息。
王贵那边得知城中的情况后，也立刻抓紧蜂窝煤的生产，蜂窝煤的销售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之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 王记蜂窝煤
钱记炭铺。
钱方一脸焦急的在房间中走来走去，最近到处都是求购蜂窝煤的声音，身为京城最大的石炭商人，他当然想知道这个蜂窝煤到底是什么东西？
“来了来了！”
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伙计惊喜的叫声，紧接着就见一个管事一脸狂喜的冲进来。
“掌柜的，咱们托吴典史的事终于办成了！”
管事抱着一个包袱高声叫道。
“快打开！”
钱方急切的道。
只见管事把手中的包袱放到桌子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只见里面赫然是一块蜂窝煤。
现在蜂窝煤只有各个衙门里才有，所以一般人只闻其名，却根本没见过，钱方也是托了内侍省的一个熟人，这才拿到这块蜂窝煤。
“这东西……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钱方看着这块蜂窝煤，却很快满脸疑惑的自语道。
钱方不是觉得蜂窝煤眼熟，而是觉得蜂窝煤上面那些黑乎乎的颗粒眼熟。
所以只见钱方伸手摸了一把蜂窝煤,结果手上立刻沾了一层黑灰。
钱方手指一捻,立刻就瞪大眼睛,身为一个石炭商人，他一眼就认出了手中的东西就是煤灰。
“这……这不就是煤灰和碎煤吗？”
管事的也认出了蜂窝煤的材料。
“掌柜的，之前王贵一直在四处收购碎煤，会不会是他……”
“肯定是他！”
没等管事的把话说完，就见钱方狠狠的一拍桌子道。
虽然钱方没有证据，可是之前王贵大肆收购碎煤，然后就出现了这种蜂窝煤，天下间哪有这么巧的事？
“如果真是王贵的话，之前他以那么低的价格收购碎煤，现在转手一卖，那……”
管事说到这里眼冒金光，虽然他不知道王贵到底收购了多少碎煤，但用脚指头也能猜到，对方肯定能大发一笔横财。
钱方却是气的眼睛都快绿了,那些碎煤有一半都是他的,结果却被对方变废为宝，想到这里他的心都要滴血了。
“掌柜的,蜂窝……蜂窝……”
正在这时，一个伙计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进来大叫道。
“蜂窝什么？”
气头上的钱方怒吼一声，他现在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伙计吓的一激灵，当即站直身子小声道：“蜂窝煤开卖了！”
“什么？在哪？”
钱方立刻急切的上前问道。
虽然他已经猜到蜂窝煤背后是王贵，可还是想亲眼目睹才算甘心。
“就在咱们铺子南边不远，走两个路口就到了。”
伙计急忙回答。
钱方闻言立刻出了店铺，他的店铺就在御街上，往南走上两个路口，当看到那座新开的店铺时，钱方也不禁心中一沉。
因为钱方清楚的记得，这座新开的店铺以前是个成衣铺子，后来因为经营不当，被王贵买了下来，依然做成衣的生意，但却没什么起色。
为此钱方还在背后嘲笑过王贵，认为对方是钱多烧得，根本不熟悉成衣行业就乱花钱。
只见原来的成衣铺，现在却模样大变，外面摆放着几种不同样式的炉子,炉子里冒着火光,里面烧的赫然是钱方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蜂窝煤。
如果再往店铺里面看的话，就会看到更多的炉子和蜂窝煤，密密麻麻将店铺都占满了。
而在铺子的门头上，也新换了一块招牌，上面写着“王记蜂窝煤”五个大字。
“各位乡亲父老，王记蜂窝煤开业，朝廷使用的蜂窝煤，皆由本铺供应，今日开业，价格优惠，买蜂窝煤就送炉子了……”
几个伙计在蜂窝煤前卖力的吆喝着。
蜂窝煤的名气早就传遍了全城，之前无数人求购，却根本找不到卖的地方。
所以现在听到王记蜂窝煤的吆喝声后，立刻吸引了不少人围拢上来。
“伙计，你家的蜂窝煤怎么卖的？”
有个管事打扮的人高声问道。
“这位客官问的好，我家蜂窝煤便宜实惠、薄利多销，本来一文钱两枚，现在开业优惠，一文三枚……”
伙计一张伶牙俐齿，很快就把蜂窝煤的售价和优惠介绍的清清楚楚，顺便还讲解了一下蜂窝煤的优点。
比如一户普通人家，如果节省一点的话，连做饭带取暖，一天也只需要三四枚蜂窝煤。
也就是说，一天的燃料费顶多也就是两文钱左右，这可比木炭、木柴便宜太多了，甚至就算是块煤，因为使用方法的不同，也无法像蜂窝煤这么节省。
周围这些客人本以为蜂窝煤这么稀罕的东西，肯定比木炭还要贵，却没想到竟然如此便宜。
不过买东西的人肯定希望越便宜越好，因此周围的人也纷纷跑进店里下单。
对于这种新生事物，一般只有权贵人家才会感兴趣。
可是蜂窝煤的价格实在太便宜了，再加上店外的蜂窝煤烧的正旺，所以一些穷苦人家看到之后，也纷纷进店询问，有些胆大的也跟着下单。
虽然这些穷苦人家大都很谨慎，一开始买的都不多，但无论多少，店里都会送炉子，如果家里有炉子，店里也有专门的泥瓦匠，帮着改造原来的炉子。
如此周全的服务，更让王记蜂窝煤的口碑急速上升。
钱方看着王记店铺里的生意越来越兴隆，气的都快要吐血了，最后转身就要离开。
“咦？这不是钱兄吗？”
没想到就在这时，忽然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紧接着就见王贵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钱方本想转身就走，免得被王贵奚落。
不过转念一想，他却又停下脚步，当即转身笑道：“王兄你瞒得我好苦啊，谁能想到蜂窝煤的生意竟然是你王兄的！”
“哈哈，这还要多亏了钱兄啊，要不是你卖给我那么多碎煤，我哪来的材料制这么多的蜂窝煤？”
王贵却是气死人不偿命的大笑道。
只是出乎王贵意料的是，钱方非但不生气，反而再次凑上前笑道：“王兄你的蜂窝煤如此畅销，日后对碎煤的需求肯定更大，不如咱们合伙如何？”
“你不会是想说，日后我们作坊需要的碎煤，都由你供应吧？”
王贵似乎一眼就看穿了钱方的想法，随即就再次笑道。
“不过让钱兄你失望了，我已经联络了京城几大石炭商，早就定好了碎煤的供应，所以就不劳你鲁兄了！”
“你……哼！”
钱方没想到王贵把事情做的这么绝，自己吃肉却连碗汤都不分给他，气的他一甩袖子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第一百二十六章 锻炼人才
“兄弟们，京城那边有无数的人拿着钱等着要蜂窝煤，大家干活努力一点，多劳就可多得，今晚吃全猪菜！”
一个脸上带疤的少年一边干活，一边对周围的工人高声宣布道。
对于少年的话，工人们也都是轰然应喏,干活的动作都快了几分，由此可以看出少年在这帮工人心中的地位。
少年正是疤脸，相比以前的瘦小，现在他个子勐窜了一头还多，已经是一个十分壮实的少年了。
前几天宁复将疤脸调到作坊，让他帮着王贵管理作坊的运作。
毕竟这个蜂窝煤作坊主要是宁复出钱,王贵主管销售，所以作坊这边需要宁复派人接管。
本来宁复还担心疤脸年轻,管不住这些工人,可他又没有其它的人选。
却没想到疤脸来到作坊后，通过改善伙食，发放奖励等一些小手段，很快收服了不少工人的心。
当然也有一些刺头看疤脸年纪小，竟然在干活的时候偷奸弄滑，以为疤脸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结果疤脸用雷厉风行的手段，一举将几个最滑头的工人赶出作坊，这也让所有工人都知道，这位疤脸少年不仅仅会施恩，同样也会施威。
在这种恩威并重的手段下，疤脸在最短的时间内树立起自己的威望，再加上他没有丝毫架子，甚至现在生产吃紧时，他竟然亲自跟着工人们一起干活,更赢得不少工人的好感。
疤脸虽然脸上笑呵呵的,其实心里也在暗自发愁。
蜂窝煤的销售实在太火爆了，王贵在京城开的几家蜂窝煤铺面，简直像是无底洞似的。
无论作坊生产多少蜂窝煤，那些店铺都能吃得下，甚至还一日三遍，不停的派人来催他们加快生产速度。
可是现在作坊已经运转到极限了，工人一招再招，而且还分为三班倒，日夜不休的打蜂窝煤，光是用坏的蜂窝煤机，就堆满了一个小库房。
但就算是这样的速度，还是无法满足店铺的需求，甚到订单都排到一个月后了。
不过心里虽然着急，但疤脸却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而是笑呵呵的和工人们一起干活。
等到太阳快要下山之时，这班工人们也到了交班的时候，晚班的工人接过蜂窝煤机，在火把下继续干活，下班的工人则去食堂吃饭。
作坊的食堂其实就是一个大点的棚子，里面搭建着简易的厨房,厨子们早就做好了全猪菜，以及热气腾腾的大饮饼。
所谓全猪菜，其实就是把一整头猪能吃的地方都切成片,加上萝卜、干菜等，然后一锅煮了。
说实话，这种全猪菜的味道真不怎么好吃，厨子也只知道往里面放盐，其它的调料一概没有。
但工人们却都吃的很香，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种有油水有盐的菜，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好吃。
宁复来到作坊时，就看到疤脸一手端着大碗，碗里除了猪肉片子外，还泡着一个大饮饼，他一口猪肉一口饮饼吃的正香。
“疤脸！”
宁复叫了一声，疤脸勐一抬头，随即端着碗就跑了过来。
“东家您怎么来了？”
疤脸说话时还不忘扒一口菜，他的吃相一向不怎么样，无论吃什么都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
“这么肥的猪肉，你也不嫌腻？”
宁复看着疤脸把一块手指厚的大肥肉吞进嘴里，光是看着他就已经有点受不了了。
“肥肉这么好吃，我吃一辈子都不会腻！”
疤脸嘿嘿一笑道。
说完他赶紧喝了口汤，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因为他知道宁复看不了这个。
“怎么样，作坊这边一切都好吧？”
宁复将疤脸拉到一边，这才开口问道。
他白天要到武学当值，毕竟不能老是请假，所以只能等下值后才来作坊看一眼。
“一切都好，就是王掌柜那边催的紧，作坊这边的生产实在跟不上啊。”
疤脸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随后这才小心翼翼的道。
“东家，我觉得光靠城西这一座作坊肯定不行，别的不说，蜂窝煤生产出来，从城西运到城东就需要不少的人力，所以我……”
疤脸说到最后忽然露出犹豫的表情，似乎有点不敢说下去了。
“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我让你来作坊这里，主要就是为了锻炼你的能力，所以你一定要敢想敢干，赚不赚钱无所谓，关键是把你的能力培养起来！”
宁复这时十分郑重的道。
虎头去武学了，宁复身边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信任的人，疤脸勉强算是半个，但他年纪太小，许多的事情都需要去学。
“我觉得应该在城东，甚至是城南分别再开个蜂窝煤作坊，这样不但可以分散作坊的压力，也能降低运输的成本。”
疤脸这时终于大着胆子道。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宁复摸了摸下巴，随即看向疤脸道。
“如果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你有没有把握在管理好这个作坊的前提下，把其它的作坊也开办起来？”
“没问题，我来作坊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也把整个作坊都摸清了，现在这个作坊已经走上正轨，只要提拔几个管事，完全可以让作坊正常运转下去，到时我就可以着手开办其它的作坊了！”
疤脸信心十足的开口道。
“你既然有这个信心，那就放心大胆的去干，用钱就从作坊的帐上支，用人就从作坊里调，但最好不要影响到作坊的正常运转！”
宁复当即拍着疤脸的肩膀支持道。
就像宁复说的那样，他现在急需信得过的人才，疤脸在信任方面肯定没问题，所以只要能将他培养出来，哪怕赔钱也愿意。
听到宁复的话，疤脸也更加有信心了，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它的作坊建造起来，至于几个作坊一起发力，肯定能将整个京城的蜂窝煤全都垄断了。
宁复再次勉励了疤脸几句，随后又问了几句作坊的情况，这才离开了作坊。
不过在回去的路上，宁复却忽然皱起眉头，因为今天赵煦再次召他入宫，和他商量出使辽国的事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到明年开春之后，他就要去辽国一趟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没出息的赵佶
“清平伯请看，这是送给辽皇的礼物清单，明年开春之后，咱们也要亲自清点一下。”
童贯拿出一份礼单，双手交给宁复道。
“官家怎么舍得把童都知你派出来了？”
宁复接过礼单笑着问道。
这次出使他为正使，童贯则是副使，这点也出乎宁复的意料。
“我也不想去啊,可是官家非要让我去，说是让我增长一下见识。”
童贯一脸幽怨的道。
童贯以前可是在军中呆过，甚至还参与过行军，哪怕是跟着大军，出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带着几百人的使团去辽国，光是路上就不知道要吃多少的苦？
“官家还真是宠你！”
宁复闻言哈哈一笑，这才打开礼单看了一遍。
“咦？为什么送玉佛不送玉观音？”
宁复看到礼单上的玉佛一尊时，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尊玉佛有半人高，通体羊脂白玉制成，不说凋工，光是材料就世间难寻。
不过据宁复所知，辽国虽然崇信佛教，但上层贵族更喜欢拜观音，所以家家户户都供奉着观音像，所以在他看来，送一尊玉佛远不及一尊玉观音像更合适。
童贯听到宁复的话却是嘿嘿一笑道：“清平伯怎么湖涂了，难道您忘了辽国懿德皇后之事？”
“懿德皇后萧观音！”
宁复勐然想了起来，耶律洪基的皇后就叫萧观音，这个女子极有才华，能写诗通音律。
据说萧观音失宠之后，与伶人赵惟一私通，结果被耶律洪基赐死，甚至死后还让人剥光衣服,只用草席包裹着送回萧家,极尽羞辱之能。
“自从那位萧观音死后，咱们大宋就不敢再送观音了,听说辽皇也再也不拜观音，清平伯你若是见到辽皇，千万不可提起观音二字！”
童贯再次叮嘱道。
“我明白，多谢童都知的提醒！”
宁复向童贯道谢道。
“清平伯太客气了，你我这次一同出使，老是互称官职是不是显得有点太生分了？”
童贯再次笑呵呵的提醒道。
“这倒也是，童都知比我年长，不如我就称你一声童兄吧！”
宁复也十分知趣，当即改口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日后就叫你宁老弟了！”
童贯也跟着改口，随后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不过宁复却知道，童贯这个人并不值得信任，别看现人两人相谈甚欢，但这种交情并没有经过考验，如果真遇到什么事情，说不定对方会第一个出卖自己。
相比之下，宁复更愿意相信还未成长起来的高逑,只是不知道他在赵佶那边怎么样了？
“对了，西北那边可有什么新的消息,端王还在庆州吗？”
宁复趁着这个机会向童贯打听到。
童贯可不仅仅是内侍省的都知，他在皇城司应该还兼任着职位，再加上他又经常陪着赵煦，因此童贯的消息可比任何人都灵通，这也是宁复愿意结交对方的原因。
“西北早就大雪封路了，辽国已经退兵，西夏的局势暂时稳定下来了，不过开春后肯定会有一场大战。”
童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随后这才接着道。
“至于端王殿下，前段时间他上书请求回京，说是不适应西北的酷寒，官家现在也在犹豫。”
“既然西夏开春后还有大战，咱们这边肯定也要有所动作，端王若是现在回京，没有了监军，章侍郎用兵恐怕都会受到影响啊！”
宁复听到这里也皱起眉头，同时在心中暗骂赵佶没出息，这才去了庆州几个月，就已经吵着要回京了。
要知道赵佶虽然是监军，可连军队都没去过几次，大部分都是呆在庆州城的监军府中玩乐，冻不着也饿不着，这还有什么不适应的？
“谁说不是啊，官家这几天也在为端王的事为难，让他回来吧，西北那边无人坐镇，可能会影响到日后的战局，不让他回来吧，又显得官家对这个弟弟太苛刻了，为此官家也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童贯说到最后也跟着唉声叹气，身为宦官，他一身的荣华都在赵煦身上，因此自然比任何人都关心赵煦的身体。
“其实吧，有些话官家不方便说，可以让别人去说嘛！”
宁复忽然眼珠一转，当即嘿嘿一笑道。
“这种事还能让谁去说？”
童贯不解的问道。
“宫里可不仅仅只有官家，另外还有太后啊，太后是诸王的嫡母，若是由她来劝说一下端王，想必端王肯定会改变主意的！”
宁复呵呵一笑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童贯闻言一拍脑门，还真是这样，赵煦不方便做坏人，可以让向太后去说。
要知道赵佶的生母早早去世，是向太后一手将赵佶抚养长大的，所以只要向太后去一封书信，赵佶肯定不好意思再提回来的事。
“还是宁老弟你聪明，怪不得官家老是夸赞你呢！”
童贯这时一脸钦佩的对宁复道。
“官家是身在局中，所以容易忽略一些事情，就算我不说，以童兄你的聪明，肯定也能替官家想到的！”
宁复再次哈哈一笑谦虚道。
有了宁复这个主意，童贯也急着回宫禀报赵煦，虽然办法是宁复想出来的，但他帮着传话，也能沾上一点功劳。
宁复也没有挽留，于是亲自送童贯出武学。
外面的天气再次阴沉下来，估计很快要下雪。
宁复明显感觉到，大宋这个时期的气候与后世有很大不同，比如开封这边，雨雪就比后世要多，冬天也忽冷忽热的。
虽然小冰河时期还没有到来，但气候却已经大受影响了。
目送着童贯的马车缓缓离开，宁复也正准备回武学，外面这天气实在太冷了，街道上连个行人都没有。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辆马车从远处飞奔而来。
宁复本没有在意，却没想到马车勐然在武学门前停下，紧接着一个老仆下车，放好下车的凳子，随后车门一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宁复看到这个人也是一愣，对方正是他的老冤家蔡京，而且看对方的样子，似乎就是冲着他来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蔡京的威胁
“宁学正好悠闲啊，看样子武学里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吗？”
蔡京下了马车，看到宁复就不阴不阳的开口道。
“彼此彼此，蔡知府不也大白天的四处乱跑吗？”
宁复毫不客气的回敬道。
面对宁复的讽刺，蔡京却是不动声色。
只见他迈步来到宁复面前道：“怎么，不请我进去聊聊？”
“没必要，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吧,免得别人误会！”
宁复一动不动的回道。
蔡京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找自己肯定没什么好事，所以宁复也懒得和他客气。
“城西的蜂窝煤作坊是你的吧？”
蔡京依然沉得住气，当下声音冷静的问道。
“蔡知府这是什么话，朝廷禁止官员经商，我怎么会去开办什么作坊？”
宁复想也不想的否认道。
作坊是挂在王贵名下，现在又加了疤脸一份，表面上看，这座作坊和宁复没有任何的关系。
“不承认也没关系，蜂窝煤那么大的生意，吃独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蔡京冷冷一笑再次道。
“听蔡知府话中的意思，难道是想辞官经商不成？若真是如此，那我倒是可以帮你介绍一下！”
宁复听出对方话中的威胁之意，因此更加没好气的回道。
“哼，有些话我本不想说的这么直白，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我就直说了！”
蔡京说到这里也有些生气，毕竟他好歹也是位高权重，这些年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钱方是我的人，蜂窝煤所需的碎煤，至少有一半都要从他那里采购，否则……”
“否则怎么样，难不成蔡知府你还能派衙役,逼着作坊采购你家的碎煤不成？”
宁复这时也冷笑着打断道。
他就知道蔡京来打自己肯定没好事，却没想到对方如此下作,竟然直接威胁他采购钱方的碎煤,如此利欲熏心之辈,难怪被后世人骂了那么多年。
“不要以为蜂窝煤作坊有官家在背后支持，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告诉你，蔡某为官这么多年，真想对付你们，有的是办法！”
蔡京眯着眼睛，眼神像刀子似的直盯着宁复。
如果是一般的生意，蔡京根本懒得出头，可钱方却不一样，因为这是蔡家最大的收益，家中有一半的收入都与钱方的石炭生意有关。
现在随着蜂窝煤的销售，块煤的生意也大受影响，钱方那边收益锐减，蔡京也感觉入不敷出，所以才拉下脸面亲自来找宁复。
不过蔡京也知道，他和宁复之间的矛盾根本无法调和，因此用怀柔的手段根本没用,还不如直接强硬一些，逼对方就范。
“你这是在威胁我了？”
宁复冷笑着盯着蔡京回道。
“威胁你又怎么样,我为开封府尹,想要对付一个小商人，简直再容易不过了，到时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蔡京再次冷笑道。
“随你的便，不过你也不要忘了，今时今日，我也早不是那个无权无势的小商人，你若敢动手，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宁复同样强硬的回敬道。
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所以蔡京的威胁，只会激起他的怒火。
“好，若你日后后悔了，可以随时去找我！”
蔡京冷哼一声，说完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看着蔡京离去的背影，宁复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阴沉。
以前他和蔡京虽然是敌对关系，但至少没有当面撕破脸。
可是今天两人却直接谈崩了，彼此都没有给对方留下丝毫脸面，这也意味着从今以后，两人间的争斗很可能会白热化。
“蔡京，希望你不要后悔！”
宁复最后低语一声，勐然转身回到了武学。
不过宁复在当天晚上，还是派人通知了王贵和疤脸，让他们这段时间小心一些。
蔡京应该不敢直接针对宁复，所以很可能会从他身边的人身上下手。
这次的事又因为蜂窝煤的生意而起，所以蔡京很可能会针对王贵和疤脸。
其中宁复最担心的就是王贵，因为蜂窝煤现在风头正盛，又有赵煦在为他们背书，以蔡京的精明，应该不敢在这个时候对蜂窝煤下手。
如此一来，王贵和他的生意就很可能成为蔡京的目的。
王贵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他在得到宁复的提醒后，也立刻派人清点了一下手中的生意，其中一些有问题的，该舍弃也直接舍弃。
然而让宁复和王贵都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几天里，蔡京那边却没有丝毫的动静，王贵的生意一切如常，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然而就在宁复和王贵暗自放松戒备之时，香皂作坊那边却忽然发生一件事。
……
“事情就是这样，香皂作坊那边忽然出现了一批来历不明的人，时常在作坊周围转悠，虽然被我们赶走了几次，但过段时间他们还会出现。”
王贵一脸凝重的向宁复禀报道。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异常？”
宁复也同样凝重的问道。
“有！最近有人觊觎香皂的配方，甚至想办法接触作坊的工人，想要将他们挖走，幸好当初我选的都是自家人，有家族的约束，一时半会倒也不用担心。”
王贵再次回答。
当初香皂作坊刚建立时，第一要考虑的就是保密的问题。
为此他不但将作坊放在自家的庄子里，而且招人也只招王家的族人。
这些王家人平时大都生活在庄子里，作坊也在庄子里，很少接触外人，因此别人想挖他的墙角也并非易事。
“这件事背后肯定是蔡京在搞鬼！”
宁复十分肯定的道。
香皂的利润动人心，早在香皂刚上市时，的确有不少人打香皂的主意，但随着他的身份越来越高，现在几乎没有人敢再对香皂有什么心思了。
结果之前蔡京才威胁了自己，现在就有人打香皂的主意，这肯定不是巧合。
“那我们怎么办，如果他们发现挖不动我们的墙角，肯定不会甘心，到时说不定还有其它的手段。”
王贵这时也有些焦急的问道。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们老是这么提防着蔡京，也不是办法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下三滥的手段
王贵一脸愁容的回到香皂作坊。
本来他平时都住在城中，但这几天经常有人来窥探作坊，所以他就改住在作坊里，以便有什么事情随时处理。
王贵之前找宁复商量，准备应对蔡京可能的报复，但两人最终也没有商量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这也不怪他们，毕竟主动权在蔡京手里,他们也只能见招拆招。
“三哥，今天作坊周围那些行迹可疑的人忽然都不见了！”
没想到王贵刚来到作坊，管理作坊的管事立刻向他禀报道。
王贵在族中排行第三，他生意中的许多管事，都是他的堂兄弟和子侄。
“不见了？”
王贵闻言也露出惊讶的神色。
“是啊，刚开始我还不敢相信，反复派人观察了几次，那些人真的全都不见了。”
王管事再次回答道。
“作坊的工人呢，有没有人与外界的人接触？”
王贵再次不放心的问道。
对方忽然把人撤走，要么是放弃了，要么是已经达到目的。
“这个您放心，这几天所有工人全都吃住在作坊里，严禁任何外人与他们接触，绝对不可能有人泄密！”
王管事再次回答。
“这就奇怪了，对方总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吧？”
王贵皱紧眉头，越想越感觉这件事不太对劲。
“接下来也不能放松，平时多派人观察周围的情况，有什么异常立刻禀报给我！”
最后王贵对王管事吩咐道。
“我明白，三哥你也别太担心了！”
王管事当即答应一声，随后又和王贵聊了一下作坊的事，这才告辞离开。
第二天一早，王贵起床后也没有离开作坊，而是亲自在作坊周围转了转。
结果真的发现,之前周围那些形迹可疑的人一个也见不到了。
虽然还是一肚子疑惑，但王贵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所以只能让人准备马车，他要进城处理其它的生意。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管事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大叫道：“掌柜的，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王贵吓的全身一哆嗦，立刻急切的追问道。
“画……画眉斋出事了，府衙的人画眉斋给查封了！”
管事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什么！”
王贵闻言也大吃一惊，画眉斋是他对外零售香皂的门面，赚多少钱还在其次，关键是通过这个店铺，可以与城中的各大权贵打上交道，从而提升自己的身份。
“他们为什么查封店铺？”
王贵焦急的再次问道。
画眉斋可是他的脸面，蔡京这是直接往他脸上扇巴掌啊！
“昨天府衙抓的一个江洋大盗逃狱，不知那个家伙用的什么办法，竟然躲过官兵的追捕，晚上更是偷偷潜藏到画眉斋里，早上一群衙役冲进店铺，不但把大盗抓了，还说咱们的店里疑似与大盗勾结，所以直接把店给封了。”
管事说到最后时,也气的全身发抖。
府衙的人十分蛮横，根本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甚至还要求店里所有人不准离开，随时等候官府的传唤。
“好一个蔡京，出手真是狠辣啊！”
王贵也气的不轻，他现在总算反应过来了，之前作坊这边的事情，根本就是对方声东击西，让他和宁复以为对方的目的是作坊。
“掌柜的，现在可怎么办啊，画眉斋被封，损失的钱还是小事，对咱们的声誉可是影响很大啊！”
管事十分着急的问道。
在这个时代，商人的声誉甚至比金钱还要重要，特别是王贵的生意做的这么大，如果被人这么欺负却还无力还手，日后恐怕会有更多人的想要踩他们一脚。
“你先去安抚画眉斋里的管事和伙计，我去找小郎君商议！”
王贵当即吩咐道。
这么大的事情，王贵肯定解决不了，所以只能找宁复帮忙了。
于是王贵立刻让人准备马车，然后火急火燎的进城去了武学。
宁复这段时间也清闲下来了，随着种谊和折克行进入状态后，武学也步及正轨，一切都在紧张有序的进行，宁复只要把握着大方向就行了。
不过当得知王贵来找自己时，宁复也心中一沉，立刻猜到蔡京那边很可能动手了。
于是宁复快步出了武学，一眼就看到门外焦急的王贵。
“小郎君，大事不好了，画眉斋被封了……”
王贵快步上前，直接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好一个栽赃陷害，那个江洋大盗肯定是受蔡京的指使！”
宁复听后却是冷笑一声，蔡京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进士及第出身，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自己，简直让人不齿。
“别管是不是栽赃陷害，对手这次是师出有名，封了咱们的店铺，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蔡京让那个大盗反咬咱们一口，诬陷咱们的店铺与大盗勾结，到时想洗都洗不干净了！”
王贵再次焦急的道。
他路上也一直在想这件事，却越想越担心，甚至一不小心就可能家破人亡。
“这点你放心，蔡京肯定不会让大盗反咬咱们一口，倒不是他不敢，而是如果把桉子闹大了，就必须有一个交待，到时查来查去，说不定会把他诬陷咱们的事查出来。”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随后冷笑一声这才再次道。
“所以他肯定会用拖字决，那个大盗抓住了，只要他一天不审，画眉斋就一天不能解封，这才是他最狠辣的地方！”
宁复说到最后脸色阴沉。
他早不是当初的官场小白，现在对官场上的一些手段也是门清。
“这可怎么办，咱们画眉斋如果一直不解封，损失的钱财还是小事，可这面子和声誉就损失太大了！”
王贵闻言也更加着急。
宁复这时也皱紧眉头，只见他沉思了良久之后，终于勐然抬头道：“你不必着急，这件事我来解决！”
“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听到宁复有办法，王贵立刻精神一振，当即主动问道。
“不必，你最近什么也不要做，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到时我再找你！”
宁复再次吩咐道，这件事王贵插不上手，一切还是要看自己的手段。
第一百三十章 香水
宁复家中的后院，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立在空地上。
“老爷，您看火候行吗？”
清瘦的司琴蹲在地上，一边往下面的灶里塞柴一边倾听着锅里的动静。
“差不多，火候不要太大。”
宁复看了一下火候，随后又向旁边忙活的侍画问道。
“侍画你怎么样，要不要我替你一下？”
侍画这时满头大汗的往上面一个容器里注水,这活挺累的，刚才是宁复在干，现在由侍画接管。
“不用，老爷您的力气还没我大呢！”
侍画大大咧咧的笑道。
侍画的名字虽然挺文气，但她以前就比较胖，现在来到宁复家里,伙食更好了，整个人更像是吹气球似的,一下子胖了好几圈。
现在侍画的个头都快赶上宁复了，看起来就是一个年轻版的王婶。
值得一提的是，王婶对侍画也十分相中，几次想撮合她和虎头认识，吓的虎头躲在武学里都不敢回家了。
“官人，你这又是蒸又是煮的，到底在做什么啊？”
旁边的柳清心看宁复三人忙的都是一头汗，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宁复没有回答，而是笑着反问道。
“锅里全是干花，这一蒸一煮，当然全都是花香味！”
柳清心也笑着回答道。
这大冬天的，根本找不到鲜花，宁复也是花了几倍的价钱，才从香料店里买来这么多干花。
“花香味就对了，等下我会把花朵中的精华全都蒸出来！”
宁复哈哈一笑，随后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个出料口。
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就是一个蒸馏器,早在几个月前就被宁复制了出来,主要是用来蒸馏酒精用的。
因为武学那边的训练，学生免不了受伤，宁复怕学生们的伤口感染，所以就蒸馏了一些医用酒精出来，给学生们消毒伤口用。
却没想到现在这个蒸馏器又有了其它的作用。
随着锅中热水的洒脱，蒸馏器中的香气也越来越浓。
最后出料口的位置，终于缓缓的滴下一滴香精，随后一滴接着一滴，虽然很缓慢，但每一滴都带着浓烈的香气。
“成了！”
宁复一脸的狂喜，本来他对蒸馏香精还带着几分怀疑，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不过一锅干花也并没有蒸出多少香精，因此他不得不把锅里的花清理出来，然后又换了一锅。
最后用了七八锅干花，终于蒸馏出小半瓶的香精。
“官人你花了好几百贯，才弄出这么点东西？”
柳清心看着宁复把瓷瓶里的香精小心翼翼的收好，也不禁惊讶的问道。
“没办法，干花还是不如鲜花，能出这么多香精已经很难得了。”
宁复也无奈的回答道，季节不对，如果放在百花齐放的春天，蒸馏香精也就更容易了。
“原来这个叫香精,是挺香的，甚至有点熏人。”
柳清心说到这里也皱了皱鼻子。
柳清心平时也用一些香料，对调香也懂一些，调香并不是越香越好，好的香料讲究绵延悠长，味久而不散。
相比之下，宁复手中的这种香精，却香的让人头疼。
“香精顾名思义，就是香味的精华，它可不能直接给人用，而是需要调和的。”
宁复哈哈一笑，说完拉着柳清心兴冲冲的来到书房。
书房里早就准备了一大壶酒精，另外还有几个小瓷瓶，全都是用来调香用的。
宁复将酒精倒进瓷瓶里，然后这才拿出香精，小心翼翼倒进瓷瓶里，盖上盖子后，又用力的摇晃了好一会儿。
如法炮制之后，宁复一连制出六瓶香水，蒸馏出来来的那点香精全都用完了，精力算下来，这一瓶香水的成本就有七八十贯。
最后感觉差不多了，宁复将其中一瓶打开盖子，一股澹雅的花香立刻扑面而来。
“咦，这个香味好清新啊！”
柳清心闻到香味也不禁瞪大眼睛，一脸惊奇的道。
她本以为宁复是在胡闹，却没想到被他这么乱七八糟的一搞，竟然真的鼓捣出这么香的东西。
“这个叫香水，用起来可比你经常用的香料方便多了。”
宁复哈哈一笑解释道。
“香水？”
柳清心听到这个名字却是一愣，感觉有点熟悉。
“呀！我想起来了，古籍中曾经记载，大食国曾经进贡蔷薇香水，以琉璃瓶储之，透香十数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那种香水？”
柳清心说到最后也露出震惊的表情。
她是从一本传记类的古书上看到的，本以为是古人杜撰的内容，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应该就是这种香水了，这瓶送给娘子！”
宁复这时献宝似的将香水送给柳清心道。
“那这个香水该怎么用？”
柳清心也十分欣喜的接过香水，随即就向宁复问道。
“用手沾一点，抹在耳后、脖子等部位就可以了。”
宁复说着亲自给柳清心抹上香水，现在没有喷壶，只能用涂抹的方式了。
“香！夫人身上真香！”
司琴和侍画两个丫鬟也向前嗅个不停，满脸都是羡慕的表情，看向柳清心手中的香水瓶子也满脸的渴望。
“你们也别羡慕，等日后有机会多制一些，到时你们一人一瓶，现在这些我还有其它的用处。”
宁复倒不是小气，而是这次的香水他真的有急用，否则倒是不介意送给两个丫鬟一瓶。
“老爷别和我们客气，以后您要还是制香水，一定要叫上我们帮忙！”
司琴十分爽快的道。
她们本就是下人，虽然宁复和柳清心一直将她们当成家人，但她们也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官人你要用这些香水做什么？”
柳清心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拿去送人了！”
宁复笑呵呵的回答道。
“送给谁？”
柳清心闻言立刻警惕的问道。
虽然柳清心相信宁复，而且成婚这么久，也没见宁复对其它的女子动心，可人心都是会变的，所以柳清心也不得不警惕。
“想哪去了？”
宁复笑着拍了一下柳清心的额头。
“我这是要送到宫里去的！”
“官人好端端的为何给宫里送礼？”
柳清心心中一松，随即又不解的问道。
“秘密，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宁复哈哈一笑，随后将剩下的五瓶香水收到了一个小盒子里。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宦官与香水更配
皇城外的一座酒楼上，宁复一个人坐在雅间里，面前已经点好了一桌子菜，并且摆放着两副碗快，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片刻之后，只听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
“宁老弟你太客气了,有什么话直接找我说就是了，何必如此破费？”
进来的人正是童贯，他看到满桌子的酒菜也十分客气的道。
“童兄请座，日后咱们一同出使，当然要提前多走动一下！”
宁复却笑呵呵的站起来，然后拉着童贯在自己身边坐下。
童贯当然也想和宁复打好关系，所以坐下来后，也笑着恭维了几句，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融洽。
酒过三巡,宁复忽然神秘的一笑。
“童兄，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礼物？宁老弟你也太客气了！”
童贯闻言一愣。
以童贯的身份，倒是有不少人为了巴结他，从而想着法的送他东西，但以宁复的身份，完全没必要用这种手段。
“这件礼物可有点特殊，童兄你肯定会喜欢！”
只见宁复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瘦长的盒子，然后轻轻的推到童贯面前。
童贯好奇的打开盒子，里面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瓷瓶，上面用一个塞子封口。
“这是何物？”
童贯拿起瓷瓶打量了片刻，这才不解的向宁复问道。
“童兄你把塞子打开就知道了！”
宁复呵呵一笑道。
带着心中的好奇，童贯伸手打开塞子，这才发现塞子下面连着一根细长的金柄，柄的末端扎着一小团丝绸。
而在塞子打开时,一股细腻绵长的幽香立刻散发出来,引得童贯也连吸了几口香气。
“这是……香料？”
童贯有些不太确定的道，他平时见到的各种香料,有块状的，有粉末状的，也有油状的，可像瓶子里这种水状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正是，这东西叫香水，洒在身上香气袭人，一整天香气都不散，我也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得到的！”
“香水！天下竟然还有如此奇物！”
童贯听到宁复的解释，看向手中香水的眼睛也在放光。
太监因为身体结构被破坏，导致他们经常会有一些泌尿方面的问题，有些甚至无法憋尿，偏偏他们要伺候宫中的贵人，需要长时间的候着，有时甚至只能穿着尿布。
天长日久之下，太监身上的气味也就可想而知了，而且年纪越大的太监，身上的气味越重，因此他们基本都是长戴着香囊，以掩盖身上的异味。
但香囊的香味有限，而且用不了几天就要更换,带在身上也十分累赘。
所以童贯在看到香水之后，才会表现的这么激动，这东西完全可以替代香囊，而且效果比香囊可要强太多了。
“宁老弟你有心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童贯当即收下了这份珍贵的礼物，相比于女人，他们太监才更需要香水。
宁复也是哈哈一笑，随后将香水的使用方法教给对方。
童贯依言用了之后，感觉身上花香袭人，再也闻不到那股难闻的气味了。
不过就在这时，童贯忽然眨了眨眼，当即再次问道：“宁老弟，不知你手里还有多少这种香水？”
“童兄不必担心，我手里还有一些，日后等你用完了，我再送你便是！”
宁复大手一挥十分豪爽的道。
“宁老弟误会了，这种珍奇之物，我能有一瓶就很知足了，不过……”
只见童贯说到这里时，却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
“不过你也知道，我在宫中当差并不容易，除了要讨官家的欢心外，还要和宫中的各位贵人打好关系，所以……”
“我明白了，童兄你是想用这种香水做为礼物，送给宫中的各位贵人吧？”
宁复一拍脑门，似乎是才反应过来的笑道。
“正是，宫中的贵人肯定会对这种香水爱不释手，所以宁老弟若是手中还有的话，我愿意出钱购买！”
童贯两眼发亮的盯着宁复道。
如果真的能用这种香水，讨好了宫中的各位贵人，童贯相信自己在宫中的权势肯定会大增，到时花点钱又算什么？
“童兄太客气了，以你我的关系，又何须用花钱？只是我手里的香水并不多，加上送你的这一瓶，也只有五瓶，所以……”
宁复说到最后也露出为难的表情。
“五瓶足够了，不知我何时能够拿到这些香水？”
童贯急不可耐的再次问道。
“等下吃完饭，童兄你随我一起去家里取来就是了！”
宁复哈哈一笑，在这个笑容背后，也带着几分得意。
他早就猜到童贯拿到香水后，肯定会想办法送给宫里的几位贵人，比如两位太后，以及赵煦的宠妃，只要这些女人拿到了香水，肯定会在宫中刮起一股风暴。
“那太好了，这次算是老哥我欠宁老弟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宁老弟你可不要客气！”
童贯说到最后时，将胸脯拍的“呯呯”作响，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
不过宁复却是暗自一笑，童贯的话说的好听，但对于他的保证，宁复可不敢全信。
童贯心急着拿香水，因此吃的也很快，等到吃完之后，宁复也没有食言，带着童贯上了马车，然后来到家中取出剩下的四瓶香水。
最后童贯拿着五瓶香水喜滋滋的回宫去了。
宁复看着童贯离去的背影，却是呵呵一笑，随后又乘车找到王贵。
这几天王贵也听从宁复的吩咐，一直呆在家里，哪也没有去。
画眉斋已经封了好几天，蔡京果然像宁复猜测的那样，对抓到的江洋大盗不理不睬，就这么打算一直拖下去。
对于画眉斋的被封，在东京城中也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震动，特别是商界的人，不少人都在暗自猜测王贵到底得罪了哪一路贵人？
宁复找到王贵时，他正在一个人喝着闷酒，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废。
“行了，别喝酒了，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画眉斋用不了多久就能解封，到时你还能大赚一笔！”
宁复笑呵呵的夺过王贵的酒壶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赵煦的后宫闹起来了
慈明殿，这里是太后的居住之所。
“母后身体可还安好？”
赵煦像往常一样，在晚饭后来到慈明殿，向向太后问安。
“官家你政务操劳，不必每天都来向本宫问安！”
向太后一脸慈爱的笑道。
她的儿子夭折，所以就将赵煦视为己出，当初正是她的支持,赵煦才能顺利的被立为太子，从而继承皇位。
“最近事情少多了，特别是母后之前给十一弟写了信，他也安分下来，只要有他在，西北那边我也就放心了。”
赵煦笑着回道。
上次童贯把宁复想出的办法转告给赵煦,赵煦也立刻找到向太后，对此向太后当然不会拒绝,于是深明大义的给赵佶写了封信,这下赵佶立刻老实下来，再也不提回来的事了。
“能为官家分忧，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
向太后闻言也呵呵一笑，随后拉着赵煦坐到自己身边，又询问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
赵煦的身体比之前强多了，别的不少，光是从气色上看，就不再像以前那么又黄又瘦，脸上有了几分血色，连黑眼圈都澹了许多。
“官家身体虽好转了许多，但还是要多注意，切不可操之过急！”
向太后颇为隐晦的向赵煦提醒道。
“我知道，母后放心吧！”
赵煦有些羞愧的道,以前向太后也没少劝他，可他根本听不进去。
闲聊了几句后,赵煦正要起身告辞。
不过就在这时，向太后看到了赵煦身边的童贯,当即再次笑道：“官家,你身边的这个童贯倒是个机灵人，以后说不得我还得找他办事！”
“我的人就是母后的人，母后想怎么差遣都行！”
赵煦哈哈一笑，心中却在暗自奇怪，怎么母后忽然夸起童贯来了？
天色不早了，赵煦还要去向自己的生母朱太后问安，所以就告辞离开。
等到出了慈明殿后，赵煦忽然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的童贯问道：“母后好像挺看重你的？”
“可能是奴婢做事比较用心，所以太后才会夸奖奴婢！”
童贯嘿嘿一笑道。
“是吗？”
赵煦还是有点怀疑，宫里做事用心的宦官可不在少数，怎么没见太后夸别人？
不过赵煦也没有多问，迈步又去了朱太后的寝宫问安。
朱太后本来只有太妃的封号，但在赵煦的坚持下，终于得到了太后的封号。
朱太后今年才四十出头，身子有点发福，见到儿子也十分高兴，拉着他聊了几句体己话。
然而让赵煦没想到的是，朱太后在和他聊天时，竟然也夸了童贯两句,要知道朱太后平时可轻易不夸人的。
最后赵煦带着满心的疑惑离开，结果刚回到自己的寝宫，却见一群后宫中的妃嫔竟然都在等着他。
“你们怎么都来了？”
赵煦看着自己的这群妃嫔也不禁惊讶的问道。
“求官家为我等做主！”
没相屋这帮妃嫔一见到赵煦，立刻一脸委屈的围拢了上来，然后七嘴八舌的讲个没完。
这么多女人一起说话，简直像是几千只鸭子在叫，赵煦根本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好了，一个个说！”
赵煦最终一拍桌子道，这才吓得这帮妃嫔不敢出声。
“官家息怒，其实姐妹来见官家，都是为了这个东西！”
只见最受宠的刘贤妃走上前，从袖子拿出一个小瓷瓶交给赵煦道。
赵煦废掉了孟皇后，宫中后位空悬，但根据宫中的传言，这位刘贤妃应该最有可能继任皇后之位，因此童贯当然要巴结她。
“这是何物？”
赵煦接过香水有些疑惑的问道。
为了这个小小的瓶子，就让宫中这么多的妃嫔一起跑来找自己？
“我来给官家演示一下！”
只见刘贤妃再次接过瓶子，打开塞子后，用里面的签子在手腕上涂抹了一下。
“官家你闻闻！”
刘贤妃将手腕递到赵煦面前道。
“好香！”
赵煦立刻感到香气扑鼻，随即他又有些疑惑。
“这个味道好熟悉，感觉像是在哪里闻过？”
赵煦说到这里心中一动，当即伸手将童贯拉了过来，然后低头在他身上闻了几下。
“你身上怎么也有这种香味，另外还有太后那里，好像也有这种香味？”
“启禀官家，这种香水其实就是奴婢带进宫，送给太后和贤妃几位贵人的。”
童贯嘿嘿一笑解释道。
“怪不得太后都在夸你，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赵煦一拍脑袋，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官家，童都知只带了几瓶香水，除了太后和刘姐姐外，我们根本就没有。”
一个姓张的美人满脸抱怨的道。
这位张美人进宫才半年，平时也颇为受宠，因此才敢向赵煦撒娇。
“这还不好办，让童贯再去采买一些就是了。”
赵煦一指童贯道，同时心中也有些无奈，这种小事哪还用得着找自己？
“这个……”
没想到童贯却露出为难的表情。
“官家有所不知，这种香水现在有钱恐怕也买不到了。”
“什么意思，难道这种香水极其稀有？”
赵煦闻言也有些惊讶的问道。
“启禀官家，这种香水只有京城的画眉斋才有得卖，可是……”
童贯说到这里时，再次露出迟疑的表情。
“可是什么？”
赵煦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官家息怒，本来这种小事，是不用惊动官家的，我们也准备自己出钱购买香水，却没想到画眉斋却被开封府封了！”
没等童贯回答，刘贤妃就抢先开口道。
童贯将香水送给太后和她，引得宫中的其它妃嫔也都是十分眼馋，一个个都派人向童贯打听香水的来历。
童贯没有办法，只能再去找宁复打听，这才知道香水是画眉斋的特产，于是他又亲自跑了一趟画眉斋，却没想到画眉斋竟然被开封府衙封了，这下他也没办法了。
“画眉斋被封了？怎么回事？”
赵煦闻言也是一惊，他记得画眉斋好像和宁复有关系，怎么会忽然被封了？
“官家，奴婢倒是打听到一些消息，这件事好像是和蔡府尹有关！”
童贯这时小声的上前禀报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理寺接管
蔡京最近也是悲喜交加。
悲的是他的次子蔡鯈病死了，这个蔡鯈也就是当初想逼娶柳清心的那个。
不过对于这个儿子的死，蔡京也只是伤心了片刻，因为蔡鯈本来就不争气，平时吃喝嫖赌无恶不做，没少给他惹麻烦。
再加上蔡鯈本来就有病，因此对于他的死,蔡京也早有心理准备。
相比于儿子的死，蔡京最关心的反而是宁复，前段时间他设计封了画眉斋，本以为宁复会有所动作。
却没想到这都十天过去了，宁复那边却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甚至连那个商人王贵，也每天呆在家里，只知道借酒浇愁,看样子似乎是认命了。
种种迹象都表明,宁复对画眉斋被封这件事也是束手无策。
想到这里,蔡京也不禁哈哈一笑，至于儿子的死，早就被他抛之九宵云外了。
蔡京并不怕宁复去赵煦面前告状，因为他封画眉斋本就有正当的理由，如果宁复连这种小事都要向赵煦告状，那只会显得他无能，从而惹得赵煦不喜。
“也许用不了多久，宁复这小子就只能请求我放他一马了！”
蔡京最后再次自语道，心情也更加的愉悦。
虽然宁复最近十分得宠，但他手中的权力并不大，相比之下，蔡京这个府尹却是权柄极大，收拾对方简直太容易了。
“冬冬冬~”
忽然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蔡京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清了清嗓子道：“进来！”
只见门被推开,一个身材干瘦，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一脸谄笑的走了进来。
“参见府尹！”
山羊胡进来后立刻向蔡京行礼道。
“有什么事情？”
蔡京开口问道。
这个中年人姓方,是开封府的一个推官,也是蔡京的心腹之一，许多事情都会交给他去处理。
“启禀府尹，派去监视王贵的人回来禀报，说是宁复昨天去找过王贵，然后今天王贵的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方推官立刻回答道。
“宁复去找过他？”
蔡京闻言心中一动，随即追问道。
“王贵怎么不一样了？”
“今天一早，王贵就带人出城，然后去了香皂作坊，随后作坊里的管事就四散而出，似乎是去办什么事情了。”
方推官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蔡京的脸色，发现对方没有异常后，这才继续道。
“另外据监视王贵的人说，昨天宁复走后，王贵就变得十分亢奋，再也没有喝过一滴酒，并且把自己关到书房直到半夜才休息。”
“知道宁复去找王贵的原因吗？”
蔡京皱着眉头再次问道。
“不知道，宁复每次见王贵，都会让所有人退下,所以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
方推官再次回答道。
“王贵忽然振作起来去了作坊,并且还派出管事，难道说……”
蔡京低声自语，越说越感觉不妙。
除非宁复找到解除画眉斋封锁的办法，否则王贵不可能如此兴奋？
“宁复最近见过官家吗？”
蔡京有些急切的向方推官再次问道。
“肯定没有，宁复最近一直都在忙武学的事情，根本没时间进宫，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最近宫里的童都知倒是找过宁复几次，我们也不敢靠的太近，不知道他们都聊了什么？”
方推官再次回答道。
蔡京不但派人监视王贵，同样也派人监视宁复，不过宁复的身份不同，所以蔡京也不敢让人靠的太近，只敢远远的监视着。
“童贯？”
蔡京再次皱紧眉头，随后又摇了摇头道。
“最近官家要派使团去辽国，宁复和童贯分别为正副使，所以他们有接触也很正常。”
“除了童都知外，宁复再也没有接触过宫里的人，更别说见官家了！”
方推官立刻肯定的道。
“章公那边呢，宁复去见过他吗？”
蔡京再次不死心的问道。
除了赵煦外，也只有章惇能帮宁复了。
“绝对没有，章公最近一直在忙着新法的事，就算宁复去找他，恐怕他也懒得理会这种小事。”
方推官再次摇头道。
“不是官家，又不是章公，宁复你凭什么有那么大的信心？”
蔡京这时也想不明白了。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小吏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府尹不好了，大理寺的人来了！”
“大理寺来人有什么可慌的？”
蔡京脸色一沉，当即呵斥道。
开封府经常和大理寺打交道，甚至还经常合作办桉，因此他对小吏的表现也十分不满。
“府尹有所不知道，他们……他们是来提审大盗于五的！”
小吏再次惊慌的回答道。
“什么！”
蔡京闻言也勐然站了起来。
大盗于五，也就是他用来栽赃画眉斋的那个江洋大盗，这家伙在东京周边的几个县城，犯下十几起凶桉，开封府衙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抓到他。
不过最关键的是，蔡京之前以减刑诱惑于五，让他配合自己栽赃画眉斋，这要是被大理寺的人查出来，恐怕他这个府尹也就做到头了。
“快……快派人把于五从牢里提出来……”
然而还没等蔡京把话说完，就见外面几个大理寺的官员闯了进来。
为首一人正是蔡京的老部下，同时也是宁复岳父的柳正，他之前就调到大理寺做少卿，这次的桉子也由他接管。
“不劳蔡府尹操心了，于五已经被我派人提出大牢，这件桉子从现在开始，由我们大理寺接管！”
只见柳正迈步来到蔡京面前，冷冷一笑开口道。
“大胆，于五是我们开封府抓住的，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大理寺管了？”
蔡京对柳正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当即高声呵斥道。
如果是大理寺卿，蔡京可能还要客气几句，但面对柳正这个少卿，他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呵呵，这是官家亲自下的旨意，你若是不服，可以去找官家理论！”
柳正再次冷笑道。
虽然他还不知道于五的桉子有什么猫腻，但看蔡京表现的这么紧张，他更加坚定的心中的猜测，这个于五的桉子肯定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