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他是章惇
柳正目光如炬,嘴角带笑。
宁复眼神闪烁,额头冒汗。
最终宁复终于顶不住压力,声音干涩的道:“您……都知道了?”
“我知道这件事时,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柳正看着有些惊慌的宁复,终于露出几分得意。
“那您还让清心来我这里,难道就不怕日后受牵连?”
宁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抬头问道。
“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之一,我想问你一句,你不会也像你父亲那样,做着什么反宋复周的春秋大梦吧?”
柳正说到最后时,脸上的表情也十分严肃。
“我又不傻,反宋复周这么离谱的事,我早就把它当做一个笑话了!”
宁复立刻表态,这也是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那就好!我也终于不用再做什么国师了!”
柳正长出了口气,似乎卸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国师?您还有这种身份?”
宁复更加震惊,除了亲家与好友外,柳正与自己父亲的关系似乎更加复杂。
“确切的说,我是你父亲御口亲封的大周国师,你刚出生时,也被他立为大周太子!”
柳正说到“国师”和“太子”的封号时,脸上也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爹还真把自己当成皇帝了!”
宁复同样是哭笑不得,随即又好奇的向柳正道:“我爹都疯成这样了,您就这么跟着他胡闹?”
只见柳正伤感的道:“你应该知道你爹有恩于我吧?”
“知道啊,我爹曾经救过您的命,后来又资助您参加科举。”
“对于你而言,只是轻飘飘的两句话,对我而言,这份恩情却是比山还要重……”
柳正放下了心中的包袱,索性就敞开了心扉,将当初的事给宁复详细的讲了一遍。
柳正少有才名,十五岁就参加科举,但没想到接连惨败,三次都没考中。
第三次科举时,柳家把最后一点田地都卖了,资助柳正进京赶考,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当时柳正一时想不开,竟然投水自尽,结果被宁父拼死救下。
事后柳正无脸回乡,宁父就资助他在京城求学,直到三年后柳正第四次科举,这才终于考中。
“你父亲整整资助了我三年,那三年里我无数次想要放弃,多亏了你父亲的鼓励,才让我坚持下去,可以说没有你父亲,我早成了汴河水底的一堆白骨了!”
“所以您为了报恩,哪怕知道我父亲在做春秋大梦,也愿意陪着他一起做下去!”
宁复若有所思的道,不得不说柳正的确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对,我陪他做复国的美梦,结成儿女亲家,并且资助你读书,可惜……”
柳正没有再说下去,宁复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要不是之前的宁复太不争气,柳正也不会解除婚约,毕竟他爱女心切,不愿意拿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去报恩。
只是在解除婚约后,宁父视柳正为叛徒,所以才会那么恨他。
“我明白了,您放心,从今以后,不会有人再逼您去做什么国师了,至于我和清心……”
就在这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这让宁复立刻收声。
紧接着只见店门被推开,那个占便宜没够的老者再次走了进来。
“咦,竟然有人抢到我前面去了?”
老者看到店里的柳正也露出失望的表情,虽然他不差那点钱,但占便宜实在让人太有成就感了。
“呵呵,老丈您来晚了,所以今天只能按原价收费了!”
宁复也是哈哈一笑,终于不用被对方薅羊毛了!
不过就在宁复话音刚落,却发现对面的柳正瞪大双眼,看向老者的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下官……”
柳正刚想站起来行礼,却被老者瞪了一眼,吓的他急忙坐了回去。
宁复心中一惊,本来他猜测老者是蔡京,可是看柳正的表现,恐怕老者的份量比蔡京还要重上许多。
“咳,老丈稍候!”
宁复很没有义气的丢下了自己的老丈人,一个人跑去后厨忙活了。
店里一共就六张桌子,老者就坐在柳正的旁边。
这让柳正也是如坐针毡,想走却又不敢走,只能低头苦熬。
宁复做好菜送上桌,柳正一直向他使眼色,但宁复实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叔父,您不是来探望清心的吗?”宁复替柳正找了个理由。
“对对对,你和清心成婚这么久了,也不说回去看看我们!”
柳正闻言大喜,站起来拉着宁复就往后面走。
等到出了后厨,来到后面的院子,柳正也长出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那个老丈到底是谁,为何叔父对他如此忌惮?”宁复好奇的问道。
“还能是谁,他是章惇!”
柳正提到“章惇”这个名字时,也尽量压低了声音。
“他就是章惇!”
宁复也是一惊,虽然之前有所猜测,但得知对方就是继王安石之后,扛起变法大旗第一人时,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房间中的柳清心听到外面的动静,于是推开房门,当看到柳正也是惊喜的大叫一声:
“父亲!”
“嘘~,咱们进去再说!”
柳正却顾不上欣喜,拉着宁复就挤进柳清心的房间。
“发生了什么事?”柳清心不明所以。
“章惇在外面!”柳正关上房门,终于可以正常说话了。
“章惇?”柳清心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看向宁复,“那个经常来吃饭的老者是章惇?”
“就是他!”宁复点头。
“他怎么会来你这里吃饭?”柳正喘了口粗气向宁复问道。
“十天前他自己来的,然后就每天傍晚都来吃饭。”宁复老实回答。
“十天前!”柳正苦笑一声,“这十天朝堂上是腥风血雨,全都拜这个章惇所赐!”
“朝堂上发生了什么,父亲您不会有事吧?”柳清心立刻关切的问道。
“章惇这十天连贬官员三十一人,谁求情都没有用!”
柳正说到这里一脸恐惧之色,随即他又有些庆幸的道:“幸亏我官小位卑,以前也没有参与党争之事,所以才没有受到牵连。”
“大清洗现在就开始了!”宁复心中暗想。
等到明年时,章惇对旧党的清算将达到一个顶峰,连司马光、吕公著这些已经去世的人都不放过。
听到父亲没事,柳清心松了口气,随即又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
“章惇还在外面,现在怎么办?”柳正向宁复问道。
“他就是来吃个饭,把他当做普通的食客就行了!”
宁复淡定的一笑:“叔父您和清心先聊,我去店里招呼!”
“你小心些!”柳清心再次叮嘱道。
宁复点头,这才迈步来到店里。
今日老者带了壶酒,这时一口酒一口菜,看起来好不悠闲。
如果不是柳正,恐怕宁复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悠闲的老者,竟然就是大权独揽的宰相章惇。
老者看宁复回来,竟然向他招了招手。
宁复迈步上前,老者对他笑着问道:“刚才那人是你岳父?”
“是!”宁复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你岳父在店里吃饭,应该不用付钱吧?”老者又问。
“不用!”宁复摇头。
“那就是了,不付钱的就不是客人,所以我还是第十个客人!”
老者说到最后得意的大笑一声。
宁复一翻白眼,你堂堂一国宰相,好意思和自己计较这一百文钱?
“若我没有记错,你岳父是在开封府任职吧?”没想到章惇忽然开口问道。
“没错!”
宁复心中一紧,眼前这个老头连贬了三十一个官员,不差柳正一个。
“那就怪了,一个官员,为何会把女儿嫁给你一个小商人?”
出人意料的是,这位宰相竟然问出一个十分八卦的问题。
“家父救过岳父大人的性命,又资助他科举,所以这些年岳父一直对我十分照顾。”
宁复心中一松回答道。
“倒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就是胆子小了点!”章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宁复不禁想要吐槽:您老刚回京就连贬三十一位官员,官场上人人自危,柳正不害怕你才是怪事!
接下来章惇没有再说话,等到吃完饭后,宁复照例免了他一百文,然后目送着他离开。
章惇刚走,柳正立刻从后面出来,长出了口气道:“终于走了!”
柳清心走过来关上店门,随即又向柳正问道:“父亲,我听说这个章惇与东坡居士是知交好友,他这次执政,东坡居士是不是就要回京了?”
“你说反了,章惇早就对东坡居士恨之入骨,所以他进京执政,最先倒霉的就是东坡居士!”柳正叹了口气解释道。
旁边的宁复也一皱眉,如果说他穿越到这个时代有最想见的人,肯定是苏轼无疑了。
苏轼名为旧党,却受旧党排斥。
新党更不喜欢他,之前的乌台诗案差点把苏轼整死,当时章惇虽是新党,却也仗义相助,全力营救苏轼。
至于后来章惇与苏轼为何反目成仇,则是一言难尽,反正苏轼晚年的颠沛流离,几乎全都拜章惇所赐。
第十六章 复国笔记(求推荐收藏)
夜已经深了,宁复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今天柳正走之前,又和宁复单独的聊了一会。
主要是告诉宁复一些关于周世宗柴荣后代的消息。
柴荣一共有七个儿子,前三个死于战乱。
第四个儿子名叫柴宗训,七岁即位,做了半年皇帝就被赵匡胤篡位。
当时赵匤胤没杀他,但柴宗训只活到二十岁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倒是他的儿子活了下来。
后世水浒传中的小旋风柴进,就是柴宗训的后人。
柴荣的第六和第七两个儿子,也都被人收养活了下来,并且更改了姓氏。
上面三支早就放弃了幻想,老老实实的做大宋的顺民,甚至这三支都有人在朝中为官,老赵家就算知道他们的身世,也不会有什么防备的想法。
唯独宁复这支死心眼,铁了心要复国。
可惜宁父志大才疏,年轻时造反失败,把积累的家业都败进去了。
宁复也彻底的成了反贼之子。
“造个毛反,老老实实的做个富家翁不好吗?”
宁复说着一骨碌坐了起来。
熟知历史的宁复早就知道,北宋虽然民间的起义不断,却没有一个成功的,声势最浩大的方腊和宋江,同样也以失败告终。
“造反……是没有出路滴!”
宁复再次低语一声,随后掀开被褥,露出床板上的一个暗格。
打开暗格,宁复从里拿出一个纯铁打造的小箱子,上面带着一个暗锁。
宁复拉开衣服,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鱼形钥匙,将鱼尾插到锁孔里轻轻一转,箱子这才应声而开。
这个小箱子是宁家祖传的,据说是从后周皇宫带出来的,只有宁复脖子上的鱼形钥匙能打开,钥匙当然是宁父去世前交给他的。
箱子里面只放着一方金印。
宁复拿起印章,底部小篆刻着“曹王之玺”四个字,曹王也就是宁复曾祖的封号。
宁复掂量了一下这方金印,很有分量,如果打成金饼的话,应该能换不少钱。
“好歹是个意义重大的古董,打成金饼有点太可惜了!”
宁复低声自语,随后又把金印放了回去。
“咚!”
宁复一怔,感觉金印放进箱子里发出的声音似乎不太对?
于是宁复急金印拿出来,用手指敲了敲箱子的底部,果然发现底部似乎是空的。
“还有一层!”
宁复心中一喜,感觉自己像是找到一个宝藏!
于是宁复伸手在底部的边缘摸索起来,很快就摸到一个很细的线头。
宁复捏住线头轻轻一拉,底部的一层薄板被开,露出下面一个扁平的夹层,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本书册。
“真有东西!”
宁复欣喜异常,这该不会是祖上为了复国留下的宝藏、兵库之类的吧?
想到这里,宁复伸手把册子拿出来,足足有字典那么厚。
只见册子的封面上,写着“复国笔记”四个大字。
“这字……”
宁复看着封面上的字却皱起眉头,因为这字写的歪歪扭扭,让他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打开册子,只见第一页用狗爬般的字写着一段话:
自起事失败以来,吾甘冒奇险潜入东京,卧薪尝胆以图复仇,终有一日,定要将伪宋皇帝刺于剑下!
在这段话下,还画着一幅儿童涂鸦般的小画。
宁复仔细辨认了半天,终于看出来是一个人手持宝剑。
另一个小人躺在地上,被宝剑刺中,如果仔细看的话,这个小人头上好像还戴着什么东西,应该是代表皇帝的冠冕之类。
看着这页上的字和画,宁复无力吐槽,这果然出自他那个老爹之手。
凭心而论,宁父的字虽然丑了点,但前面的那段话还是很有气势的,可惜后面的儿童涂鸦完全破坏了语句中的气势。
强忍着心中的羞耻,宁复翻开了第二页。
这一页上依然是一段话和一幅图。
吾自梦中惊醒,想到吾弟死于乱军之中,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若当初愿听吾弟一言,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下面的图画更加抽象,似乎是一群张牙舞爪的怪物追杀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手持丈八蛇矛,当然也可能是画弯的长枪,独自挡在怪物面前,为另一人争取了逃生的机会。
“怪物应该是指代朝廷的追兵,没想到我还有个叔叔,可惜没能逃出来。”
宁复感慨摇头,随后接着往下翻。
后面的内容五花八门,各种杂事、随想都有。
看得出来,宁父刚到京城时,生活还是很悠闲的,应该带了不少的财物。
比如其中有一段连着几天的记录:
二月初三,瓦子看戏。
二月初四,看戏。
二月初五,看戏。
二月初六,宁周啊宁周!你怎么能如此堕落!亡国之恨你都忘了吗?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了!你要振作起来!
二月初七,看戏。
……
宁复感觉自己中毒了,明明这册子上的东西满是糟点,却让他欲罢不能的想要继续看下去。
后面的内容更加杂乱,有些时间跨度很大。
比如有一条记录了宁复的出生,下一条记录就显示宁复五岁玩火,差点把家给烧了。
“咦~”
宁复在翻到后面时,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正是隔壁的王婶。
炊饼铺王娘子,吾之爱妃也,可惜吾年事渐长,复国无望,他日吾儿复国成功,定要尊王娘子为大周太后!
“实锤了,我和虎头果然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宁复忍不住拍案道。
下面画着王婶的一张画像,身上穿着大红的喜服。
看得出来,这些年宁父的画功大有长进,将王婶虎背熊腰的英姿都画的颇有神韵。
宁复再次翻了一页,又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刘劲道,吾后半生之死敌也,其人黑胖卑鄙,痴心妄想插足吾与王娘子的感情,其心可诛,日后吾儿登基,当诛其三族!
不过“三族”这两个字的后面,却又连着写了好几个“加壹”。
于是就变成了“当诛其三族加壹、加壹、加壹、加壹、加壹、加壹、加壹。”
宁复数了一下,刚好七个“加壹”。
“三加七等于十,这不就变成了诛其十族了吗?”
宁复无语,他几乎可以肯定,老爹最先写的是诛三族,但刘劲道在日后每招惹他一次,他就在后面写个“加壹”,最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文字下面照例有一张刘劲道的画像,画上的的人又黑又丑,像是从非洲某个旮旯里跑出来的。
“咦?有点不对啊!”
宁复忽然灵光一闪,当即将整个笔记重新翻了一遍,最终还是没找到自己要找到的东西。
“没有任何关于柳正的记载!”
宁复惊讶的低语道,柳正可是宁父亲口御封的大周国师,按理说应该记载在这本笔记上才对!
不死心的宁复再次翻了一遍笔记。
终于被他发现,在笔记中间,有一些书页被人撕掉了,加起来可能有几十页之多。
“我明白了!”
宁复恍然,肯定是柳家退婚后,父亲觉得是柳正背叛了他,于是一怒之下才把关于柳正的记录全都撕掉了。
宁复几乎可以想像出一个画面。
昏暗的灯光下,宁父拿着复国笔记,一边撕、一边哭、一边烧、一边骂。
嗯,小心眼的宁父绝对干得出来!
“藏宝图?真是想多了!”
宁复叹了口气把笔记合上,原样放回去后,又把金印放好。
最后锁好箱子,鱼形钥匙挂回了自己的脖子上。
已经是下半夜了,宁复躺下后也感觉困意来袭。
睡着后的宁复做了一个荒诞离奇的梦。
梦里宁复金盔金甲,跨下赤兔宝马,怀中抱着加特林机枪,单枪匹马挑翻大宋数十万禁军,马踏皇城夺回了大周的江山。
不过宁复并不满足,还要平北辽,灭西夏。
出征那天,不知何时复活的太上皇宁父亲手做拉面,太后王婶下厨蒸炊饼,刘劲道被砍头祭旗。
文武百官歌功颂德、万千百姓夹道欢送。
宁复登高一呼,台下数万将士威武雄壮,手中一水的AK47。
皇后柳清心登上皇城,亲自擂鼓为宁复壮行。
只见“呯呯呯~呯呯呯~”
宁复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却发现窗外天光大亮,有人在外面敲门。
第十七章 改编戏曲
宁复打着哈欠开了门,只见柳清心一脸担心的站在门外。
“你没事吧,今天怎么起这么晚?”柳清心关心的问道。
“昨天睡的比较晚。”
宁复又打了个哈欠,这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
“你也不要太累了,我做了早饭,你趁热吃吧!”
柳清心说完再次回到房间,她这段时间除了默写四书五经,也掌握了一些基本的生活技能,比如做点简单的早饭之类的。
早饭是米粥,加上从王婶那里拿的灌汤包子,倒是十分下饭。
吃过早饭后,宁复打开店门,然后自己在厨房处理食材。
就在这时,忽然只见张铁嘴拉着一个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小乙,有件好事要和你商量!”
宁复看到张铁嘴也急忙走到前面,随即打量了一下他拉着这人问道:“这位是……”
“在下许俊,是麒麟戏班的班主。”
只见来人主动向宁复行礼道,许俊大概二十多岁,人如其名,面白无须,相貌俊秀,颇有后世奶油小生的风范。
“麒麟戏班!”宁复听到这个戏班的名字也有些惊讶。
还没等宁复开口,只见虎头从隔壁走了进来,看到许俊也十分惊讶的道:“班主!”
麒麟戏班正是虎头之前打杂的那个戏班。
许俊看到虎头也有些惊讶:“虎头你怎么在这里?”
“我就住在隔壁,小乙哥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虎头迈步来到宁复身边笑道,他虽然离开了戏班,但对戏班还是很有感情的。
“那可太巧了,既然大家都不是外人,事情就更好办了!”张铁嘴终于找到机会插嘴道。
“张叔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宁复好奇的问道。
“是这样,我想将狄公案搬到戏台上去,所以才找到张先生,不过张先生说狄公案是小郎君写的,所以我们才一同前来,希望征得小郎君的同意。”
许俊一脸诚恳的向宁复请求道。
“小乙,许班主是昨天找到我的,结果我们聊了一整晚,越聊越觉得可行,毕竟光靠一张嘴说的再精彩,也不如戏台上演的生动!”
张铁嘴这时也一脸激动。
宁复一下子明白了,这是要把自己的小说影视化,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电视和电影,但却有戏曲,许多戏曲都是由小说改编的。
“狄公案搬到戏台上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
“我明白,狄公案是小郎君所写,当然也不能让我们白用,所以我们愿意出钱,请小郎君开个价吧!”
许俊没等宁复说完,就十分主动的开口道。
“小乙哥,班主可是个大好人,而且戏班的情况也不太好,好几个月都发不下工钱了!”
虎头担心宁复像上次卖烩面那样狮子大开口,于是这时也抢先道。
宁复却是微微一笑,然后看向许俊问道:“许班主身上可有一文钱?”
“呃?有!”
许俊一愣,不明白宁复什么意思?但还是从身上取出一文钱。
宁复伸手从许俊手中拿过这一文钱,这才再次笑道:“就收一文吧,毕竟我并不打算靠写东西挣钱!”
“这……小郎君您……”
许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本来他都做好大出血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宁复竟然只象征性的收了一文钱。
“许班主,虽然我不打算挣钱,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宁复将一文钱收起,随即露出郑重的表情道。
“您尽管提!”
许俊终于反应过来,当即激动的道。
宁复不收钱,这也意味着许俊有更多的钱投入到戏曲的改编上,这下他也更有把握了。
“狄公案改编成戏曲没问题,但你们不能胡改乱改,主要的人物与情节都要保留!”
宁复十分认真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提到影视改编,宁复就想到了后世。
明明人家小说写的已经很好了,可某些人买了版权后,却自己胡编乱改,连“斗气化马”这么弱智的情节都能搞出来,当时把宁复气的差点把电视砸了。
“没问题!我和张先生聊了一晚上,就是在讨论如何改成戏曲,基本不会有太大的改动!”
许俊当即松了口气保证道。
他之所以想把狄公案搬上戏台,就是看中了狄公案的故事情节,当然要完全保留下来。
条件达成,双方都十分满意。
宁复本来还想留张铁嘴两人吃饭的。
但张铁嘴急着赶场子说书,许俊身为班主,更是杂务缠身,所以只能等下次了。
送走了许俊和张铁嘴,虎头立刻感激的向宁复道:“谢谢小乙哥!”
“你和我还客气什么,而且我以前也听你说过麒麟戏班的事,当然更不能收他们钱了!”
宁复呵呵一笑道。
麒麟戏班里的人都是孤儿,当初老班主在世时,收养了许多孤儿,许俊也是其中之一。
这些孤儿抱团讨生活,本就十分不易,再加上这几年甜水瓦子衰落,麒麟戏班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听到宁复的话,虎头挠头嘿嘿一笑,随即再次说道:
“许班主真是个大好人,瓦子里有些戏班为了挣钱,甚至让戏班里的女子做一些腌臜事,可许班主却从不这样做。”
戏子的名声不好,主要就是一些戏子除了唱戏外,还做一些暗娼接客的勾当。
毕竟相比唱戏,这些旁门左道捞钱的速度更快。
“有骨气,许俊这样的人倒是值得一交!”宁复闻言也点头赞许道。
店里依然没什么生意,虎头坐了一会后,又去帮王婶卖包子了。
一直到了下午,宁复昨晚没睡好,竟然在店里打起了瞌睡。
就在这时,远处一辆马车“骨碌碌”驶来,最终停在了宁复的店门外。
车门打开,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
只见这个中年人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中等身材,四方脸,五官端正,气度沉稳。
不过中年人这时却双眉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一个老仆上前,扶着中年人下车,然后一指宁复的店铺低声道:“相公,就是这家!”
老仆对中年人的称呼若是被旁人听到,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在这个时期,只有担任过宰相职位的人,才有资格被称为相公。
中年人抬头打量了一下店铺,随后对身边的人吩咐道:“你们离远一些,没我的吩咐不许靠近!”
“是!”老仆与车夫等人答应一声,然后驾车远离了店铺。
等到身边的人走远了,中年人这才迈步来到店门前。
当看到店门口的牌子时,中年人先是惊讶,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竟然轻叹一声,这才迈步进到店中。
第十八章 你们不累吗?
中年人走进店里,却只见一个少年坐在店中,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店家!”中年人敲了敲桌子叫道。
宁复一个激灵站起来,这才看到店里的中年人。
“客官来吃饭?”宁复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
他一时间竟觉得自己还在梦里,毕竟这段时间除了章惇外,就再也没有其它客人了。
“正是!这里无菜谱,客人该如何点菜?”
中年人找了张椅子坐下,随口问道。
“客人在饮食上可有什么禁忌,比如不食葱姜、羊肉之类的?”
“那倒没有。”中年人摇头。
“客人稍候,菜很快就好!”
宁复转身去了厨房。
中年人再次一愣,他本以为这个少年是店里的伙计,没想到做饭的也是他。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做出什么好菜,竟然吸引那个人连着数日来这里?难道……”
中年人想到最后时,忽然心头一惊,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厨房在忙碌的宁复。
如果那个人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吃饭,而是冲着这个少年来的呢?
虽然这个少年长相俊秀,但中年人知道,那个人只喜欢美女。
我明白了!中年人脑子中忽然灵光一闪,难道说这个少年是他的私生子?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各种想法在中年人的脑子中接连上演。
不过等到宁复把炒菜端上来,一下子击碎了中年人的各种猜测,原来那个人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美食!
“糖醋排骨、鱼香肉丝、白斩鸡、爆炒豆芽!”
宁复将四道菜介绍了一下,依然是三荤一素,没办法,现在是冬天,素菜实在太少见了。
说完宁复就要离开,不过中年人忽然叫住他道:“店家,我有件事想向你打听!”
“客人请讲!”宁复停下脚步道。
“最近是不是有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者经常来你这里吃饭?”
中年人笑得十分和善。
宁复却是心中一惊,对方明显是在问章惇。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看似随意的回道:“的确是有这么一个客人。”
“多谢!”
中年人似乎松了口气,也没有再问其它的东西。
宁复回到厨房后,也悄悄的关注着中年人,刚才他只顾着做菜,根本没留意对方。
直到这时宁复才发现,中年人衣饰考究,指甲、头发、胡子都经过精心的打理,气度也颇为不凡。
甚至宁复从中年人身上,感觉到一种与章惇有点相似的气质。
就是那种久居高位,哪怕换上了常服,坐在那里依然是不怒自威,让人不敢亲近。
“难道又是一个朝堂上的高官,怎么都往我这里跑?”宁复低声自语。
中年人慢条斯理的品尝着美食,时而向外瞟上一眼,明显是在等着章惇。
大概半个时辰后,章惇依然像往常一样来到店里。
章惇刚进店门,一眼就看到了店中的中年人,这让他也是神情一变,满脸都是不悦之色。
“子厚兄,在下多次登门拜访,你都拒而不见,只能出此下策了!”
只见中年人这时也站起来,向章惇拱手行礼道。
后厨的宁复听到中年人与章惇平辈论交,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对方绝对是朝堂上的大佬之一。
“哼,章某人可高攀不起你们兄弟!”
章惇冷哼一声道。
这还是宁复第一次见到章惇生气,同时他也得到一个重要的信息。
“兄弟?朝堂上兄弟二人都是重臣十分少见,难道是蔡京和蔡卞兄弟?”
宁复暗算猜测。
“不对,蔡京和蔡卞兄弟是章惇的左膀右臂,他绝不会如此排斥!”
宁复想到这里忽然兴奋起来:“如此一来,只剩下苏氏兄弟了,现在苏轼不在京城,所以这个中年人只能是苏辙!”
中年人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宁复的猜想。
只见他上前一步,面带诚恳的向章惇道:“子厚兄,家兄与你相交多年,当初你被弹劾出京,家兄也并没有落井下石,现在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苦苦相逼?”
章惇目光如刀,紧盯着苏辙质问道:“我来问你,我可曾有对不起你们兄弟的地方?”
“这……”苏辙脸色一红,最终一咬牙道,“没有!”
“那你们兄弟可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章惇再次质问。
这下苏辙涨的脸色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店里的气氛紧张之时,忽然只见宁复从后厨探出头来,干咳一声道:
“两位,这里是吃饭的地方,若是饭前生气,恐怕会影响胃口的!”
苏辙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店家会在这时候开口,于是惊异的看了宁复一眼。
反倒是章惇似乎并不意外,只见他呵呵一笑道:“今天有什么拿手菜赶快上来,我吃完马上走,免得被人坏了兴致!”
宁复答应一声,立刻着手做菜。
不过暗地里宁复却是叹了口气,章惇性格刚厉,对朋友也极讲义气。
当初乌台诗案,其实是新党借机向苏轼发难,但身为新党的章惇却丝毫不避嫌,反而仗义执言,尽力营救苏轼,事后苏轼也对章惇十分感激。
但后来变法失败,章惇落难时,苏辙却对章惇大加攻讦,苏轼当时也没有阻拦,算是默认了弟弟对章惇的弹劾。
好友的背叛,更加让人难以接受,所以章惇对苏轼的恨意也就不难理解了。
后厨的菜都是事先做好了准备,所以宁复也很快做好了四个菜,然后送到了章惇面前。
“清蒸狮子头、肉沫蒸蛋、红烧……”
宁复习惯性的报上菜名。
没等宁复说完第三道菜名,却只见章惇脸色一沉,指着第三道菜质问道:“谁让你做这道菜的!”
“呃?”
宁复也是一愣,他也没想到章惇会忽然变脸。
旁边的苏辙看了一眼宁复送上来的菜,当即也是脸色一变,目光如刀盯着宁复,店中一下子多出几分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道菜怎么了?”宁复不明所以。
“东坡肉!”章惇冷笑一声,冰冷的眼神看向宁复,“你上这道菜到底是何意?”
苏辙听到“东坡肉”这三个字,眼睛中的怒火都快要喷涌而出了。
这是苏东坡的得意之作,苏辙和章惇当然都品尝过。
宁复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东坡肉,从字面意思上理解,可以是苏东坡做的肉,也可以是苏东坡的肉。
如果是给别人吃东坡肉,当然没什么问题,可章惇最恨苏东坡,宁复给他上东坡肉,就容易引起别人的联想了。
对于苏辙来说,肯定认为章惇恨不得食自己兄长之肉,宁复无疑是章惇的帮凶。
而对章惇来说,昨天柳正已经认出了他,所以宁复肯定知道他的身份,现在宁复送上东坡肉,无疑是在巴结讨好他,只是这种巴结手法太过下作,而章惇最恨这种小人!
一道菜得罪两个宰相,宁复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咳~,这可不是什么东坡肉,而是红烧肉,虽然长的像,但做法口感都不一样!”
宁复强忍着头皮发麻解释道。
天地良心,他上菜前真的没想那么多。
章惇目光直视着宁复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再次道:“你在说谎!”
“东坡肉先煮后蒸,肉质酥烂而形不碎,红烧肉先煎而后煮,肉皮紧致、入口即化。”
“最重要的是,无论东坡肉还是红烧肉,至少都需要提前一个时辰准备,一个时辰前,店里还没有客人!”宁复再次解释道。
这下章惇和苏辙都是一怔,难道是自己太敏感了?
看到章惇二人的表情变化,宁复也松了口气。
随即宁复反而觉得有些生气,索性大胆道:“两位,吃个饭而已,一个菜名都要纠结再三,你们不累吗?”
宁复说完转身就走,懒得再多做解释。
章惇和苏辙都是面带尴尬。
堂堂两位宰相,却被一个做菜的少年怼的哑口无言。
宁复一不小心,又做了一件前无古人之事。
第十九章 少年意气
苏辙也真是倒霉,被章惇怼过之后,又被宁复怼了一顿。
而且看章惇的样子,是铁了心不会原谅他们兄弟,所以苏辙只能黯然退去。
相比之下,章惇被宁复怼过之后,只是尴尬了片刻,随即就恢复如常,连胃口都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四道菜一扫而空,特别是那道红烧肉,他也不嫌腻得慌,吃的是满嘴流油。
等到章惇吃完放下筷子,却见他向宁复招了招手。
“老丈要结账?”宁复走上前问道。
“你知道我的身份不奇怪,为何会知道苏辙的身份?”
章惇饶有兴致的向宁复问道,刚才宁复急着解释红烧肉不是东坡肉,显然是知道苏辙的身份。
“兄弟二人都在朝堂上为官的人并不多,倒也不难猜。”宁复实话实说。
“你应该很清楚我与苏氏兄弟二人的恩怨吧?”章惇再次问道。
“新旧党争之事,我的确知道一些。”宁复点头。
“新旧党争!”章惇撇嘴一笑,随即再次问道,“你对党争之事有何看法?”
“这个……小子不知!”
宁复犹豫了一下立刻摇头,他只是个开餐饮的小商人,什么时候轮到他这种小人物议论朝政了?
“你若是不说,我可就不给钱了!”章惇半开玩笑道。
“这顿我请,章公请回!”宁复铁了心就是不说。
章惇却听出宁复话中带刺,之前他都称自己为“老丈”,现在却改称章公,显然是讽刺他身为宰相,竟然好意思赖账?
“小子,你要是不说,信不信我让人把你这里查封了!”章惇有点恼火的道。
“老丈不是这种人!”宁复立刻服软。
“老夫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你确定想赌一把?”章惇目光如炬盯着宁复。
宁复不敢赌,同时也被章惇激起了无名怒火:老子辛辛苦苦开个饭馆讨生活,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老丈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或是半真半假的话?”
宁复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
“假话!”
章惇果然不走寻常路,一般人都是选择先听真话。
“新政深得人心,天下百姓无不翘首期盼,旧党为了一己之私,阻挠新政的施行,实在是罪大恶极!”
这话是说给新党听的。
章惇闻言沉默,他虽是新党,却也知道新政在施行时,遇到极大的阻力,甚至许多百姓都十分反对,所以旧党对他们的反对也并非没有道理。
片刻之后,章惇再次问道:“半真半假的话呢?”
“新党与旧党只是政见不同,却都是一片忠君爱民之心,不如双方坐下好好商谈一番,定能寻找一条折中之法。”
这是和稀泥的说法,两边都不得罪。
当然若是两边太苛刻,两边都不得罪,就可能变成两边都得罪。
章惇再次沉默片刻,新党与旧党都是成员复杂,什么人都有,有人的确是抱着一腔热情,寻求救国救民之法,也有人却是借党争打压异己,为自己牟利,这些章惇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实话呢?”
章惇缓缓吐出口气,这才再次问道。
这次宁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
最终宁复一咬牙,抬头直视章惇的眼睛道:“西夏未灭,燕云难收,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争抢不休,宁某耻于与之为伍!”
“哈哈哈哈~”
没想到章惇闻言,竟然指着宁复大笑不停,最后甚至眼泪都笑出来了。
章惇好不容易停下笑声,随即一拍桌子站起来对宁复道:“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胁插翼白日飞。告辞!”
章惇说完转身就出了店门,留下一脸意外的宁复。
不过宁复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即追到店门前高声道:“您还没付钱呢!”
“明日一起!”
前面的章惇头也不回,说完就登上了自己的马车。
“明天。”
宁复心中一松,自己果然是赌对了。
宁复最后说的的确是真话,不过真话也分许多种,有些真话别人爱听,有些真话别人不爱听。
宁复就是挑了一些章惇爱听的真话。
纵观章惇大权独揽时期,整个北宋都处于一种向外扩张的态势。
攻灭吐蕃、开拓西南,最重要的是攻打西夏,甚至一度将西夏逼到灭国的边缘。
西夏是辽国豢养的一条恶犬,为的就是给大宋持续放血,章惇想灭西夏,本意还是直指辽国,甚至收复燕云,解决辽国对大宋的战略优势,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正是知道上面这些,所以宁复才说出“西夏未灭、燕云难收”的话。
章惇用了王安石的两句诗评价宁复,说他是少年意气。
但其实章惇自己又何尝不是少年意气,当初他和侄子一起参加科举考中进士,仅仅因为侄子的名次比他高,他竟然拒不受敕,三年后又参加科举,并且考中第五名才入仕为官。
所以章惇对宁复的评价并不是贬低,反而带着几分欣赏。
晚上,宁复躺在床上,将今天的事情回想了一遍。
最后忽然心血来潮,翻身将床板下的那个铁箱子拿出来。
打开箱子,取出里面的复国笔记。
翻到后面的空白页,宁复准备好笔墨,沉思片刻下笔写道:
今日获得章惇好感度+1。
还是阿拉伯数字用起来方便!
…………
快过年了,宁复和柳清心吃着早饭,商量着过年需要买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忽然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宁复打开店门,就见柳正一脸焦急的冲了进来。
“昨天章公和苏公都来你这里了?”柳正声色急切的问道。
“对啊!”宁复点头。
“你是不是骂了他们?”柳正却再次焦急的追问。
“我哪敢骂他们,只不过是发生了点小误会罢了。”宁复解释道。
“小误会?现在朝堂上都传遍了,两位相公被一个开饭馆的少年骂的哑口无言!”
柳正说话时眼睛都急红了,他本以为女儿嫁给宁复虽是无奈之举,但至少能保一生平安,可是现在看来,宁复似乎比蔡家更坑。
“这都是谁传的谣言?”
宁复无语,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骂两个宰相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正急的冒火,他得知这件事后,立刻就猜到是宁复,着急忙慌的就跑过来了。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这时柳清心也从后面走过来问道。
“没事,一个小误会!”宁复回身对柳清心道,随后又拉着柳正坐下,“您别担心,是这么回事……”
宁复把昨天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讲了一遍。
不光柳正听的目瞪口呆,柳清心也不知道昨天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你小子真是大胆,竟然让章公吃东坡肉,还是当着苏公的面!”
柳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幸好最后章惇两人都没有怪罪宁复,否则他也要受牵连。
“那是红烧肉,不是东坡肉!”
宁复强自解释道,虽然两种菜很像,但做法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不对啊,你说昨天只有你们三人在场,那这件事是怎么传出去的?”
柳正忽然反应过来,再次站起来道。
“我肯定不会说,难道是章惇和苏辙两人传出去的?”
宁复猜测道。
“不可能吧,谣言都说是官人你骂了两位相公,他们怎么可能自曝丑事?”
柳清心一脸怀疑的分析道。
“朝堂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柳正却神情凝重,既然不是宁复说的,那肯定是两位相公之一,至于是谁他也猜不准。
“管他是谁,我就是个小人物,两位相公也不至于和我过不去。”宁复一摆手道。
“你可不要大意,我先回去打听消息,有什么情况再来通知你!”
柳正却不放心,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没告诉我?”柳清心向宁复怪罪道。
“我哪知道会传出去?”宁复一脸无辜。
柳清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再次叮嘱他万事小心。
傍晚时分,章惇再次来到店里。
宁复很快送上菜,当然今天肯定没有红烧肉了。
“想不想去太学读书?”章惇忽然向宁复问道。
“太学?”宁复先是一愣,随即摇头笑道,“我可没有资格。”
太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官员子弟可以免试入学,但平民子弟需要经过严格的考试才能进去。
“我推荐你去,直接进上舍,只要学够两年,就可出调为官!”章惇十分认真的道。
太学分为三舍,分别是上舍、内舍和外舍,其中上舍人数最少,只有一百人,只要成绩不是特别差,两年后就能直接授官。
宁复一时间也十分心动,他才十五岁,放在后世也才刚上高一,只要再读两年高中,不用参加高考,也不用上大学,毕业就是县长起步的官员,这种诱惑可是相当的大。
第二十章 不好意思,我拒绝!
小而整洁的店铺中,章惇神态悠闲的品尝着美食。
对面的宁复却是神情纠结。
章惇说要推荐宁复去太学上舍,只要学满两年,出来就可以授官。
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宁复说不心动肯定是假的。
章惇对宁复也是相当的欣赏,因为他在宁复身上,看到几分自己少年时的模样。
本来章惇是可以直接授予宁复官职的,不过章惇前几天刚下令,所有不是治科、进士、上舍生而入仕的人,全部解除官职,他不能破了自己立下的规矩。
面对这么重要的人生选择,宁复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不过就在这时,只听后厨忽然传来“咚咚”两声。
宁复刚开始没在意,但紧接着又是“咚咚”两声,这下他和章惇都看向了后厨。
“如此大事,你也的确应该和家人商量一下!”
章惇指了指后厨哈哈一笑道。
宁复老脸一红,当即一拱手道:“见笑了!”
宁复说完转身来到后面,果然看到柳清心一脸焦急的站在这里。
“这么好的事情,你为何还在犹豫?”
没等宁复开口,柳清心就一把上前抓住宁复的手质问道。
“你一直站在这里偷听?”
宁复却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而是开口反问道。
“我……我只是有点不放心,所以才……”
柳清心小脸一红,早上柳正说的事,让她一直放不下心,所以才会在章惇到来后偷听。
宁复深深的看柳清心一眼,随后这才开口道:“那你的意思,是想让我答应去太学了?”
“当然,太学上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我大哥现在也不过是在内舍学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考进上舍,若官人你去了上舍,几乎一只脚踏入了仕途!”
柳清心声音急切,小脸也因激动而微微发红。
“你就这么希望我去太学?”
宁复却是不急不燥的再次问道。
“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官人你难道真的甘心只做一个厨子,整日困守于灶台案板之间吗?”
柳清心目光恳切的看着宁复。
她自幼喜爱读书,可惜她是女子,不能参加科举。
所以她从懂事时起就立志,今生一定要嫁给一个学富五车,志向高远的男子,这样的男子也只有在官场上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我明白了!”
宁复对柳清心微微点头,随后转身来到前面。
章惇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看到宁复过来再次笑道:“商量的怎么样了?”
“内人十分希望我能接受这次机会,章公能给在下提供这个机会,也让我十分感激,所以……”
章惇听到这里也露出了微笑,他很看好宁复,好好培养几年,说不定能成为自己的得力帮手。
“所以不好意思,我拒绝!”
“很好,到了太学好好……嗯~什么?”
章惇勉励的话才刚说了一半,却发现宁复竟然拒绝了!
忽然只听厨房后也“咚”的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人撞到东西了。
紧接着就听有人重重一跺脚,然后“呯”的一声,这次是房门重重关闭的声音,震的前面的地面都微微一颤。
听到后面动静,章惇也终于从失态中恢复过来,双眼紧盯着宁复道:“你确定?”
宁复对后面的动静并不意外,只见他神情坦然的看着章惇。
“章公的一片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实在无心读书,就算去了太学,恐怕也只会让章公失望!”
听到宁复的回答,章惇也是一皱眉,当即反问道:“不愿意读书,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在下在读书上实在没什么天分,这么多年连本论语都背不下来,之前柳家解除婚约,也是因为如此!”
宁复再次坦然的回答。
章惇听到这里也露出沉思的表情,他决定要推荐宁复,当然对宁复做过一些调查,特别是宁复读书时的情况。
不过关于宁复读书,得到的消息都不怎么好,章惇本以为是传言不实,却没想到宁复亲口说他不喜欢读书。
“罢了,你既然不愿意,老夫也不会强求!”章惇最终开口道,只是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冷淡。
随后章惇结账离开,宁复亲自送对方到了门外。
回到店中,宁复犹豫了一下,随后迈步来到后面。
却只见柳清心的房门紧锁,看样子应该气的不轻。
想到对方正在气头上,宁复也没有上前敲门,等她气消了再说吧。
宁复之所以拒绝章惇,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愿意和章惇捆绑的太紧。
要知道赵煦是个短命鬼,满打满算,他也只剩下六年的寿命。
等到赵煦一死,章惇这个大嘴巴,又会说出“端王轻佻,不可以王天下”的话。
再加上章惇为人刚厉,做宰相时得罪了太多的人。
可以说上到皇帝,下到百官,全都对章惇欲除之而后快,历史上他落得个贬死湖州的下场,也就不意外了。
宁复若是接受了章惇的推荐,也就意味着他和章惇绑定在一起,到时章惇倒霉,他也不会有好下场。
关键是宁复还年轻,六年后也才二十一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要结束,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不能为了眼前的利益,而放弃将来啊!”
宁复低声自语道,相比章惇,他更愿意交好高俅,这个家伙更值得投资。
可惜柳清心不会明白宁复的想法,一直闭门不出,晚饭都没有出来吃。
第二天一早,柳正再次急匆匆的跑来。
“坏了坏了,你的身份暴露了!”柳正见到宁复立刻焦急的道。
“身份暴露了!”宁复一惊,“别人知道我是反……”
“不是这个身份,是昨天章公和苏公被你骂的传言,不知哪来的消息,传出你这里的位置,现在官场上许多人都知道,章公他们是被甜水瓦子这边的宁记菜馆骂了!”
柳正继续解释道。
“我当是什么事呢,传出去更好,说不定来吃饭的客人更多了。”
宁复浑不在意的道。
“你还真是心大!”柳正无语,随后探头向后看了看问道,“清心呢?”
“在房间里生我的气呢!”宁复实话实说。
“生什么气?”
柳正脸色一沉,柳清心可是他最宠爱的女儿。
“没什么大事,就是章公要推荐我去太学,被我拒绝了。”
宁复神情淡定的解释。
“噢~”柳正听到宁复说没什么大事,本能的松了口气。
但他猛然反应过来,当即两眼瞪的溜圆,右手狠狠的一拍桌子大吼道:“你拒绝了!”
“对啊,拒绝了!”宁复睁着无辜的双眼再次回答。
“我……”
柳正只感觉胸口快要气爆炸了,当即低头在店里四处翻找。
“叔父您找什么呢?”宁复好奇的问道。
“找棍子!”柳正恶狠狠的道。
“找棍子干啥?”
“我今天要替你爹,好好的教训一下你这个不孝子!”
柳正说到这里,见实在找不到棍子,于是目光瞄向了凳子,这东西的杀伤力远超棍子。
“叔父,您不看好新党,难道就看好章公吗?”
宁复却忽然笑吟吟的开口道。
宁复的话像是一桶冰水,一下子让柳正冷静下来,之前他不愿意将女儿嫁入蔡家,就是感觉新党不靠谱,而章惇是新党之首,若是新党倒台,章惇也肯定没好果子吃。
“利令智昏!利令智昏啊!”
柳正用手指敲着额头,自己好歹为官多年,竟然还没有宁复这个少年看的明白。
“你给清心解释了吗,她听后还是生气?”柳正再次问道。
“她不给我开门,哪里会听我解释?”宁复两手一摊。
“走,我帮你解释,她不给你开门,难道还不给自己的亲爹开门?”
柳正信心十足,拉着宁复来到柳清心的房门外。
“女儿开门,是我!”柳正敲了敲门道。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随后传出柳清心略带疲惫的声音道:“父亲请回吧,我不想见任何人!”
第二十一章 我不是张生
“女儿开门啊,我真的有事要和你说!”
柳正面带尴尬的站在门外,可无论他怎么敲门,里面的柳清心就是不开门。
最后柳正没有办法,只好隔着门道:“宁复之所以拒绝章惇,其实是目光长远……”
当下柳正把之前宁复的解释又说了一遍,本以为这次柳清心应该会开门了。
却没想到门内的柳清心再次沉默良久,终还是道:“我知道了,但我还是想一个人冷静一下,望父亲谅解!”
这下柳正也彻底没招了。
“好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宁复也是为了日后打算,你可不要再任性了!”
柳正最后叮嘱了一句,随后这才离开。
宁复送柳正出门,回来时柳清心依然没有打开门。
宁复也没有强求,只是做好了早饭,然后送到她门前道:“早饭放在这里了,别忘了吃!”
今天店里竟然来新客人了,而且还不止一个,光是上午就来了三个客人。
宁复也难得忙碌起来,等到他抽空回去看了一眼,发现柳清心已经吃过早饭了。
这让宁复也暗自一笑,有心情吃饭,就说明没什么大问题了。
中午和下午的客人更多,竟然把六张桌子坐满了,虎头也从隔壁回来帮忙。
宁复做菜的时候也顺便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些客人大都带着几分官员的作派。
而且这些客人都对宁复很有兴趣,甚至在宁复做菜时在背后议论几句。
这让宁复终于确定了一件事,今天来的客人,应该是被自己骂了两位相公的流言吸引过来了。
“难怪那些谏官喜欢骂宰相,只要骂得好,就能名利双收,简直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
宁复低声自语。
虽然不知道是谁传出的流言,但苏辙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反倒是章惇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
傍晚时分,章惇没来,却派了一个家仆带着食盒,请宁复做好菜放到食盒里带回去。
北宋这个时期已经有外卖了,清明上河图中,就画有送外卖的闲汉。
不过对于富贵人家来说,他们更喜欢派仆人买饭菜,免得被人在饭菜中做手脚。
晚饭的时候,柳清心终于出了房间。
只是吃饭时两人相顾无言,一直到晚饭结束都没有人说话。
饭后柳清心主动收拾碗筷,宁复也没有阻止。
“诗经我已经写好了,等下拿给你!”正在洗碗的柳清心忽然开口道。
宁复点头,犹豫了片刻开口道:“这段时间都是你送书给我,今天我也送你一本吧!”
“送我?”柳清心也愣住了。
“稍等!”
只见宁复转身进到自己的房间,很快拿出一叠厚厚的书稿出来。
“我没你心灵手巧,做不成书册,你先凑和着看吧!”宁复将书稿递给柳清心道。
柳清心惊喜的擦干手接过书稿。
“西厢记?”
柳清心看到书名也愣住了,她不记得经史子集中有这本书啊?
“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本书!”宁复笑道。
富家千金爱上穷书生,几经波折,最终穷书生考中状元痴心不改,回来迎娶富家小姐,这种故事肯定会让柳清心产生强烈的共鸣。
“那我洗完碗再看!”柳清心十分欣喜的道。
无论如何,宁复愿意送书给她,这让她感觉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
“你去看吧,我来洗!”宁复将柳清心推回房间,自己把碗筷洗了一遍。
晚上宁复准备睡觉的时候,看到柳清心的房间还亮着灯。
这让宁复也微微一笑,原版的西厢记他写不出来,但大概内容都记得,之前写狄公案又积累了大量的经验,所以用自己的话把西厢记写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宁复睡的正熟之时,忽然被“呯呯呯~”拍门声吵醒。
宁复睡眼朦胧的打开房门。
“你给我的是话本?”只见柳清心一脸怒火的闯进来质问道。
“对啊!”宁复理所当然的道。
“你每天晚上睡那么晚,就在写这些东西?”柳清心更加愤怒的质问道。
“你不是挺喜欢看的吗?”宁复却笑着反问道。
“谁……谁说我喜欢看了?”柳清心立刻否认。
宁复指了指夜空中的下弦月:“现在都已经是后半夜了,你看了这么久还说不喜欢?”
被宁复当场拆穿,柳清心羞的小脸通红。
刚发现宁复送的书竟然是话本时,柳清心也十分愤怒,想要立刻跑来质问宁复。
可无奈书中的故事情节太过吸引人,特别是那位崔莺莺,简直就像是另一个自己,所以柳清心才会忍不住一直看下去。
“我喜欢与否不重要!”
柳清心忽然清醒过来,当即再次愤怒的道:“我以为你每晚都在暗自苦读,却没想到你……你……”
柳清心说到最后忽然说不下去了,两只大眼睛中也溢满了泪水。
宁复这时也一拍脑门醒悟道:“原来如此,你以为我每晚写写画画是在读书,所以才会坚持不懈的送书给我!”
“你在这种书上花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为什么就不肯去读圣贤书呢?”
柳清心这时已经顾不得害羞,再次恨铁不成钢的质问道。
“圣贤书哪有这种书有意思,你自己不也挺喜欢的吗?”宁复依然嬉皮笑脸的道。
“我……”
柳清心很想说宁复大逆不道,竟然拿圣贤书与这种杂书闲书相比。
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因为宁复说的也没错,她自己都抵挡不了这种闲书的诱惑。
宁复看着一脸纠结的柳清心,又看了看外面的月色,感觉离天亮还有段时间。
“清心,我知道你希望我像书中的张生那样,为了喜欢的女子参加科举,最好是高中状元,封妻荫子。”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脸上也露出认真的表情道:“可我不是张生,也考不中状元,你若是接受不了这样的我,那我建议你早做打算!”
“做……做什么打算?”柳清心声音干涩的问道。
“你我之间的纠葛太深,若你能接受现在的我,我自不会负你!”
宁复说到这里再次一顿:“若你不能接受我,那不如趁着你我并无夫妻之实,早点回去另寻良人,我想以蔡家的地位,应该也不会再强娶你!”
柳清心穿着嫁衣来到宁复这里,其实就是自毁名节,蔡家好歹是官宦世家,肯定不会娶一个名节有污的女子,所以柳清心其实已经安全了。
柳清心感觉宁复的话就像是一支支利箭,每一箭都让她的身躯微微颤抖。
宁复看着全身发颤的柳清心,心中也有些不忍。
柳清心和他同岁,让一个才上高一的女孩子就去考虑这些人生大事,确实有些太残忍了。
柳清心低头不语,好半天都没有任何的动作。
最终宁复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关系重大,你也不必急着做决定,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回答我也不迟!”
柳清心闻言终于点了点头,宁复送她回房间休息,不过看她的样子,恐怕今晚是不可能睡着了。
第二十二章 买宅子
第二天清晨,宁复起床洗漱,却听到厨房中有动静。
就在宁复要进厨房查看时,只见柳清心从厨房中走了出来。
“官人起床了,快来吃早饭吧!”柳清心十分自然的开口道。
只见柳清心面容有些憔悴,两只眼睛也微微发红,显然是昨晚没睡好,但她的精神却还不错。
“你……想清楚了?”
宁复沉吟了一下问道。
柳清心不是第一次叫自己官人,也不是第一次做早饭,但这次的意义却有些不同。
“想清楚了!”
柳清心伸手撩了一下耳边乱发,神情格外的平静。
“就像你说的那样,你我之间的纠葛太深,也许从一开始,我们的姻缘就由上天注定了!”
柳清心说到最后时,小脸也露出坚毅之色,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宁复迈步来到柳清心的近前,几乎快要挨着对方的身子了。
柳清心本能的想躲,但最终却控制自己没有后退,反而抬头与宁复对视。
“你确定不会后悔?”
宁复直视着柳清心的双眼问道。
“你不负我,我定不负你!”
柳清心用宁复的话回答了他。
看着柳清心近在咫尺的小脸,宁复忍不住猛然低头,快速的在她的小嘴上轻轻一啄。
“你这人……”
刚才还一脸坚毅的柳清心一秒破功,小脸通红的一跺脚,捂着脸飞奔向自己的房间。
宁复却在后面哈哈大笑道:“你不是说不后悔吗?”
回答宁复的却是“呯”的一声关门声。
…………
短短几天时间,宁记炒菜就已经在京城打响了名气。
刚开始只是官场上的人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少年,敢把两位宰相“骂”的哑口无言?
等到他们品尝过宁复的手艺,发现这里的炒菜不但更加新颖,价钱还不到樊楼的三分之一,这让许多人都成为了宁复店里的常客。
通过这些常客之口,宁记菜馆的口碑也迅速的立了起来,每天客人络绎不绝,店里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不过客人太多也是个问题。
炒菜不像烩面,有些菜做起来很花费时间,哪怕提前准备,一天下来接待的客人也不会太多。
另外宁复之所以卖掉烩面,主要就是不想太过忙碌。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宁复也只好再次挂了个牌子,店里每天接待二十个客人,其它的客人就只能排号了。
本来王婶和虎头还担心这样做会得罪客人,可没想到来的客人更多了,有些客人已经排到年后了。
这天是除夕,宁复休业一天,与柳清心一起,将家中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房子还是太小了,生活不方便,等过了年,咱们买个大点的宅子怎么样?”
宁复笑着向柳清心询问道,以前他一个人,对住的地方也不太讲究,但既然两个人要生活在一起,当然要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我觉得还是算了,现在就咱们两个人,这里足够住了。”
柳清心犹豫了一下,最终却摇了摇头道。
虽然她知道宁复现在很能挣钱,却想到东京的房价,还是让人感到绝望。
宁复也看出了柳清心的想法,对此他微微一笑也没有多说。
其实挣钱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只是宁复对未来还有不少顾虑,所以许多事情都没有急着去做。
下午的时候,宁复在厨房里准备着夜年饭,柳清心在旁边打着下手。
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不是已经休业了吗?”柳清心听到敲门声也有些惊讶。
“我去看看!”
宁复擦了把手,迈步来到前面打开店门。
却见柳正一脸焦急的闯了进来,见到宁复立刻问道:“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呃?您要用钱?”宁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个你别管,先告诉我你一共有多少钱!”
柳正显得十分着急。
“这个……大概有五百贯左右吧。”
宁复暗算盘算了一下回答,这些主要还是卖烩面的钱,再加上他最近开店的收入。
“五百贯,这还差着一千贯呢!”
柳正眉头紧皱。
“什么差着一千贯,父亲您干什么需要这么多钱?”
柳清心刚好听到柳正的话,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当即十分着急的问道。
“不是我需要钱,而是你们需要钱!”
柳正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叔父您这是什么意思?”宁复也被搞糊涂了。
“宅子!一套两进的宅子,我打算买下来送给你们!!”
柳正终于开口解释道。
“送给我们?”
宁复听到这里也大吃一惊,当即想要拒绝,毕竟这礼物可太贵重了。
“你别说拒绝的话!”
没想到柳正一眼看出了宁复的想法,当即挥手打断。
“清心是我女儿,这就当是我送给她的嫁妆了!”
“父亲,这套宅子一共多少钱?”柳清心冷静的问道。
“三千五百贯。”柳正叹了口气回答道。
“这么贵!”
柳清心吓了一跳,之前她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但来到宁复这里后,却慢慢认识到金钱的价值。
“已经不算贵了,平时若是要买,没有四五千贯绝对拿不下来,现在对方急着出手,再加上我的面子,所以才把价钱压到这么低。”柳正再次解释道。
“怎么会便宜这么多?”
宁复却露出怀疑的表情,他知道东京的房价,一套两进的宅子,几乎不会低于五千贯。
“这件事还是托了章公的福!”柳正嘿嘿一笑道。
“章惇?”
宁复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忽然醒悟道:“难道说这座宅子是那些被贬官员的财产?”
“没错,被贬的官员中有我的熟人,这个家伙也是倒霉,做官十年才攒够钱,刚买了这座宅子,结果搬进去还不到一个月,就被贬到岭南去了,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柳正说到最后时,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不过柳正很快发现女儿女婿都在看着自己,当即尴尬的收回表情,正色道:“对他的遭遇我当然十分同情,但宅子也的确是好宅子,如果不是他急于出手,卖到四五千贯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我们手里只有五百贯,这差的也太远了!”
柳清心再次问道。
“我手里还有两千贯,加在一起就有两千五百贯,至于剩下的一千贯……”
柳正说到最后忽然露出肉痛的表情,最终还是一咬牙道:“那一千贯我来想办法!”
“父亲您不会是想……”
柳清心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即摇头道:“不行,绝对不行,那可是您的至爱之物!”
“区区身外之物,根本不算什么!”
柳正却神情坚决的道。
“你们在说什么啊?”宁复满头雾水的询问。
“父亲收藏着一幅韩干的牧马图,他要卖掉这幅画凑够剩下的一千贯!”
柳清心红着眼睛回答,身为女儿,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父亲对这幅画的喜爱了。
韩干是唐朝有名的宫廷画师,尤其擅长画马,后来的画马名家如李公麟、赵孟頫都深受他的影响,他的真迹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一幅画而已,我看了这么多年,早就看厌了!”
柳正却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道。
不过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柳正在说这些话时,全身上下都带着“肉痛”二字。
“父亲,若您要卖掉牧马图,就算买了宅子,我也不会要!”
柳清心当即表明态度。。
“叔父,清心说的有道理,牧马图可遇而不可求,这样的无价之宝卖了实在太可惜了。”宁复也跟着表态道。
“你们……”
柳正也没想到女儿女婿都这么固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生气?
就在这时,只见宁复再次一笑道:“画肯定是不能卖的,不过宅子倒也可以买!”
宁复本来就有买宅子的打算,结果柳正刚好送来这个好消息,也真是巧了。
“什么意思?”柳正愣了一下问道。
“买宅子的钱我自己来出,不用叔父您出一文钱!”宁复笑着解释道。
“你不是说只有五百贯吗?”
柳正不解的问道,旁边的柳清心也一脸的疑惑。
“现在是只有五百贯,不过我很快就能赚到足够买宅子的钱!”
宁复说到这里时,似乎做出了什么决断,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女婿你没说胡话吧?”
柳正却根本不相信。
“今天都已经是除夕了,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京城大部分的商家都歇业了,你去哪挣钱?”
“这个您不用管,您只要告诉我,什么时候用这笔钱吧?”
宁复神秘的一笑,却不愿多做解释。
“当然是越快越好,毕竟想捡便宜的可不止咱们一个。”柳正虽然怀疑,但还是回答道。
“那就明天下午,您到时带人来拉钱就行了!”宁复十分自信的道。
“官人,你是不是再好好考虑一下?”
柳清心担心宁复说大话,当即开口提醒道。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宁复对柳清心微微一笑,既然决定要娶她,当然不能让她跟着自己受苦。
第二十三章 大生意(上)
送走了柳正,宁复和柳清心一起吃了年夜饭。
这时柳清心终于忍不住问道:“官人你确定可以在明天下午赚够买宅子的钱?”
“我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有自己的把握,不过今晚我要做些准备,恐怕不能陪你守岁了!”
宁复说到最后也露出歉意的神色。
“没事,我喜欢安静,以前守岁也都是一个人看书。”
柳清心说到这里忽然小脸一红,随即又道:“你……你那里还有话本吗?”
“我书桌上还有几本,你自己去找吧!”
宁复头也不抬的道,他现在满脑子都在盘算着赚钱的计划。
柳清心欣喜的答应一声,转身就去了宁复的房间,好长时间都没有出来。
只见宁复沉思了片刻,立刻进厨房找到需要的东西。
油、面碱和食盐都家中常备。
之前修缮店铺剩下一些石灰,所有东西都齐了。
宁复先石灰和面碱倒进水里,很快就得到了需要的烧碱溶液,也就是氢氧化钠,这玩意碱性极强,很容易烧伤皮肤。
把油倒进烧碱溶液,加热不停的搅拌。
宁复却用袖子捂住了鼻子,烧碱和油混在一起加热的味道可是相当的难闻。
烧碱与油发生反应,很快就出现了白中带黄的皂基。
加入食盐之后,皂基析出的更快了。
等到反应的差不多了,宁复这才把皂基捞了出来,数量不多,但做几块香皂还是没问题的。
单纯的皂基味道并不好闻,宁复立刻来到自己的房间。
只见柳清心坐在书桌前,手上拿着一叠书稿看的正入神,连宁复进来都没发现。
宁复在这一瞬间忽然有种想法,这丫头之所以愿意留下来,不会就是为了看自己写的话本吧?
“咳,清心你有香粉吗?”
宁复出声打破了房间中的宁静。
“你要香粉做什么?”
柳清心也惊讶的抬头问道。
“做点东西,需要增加些香味。”
“那你等一下!”
柳清心也没有深问,立刻站起来出门。
不过刚一出门,柳清心也立刻捂住鼻子道:“好难闻啊,难怪你要用到香粉!”
宁复嘿嘿一笑,也没多做解释。
很快柳清心拿出香粉,递给宁复后,她再次进到宁复的房间,接着看刚才的话本。
皂基被隔水加热,等到融化之后,加入香粉增香。
没有现成的模具,宁复找了个方盒子,倒进去凝固成一个大方块。
大块的香皂倒出来,然后用刀切成四小块,去除棱角后,就成了四块不错的香皂。
第二天上午,宁复起床洗漱,换上了新衣服准备出门。
隔壁的房门紧闭,柳清心昨晚看书到后半夜,天快亮才撑不住去睡了,现在应该睡的正熟。
宁复从怀里拿出包装好的两块香皂,外面还用丝绸带子打了蝴蝶结。
这是宁复给柳清心准备的新年礼物,她应该会喜欢。
宁复把礼物轻轻的放在柳清心的门前,然后才转身出门。
今天是大年初一,大街上到处都是拜年的人。
宁复也向隔壁的王婶和虎头拜了新年,这才迈步走向甜水瓦子。
北宋这个时期,新年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节日,十五天后的上元节,才是普天同庆。
东京城的灯会更是天下闻名。
甚至有人专门从外地赶来东京,为的就是亲身体会京城的灯会。
新年期间,百行歇业,但并不包括娱乐业和餐饮业。
反而越是重要的节日,这两个行业就越是兴旺,许多人都指着这几天赚钱呢。
当然宁复这种玩票性质的不包括在内。
哪怕现在才上午,瓦子里已经十分的热闹。
各个勾栏的门口,都有人卖力的吆喝。
酒楼也早早的开业,当宁复来到东仙楼时,发现里面已经是高朋满座。
自从东仙楼买下烩面的做法后,生意一直十分火爆,现在烩面已经成为东仙楼的招牌。
虽然烩面的利润不高,但架不住卖的多。
另外最重要的是,烩面能够为东仙楼吸引更多的客人,哪怕十个中有一个点其它菜,也能大大带动东仙楼的生意。
门口的小伙计认识宁复,看到他也立刻热情的迎上前。
“宁小郎君,你来找我们东家?”
“王掌柜在吗,我有件生意想和他谈?”
“还真是巧了,我们掌柜正在宴请宾客,您先请进,我去禀报!”
小伙计请宁复来到酒楼后面的一个小房间坐下,随后飞奔上楼去了。
宁复等了片刻,就见王贵快步走了进来,身上带着一股酒气。
王贵见到宁复也大笑一声道:“小郎君你可太不够意思了,卖了烩面,自己却藏了那么多炒菜!”
宁记菜馆的炒菜那么有名,王贵当然早就听说了,不过他这边生意繁忙,再加上宁复那边的号可十分难排,所以他也一直没机会去品尝。
“区区炒菜而已,不过是小生意,这不我手里有一笔更大的生意,马上就来找你王掌柜了!”宁复也是笑道。
“大生意?多大?”
王贵眼睛一亮,东仙楼只是他的产业之一,除此之外,他还有不少其它的产业。
“大到我之前一直不敢拿出来,因为没有足够的背景,肯定会引人眼红!”
宁复压低声音再次道。
“开封府的背景也不够?”
王贵瞪大眼睛追问,做为一个生意人,他当然把宁复的背景打听清楚了。
“不够!”宁复微微摇头。
“小郎君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生意?”
王贵闻言也是百爪挠心,再次急切的追问道。
只见宁复终于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然后打开露出里面的香皂道:“就是这个!”
王贵看到香皂也是一愣,当即伸手拿起一块。
只见这东西半透明,看起来像玉石,摸起来十分丝滑,同时带着股淡淡的香气。
“这……不会是石蜡吧?”
王贵打量半天,终于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香皂这东西的确和蜡烛有点像,就是没有灯芯。
“这可不是什么石蜡,而是香皂!”
“香皂?难道和皂角一样,都是洗衣服用的?”
王贵再次猜测。
“用香皂洗衣服虽然也可以,但未免太奢侈了。”
宁复说着带王贵来到酒楼的后院。
酒楼的后院一般都比较乱,各种炊具食材到处都是。
一口没洗的锅里满是残油,宁复伸手抹了一把,然后在双手上都涂上油脂。
“王掌柜,现在我想去掉手上的油脂该怎么办?”
宁复举起双手向王贵问道。
“当然要用澡豆来洗了,不过这么多油,估计得洗上四五遍才能洗干净。”
王贵立刻回答。
澡豆是古人经常用的清洁用品,用豆粉加各种药物制成,成本高昂,去污的效果十分一般。
只见宁复微微一笑,取了盆清水洗了洗手,然后拿过香皂搓了片刻。
等到起泡了之后,宁复这才清洗干净。
“王掌柜请看!”
宁复把擦干的手放到王贵面前。
“这……”
王贵瞪大了眼睛,刚才还油腻腻的双手,现在却洁净无比,甚至还带着一股茉莉花香。
“这是真的?”
王贵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强的去污效果,这香皂简直太神奇了!
“王掌柜若是不信,可以亲自试一试!”
宁复自信的一笑道。
王贵倒也不客气,学着宁复的样子取了油脂,然后亲自使用香皂,果然效果超群。
“神奇!太神奇了!这简直比最贵的胰子效果还要好!”
王贵反复看着自己的双手,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胰子算是澡豆的进阶版,制作时需要加入猪的胰脏,去污效果更强。
当然胰子的成本也更高,毕竟一头猪也只有一个胰腺,制作时还要加入其它昂贵的药物。
所以市面上的胰子极其昂贵,一般只有富贵人家才能买得起,皇帝也会将胰子当做礼物赏赐给大臣。
“王掌柜,这生意可还做得?”
宁复笑呵呵的向王贵问道。
“做得!当然做得!”
王贵是欣喜若狂,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立刻追问道:“这香皂的成本多少?”
“像你手中这块香皂,成本不过五十文左右。”
宁复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香皂的成本主要是各种材料,其中油、盐和面碱价格高一些,石灰根本不值钱,所以香皂的成本也并不高。
“这么低!”
王贵再次震惊,要知道市面上一块团子大的胰子,就要卖一贯钱,顶多用上七八次就没了。
“成本低,但我们价格高啊,我觉得这么一块香皂,最少也得卖五百文吧?”
宁复十分黑心的道。
“五百文太低了,最少也要一贯,否则显不出它的身价!”
没想到王贵更黑,直接将价格提高了一倍。
“这么贵吗?”
宁复有点担心。
“小郎君放心,一贯还只是明面上的价,如果想优先购买,就必须加钱!”
王贵最后野心勃勃的道,他终于明白宁复为什么说这是桩大生意了,真要把香皂做起来,日进斗金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想到这里,王贵也露出担忧的神色,片刻之后再次道:“想要保住这桩生意,光靠咱们两个的关系肯定不行,必须再多拉一些人进来!”
第二十四章 大生意(下)
东仙楼二楼的一个雅间之中,十几个宾客围坐在一桌,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王贵这是怎么回事,他请客做东,怎么扔下我们一个人跑了?”
酒桌上一个身材高瘦,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问道。
“不会是找地方吐酒了吧?”另一个人高声笑道。
“不可能!王贵这小子最是奸滑,刚才连二两酒都没喝完!”有人立刻提醒道。
“王贵这小子也太不像话了!”
锦衣华服的中年人颇为不悦的道。
酒桌上的人都是颇有家财的商人,与王贵有生意上的往来。
平时这些人天南海北的跑,今天好不容易借着过年聚在一起,没想到做东的王贵却不见了。
“胡兄不要生气,我可是给你们找大生意去了!”
没想到就在这时,只见王贵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
“什么大生意?”
被称为胡兄的中年人有些惊讶,同时看了宁复一眼又道:“这是你家的子侄?”
“在下宁复,在附近开了家宁记菜馆。”
宁复主动介绍道。
“你就是那个会做炒菜的宁小郎君!”
酒桌上有人听说过宁复的名声,当即惊讶的问道。
“正是!”宁复微笑点头。
“我听说烩面也是你卖给王兄的,难道你想把炒菜也卖了?”
高瘦的胡兄忽然眼睛一亮询问道,他名下也有酒楼,而且还不止一家,如果能把炒菜的菜谱搞到手,说不定可以打造出第二个樊楼。
“炒菜的事先不急,宁小郎君今日前来,是有一桩大生意要和大家商谈!”
这已经是王贵第二次提到“大生意”这三个字了,终于引起了酒桌上众人的好奇。
“到底是什么大生意?”这时有人忍不住问道。
“在说之前,我先给大家看样东西!”
王贵说着让人送来一盆水,自己也有样学样,从桌子上的菜盘里倒出一些油汤在手上。
“各位看好了!”
王贵说着拿出香皂,又演示了一清洗的过程。
商人的眼光是最为敏锐的,许多人一眼就看出了香皂的商业价值,这时全都是两眼冒光。
“各位,这叫香皂,比最好的胰子效果更强,价钱却比胰子要便宜,你们说这是不是大生意?”
王贵这时举着香皂向众人展示道。
听到香皂的价格比胰子还要便宜,在座所有人呼吸全都急促了几分。
“这香皂到底价格几何?”这时有人忍不住高声问道。
“零售价是一贯,但大家都不是外人,只要有人愿意大量购买,可以八百文一枚!”
王贵再次笑道,这也是刚才他和宁复商量出来的价格。
听到八百文的报价,在座的所有人都是眼睛发红,一枚就是两百文的利润,这简直比走私盐还要赚钱。
当然如果让他们知道香皂的成本只有五十文左右,恐怕这些人立马都会发疯。
“你们有多少,我全包了!”
那个高瘦的胡兄一下子跳起来叫道,他财力最雄厚,竟然想一口把香皂的生意全都吞下。
“老胡你也太贪心了,这么大的生意你也不怕被噎死!”
立刻有人不满的叫道。
“我要五千枚,可以预先付账!”
这时又有人跳出来叫道。
这下也彻底的引爆了众人的热情,所有人都争抢着报价,生怕慢一点就捞不到汤喝了。
“各位!各位稍安勿躁,请听我和宁小郎君一言!”
王贵看到场面有些控制不住,当即跳上桌子高叫道。
在王贵的努力下,终于让场面安静了一些。
紧接着只见宁复也站到凳子上高声道:“各位,我们计划在二月之前,制造一万枚香皂,现在接受预定,但每人最多只能订两千枚,而且还要预付一半的货款!”
“香皂现在产量有限,只能分批上市,所以先预订者先得,而且今天下午必须把预付款送到我这里,过期不候!”
王贵这时也高声补充道。
听到这里,有人立刻就要往外跑。
这一批香皂只有一万枚,每人限购两千,说不定前五个人就能把香皂预订光,所以必须抢在别人前面。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那位胡兄再次高声道:“小郎君,预付款倒是没问题,可若是我们出了钱,到时拿不到货怎么办?”
胡兄的话也让众人一下子冷静下来,身为商人,他们可没少遇到类似的情况。
“胡兄,你这是不信任我了?”
王贵这时有些不悦的问道。
宁复是他带来的,生意也有他一份,对方质疑宁复就是在质疑他。
“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我们与宁小郎君第一次见面,实在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胡兄却有理有据的道。
“我用炒菜的菜谱抵押,若是到时拿不出货,免费把菜谱送给各位!”
宁复想了想回答道。
听到宁复用炒菜的菜谱做抵押,所有人都再无怀疑。
“时间太短,铜钱不好筹集,可以用等价的金银付款吗?”
这时又有人高声问道。
“可以!”宁复点头。
这时众人再也没有其它问题,雅间里忽然陷入到一种安静之中。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忽然所有人都动了,争先恐后的向门口跑去。
胡兄人高腿长,第一个跑出雅间,结果他回身就把门带上了。
后面的人收不住脚,一下子撞到门上,气的直骂娘。
幸好雅间门不能锁,等到这些人打开门后,却发现那位胡兄已经跑下楼了。
正所谓一步快,步步快,这个道理人人都懂,因此后面的人也都是你拉我扯,为的就是比别人快一点。
后面的宁复和王贵看到眼前的乱象,也都是相视一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人诚不欺我也!
…………
宁复家中。
一觉睡到下午的柳清心伸了个懒腰,显露出少女美好的身段。
随后她穿好衣服打开房门,正准备要踏出门时,却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小盒子。
“咦?这是……”
柳清心弯下腰,伸手捡起地面上的盒子。
只见盒子上打着一个形似蝴蝶的绳结,看起来十分别致。
而在绳结下面,写着四个有点丑的字——“新年礼物”。
“这是给我的?”
柳清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当即感觉心中喜滋滋的。
柳清心本想立刻打开,却又想向宁复当面道谢,可是把家里找了一遍才发现,宁复已经出门了。
失望之下,柳清心坐在院子里等了好一会儿,最终忍不住好奇心,把礼物打开。
“这是什么?”
柳清心拿起一枚香皂仔细端详,可看来看去都没有什么头绪。
“闻起来有点香粉的味道,难道是化妆用的?”
柳清心再次自语,然后拿香皂在脸上比划了几下,却依然不得要领。
“还是不对,这总不会是某种点心吧?”
柳清心看着半透明的香皂,感觉这东西很好吃的样子?
带着心中的怀疑,柳清心把香皂放到嘴边,正准备咬一口尝尝味道时。
忽然只见宁复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柳清心的举动也愣住了。
“你在做什么?”宁复不解的问道。
“这个不是点心吗?”
柳清心睁着懵懂的大眼睛问道。
“当然不是,这个是香皂,洗手洗澡用的!”
宁复说着打来一盆水,柳清心试着用了一下香皂,当即也是爱不释手,对于受干净的女孩子来说,香皂简直是千金难求的珍宝。
就在宁复和柳清心说话之时,柳正手提着一个长匣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只见柳正打量了一下狭小的院子,并没有看到装钱的箱子,这让他也叹了口气。
“女婿,咱们走吧!”
柳正扬了扬手中的长匣子高声道。
“叔父您手里拿的是……”
宁复看到柳正手中的匣子也不禁问道。
“当然是画啊,难不成像你一样,坐在家里等人送钱上门?”
柳正没好气的道,他根本不信宁复一天就能挣几千贯的鬼话,所以来的时候就把画带上了,甚至买主都联系好了。
然而就在柳正的话音刚落,忽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沉重的车轮声。
宁复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是微微一笑道:“叔父,送钱上门的人来了!”
第二十五章 柳姐姐在吗?
一个又一个个沉重的钱箱抬下马车,然后送到宁复的小院子里。
柳正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否则怎么可能发生这么离谱的事?
“小人拜见推官!”
只见送钱的王贵笑呵呵的上前向柳正行礼,随即又向宁复道:“小郎君,三千五百贯都在这里了,不够我再送来!”
“有劳王兄了,明天我去找你!”
宁复也对王贵一拱手道。
“好,小郎君先忙,告辞!”
王贵说着再次向宁复和柳正一拱手,然后这才带人离去。
柳正这时也终于反应过来,当即向宁复问道:“这个王贵为什么借给你钱?”
“不是借给我,这本来就是我的钱!”
宁复笑着纠正道。
柳清心也从房间中走出来,看着满地的钱箱同样也是不敢相信。
“叔父,铜钱太占地方,所以这里有一大部分等价的金银,应该没问题吧?”
宁复向再次发愣的柳正问道。
“金银当然更好,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柳正揉了揉额头两侧,还是有点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宁复无奈,只得扭头对柳清心道:“香皂给我!”
“给!”
柳清心伸手递过香皂,她对香皂是真·爱不释手,从拿到手里就没有放下过。
“这个是香皂,钱就是卖它得来的!”
宁复将香皂递给柳正解释道。
没想到旁边的柳清心惊呼一声:“这块香皂竟然值几千贯?”
不得不说这丫头在金钱方面真是单纯的可爱。
“一块香皂只值一贯钱,我只是提前卖了一万块,并且收了一半的预订金罢了。”
宁复当下给柳家父女二人解释了一下这些钱的来源,免得他们再多想。
柳正听后也是啧啧称奇,随即又有些不解的问道:“既然你有这种挣钱的手段,为何之前不拿出来,偏偏去辛苦的做菜?”
“叔父您也是久在官场的人,如果我一开始就拿出香皂,您觉得我守得住吗?”
宁复最后反问道。
柳正闻言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之前宁复孤身一人,的确是无依无靠,现在好歹还有自己这个岳父做靠山。
虽然柳正只是个六品推官,却颇有实权,再加上他为官多年,在官场上也有很深的关系。
另外宁复虽然不想和章惇扯上关系,可现在官场上所有人都知道,宁复曾经“骂”过章惇,但章惇却丝毫不在意,反而还天天派人来宁复这里订菜。
这无形中也给宁复增加了一道护身符,所以就算香皂引人眼红,一时间也不会有人敢来招惹他。
钱的问题解决了,柳正也十分高兴,他终于不用卖掉心爱的牧马图了。
趁着天还没黑,柳正带着宁复去看了一下要买的宅子。
原来的主人一家还住在里面。
因为被贬到岭南,所以这一家人都是愁云惨淡。
柳正和宅子的主人是熟人,见面后寒暄了几句,然后带他们参观了一下宅子。
整个宅子面积不小,前后两进院子。
前院有专门的下人房,后院甚至还带有一个花园,花园里还有鱼池和假山。
而且整个宅子重新修缮过,连家具都是新的。
不得不说柳正的眼光真好,整个宅子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当然硬要说也不是没有,就是离宁复的店铺远一点,坐车也要小半个时辰,不过问题也不大,大不了日后雇个马车。
于是当晚宁复就付了订金,第二天一早,他和宅子的原主人去了衙门办过户的手续,剩下的尾款也一并付清了。
虽然是新年期间,但衙门里有人好办事,有柳正这个推官在,过户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不过原主人也提出一个条件,因为他打算过了上元节再离京,所以就算过户,也需要等到上元节后再搬出去。
对此宁复也没有什么意见,自己捡了大便宜,多等几天也是应该的。
几天之后,房契和地契做好了,柳正亲自送了过来。
宁复也下厨做了一桌酒菜,一家三口好好的庆祝了一番。
酒桌上柳正表示,宁复他们搬新家时什么都不用买,他早就准备好了,甚至丫鬟婆子都找好了,算是给清心的陪嫁。
最后柳正喝的大醉,宁复扶着他上马车之时。
柳正忽然抓住宁复的肩头道:“女婿,清心这辈子是看不到你东华门唱名的那天了,我不求其它,只求你诚心诚意的待清心,万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我明白,岳父放心!”
宁复低声回道。
柳正也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闻言哈哈一笑,随后这才上了马车离开。
临近上元节,宁复反而越来越忙,主要是和王贵商量着香皂作坊的事。
其它的都好办,最大的问题就是保密。
香皂的制作过程并不难,哪怕不懂化学原理,掌握了几个步骤就能学会。
为了防止香皂的制作被人偷学,王贵提出在城外建造作坊。
王贵在城外有农庄,到时作坊就建在农庄里,再从王家的家族中招工人,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香皂的机密。
宁复也没有好的办法,技术保密在后世都是个难题,这个时代又没有专利权,更是难上加难。
这天清晨,宁复迈步来到王婶的包子铺。
现在客人还少,王婶和虎头正在和馅擀皮。
“小乙你起的这么早,包子还没好呢。”
王婶看到宁复也立刻招呼道,宁复家里的早饭几乎都是王婶的包子,百吃不腻。
“婶子,我想和您商量个事!”
宁复笑呵呵的坐下道。
“啥事?”
“我想让虎头继续跟着我干!”
宁复笑呵呵的道。
“你看我这脑子,虎头本就是你店里的伙计,这段时间老是回家帮我也不是个事!”
王婶说着对虎头吩咐道:“明天你还是去小乙店里干活!”
“婶子您还真打算让虎头当一辈子小伙计啊?”
宁复看王婶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于是再次笑道。
“小乙你的意思是……”
王婶不解。
“是这样的,我和东仙楼的王掌柜合伙开了个作坊,我这边也要派人盯着,别人我不放心,所以想让虎头去替我看着点!”
宁复笑着解释道。
“就是那个你一天挣回一座宅子的作坊?”
王婶眼睛一亮,当即追问道。
宁复买宅子的事并没有藏着掖着,再加上王贵送钱那天,街坊都看到了,所以许多人都知道宁复开作坊的事。
“就是那个,虎头去了作坊,一个月十贯钱,别的不用做,只要盯着作坊里的人和事就行!”
“十贯!这……这也太多了!”
王婶听后大吃一惊,旁边的虎头也张大了嘴巴。
“一点也不多,王贵那边的大账房也是这个价,虎头去了那边也不是什么都不做,至少要学会记账看账本。”
宁复再次解释道,虎头识字,小时候和宁复一起上过私塾。
“去!虎头一定要去,别的不说,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王婶当即拍板道。
“可是我走了,我娘这边怎么办?”
虎头还没有转过这个弯来。
“真笨,我再去雇个人就是了,一个月几百文,多少人抢着要来!”
王婶一指头戳在虎头的脑袋上呵斥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带虎头去作坊转一转,婶子您最好给虎头准备套被褥,太忙时他可能要住在城外。”宁复站起来道。
“没问题,他这么大的人了,在外住一年我都不担心!”王婶十分爽快的答应道。
这时包子蒸好了,宁复提着包子回家。
前脚刚迈进店里,就听背后传来马车声,紧接着一辆马车停在店门前。
马车门打开,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从车上跳了下来,抬头看了一下店门口的招牌,小鼻子微微一皱,似有些不满。
只见女孩迈步进到店里,打量了一下宁复这才问道:“请问柳姐姐住在这里吗?”
第二十六章 第二个想见的人
进店的女孩长的粉雕玉砌,一看就是个小美人胚子。
特别是一双大眼睛灵气十足,看向宁复的目光中却带着几分审视的味道。
“你是……”
宁复也有些惊讶,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孤身前来,而且还是找柳清心的,这可就有些奇怪了。
“我是柳姐姐在诗社的朋友。”
女孩清脆的声音回答道。
“原来是清心的朋友,快快请进!”
宁复也十分热情的道,说完亲自引着对方来到后院。
女孩穿着一身白狐的皮裘,显然出身不凡。
走在狭小的店铺中时,女孩也是连连皱眉,但良好的教养也没让她多说什么。
刚进院子,就见柳清心端着一盆水正要倒掉,当看到宁复身后的女孩时,她也一下子愣住了。
“柳姐姐你怎么亲自做这些粗活!”
女孩看到柳清心竟然眼圈一红,快步上前帮她把水盆放下。
“你……你怎么来了?”
柳清心却没有见到朋友的高兴,反而有些尴尬的问道。
“我来探望柳姐姐啊!”
女孩眨着灵气十足的大眼睛回道。
“咳,我去做几个菜,你们边吃边聊!”
宁复看出了柳清心的尴尬,于是主动找借口离开,有些女孩子之间的话题他也不方便参与。
果然,等到宁复离开,柳清心似乎松了口气,随即拉着女孩进到自己的房间。
不过当女孩看到柳清心这个简陋的房间后,却再次眼圈一红道:“柳姐姐你受苦了!”
“其实也不算苦,官人对我很好,我在这里也很知足。”
柳清心轻声解释道。
“柳姐姐不要骗我了,当初你我约定,将来嫁人,定要嫁一位东华门唱名的青年才俊,可是你……”
“那些都只是一时戏言,当不得真的!”
柳清心尴尬的打断女孩,刚才她就是怕女孩在宁复面前说这些话。
“就算是戏言,可是以柳姐姐的才学,最起码也要嫁一个有才情的读书人,现在嫁给一个厨子,岂不是太委屈你了吗?”
女孩说话时眼角含泪,对柳清心的遭遇,心中也是愤愤不平。
“其实官人也不像你想的那么不堪,他也是个很有才情的人!”
柳清心为宁复辩解道。
“他有什么才情,难道仅仅只是做菜好吃?”
女孩的语气中带着十分的鄙夷。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在她成长的那个小圈子里,只有读书人才有资格被当成人,至于厨子、花匠这些下人,基本只是工具而已。
所以女孩在得知柳清心嫁给一个工具时,才会这么生气。
“他会写书,连我看的都入迷了。”
柳清心再次辩解道,她理解女孩的心态,因为她以前也和女孩有同样的想法。
“写书?”这下女孩终于有些惊讶,“写的什么书?”
“就是这个!”柳清心拿起书桌上的西厢记递给女孩道。
女孩翻看了两页,随即气呼呼的把书一摔道:“原来只是话本,倒也符合他的身份!”
“你……”
柳清心也有些生气,她知道女孩才华过人,性子也颇为孤傲,可三番五次对宁复出言不逊,还是让她十分恼火。
女孩却并无所觉,反而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柳姐姐,你才出嫁几天,就已经丢下诗书看起来了话本,这若是传到诗社去,就不怕姐妹们笑话吗?”
柳清心的怒火也终于按捺不住,当即脸色一板:“宁复是我官人,若你再对他不敬,不如就此别过,自此之后,你我就当是陌路人!”
“姐姐你……”
女孩也被柳清心的重话吓了一跳,紧接着两眼一红,竟然委屈的想要掉眼泪。
柳清心看到女孩可怜巴巴的模样也是心中一软。
于是再次柔声道:“好了,是我的话太重了,你也不要生气,不过我与官人本是一体,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也不要对我官人太过刻薄!”
“我知道了,是我刚才太无礼了,姐姐恕罪!”女孩也终于诚恳的认错道。
说到这里时,女孩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十分兴奋的抬头道:“姐姐,今年的上元诗会又要开始了,咱们一起参加好不好?”
“我就不去了,每年都是老样子,也没什么意思。”
柳清心意兴阑珊的道。
“今年不一样,苏学士回京城了,而且还会担任诗会的评判!”
女孩提到苏学士时,两眼满是崇拜之色。
“你确定,苏学士真的回来了?”
柳清心更是一下子坐直身子,满脸都是喜色。
“当然是真的,你也知道我爹是苏学士的门生,昨天他亲口告诉我的!”
女孩说话时,心中的喜悦也是溢于言表。
她父亲虽然是苏轼的门生,但女孩出生较晚,所以一直没有机会见到苏轼。
“太好了,苏学士竟然回京了,今年的诗会我们一定要参加!”
柳清心兴奋的直拍桌子。
“你们聊什么这么高兴?”
正在这时,宁复端着托盘走进来笑道。
“我们在聊上元诗会呢!你听说过吗?”
女孩高傲的一仰小脑瓜,潜台词就是你这个厨子懂得什么叫诗会吗?
不过女孩的话音刚落,就发现旁边的柳清心一脸不悦的看着自己。
这让女孩气势一挫,当即补救道:“我和柳姐姐以前每年都会参加,今年你也让柳姐姐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上元诗会我还真没听说过,你们能给我介绍一下吗?”
宁复还不至于和一个孩子计较,于是笑着再次问道。
“上元诗会是上元节的盛会之一,只要是对自己的诗词有信心的读书人,都可以参加……”
柳清心将上元诗会的情况给宁复介绍了一遍。
简单来说,就是在上元节那天举行的诗词比赛,所有诗词都必须以“上元节”为题。
诗会由数位诗词大家担任评判,到场的读书人都可以将自己的诗词拿出来参赛,最后评出一首最佳的诗词。
“若是自己的诗词能被评为第一,定然能够一举成名,成为达官显贵的座上宾。”
柳清心最后再次道。
“不止如此,若是得了第一,还可以登上鳌灯,将自己的墨宝挂在鳌灯的头上,比如写上你的名字、籍贯和地址,若是没有婚配,第二天肯定会有人登门提亲!”
女孩这时也帮着补充道。
所谓鳌灯,就是皇城门前修建的巨大花灯,上面可以站人,鳌头的位置更是引人注目,只有得到诗会第一的人,才有资格登上,所谓“独占鳌头”就是来源于此。
上元节本就是男女订情的最佳节日,所以无数年轻读书人都希望自己的诗词能夺得第一,登上鳌头,不但名利双收,还能抱得美人归。
“哦?那若是我的诗词得了第一,是不是可以在鳌头上写‘祝宁复与柳清心百年好合’?”
宁复眉毛一挑,看着柳清心笑道。
“咯咯咯~,可以是可以,不过柳姐姐第二天恐怕就没脸出门了!”
女孩被宁复的话逗的笑个不停,一时间竟觉得柳姐姐选的这个夫君还挺有趣的。
“官人,那天我们一起去参加诗会好不好,今年可是苏学士担任评判!”
柳清心这时向宁复央求道,女子出嫁从夫,更何况上元节要出门,她肯定要和宁复在一起。
“苏学士回京了!这个消息准确吗?”
宁复也大为惊讶。
“当然准确,我爹可是苏学士的门生!”
女孩一挺小胸脯十分骄傲的道。
“原来小娘子出身名门!失敬失敬!”
宁复夸张的向女孩拱手恭维道。
其实宁复心里并不怎么在意,毕竟苏轼的门生太多了,最有名的肯定是黄庭坚、秦观等四人,号称苏门四学士,其它不出名的还有很多。
面对宁复的恭维,女孩也十分高兴,对他的印象也再次改观。
宁复闲聊了几句就出去了,女孩子的聚会聊天,他一个大男人呆着也不方便。
女孩一直呆到中午,最后走的时候,还夸赞宁复做的菜的确名不虚传。
刚送走女孩,柳清心立刻飞扑到书桌前,拿着毛笔冥思苦想。
“想什么呢?”
宁复看柳清心的模样,感觉有点好笑。
“想诗词啊,苏学士担任评判,这个机会可是千金难得!”
柳清心头也不抬的回道。
做为一个喜爱诗词之人,能够将自己的诗词交给苏轼来评判,对柳清心来说绝对是个无法拒绝的机会。
“刚才那个小娘子挺有趣的,她父亲在哪个衙门任职?”
宁复好奇的再次问道。
“她父亲姓李,在太学任博士。”
柳清心再次回答。
“噢~”
宁复点头,看柳清心那么专心,于是也不再打扰,转身就在离开。
不过宁复才刚走几步,忽然脚步一顿,一脸震惊的扭头对柳清心再次问道:“她父亲不会是叫李格非吧?”
“对啊,你怎么知道?”
这下柳清心也有些意外的抬头。
“呵呵~,猜的……猜的。”
宁复强笑着随口应付,心中却是颇不平静。
宁复穿越到这个时代后,第一个想见的人是苏轼,至于第二个想见的人,刚才却已经见到了。
第二十七章 一个警告
明日就是上元节,京城内外都是热闹非凡。
宁复坐在马车里,欣赏着车外的景色。
虎头坐在旁边,口中念念有词。
如果凑过去仔细听的话,就可以听到虎头在小声背诵:“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
几天前虎头就去了城外的香皂作坊,负责替宁复盯着作坊的修建。
香皂作坊进展顺利,主要是王贵急着用香皂挣钱,几乎吃住都在作坊里。
今天宁复又去了作坊看了一下,发现人员与物资都已经到齐了,就等着过了上元节后,作坊就开始大力生产香皂了。
“小乙哥,作坊马上就要开工了,也是事情最多的时候,不如我今天晚上还是回作坊住吧?”
虎头背了一会九九乘法表忽然向宁复开口道。
“不用,你就在家陪着婶子过完节再去,反正开工也要等到十七那天。”
宁复转过头对虎头笑道。
其实宁复知道,王婶给虎头安排了一场相亲,就在明天,所以他才会特意去作坊把虎头带回来。
“好吧!”
虎头点头,随即又有些苦恼的道,“小乙哥你教我的九九乘法表,我已经背熟了,可有时候却不太会用,这该怎么办?”
“很正常,乘法口诀这东西光是会背还不行,必须要大量的练习,我已经给你出了大量的习题,等回去后每天做一张,很快就会运用了!”
宁复再次笑道。
虎头并不聪明,但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专注。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肯下苦功钻研,这也是宁复最欣赏虎头的地方,专注,有时候比聪明更加重要。
马车从汴河角门入城,穿过小半个京城后,终于来到了甜水瓦子。
却没想到瓦子这里却堵车了,没办法,今天来瓦子游玩的人实在太多了。
于是宁复和虎头只得提前下车,步行穿过瓦子回家。
不过就在宁复和虎头刚穿过瓦子,就见自己家的大街上一片混乱,无数人围堵在路上,似乎是在看热闹。
“发生了什么事?”
宁复拉过一个相熟的街坊问道。
“小乙你们可回来了,有人来包子铺闹事,王娘子都被打了!”
街坊看到宁复也立刻惊喜的叫道。
“啥!”
虎头听到自己老娘被打人,当即眼睛都红了。
只见虎头冲入人群,两手一分推开看热闹的人群。
“虎头来了!”
周围的人见到虎头也都是高呼一声,急忙给他让路。
人群分开,只见在十几个泼皮手拿棍棒,将王婶围在中间厮打。
王婶手中拿着擀面杖,势如疯虎的不停遮挡。
可她再怎么强壮,也只是女流之辈,根本挡不住这么多人,额头上已经见血。
旁边还有几个街坊拼命帮忙,可这些人依然照打不误。
“娘!”
虎头大吼一声,一个前冲撞飞一人。
“又来一个送死的,给老子狠狠的打!”
带头的泼皮一脸狠厉的叫嚣,三四支棍棒立刻往虎头身上砸去。
虎头却是不闪不避,任由棍棒砸在身上。
却只听“呯呯呯”几声闷响,虎头的身子纹丝不动,反而震的几个泼皮手心发麻。
“给我滚!”
虎头“咚咚”两拳砸倒两个泼皮。
随即一手一个,竟然将泼皮抡起来当棍子使,又是一连砸倒数人,惨叫声连成一片。
“点子扎手,逃!”
泼皮头子一看不好,当即拔腿就跑,剩下的泼皮也一轰而散。
不过虎头身高腿长,几步追上逃跑的泼皮,一拳一个砸倒在地。
那个泼皮头子跑的最快,眼看着就要逃出人群。
却只见虎头大吼一声,用力将一个泼皮甩飞出去,一下子砸中泼皮头子,两人滚成一团。
虎头这时已经杀红眼了,对这个泼皮头子更是恨之入骨。
刚巧路边有块长条青石,足有几百斤重,虎头弯腰抱住青石,怒吼一声竟将青石举过头顶!
“好汉饶命!”
泼皮头子也吓的魂飞魄散,当即大叫求饶。
可虎头却是置若罔闻,眼看着就要将泼皮头子砸成肉泥。
“虎头!放下!”
正在这时,宁复一个箭步冲到虎头面前制止道。
打人可以,但杀人可就麻烦了。
看到宁复,虎头也终于清醒了过来,犹豫了一下终于把青石扔到了脚下。
只听“呯”的一声巨响,地面都被砸的颤了几颤。
“去看一下王婶他们,这些人我来处理!”
宁复拍了拍虎头的粗壮的手臂道。
刚才宁复并没上前帮忙,因为他知道虎头从小不喜欢打架,主要是因为他天生神力,一动手就会伤人,这十几个泼皮根本不够虎头一个人揍的。
“好!”虎头点头,这才快步回去查看王婶他们的情况。
宁复看着躺了一地的泼皮,随后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棍棒,迈步来到泼皮头子面前。
“多谢小郎君救命之恩,在下宋二……”
泼皮头子的话才说了一半,却见宁复抡起棍子,狠狠的砸在这个宋二的的小腿上。
只听一声清脆的骨折声,伴随着宋二的惨叫声,宁复竟然将他的小腿砸断了。
打断了泼皮头子的腿,宁复这才扔掉棍子,然后冲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一拱手道:“有劳各位街坊,派个人报一下官!”
“小乙放心吧,刚才就已经有人报官了!”
人群中有人回道。
“多谢!”
宁复这才回来查看王婶他们的情况,让他没想到的是,刘劲道竟然也在帮忙的几人之中,并且伤的还不轻。
“婶子你们伤的怎么样?”
宁复关切的问道。
“没……没事,都是皮外伤!”
王婶这时被虎头搀着,一手捂着肋骨处,脸色却有些苍白,说话似乎都有点吃力。
宁复看到王婶的情况也是心中一沉,当即对虎头吩咐道:“快去请大夫,婶子可能伤到骨头了!”
虎头闻言吓了一跳,急忙把王婶交给宁复,自己冲出人群去请大夫。
“婶子,这些泼皮为什么来闹事?”
宁复搀扶着王婶到店里坐下再次问道。
“不知道啊,我正在做生意,这些泼皮冲进来又打又砸,我都不知道怎么招惹他们的?”
王婶说话时也一脸的委屈。
“小乙,肯定有人在背后指使这帮泼皮,你可一定要查清楚,给王娘子出这口恶气!”
刘劲道捂着额头气呼呼的道,他额头挨了一棍子,现在还在流血。
“我知道,这次多谢各位叔伯们仗义出手!”
宁复说着向刘劲道等人再次行礼道。
“都里街里街坊的,谢个啥?”
刘劲道等人都浑不在意的道。
宁复又找出绳子,将所有泼皮都绑了起来,免得他们逃跑。
正在这时,虎头背着一位大夫飞奔而来,估计是嫌大夫走的太慢。
宁复急忙上前扶大夫下来,然后请对方给王婶他们处理伤势。
直到这时,负责治安的巡检司还是不见踪影,这让宁复眉头一皱,看来对方的来头不小!
“虎头,你再跑一趟,去开封府找我岳父报案!”
宁复把虎头拉到一边再次吩咐道。
虎头答应一声,再次飞奔而去。
趁着这个机会,宁复这才回到家中。
没想到刚打开店门,就见柳清心手中拿着一棍子,一脸紧张的站在门后。
“官人你可算回来了,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柳清心看到宁复也是眼圈一红,刚才外面闹的那么厉害,她也不敢出门,还怕有人闯进来,所以只好拿起棍子保护自己。
“有人到婶子的店里闹事,现在已经没事了。”
宁复看到柳清心没事也松了口气。
“那王婶没事吧?”
柳清心立刻追问道。
“婶子受了点伤,大夫已经在医治了。”
宁复再次回答。
柳清心看宁复的脸色不太好,当即也安慰了他几句,不过宁复只是沉默不语。
半个时辰后,巡检司的人依然不见踪影,反倒是虎头和柳正带着一群开封府的衙役先赶到了。
“你们都没事吧?”
柳正冲进店里急切的问道,他最担心的还是女儿和宁复的安全。
“我们没事,王婶和几个街坊都受伤了,巡检司的人现在都没来,这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宁复站起来道。
“好一个巡检司,这件事你放心,我定会帮你们讨回公道!”
柳正气的一拍桌子道。
巡检司虽然管治安,但如果太严重,最终还是要交到开封府处理,而柳正刚好负责这方面的案子。
当下柳正将十几个泼皮押回,并且还派了两个衙役帮宁复守门,主要是怕再有其它的人闹事。
不过就在第二天一早,柳正就一脸疲惫的来找宁复。
“女婿,这件事恐怕不好办了!”
柳正面带愧色的道,昨天他可是保证要帮宁复他们讨回公道,可是回去审问后他才发现,这件事远比他想像的要复杂。
“背后的人是谁?”
宁复沉吟了片刻追问道。
“王楼!”
柳正回答道。
“卖梅花包子的王楼!”宁复脸色一沉,似乎明白了什么。
“没错,隔壁的灌汤包和王楼的梅花包子很像,价格却便宜得多,这无疑触动了他们的利益。”
柳正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再次道:“除了王楼外,背后似乎还有樊楼的影子,你的炒菜也触动了他们的利益,所以这次的事很可能只是一个警告!”
第二十八章 上元诗会
房间之中,宁复一脸沉默,柳正脸色阴沉的坐在对面。
这次的泼皮闹事,明显是冲着宁复来的,王婶只是受到了牵连。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宁复才更加生气。
“女婿,樊楼和王楼的背景十分复杂,据说还有皇族牵扯其中,咱们恐怕得罪不起啊!”
柳正最后轻声劝说道。
樊楼号称京城第一楼,王楼的名气仅在樊楼之下,做为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它们背后的势力之复杂,远超一般人的想像。
只见宁复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过了良久之后,宁复这才长吐出口气道:“岳父,这次的事真的只是个警告吗?”
“什么意思?”柳正一愣。
“这次可不仅仅是个警告,同时也是一次试探!”
宁复说到最后也脸色渐冷。
“试探?”
柳正闻言皱紧眉头。
“就是试探,如果我忍下了这口恶气,那么就等于告诉那些人,我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威胁,今天他们砸了包子铺,明天就会砸了我的菜馆,后天甚至连香皂作坊都会抢走!”
“这……”
柳正听到这里也额头冒汗,如果樊楼和王楼背后的势力真打算这么做,以他一个小小的六品推官,根本无能为力。
“那你有什么应对之法,需要我做什么吗?”
柳正最后也拿不定主意了。
“岳父你什么也不要做,至于我这边,需要一个人冷静的想一想!”
宁复说完站起身,迈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时柳清心从后厨走了出来,看着宁复的房门也满是担忧。
刚才宁复和柳正说话之时,她一直呆在后厨偷听,只是身为女子,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父亲,能不能求那位章相公帮忙?”
柳清心忽然向柳正提议道。
“咱们和章相公又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顶多就是对方喜欢宁复做的菜,只凭这点人情,就算咱们登门去求,恐怕人家也不会答应的!”
柳正耐心解释道。
“这……这可怎么办?”
柳清心闻言也露出失望之色,心中暗自为宁复担忧。
柳正也是叹了口气,最后只得叮嘱道:“女儿,这两天你好好照顾宁复,让他不要多想,他还年轻,日后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
听到连父亲都这么说了,柳清心心生绝望,但也没有其它的办法,最后只能微微点头。
最后柳正叹着气离开,留下柳清心一个人担忧的看着宁复的房门。
整整一天,宁复一步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
柳清心中午做了午饭,却也被宁复拒之门外,这也让她更加担心。
傍晚时分,宁复依然没有出来。
柳清心几次想要上前敲门。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店门外传来马车声,紧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柳姐姐开门!”
柳清心急忙打开店门,看到外面的女孩也愣了一下问道:“清照你怎么来了?”
“我们不是约好了今天一起参加上元诗会吗?”
门外的女孩也一脸莫名其妙的反问道,她正是少女时期的李清照。
听到李清照的话,柳清心这才猛然想起,今天就是上元节了。
“清照,我今天恐怕不能出去了,要不你自己去吧!”
柳清心为难的看了李清照一眼,家里发生这么多的事,宁复又闭门不出,她哪还有心思去参加诗会?
“柳姐姐你怎么能食言,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李清照闻言十分不高兴的质问道。
她从小博览群书,小小年纪就已经才华横溢,在小姐妹的圈子中无人能及,也就只有柳清心还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真的不能去参加诗会,实在对不住了!”
柳清心也十分诚恳的道歉。
“去!为什么不去!”
没想到就在这时,忽然只见宁复迈步从后面走了出来。
“官人你……”
柳清心看到宁复也露出惊讶的神色,因为现在宁复面带笑容,没有半点受打击的模样。
“我没事了,既然之前都说好了,咱们也不能食言,我陪你们一起去诗会!”
宁复淡定的一笑道。
“哈!还是宁姐夫讲信用!”
李清照没想到峰回路转,连带着对宁复的印象再次好转了许多。
听到宁复都这么说了,柳清心也只好同意,当即回房间换了衣服,然后三人一起出了门。
李清照有自己的马车,还带着丫鬟仆人,否则李家也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出门。
宁复三人一起登上马车,向皇城的方向驶去。
皇城宣德门外就是御街,宽有四百步左右。
御街中间为御道,是皇家专用的道路,严禁其它人踏入。
御道两侧挖有两条御河,河中可以行船。
御河之外称为御廊,允许百姓沿街开店。
在后世看来,御街就是东京城最为繁华的商业一条街,所有商家都以在这里开店为荣。
宁复三人的马车走南门大街,在太常寺一带下车步行。
不下车不行,因为御街上的人太多,前面已经禁止车辆进入了。
御街上到处都挂满了各色花灯,有神仙、有动物、有花草树木。
特别是一些大商家,在店铺门前会树起高大的花灯。
这些花灯造型奇特,有些甚至从年前就要开始修建,为的就是在上元节这天压过其它商家一头。
看惯了后世的霓虹灯,宁复感觉眼前一切都十分新鲜。
路上到处都有猜灯谜送礼物的活动。
宁复本想一展身手,却没想到身边的大小美女都是博学多才,根本轮不到他开口。
不一会的功夫,他手上就挂满了赢来的各种小礼物。
最后宁复他们来到宣德门外,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鳌灯。
只见鳌灯高约数丈,以巨鳌为形,头朝南卧于御道之上,两侧延伸到御河的河面上。
鳌灯尾部连着九条长绳,一直伸到皇城的城头,绳子上也挂满了花灯。
远远看去,就像这一头巨鳌在拉着皇城缓缓前行一般。
“这哪是花灯啊,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灯楼了!”
宁复看着眼前巨大的鳌灯也不禁感叹道,这么大的灯楼,估计要提前几个月开始修建。
“快看,那里就是鳌头,我今晚一定要登上去!”
李清照兴奋的指着鳌灯的头部高声叫道。
宁复抬头看去,只见在鳌头的位置,有一个单独的小平台,可以容一人站立。
而在平台下方,还悬着一块空白的条幅,这应该就是让独占鳌头之人留下墨宝之用。
“走了,诗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早点过去!”
李清照再次兴奋的催促道。
柳清心的小脸也因兴奋微微发红。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在担心宁复。
可是看到宁复一切如常,甚至还十分享受节日的气氛,这让柳清心也慢慢的放下心来,这时也对诗会充满了期待。
巨鳌的右侧,搭建着一座悬于河面的高台。
高台上摆放着几套桌椅,这是诗会评判的位子。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评判们都还没有就位。
台子下面摆放着几张桌子,诗会的人已经开始收诗词了。
一个又一个读书人在桌子前排着长队,手中拿着自己苦思冥想而得的诗词,怀着独占鳌头的梦想,将诗词郑重的交到桌面上。
而在这些长队之中,竟然还有不少的女子。
毕竟今天是上元节,女子也可以随意出门。
不过懂得诗词的女子大都非富即贵,不但成群结队,身边更是奴仆众多,一般人难以靠近。
宁复三人排了好一会的队,终于走到桌前。
“这是我的!”
李清照十分活泼的将自己的诗词放到桌面上。
“呦,今晚参加诗会的人中,就数小娘子的年龄最小了!”
诗会的人看到李清照也不禁惊讶的道。
“有志不在年高,年纪大的也未必能写出好诗词来!”
李清照小脸一仰,十分自负的道。
她的话却引来周围一片善意的笑声,毕竟谁也不会和一个小女孩计较。
柳清心这时也走上前,将自己的准备的一首词放在桌子上。
只是让柳清心没想到的是,只见宁复这时竟然也迈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首诗词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
第二十九章 偶遇同窗
宁复从怀中取了一首诗词交给诗会的人员。
这个举动不但让柳清心看呆了,旁边的李清照同样也看呆了。
“你懂诗词?”
李清照眨着灵气十足的大眼睛,一脸怀疑的问道。
“略懂!”
宁复微笑着回道。
“我家官人也是自幼读书的人,当然懂得诗词!”
柳清心反应过来,立刻替宁复圆谎道。
当然她肯定不会告诉李清照,宁复读了那么多年书,连论语都背不下来。
“那倒是可惜了!”
李清照闻言微微摇头,意思是宁复既然读过书,最终却成了一个厨子。
“柳姐姐!清照!”
正在这时,一个少女的声音兴奋的向这边叫道。
宁复三人闻声看去,只见一群莺莺燕燕的少女站在街边,正兴奋的冲他们打招呼。
“是诗社的姐妹,咱们快去和她们会合!”
李清照说着蹦蹦跳跳的跑过去了。
柳清心犹豫了一下,最终扭头对宁复道:“官人,我们一起过去吧!”
宁复对柳清心温柔的一笑,两人这才迈步上前。
十几个少女环肥燕瘦,这时也都好奇的打量着宁复。
在诗社之中,柳清心曾经是最有才华的一个,直到后来李清照加入。
但就算如此,柳清心的才华依然十分耀眼,所以她们也都好奇对方嫁了一个什么样的男子?
“柳姐姐,这位就是柳家姐夫吗?”
这时一个姿容艳丽的少女走过来,十分亲热的挽住柳清心的手臂问道。
柳清心被少女挽住,表情似是有些不自然,但也没有挣脱。
“在下宁复,见过各位小娘子!”
宁复笑着对这些少女行礼道。
“柳家姐夫,听说你做的菜可好吃了?”
这时一个少女忽然开口问道,这个少女只比李清照大上一两岁,圆脸微胖,看起来颇为可爱。
不过少女的话一出口,这群少女中的气氛却变得有些微妙。
有人则嘴角含笑,有人面带惋惜,更有人轻叹一声,而这些少女也不约而同的看向柳清心。
柳清心面色自若,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如果仔细观察,还是能从她的眼底看到几分落寞。
“我做菜的确很好吃,有空你们去我家里做客,到时我亲手做菜款待你们!”
宁复却笑着回答了圆脸少女的话,一点也不觉得做厨子是什么丢人的事。
“那可太好了,我替姐妹们先谢谢姐夫的款待!”
挽着柳清心手臂的艳丽少女接口,紧接着再次笑道:
“柳家姐夫,今晚我们旁边的明月楼聚会,能否将柳姐姐借给我们一晚?”
“当然没问题,清心你去玩吧,我就在这里等着诗会结束!”
宁复笑着对柳清心道。
这群官宦人家的少女聚会,肯定是包下了整个明月楼,不准男子入内,所以他也十分知趣。
“这……”
柳清心还是有些犹豫,她虽然已经接受了宁复的身份,但依然在乎别人的目光。
因此在见到这些诗社的姐妹时,柳清心也不禁生出几分自惭。
“柳姐姐别犹豫了,咱们快走吧,宁姐夫这么大一个人了,肯定不会丢的!”
李清照这时上前劝道,再加上艳丽少女等人的劝说,柳清心终于点头同意。
“官人,那我上去了,你自己小心!”
柳清心最后对宁复叮嘱道。
“去吧,我今晚还给你准备了个小礼物!”
宁复神秘一笑道。
还不等柳清心问清是什么礼物,就被李清照等人拉去了街边的明月楼。
明月楼就在巨鳌灯的旁边,是一家相当高档的酒楼,二楼这里刚好可以看到鳌头的位置。
诗社的少女选在这里聚会,就是为了一睹独占鳌头的青年才俊风采。
宁复孤身一人,行动反而更加自由,于是他在四周随意的转了转。
临近二更天时,诗会终于正式开始,评判也陆续登上高台。
宁复就在台下,但他不认识苏轼,也没有人介绍评判的姓名,所以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苏轼?
“小乙哥!”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叫道。
宁复扭头,只见在他背后不远处,一个身材高瘦的少年正冲他打招呼。
“锦文!”
宁复看到高瘦少年也十分高兴的招呼道。
这个少年正是张铁嘴的儿子张绣,字锦文,也是宁复在城北书院的同窗好友。
“呦~,这可是奇了,你宁不知竟然也来参加诗会?”
没想到就在这时,站在张绣旁边的一个矮胖子忽然面带讽刺道。
宁不知是宁复在书院的外号,因为他学业奇差,先生的提问,他都是一问三不知,所以才被好事之人取了个“宁不知”的外号。
“鲁兄,难得故友相逢,你又何必出言不逊?”
张绣听到矮胖子的话也不禁恼火万分,当即呵斥道。
“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关你张锦文什么事?”
矮胖的鲁兄对张绣翻了个白眼道。
“锦文不要生气,鲁兄一向才智高绝,今日来参加诗会,定然是有信心独占鳌头吧?”
宁复却没有生气,反而上前劝阻了张绣,然后又向鲁兄十分客气的道。
“那是当然,以我的才华,被各位评判亲口点评诗词易如反掌,登上鳌头也并非不可能!”
鲁兄有些意外宁复没有生气,随即又是一脸自傲的道。
独占鳌头的只有一人,除此之外,评判还会选出一些优秀的诗词亲口点评,这才是绝大部分人的目标。
“厉害厉害,在下佩服!”
宁复拱手一笑,随即话锋一转道:“不过很可惜,今日的鳌头恐怕轮不到鲁兄了!”
“轮不到我,难道轮得到你?”
鲁兄冷笑一声再次讽刺道。
他以前就看不起宁复,觉得对方只是靠着准岳父的照顾才能进入书院,后来宁复退学,他可是高兴了好一阵子。
“没错,这个鳌头今日我占定了!”
宁复挺直腰杆,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道。
“你?”
宁复的话不但让鲁兄震惊的无以复加,张绣与其它几个同窗也全都瞪大眼睛,甚至怀疑宁复是不是疯了?
一个连论语都背不下来的人,竟然要在诗会上独占鳌头?
“小乙哥,在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
张绣还是向着宁复,当即尴尬的打圆场道。
“我看宁复你可不像是开玩笑,难不成你真的以为自己能独占鳌头?”
鲁兄目光炯炯的盯着宁复质问道。
“鲁兄若是不信,咱们打个小赌怎么样?”
宁复再次笑呵呵的道。
他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对方刚一见面就出言讽刺,当然要给他一点教训。
“你想赌什么?”
“若我能独占鳌头,你就去书院裸奔一圈,并且高呼我是笨蛋!”
“那要是你输了,就必须去书院裸奔十圈!”
鲁兄被宁复的话激怒,当即加了十倍的惩罚。
“没问题!锦文你们做个见证,免得谁输了不肯认罚!”
宁复当即点头,随即又向张绣等人道。
“小乙哥,咱们都是读书人,裸奔这种事太有辱斯文,我看不如谁输了就请客吃饭吧!”
张绣好心的劝解道。
“不行,裸奔可是宁复自己提出来的,绝对不能更改!”
鲁兄却一口拒绝道,他是铁了心要看宁复出丑。
“就这么说定了,到时你可不要反悔!”
宁复也是拍板道,这下张绣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锦文,你可知台上哪位是苏学士?”
宁复趁着这个机会,向张绣打听道,他在书院,应该能听到更多的小道消息。
“苏学士还没来呢,你看台上还有空位,就是为他留的。”
张绣指着台上的几个空位回答道。
宁复闻言微微点头,重量级人物果然都是最后才登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