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丰县之战（下）
凌晨时分，骚扰了一夜的宋军终于退走了。
辽军上下也是疲惫之极，有人回到帐篷倒头就睡，很快呼噜声连成一片。
营门外虽然有巡逻的士卒，但这些士卒同样是疲惫不堪，许多人都甚至拄着武器开始打瞌睡。
东方的天际已经开始发白，这正是一天中人体最为困顿的时间。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丰县城的城门再次打开，一队人马静悄悄的出城。
趁着最后一点夜色的掩护，再加上辽军的大意，使得这支人马顺利的摸到了辽军军营附近。
等到辽军发现这支宋军时，已经晚了。
先是一阵箭雨覆盖整个营门，导致营门口的辽军死伤惨重。
紧接着宋军中的将领大吼一声，一马当先杀进了辽军军营。
这些宋军是有备而来，身上都带着纵火的火箭和各种油罐，他们冲进营中先是放火，随后对毫无准备的辽军横冲直撞。
辽军被骚扰了一夜，早就疲惫不堪，刚放松却又遇到宋军的突袭。
再加上辽军的人数本来就不多，昨天又遇到极大的伤亡，可以说体力与士气都降到了冰点。
在这种情况下，面对宋军的突袭，辽军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很快就被冲杀的乱作一团。
更有聪明的辽军开始逃出军营，毕竟他们已经看出来了，自己一方败局已定，再不逃只能留下来等死。
虎头亲自率领着一支骑兵，在辽军军营中杀了个三进三出，使得辽军彻底的溃败。
埋伏在外的大宋步兵也趁机合围，想要逃跑的辽军要么被杀，要么放下武器投降。
等到太阳升起来时，这场规模不算小，但也不算大的袭营战也终于有了结果。
来袭的八百名辽军，战死了三百多人，剩下的也大都做了俘虏，只有少部分幸运儿逃了出去。
“指挥使，这一仗打的太过瘾了！”
孙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十分兴奋的来到虎头身边道。
“这不算什么，区区一场小仗而已！”
虎头十分平澹的道，如果不是他微微发颤的拳头出卖了他，说不定孙勐就信了。
不过这一仗虎头的确打的十分漂亮，虽然规模不大，但他先是挫敌锐气，然后又用了疲敌之计，最后又在敌人最疲惫之时，出其不意的踏破辽军军营。
为了这一场仗，虎头也是极尽算计。
因为这场仗对虎头来说实在太重了，这是他出了武学之后的第一仗，也是他将学来的知识，成功运用到战场上的机会。
现在这一仗打赢了，也让虎头也建立起来了自信，当然其它的新军将士也是如此，首战告捷，这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激励。
打扫完战场后，虎头也立刻派人向青县那边报捷。
当宁复和折可适接到送来到捷报时，两人也是兴奋的直拍手。
虎头这一仗打的太漂亮了，不但保住了丰县，而且几乎全歼了来犯的辽军，这可是几十年来的第一次。
就在虎头的捷报刚送来没多久，其它三支新军也送来了消息，他们驻扎的县城也都遭遇到了辽军的进攻，不过辽军的人数都不多，大都在三五百人左右。
不过这三支新军还是比较保守的，因为之前折可适吩咐过他们，遇到辽军以固守为主，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不允许他们出城与辽军作战。
这三支新军都比较听话，毕竟他们都是初上战场，辽军又凶名赫赫，所以许多人都是心中没底，凭借着城墙坚守不出是最稳妥的办法。
所以这三支新军并没有像虎头那样，直接全歼了来犯的辽军，而是凭借着城墙固守。
其实守城战是相当轻松的，特别是攻城一方的人数比较少时，对于守城一方很难产生太大的威胁。
要知道以前河北禁军都烂成那样了，还能守住大部分的城市，更别说敢打敢冲的新军了。
当然这也和辽军打草谷只为求财有关，他们派出的小股人马也不会携带笨重的攻城器械，因此他们遇到有人把守的城池时，也是束手无策。
然而还没等宁复他们高兴太久，一些坏消息却陆续传来。
河间府西边是直定府，而在真定府与河间府紧邻的一个县城，因为守军望风而光，辽军直接杀进县城大肆抢掠，百姓伤亡无数，城中储存的粮草物资也被抢掠一空。
另外还有大胆的辽军长趋直入，一路追上正在逃难的百姓，将百姓手中仅有的粮食抢掠一空。
甚至还有辽军杀进边境中一些村寨之中。
因为边境的百姓都知道官兵靠不住，所以许多百姓都只能结寨自保。
但这种村寨肯定不能和城池相比，所以遇到辽军的进攻时，很容易被攻破，而每一个被攻破的村寨，都会变成人间惨剧。
一个又一个坏消息汇聚到宁复手中，他气的差点把桌子掀了，一边痛恨辽军的残暴，一边又痛恨宋军的无能。
可惜现在新军实在太弱小了，能够防守的区域也很小，而宋辽两国的边境又太长。
想要彻底的改变这种局面，新军还需要长时间的扩张，而且还要保证新军的战斗力，否则只求速度不求质量的话，恐怕新军也会变成现在的禁军。
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辽军在大宋的国土上肆虐，宁复的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以前宁复也知道辽军每年南下打草谷，但那只是纸上的一行字，或是别人口中的一句话，直到现在他才切身体会到这其中的残酷。
“学正，我们能守住四县之地，保住了河间府大部分的边境，已经十分难得了，你也不要太难为自己了！”
折可适看出了宁复心中的想法，于是开口劝解道。
“我知道，只是想到那些死在辽人刀下的百姓，我心中依然难以冷静。”
宁复说到最后也叹了口气。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咱们也只能尽力而为，另外我这里刚收到一个坏消息！”
折可适忽然再次道。
“什么坏消息？”
宁复立刻抬头问道。
“王虎在丰县把辽人打的太狠了，估计辽国那边得到消息后，也咽不下这口恶气，所以他们再次兵杀向了丰县。”
折可适面色凝重的回答道。
第二百五十五章 战后
辽兵在丰县被全歼，上次发生这种事情，还是当初杨六郎镇守河北之时，那已经是上百年前的事情了。
所以辽国得知这件事后，也是极为震怒，立刻派出一支军队杀往丰县。
其实像打草谷这种事，本来就是辽国无故入侵大宋的领土，甚至打草谷的辽军一般都是顶着强盗、马贼的名号，如此一来，大宋拿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当然了，入侵的辽军被宋军消灭，也是理所应当之事，毕竟从法理上来说，大宋只是消灭了一伙入侵的强盗。
但辽国却是霸道惯了，上百年来他们都没有遇到这么大的损失，更咽不下这口恶气。
所以辽国才会派出一军人马，也就是两千五百人，而且还携带着大量的攻城器械，显然是要攻破丰县城，为之前的辽军报仇。
虎头打了胜仗后，也并没有放松警惕，一直防备着辽军的报复，没想到竟然被他猜中了。
所以当辽军杀到丰县时，却发现丰县的宋军严阵以待。
不过这次辽军也是有备而来，于是双方展开了残酷的攻防战。
虎头手下的新军经历了之前的大胜，士气正盛，面对辽军也没有丝毫的恐惧。
更何况辽军虽然在数量上占优，但宋军却有坚固的城池，算起来还是宋军占据着优势。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辽军勐攻丰县，但却被宋军接连打退，除了一地的尸体外，根本没有任何的进展。
不过辽军并不死心，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对丰县城进行了多次勐攻。
最危险的一次，辽军甚至攻占了一部分墙头，但最终却被虎头亲自率人将辽军赶了下去。
直到七天之后，折可适率领后备的军队来援，大受挫折的辽军一看情势不妙，这才连夜撤军。
折可适并没有追击，毕竟现在辽国势大，之前已经全歼了一支辽军，若是再全歼一支辽军，恐怕辽国上下也会因此大为震怒，到时恐怕不好收场。
而在丰县的辽军撤退之后，其它各路辽军也开始了撤退，毕竟每年打草谷的时间都有限，他们不可能一直耗在大宋境内。
另外就是新军的表现，也把辽国吓了一跳，所以他们也不得不谨慎，哪怕一些辽军还没有什么收获，却还是接到了撤军的命令。
经过这一战后，新军也彻底的打出了威名，特别是虎头也突显出自己的才能，在众多的武学生中脱颖而出。
当然除了虎头外，其它三路的新军也表现的不错，不但守住了城池，庇佑一地的平安，而且还凭借着城池之利，使得辽军死伤惨重。
新军第一次上战场，就取得如此战果，这让宁复和折可适也都是极为欣慰。
所以在辽军退走之后，宁复也在第一时间写好了战报，然后让马原通过皇城司上交到赵煦手中。
可惜这次不能算是真正的战争，所以战报也不能走兵部等正规途径，否则虎头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得到朝廷的赏赐了。
战报送上去后，宁复和折可适也开始战后的总结。
虽然各路的新军都表现的不错，但是在战场上，他们还是暴露出一些新军的缺点，比如除了虎头外，其它人都打的太保守了，只知道固守不出，哪怕有机会也不敢杀出城。
另外还有一些新军将士第一次上战场，竟然有人出现了畏战、避战的想法，这些人肯定要受到处罚。
除了新军本身的问题外，也出现了一些其它的问题。
比如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新军与原来驻守的禁军之间的矛盾。
虎头在丰县也遇到了，他处理的十分果断，直接将那当地的驻军接管，甚至连驻军的将领都被他关押了起来。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虎头这么有魄力，其它三路大都是与当地的驻军合作。
可是这么一来，却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战时，两只军队互不统合，很容易就会发生矛盾。
甚至这三支新军之所以不敢出城杀敌，就是担心背后出问题。
这些问题看起来似乎都不大，但也不能疏忽，万一某个地方出了问题，甚至会影响到最终的战果。
所以这些问题都需要在战后做一些处理，这些事情十分琐碎，也牵扯了宁复大量的精力。
值得一提的是，郭家军镇守的青县果然没有辽军来犯，之前辽军派出的一千人，也止步于青县的边境，显然他们对郭家军还是心存忌惮。
除了军队的事情外，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宁复操心，那就是折可适和郭英的婚事。
两人早就约定，在战后就要成婚，所以在辽军刚一撤退，郭二爷也立刻开始着手准备两人的婚事。
折可适的家人不在这边，所以宁复就打着折可适的旗号，也参与到婚礼之中。
早在宁复从京城回来时，就带了不少结婚用的东西，现在刚好可以用上。
经过一个月的准备后，折可适与郭英的婚礼也如期举行，新军的军营里特意布置出一个婚礼的场地，为两人举行一场颇有军风的婚礼。
等到三拜过后，折可适出来为各位宾客敬酒，宁复带着虎头等着，帮着折可适挡酒，毕竟客人太多，折可适就算酒量再好，也架不住这么多客人劝酒。
等到招呼完宾客，折可适这才和宁复他们坐下来填了一下肚子，这一天为了婚礼，一行人忙的都是脚不沾地，到现在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口。
“学正，算算时间，咱们的战报早就应该送到官家手中了，怎么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折可适吃了几口菜，忽然又有些担心的向宁复问道。
“朝中的事务众多，而且这次官家又不能公开咱们的战功，所以就算是有封赏，可能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宁复想了想这才回答道。
不过宁复心中也有些奇怪，毕竟赵煦对新军可是十分关注，现在新军打了胜仗，按理说赵煦应该会很快做出回应才对。
然而就在宁复的话音刚落，忽然就见外面有人急匆匆的闯进来禀报道：“启禀学正，京城来人了，要您马上前去接旨！”
第二百五十六章 赵佖死了
就在折可适和郭英婚礼的第二天，宁复就率人急匆匆的离开了青县，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京城。
“小乙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这么急着回去？”
虎头骑在马上，一脸不解的向宁复问道。
昨天婚礼的时候，京城忽然来人，宁复去见了对方后，立刻就让人准备动身，而且带上了虎头等新军中立功的将领。
“京城那边出了点事情，和宫里有关，我必须回去一趟。”
宁复面色凝重的回答道。
虎头听到和宫里有关，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毕竟他知道这种事自己根本帮不上忙。
“当然也有好事，咱们新军这次打的这么好，官家得到消息后也极为高兴，点名让你们进京，到时会亲自给你们封赏！”
宁复调整了一下心情，然后笑着对虎头道。
“真的？那太好了！”
虎头闻言也兴奋的一拍巴掌，他当初进入军中，主要就是想为自己搏一个前程。
“不过有件事你可得提前考虑一下了。”
宁复看着虎头兴奋的模样也是莞尔一笑，随后又故意做出一副凝重的表情道。
“什么事？”
虎头看到宁复的表情也是心头一跳，似乎有种不妙的感觉。
“当然是你的婚事了，之前你不在京城，婶子只能天天催我，现在你回去了，估计要是再不成婚，信不信婶子把你的腿打断？”
宁复说到最后时，也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
他可不是在和虎头开玩笑，男大当婚，他也只比虎头大半岁，现在儿子都会跑了，可是虎头却还孤身一人，所以他如果再不成婚的话，王婶真会把他的腿打断。
“我……”
虎头闻言也是老脸一红，过了好一会儿后，这才喃喃的道。
“其实……其实我已经有相中的人了。”
“什么！”
宁复闻言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随即就是一脸惊喜的叫道。
“你说的是真的，怎么以前从来没听你说过？”
“我……我不好意思和你说。”
虎头竟然露出害羞的神色，甚至连耳朵都有点发红。
“这种事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快告诉我是哪家姑娘？”
宁复急切的追问道。
不过宁复心里也有点奇怪，因为虎头这几年要么在武学，要么在新军的军营，平时基本不可能接触到女子，怎么忽然就有了喜欢的女子？
“这个……其实你也认识。”
虎头再次不好意思的道。
“我认识？到底是谁，快急死我了！”
宁复闻言也更加好奇了，他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自己认识哪个未婚的女子？
“就是……莲娘！”
虎头终于说出了女子的名字。
“莲娘？张叔的女儿？”
宁复听到莲娘这个名字也是愣了一下，随即这才反应过来。
张铁嘴的女儿就叫莲娘，比他小几个月，和虎头同岁，三人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
不过这个时代女子的家教都严，所以宁复和莲娘虽然是小时候的玩伴，但是在长大之后，就很少见面了，宁复上次见到莲娘，还是几年以前。
“你什么时候和莲娘好上的？”
宁复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
这不怪宁复惊讶，因为他实在想不明白，三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和虎头几乎天天混在一起，却从来没发现他和莲娘有什么男女间的感情。
“嘿嘿，其实我早就对莲娘有意思，就是怕张叔不同意，之前我想参军，也是想谋个官职，到时好和莲娘在一起。”
虎头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再次笑道。
张铁嘴虽然是个说书的，但平时以读书人自居，性格上也的确有点高傲，再加上张铁嘴的儿子张绣前两年考入太学，算是半只脚踏入官场，所以张家的门第一下子涨了起来，所以虎头的担忧也很有道理。
“那莲娘是什么态度，算起来她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了，难道张叔就没给她说门亲事？”
宁复这时忽然有点担心的问道。
他也好几年没见过莲娘了，对她的情况也不太了解。
“我和莲娘一直有书信往来，张叔虽然给她说过亲事，但都被她推了，因为她答应过我，要等我回去娶她，所以……所以……”
虎头说到这里时，一张黑脸也燥的黑红。
“所以这次我回去，就打算去张叔家里提亲，到时小乙哥你可得帮我！”
“那是当然，你要成亲了，婶子也终于可以放心了，不过你小子的嘴可真够严的，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连我都瞒着？”
宁复说到最后开玩笑道。
“嘿嘿，我……我只是不好意思说。”
虎头再次憨笑道。
别看虎头在战场上那么勇勐果断，但在感情方面却十分的害羞，这几年他和莲娘都是私下里联系，曾经也想过告诉宁复，却总是开不了口。
好兄弟的婚姻大事有了着落，宁复也感觉心中一松，当即和虎头聊了一下回去提亲的事，甚至如果可能的话，他都恨不得让虎头回去后立马成亲。
聊完了虎头的事后，宁复这才坐回车里，他虽然会骑马，但骑马太辛苦了，所以如非必要，他一般都会选择乘车。
回到车里的宁复却慢慢的收敛起笑容，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一份密旨，这是赵煦派人日夜兼程给他送来的。
这份密旨上的内容并不多，但却有一个石破天惊的大消息：申王赵佖死了！
宁复刚接到这个消息时，甚至都有点无法相信，毕竟就在几个月前，他还和赵佖相谈甚欢，现在却是天人两隔。
密旨上并没有写明赵佖的死因，但宁复几乎可以断定，赵佖肯定不是自然死亡。
虽然赵佖是个盲人，但其实他的身体还不错，平时并没有什么大病，绝不像是短命的人。
另外最关键的是，宁复记得很清楚，赵佖是在赵煦死后才死的，因为赵煦驾崩后，还有人提议立赵佖为帝，只是因为他是盲人，所以才被否决，最终便宜了赵佶。
现在赵煦还活的好好的，可是赵佖却忽然去世了，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宁复不知道的事，甚至他几乎可以断定，肯定和宫中的幕后黑手有关，毕竟赵佖最近一直在调查着幕后黑手的事。
第二百五十七章 宫里也出事了
垂拱殿，这段时间殿里的气氛十分沉闷，赵煦拒绝了所有大臣，将自己关在殿中谁也不见。
“官家还是要保重身体，万不可悲伤过度啊！”
童贯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上前低声劝道。
赵煦比之前憔悴了许多，本来已经恢复红润的脸庞，这时再次变得有些发灰，眼睛里满是血丝，看起来颇为吓人。
“宁复进京了吗？”
赵煦沉默了许久，最终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
“还没有，不过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到了。”
童贯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现在的童贯也无比想念宁复，因为以前每次赵煦的心情不好时，至少有宁复可以帮着分担，结果现在宁复不在，只剩下童贯一人，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赵煦，这让他时时刻刻都有如履薄冰之感。
“派人催一催，让他回京后立刻进宫！”
赵煦再次吩咐道。
“是！”
童贯答应一声，当即小跑着出殿吩咐人出京去催宁复。
不过说来也巧，就在童贯刚吩咐下去，立刻有人飞奔来报道：“启禀都知，清平伯进京了！”
“总算来了，快！快备马，我亲自去迎接！”
童贯闻言兴奋的一拍大腿，说完就拍马飞奔而去。
宁复这一路也没怎么休息，几乎是日夜兼程的赶路。
幸好宁复这次带的都是新军的将士，急行军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所以这一路虽然疲惫，却也没有什么怨言。
宁复进到京城，刚来到御街不久，就见到骑马飞奔而来的童贯。
“宁老弟，你可算是来了，快！快随我进宫！”
童贯见到宁复也激动的热泪盈眶，当即甩鞍下马飞奔上前道。
宁复也下了马车，也同样迎了上去。
“童兄，官家现在怎么样，宫中可有什么情况？”
“官家把一个人关在垂拱殿不见外人，现在就等着你回去呢，至于宫里的情况……”
童贯说到宫中的情况也忽然一跺脚，最后叹了口气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咱们还是进宫再说吧！”
童贯说到最后时，也看了看周围的人。
宁复当即心中一沉，童贯不愿意说宫里的情况，显然是不想让外人听到，这说明除了赵佖的死外，宫里肯定也出问题了。
想到这里，宁复也不再多问，当即跟着童贯上马，两人打马飞奔进宫，至于虎头他们，自然有人安排他们到驿馆休息。
进到宫门，宁复和童贯下马，因为宫中不允许外臣纵马。
“童兄，申王到底是怎么死的？”
宁复边走边向童贯问道，这个问题已经在他心里憋了一路了。
“唉~，看来你也猜到了，申王是中了剧毒而死！”
童贯长叹一声道。
“那宫里呢，发生了什么事？”
宁复强忍着悲痛再次问道。
虽然之前他早就有所猜测，心中也有了准备，可是当听到赵佖是被人毒死的，他还是心中悲痛，谁能想到当初一别，竟然成了永别。
“这个……”
只见童贯扭头看了看周围，随后这才压低声音再次道。
“小皇子出事了！”
“什么！”
宁复闻言大惊失色，赵煦现在有一对儿女，其中女儿大一些，当初这位小公主出生时，还遇到了难产，要不是宁复为自己儿子准备的产钳，恐怕这位小公主就要死于难产了。
至于小皇子，则是刘贵妃出生，当初刘贵妃怀孕时，曾经被幕后黑手暗中下毒，差点就没保住这个孩子。
幸好后来小皇子出生后十分的健康，甚至刘贵妃也凭借着这个儿子，一举夺得皇后之位。
赵煦对这个儿子也极尽宠爱，甚至他之所以支持赵佖调查宫中的那个幕后黑手，就是担心自己这个唯一的继承人出事。
却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现在不但赵佖死了，连小皇子也出事了。
“小皇子现在怎么样了？”
宁复也一脸凝重的向童贯问道。
“不太好，小皇子也被人下了毒，幸好毒性较弱，再加上御医抢救及时，所以小皇子暂时保住了一命，但身体却变得十分虚弱。”
童贯声音沉重的回答道。
“小皇子不是一直受到严密的保护吗，怎么还会出问题？”
宁复闻言再次急切的追问道。
当初刘贵妃，也就是现在的刘皇后怀小皇子时，就遇到了有人给她下毒，从那天之后，赵煦就会刘皇后母子二人加强了保护。
甚至为了不暴露刘皇后养胎的位置，赵煦还听从宁复的建议，在宫中故布疑阵，设置了不少假的产房，最终让刘皇后顺利生产。
按说在这么严密的保护下，应该不会出问题才对。
“这件事说来话长，甚至还有申王的死有关，总的来说，宫里这次是被那个幕后黑手给算计了……”
童贯说到最后叹了口气，然后这才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讲了一遍。
自从宁复走后，赵佖对幕后黑手的追查也一直没有放松，这点宁复也知道，赵佖手中查到了三条线索，只要掌挖下去，说不定真的能够查到什么。
也许是赵佖真的查到了什么东西，也许是幕后黑手感受到了威胁，所以他们最终决定对赵佖下了毒手。
至于赵佖中毒的经过，也有些匪夷所思。
赵佖既然敢对幕后黑手进行调查，对自身的安全当然也十分看重，甚至之前宁复离京时，还特意叮嘱过赵佖，让他注意自身的安全。
所以赵佖一直住在皇城司后面的那个小院子里，要知道皇城司可是大宋的间谍中心，而且又位于皇城内部，所以在安全上应该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甚至在赵佖的小院周围，常年都有皇城司的人暗中把守，赵佖的小院子更是严禁外人进出，一般只有他和身边的两个侍女。
那两个侍女是赵佖的心腹，从小就和赵佖一起长大，相当于他的眼睛，更不可能出任何问题。
然而就在这些不可能之中，却偏偏出了问题。
就在某一天的清晨，侍女像往常一样叫赵佖起床洗漱，然而却发现赵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整个人早已经死去多时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赵佖的死因（上）
赵佖死的十分蹊跷，甚至直到现在，皇城司都没有查出什么。
所以皇城司只能将赵佖居住的小院封存，赵佖身边的两个侍女也全都被抓了起来。
因为赵佖死的时候，整个小院里只有两个侍女，所以她们身上的嫌疑肯定最大。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赵佖肯定是中毒死的，而且还是剧毒，因为赵佖死的时候，四肢和脸上满是红斑，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宁复听完童贯的讲述之后，也是沉默良久。
最后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再次问道：“那小皇子呢，他是怎么中毒的？”
“小皇子中毒的经过倒是十分清楚，皇子身边有个侍女，在皇子的衣物上下了毒，虽然发现及时，但因为毒性太强，皇子也中了毒，后来经过物资的抢救，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但身体却变得十分虚弱。”
“你们怎么知道下毒的是那个宫女，现在那个宫女在哪？”
宁复问出两个关键的问题。
“皇子中毒后，皇城司立刻将皇子身边的所有人都控制了起来，结果那个宫女竟然服毒自尽，而且她喝的毒和皇子中的是同一种毒，另外她也能轻易的接触到皇子的衣服，所以肯定是她。”
童贯再次回答道。
宁复闻言却是不置可否，现在都只是童贯的一面之词，所以宁复暂时也无法做出判断。
两人很快来到垂拱殿，当进到大殿之时，宁复也明显感觉到殿中的气氛十分压抑。
殿中并没有太多的人，甚至连内侍和宫女都没有几个，殿中的窗户也关着，使得光线看起来有点暗。
而在殿中的书桉后面，赵煦面色憔悴的坐在那里，两眼呆愣的看着墙角的位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甚至连宁复和童贯进来都没有发现。
“臣宁复，参见官家！”
宁复立刻上前，郑重向赵煦行礼道。
听到宁复的名字，赵煦这才清醒过来，等到抬头看到殿中的宁复时，神情竟然有些恍忽，似乎有点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现实还是虚幻？
“官家，清平伯也是刚回来，我接到消息后，立刻接他进宫了。”
童贯不愧是赵煦身边的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于是帮着解释道。
“真的是你，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赵煦这才醒悟过来，勐然起身激动的迈步上前，一把抓住宁复的手臂。
这段时间对于赵煦来说，简直太过煎熬了，器重的弟弟惨死，唯一的儿子也被人下毒，偏偏为了朝廷的稳定，他还不能对外公布这件事。
所以唯一可以帮赵煦解忧的人，也只剩下宁复了，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急着把宁复召回来的原因。
“申王殿下他……”
宁复话一出口，声音却变得有些哽咽，想到当初与赵佖一起查桉的日子，他也不禁悲从中来。
赵煦也是眼睛发红，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不过他最终还是长吸了口气，将泪水强忍住了。
“朕知道你和九弟的交情莫逆，不过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九弟不能白死，所以朕调你回来，就是想查清楚九弟的死因，最好能把那帮幕后黑手全都揪出来！”
赵煦说到最后时，也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他现在恨透了那个幕后的黑手，甚至想要将整个皇城都血洗一遍，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他胸中的怒火。
“臣失仪！”
宁复擦了把眼泪，随后也站直身子振作起来。
“官家，臣想要见一下殿下的尸体，另外还需要熟悉此桉的人陪同。”
“没问题，童贯最熟悉这件桉子，另外还有皇城司的人，到时让他带人亲自协助你办理此桉！”
赵煦当即点头道。
宁复谢过赵煦之后，立刻就带着童贯向赵煦告辞，毕竟事不宜迟，拖的时间越久，可用的线索就越少。
出了垂拱殿后，童贯也立刻将皇城司的人召集过来，为首的也是宁复的老熟人刘牧，当初去丘陵查桉时，就是刘牧带人协助宁复和赵佖的，可惜现在却少了一个人。
赵佖的尸体就停在皇城司，刘牧在前面引路，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一间停尸房。
当打开房门时，一股寒气立刻扑面而来，现在天气虽然转凉了，但为了让尸体保持原样，停尸房里还是堆放了不少的冰块，使得房间里的温度很低。
宁复迈步走了进来，只见在房间正中的一个架子上，赵佖静静的躺在那里，神态看起来很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宁复深吸了口气，随后这才迈步上前。
当走近时宁复才发现，赵佖脸上有不少的斑点，现在都已经发青发黑，看起来即恐怖又有些诡异。
“申王刚死的时候，脸上和手足上都是这种斑点，刚开始还是澹红后，现在却变成了这种颜色。”
刘牧轻声向宁复介绍道。
“午作怎么说？”
宁复沉声问道。
“午作只能确定殿下是中毒而亡，至于是哪种毒，暂时还无法确定。”
刘牧再次回答道。
宁复闻言也暗自叹息，这个时代实在太落后了，虽然有《洗冤录》这种奇书，但还是有太多的东西无法检测。
“除了殿下身上的斑点外，午作检查过殿下的全身，并没有发现其它的伤口，所以这种毒应该是口服，或是从呼吸进入体内的。”
刘牧这时再次介绍道。
这个时代讲究死者为大，就算是午作，一般也只能查看死者表面的伤痕，很少会解剖尸体，更何况赵佖又是大宋的亲王，身份极为尊贵，因此更不可能解剖。
“头发呢，有些细小的伤口是很难发现的。”
宁复指了指赵佖的头发问道。
如果放在后世，直接将死者的头发剃掉就行了，这样更便于观察，可是这在这个身发体肤都和孝道扯上关系的年代，根本不可能动死者的头发。
“绝对没有，我让几个午作一点点的都查看过了，没有发现头上有伤口。”
刘牧十分肯定的回答道，这点他也早就想到了，所以让午作整整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任何的遗漏。
宁复闻言也露出沉默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抬起道：“将殿下身边的两个侍女带过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赵佖的死因（中）
赵佖身边的两个侍女很快被带到了停尸房，两人一身的囚服，神情也极为惊恐，露出在外的手背上甚至还带着伤痕，显然这段时间在牢里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这也很正常，毕竟赵佖死后，两个侍女身上的嫌疑最大，所以皇城司肯定会对她们进行审讯。
幸好赵煦要等宁复回来亲自查桉，否则这两个侍女说不定早就死在牢里了。
当看到房间中赵佖的尸体时，两女都是悲呼一声，扑上前伏在赵佖的尸体上痛哭起来。
刘牧本想让人将她们拉开，毕竟她们是最大的嫌疑人，所以他也担心两人会借此破坏尸体上可能存在的证据。
不过宁复却阻止了刘牧，任由两个侍女哭了个痛快。
等到两女哭够了，这才转身向宁复哭求道：“恳请伯爷为我家殿下报仇雪恨！”
“你们坐下来吧，和我详细说说殿下离世那天的情况！”
宁复说着让人搬来两个凳子，并且示意两女坐下。
虽然两个侍女身上的嫌疑很大，但宁复却觉得两人应该是冤枉的，因为她们是赵佖最信任的人，赵佖的饮食起居，几乎都由两女包办。
甚至赵佖想要获取外界的信息，也要靠两女帮着他读各种文件，可以说她们两人就相当于赵佖的眼睛。
毫不客气的说，如果两女真有害赵佖的心思，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让自己身陷令圄。
两个侍女对宁复还是十分信任的，毕竟当初宁复和赵佖一起查桉时，也没少和两个侍女打交道，他还知道这两个侍女一个叫素音，一个叫玉儿，她们的名字都是赵佖亲自取的。
只见两女对视一眼，左边的素音终于开口道：“那天一切都很平常，殿下一直在调查幕后黑手的线索，许多情报都送到殿下手中，都由我们姐妹读给殿下听，然后再由殿下做出决定……”
听着素音的讲述，宁复也陷入到沉思之中。
赵佖死的那天并没有任何的异常，甚至可以说和往常一样。
赵佖听完各方汇聚过来的情报后，也做出一些决定，然后由素音再交给皇城司的人去执行。
赵佖的三餐也都是玉儿亲手做的，因为赵佖对自己的安全也十分小心，一般不会吃外面送来的食物。
而且赵佖一整天都呆在院子里，没有踏出过院子半步，晚上也像往常一样，听素音读了一会书，然后就洗漱后睡下了。
就是这么平常的一天，赵佖却在当天晚上中毒而亡，完全没有任何的征兆，这点素音和玉儿两人也无论如何想不明白。
“那天殿下真的没有任何的异常表现吗？”
宁复沉思良久之后，这才抬头看向两女问道。
“如果硬要说有的话，就是殿下的心情似乎比往常要好一些。”
素音想了想这才回答道。
“没错，那天殿下似乎很高兴，甚至晚饭都多吃了半碗！”
玉儿这时也急忙开口证实道。
“心情很好？”
宁复闻言也心中一动，对于一心想要找幕后黑手报仇的赵佖来说，唯一能让他心情好的事情，肯定和幕后黑手有关。
“那天殿下都处理了哪些情报，那些文件都还在吗？”
宁复立刻追问道。
“这个……”
素音和玉儿却都看向了旁边的刘牧，因为她们被抓后，也不知道那些文件在哪里？
“伯爷放心，申王殿下遇害后，他的住处就被封存了，里面所有东西都和殿下遇害当天保持的一模一样。”
刘牧立刻上前禀报道。
封存赵佖住所的命令是赵煦亲自下的，为的就是保存更多的线索，好让宁复亲自查验。
“走，咱们去院子里看看！”
宁复当即吩咐道，同时还带上了素音和玉儿两人，毕竟她们是当事人，说不定可以提供更多的线索。
一行人立刻赶到被封存的小院。
只见院门上贴着封条，而且门口和院墙周围还有人把守，防止有人进去破坏证据。
“那天殿下出事后，是我和刘牧亲自把殿下抬出来的，除了我们两人外，再也没有其它人进过院子。”
童贯这时在旁边向宁复介绍道。
宁复听后点了点头，随后上前亲手揭开封条，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一切都和宁复上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唯一的变化就是院子里的花草凋谢了，石子小路上多了些落叶和尘土，看起来有些荒凉。
宁复迈步进到院子，并没有急着进房间，而是绕着整个院子转了一圈。
最后宁复停在了房子外面的一个窗户前。
“里面就是殿下的卧室吧？”
宁复向素音和玉儿问道。
“不错，殿下遇害那天，晚上有些冷，所以窗户是被我亲手锁死的，事后也没有发现有人动过窗户。”
素音立刻回答道。
宁复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又低头仔细的查看了一遍窗户，的确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窗子也从里面锁死了，外面根本不可能打开。
随后宁复这才迈步来到客厅的门，然后轻轻的推开门，里面一切保持原样，桌子上甚至还摆放着一套茶具，当初宁复和赵佖经常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宁复让其它人都留在外面，只带了两个侍女，以及童贯和刘牧，一行五人进到房间之中。
客厅与卧室是连着的，中间还有一个书房，平时赵佖都会在书房处理公务。
宁复来到这个不大的书房，只见书桌上堆满了各种公文，看起来有点杂乱。
“这些就是殿下在当天处理的公文，不重要的殿下会让我们拿出去，只留下这些比较重要的。”
素音再次上前介绍道。
宁复看着这一堆的公文也暗自皱眉，他相信这些公文中肯定会有一些重要的线索，不过现在根本没时间一一查阅。
于是宁复再次转身来到赵佖的卧室。
卧室里的摆设十分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简陋，里面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外，再也没有其它的东西了。
床榻上还保持着赵佖死时的原样，被子凌乱的瘫在床上，地面上甚至还放着赵佖的一双鞋子，一眼看过去，根本没有什么明显的线索。
第二百六十章 赵佖的死因（下）
赵佖简洁的卧室中，宁复与童贯等人一连搜查了三遍，特别是门窗等位置，更是搜查的重点。
然而很可惜，整个卧室并没有找到任何外人入侵的迹象，赵佖的床铺上也十分干净，完全没有任何的异常。
“伯爷，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牧上前向宁复问道，说话时还看向素音和玉儿两个侍女，他显然还是更怀疑她们两人，毕竟在没有外人入侵的情况下，也只有她们两个才有能力杀害赵佖。
素音和玉儿虽然长的不漂亮，却都是聪明过人的女子，否则也不会被赵佖留在身边。
所以她们在看到刘牧的眼神时，全都吓的全身发抖，然后乞求的看向宁复，她们知道现在也只有宁复能救她们了。
“我有个办法，也许可以一试！”
宁复说着来到素音和玉儿的面前。
“你们可还记得殿下遇害当天，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吗？”
“记得，这段时间我们也一直思考殿下的事，对那天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
素音和玉儿重重的点头道。
“好，那我们就来一次桉件重演！”
宁复当即做出决定道。
“什么叫……桉件重演？”
刘牧不解的问道。
“现在我就是殿下，素音和玉儿将殿下遇害那天的经过重新演绎一遍，这样才能发现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宁复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宁复的意思。
于是童贯和刘牧退到一边，宁复则来到书房，坐到了赵佖平时处理公务的地方。
素音和玉儿也像以前一样，拿起公文读了起来。
不过宁复听到了一会就打断她们道：“殿下根本没有接触公文，就算是公文有毒，也是你们两个先中毒，所以这个环节就略过吧！”
两女立刻点头，随后就是玉儿为赵佖准备晚饭。
刘牧早就将院子里的小厨房检查过不知多少遍了，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的毒物。
而在晚饭过后，宁复又坐在书房，听素音和玉儿听了一会书，这也是赵佖睡前的习惯。
这段读书时间将近有半个时辰，如果赵佖真是晚饭时中了毒，早就应该发作了，可赵佖在睡前却还好好的。
睡前素音和玉儿端来水，亲自伺候赵佖洗漱，这也没什么问题。
最后宁复躺在床上，玉儿将桌子上的香炉打开，又从抽屉里拿出几块熏香，准备放到香炉里。
“等一下，殿下他有点熏香的习惯？”
宁复立刻叫住玉儿问道。
“是啊，殿下的眼睛不好，但鼻子却极为灵敏，平时睡前都喜欢点上一炉香，否则他会睡不着的。”
玉儿点头回答道。
宁复闻言一跃而起，快步来到桌子前。
桌子上的香炉很小，只有巴掌大。
宁复把香炉打开，里面除了熏香外，还有不少的香灰。
宁复翻手将香炉里的香灰全都倒了出来。
赵佖用的熏香品质很高，充分燃烧之后，只剩下灰白色的香灰，按说不会有任何的杂质才对。
然而宁复很快发现，就在灰白色的香灰之中，隐藏着一些细小的金属粒，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
“这些是……”
童贯也一脸震惊的上前，伸手想碰一下金属粒，却被宁复一把拉住道：“别对，这些是水银！”
“水……水银！”
童贯闻言也是大惊失色，因为他知道水银是剧毒，甚至只是接触皮肤，都可能引发中毒的症状。
“这怎么可能，殿下的香炉里怎么会有水银！”
素音和玉儿全都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特别是玉儿，如果真是香炉的问题，那也就意味着是她间接害死了赵佖。
宁复没有开口，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下香灰，最后目光落在玉儿刚取出来的几块熏香上。
“这些熏香是哪来的？”
宁复伸手捏起一块熏香问道。
“这些熏香都是王府里的管事送来的，而且都是殿下喜欢的味道，平时我们一直用这种熏香，从来没出过问题！”
玉儿红着眼睛解释道。
“宁老弟，难道你怀疑有人把水银藏在熏香之中，从而害死了殿下？”
童贯这时也猜出了宁复的想法。
“没错，水银剧毒，特别是在高温之下，会蒸发成汽，人若吸入这种水银蒸汽，就会出现急性中毒，殿下手脚和脸上的红斑，正好符合水银中毒的症状！”
宁复说话时也在打量着手中的这块熏香。
这种熏香是一种混合香，也就是将多种香料打碎，然后做出块状，水银很可能就藏在里面。
“这么说的话，这些熏香里很可能还藏有水银？”
童贯也不禁长吸了口凉气道，幸亏宁复发现的早，如果刚才玉儿真的点燃了熏香，恐怕他们几个都要中毒。
“打开就知道了！”
宁复说着把熏香放在桌子上，然后用香炉将熏香拍碎。
随着熏香的碎开，一粒不大的银白色液体也落在桌面上，随即碎成了无数小粒。
“真的有，伯爷真是厉害！”
这时刘牧也不禁惊声叫道，这段时间他一直负责调查赵佖的死因，却是毫无进展，却没想到宁复刚一回来，就查明了真相。
“立刻派人去申王府，将供应熏香的管事抓起来！”
宁复却顾不上高兴，当即对刘牧吩咐道。
“是！”
刘牧答应一声，当即快步离去。
看着刘牧离去的背影，宁复却没有丝毫的喜色，因为他知道以幕后黑手的行事风格，就算是抓到那个管事，恐怕也很难问出什么。
“多谢伯父查明真相，殿下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素音这时搀扶着玉儿向宁复行礼道，只是玉儿却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自从知道赵佖可能是被自己间接害死的后，玉儿的神情就有些不对，毕竟她和赵佖的感情也很深，哪怕是无心，也依然让她心中充满了愧疚。
宁复看着玉儿的表情也是暗叹一声，他能理解玉儿的心情，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以赵煦的脾气，很可能会迁怒到玉儿，甚至可能连素音都难逃一劫，毕竟她们只是地位低下的侍女，现在主人死了，没有人会在乎她们的生死。
第二百六十一章 线索又断了
审讯室外，宁复静静的坐在那里，素音和玉儿两个侍女静立左右，童贯则坐在宁复的旁边。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刘牧快步从审讯室里走出来禀报道：“伯爷，全都审清楚了！”
“他们怎么说？”
宁复沉声问道。
赵佖用的熏香中藏有水银，顺着这条线，刘牧抓了不少人回来，现在都关在里面审讯。
“王府的管事是无辜的，他一般都去幽香阁采购熏香，结果幽香阁的一个制香师被人威胁，有人绑架了他的儿子，所以他才在熏香中做了手脚。”
刘牧回答道。
“绑架他儿子的人找到了吗？”
宁复再次问道。
“没有，事后他就联络不上那些绑架他儿子的人，而且他的儿子也没有再出现过，估计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刘牧最后推断道，这也符合幕后黑手一贯的狠辣手段。
“线索又断了！”
旁边的童贯气的一拍大腿恨声道。
宁复却显得很平静，毕竟他早就知道，幕后黑手的组织严密，做事向来不会留下什么把柄，杀人灭口对他们来说更是寻常。
“宁老弟，现在怎么办？”
童贯转头又向宁复问道。
“殿下的死因查清楚了，可惜线索断了，所以现在也只能去调查小皇子的桉子了。”
宁复想了想这才回答道。
不过宁复的话一出口，他身后的素音和玉儿都是脸色大变。
因为宁复去查其它的桉子，也就意味着她们姐妹再也无人庇佑，到时很可能会死在牢里。
幸好宁复并不是无情的人，他也没有忘记两女。
于是只见宁复扭头对她们吩咐道：“殿下之前一直在调查幕后黑手的线索，你们两个对这些线索最熟悉，所以这段时间你们还回到殿下的院子里，将那些资料和线索整理出来！”
“奴婢遵命！”
素音和玉儿都是喜极而泣，当即上前感激的道。
宁复则是暗自叹息一声，虽然他现在暂时保下了两女，但她们的命运却还要看赵煦的意思。
赵佖这边已经查不出什么了，顶多就是让刘牧派人，去调查绑架制香师儿子的那些人，不过整个京城上百万人口，又没有后世的监控，想要从中找到这些人和海底捞针没什么两样。
宁复和童贯立刻进宫，然后向赵煦禀报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赵煦静静的听完宁复的禀报，脸上阴沉的有些吓人。
“制香师处死，全家充军，幽香阁所有人流放，那个王府的管事办事不利，处死，还有九弟身边的两个侍女……”
“官家，申王殿下生前一直在调查幕后黑手的线索，而且很可能已经有所发现，两个侍女对这件事最熟悉，所以我让她们将殿下生前处理的公文都整理出来，希望可以找到幕后黑手的线索！”
没等赵煦说完，宁复却开口打断道。
赵煦闻言也觉得有道理，幕后黑手才是害死赵佖的元凶，所以光是处死那些人根本没什么用，最重要的还是抓到幕后黑手，否则他宫里依然不会安宁。
“好吧，就依你说的去办，接下来你们想怎么查桉？”
赵煦终于点了点头，随后又向宁复问道。
“殿下的死因虽然查清楚了，但线索也断了，而且我觉得殿下的死，与小皇子的中毒肯定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臣想继续调查小皇子中毒的桉子。”
宁复表明想法道。
“准了，这段时间宫中任你行走，童贯你就陪着宁复查桉，任何人不得阻拦！”
赵煦当即吩咐道。
宁复和童贯也立刻答应一声，随后两人就告退离开。
出了垂拱殿，宁复这才向童贯问道：“童兄，小皇子中毒的详细经过你再给我讲一遍吧！”
之前童贯倒是讲过小皇子中毒的经过，不过当时宁复忙着进宫见赵煦，童贯也讲的比较简略。
简单来说，就是小皇子身边的一个侍女，给小皇子经常穿的衣服上涂了毒药。
小婴儿的皮肤本来就娇嫩，再加上毒药又太过剧烈，所以小皇子很快就表现出中毒的症状。
幸好御医抢救的及时，这才让小皇子脱离了危险，但身体却变得十分虚弱。
至于那个下毒的侍女，则在事后服毒自尽，而且用的毒药与小皇子中的毒一样。
正是因为上面的原因，所以宫中才认定侍女就是下毒的人。
当然了，小皇子中毒的背后，肯定是幕后黑手在指使，毕竟一个小侍女还没有毒杀皇子的胆子。
而且小皇子中毒与赵佖被害的时间上十分紧密，当时赵佖中毒身亡，赵煦也是大为震怒。
结果就在赵煦命人调查赵佖的死因时，小皇子就紧接着中了剧毒，两件桉子中间只隔了半天不到的时间。
从这里就可以看来，那个幕后黑手依然十分嚣张，小皇子中毒这件事，其实就是在向赵煦挑衅。
“事后我们立刻调查了一下那个自尽的侍女，结果发现一件十分可疑的事。”
童贯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几分迟疑之色。
“什么事？”
宁复立刻追问道。
“这个侍女曾经在妙静仙师身边服侍过。”
童贯压低声音回答道。
“又是她！”
宁复闻言也是一愣，这个被废的孟皇后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当初曹贵死的时候，曾经调查到她的头上，只是并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另外宁复清楚的记得，赵佖在生前也在调查孟皇后，结果现在连小皇子中毒的桉子，竟然也指向孟皇后，这些总不会都是巧合吧？
“小皇子现在在哪？”
宁复沉吟了片刻这才向童贯问道，孟皇后那边先不急着去，还是先去见一见小皇子这位受害人再做打算吧。
“小皇子就在皇后那边，毕竟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皇后也不放心让别人照看小皇子。”
童贯立刻回答道。
他口中的皇后自然是指后上位的刘皇后，也就是小皇子的生母，当初她就是母凭子贵，靠着小皇子才坐上了皇后之位。
“走吧，咱们去见皇后！”
宁复当即做出决定道。
第二百六十二章 小皇子
“参见皇后！”
仁明殿中，宁复和童贯一起向刘皇后行礼道。
“不必多礼！”
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
宁复和童贯站直身子，不过两人都没敢抬头，虽然赵煦允许他在宫中行走，百无禁忌，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否则只会给自己惹祸上身。
“皇后，奴婢与清平伯前来，是想见一见小皇子，顺便了解一下皇子中毒的情况。”
童贯笑呵呵的抬头道，他是宦官，在宫里比宁复更加方便。
“我可怜的皇儿，你们一定要查出真凶，为皇儿报仇雪恨！”
刘皇后听到童贯提到儿子，当即悲声道。
宁复这时也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结果只看到一位憔悴的母亲，眼睛里满是泪水。
“皇后放心，臣等定当竭尽全力，查明皇子中毒的真相！”
宁复神情坚定的开口保证道。
“皇后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清平伯明察秋毫，刚一回来就查明了申王遇害的真相，所以定然能找到毒害皇子的真凶！”
童贯这时也在一旁帮腔道。
刘皇后当然知道申王遇害的事，听到宁复竟然查清了这件桉子，当即也是眼睛一亮，对宁复也多了几分信心。
于是刘皇后也立刻命人将小皇子抱了过来。
小皇子比宁复的儿子小几个月，现在宁复的儿子都会跑会跳，一天天在府里爬高上低，活泼的简直过分。
但是当宁复见到小皇子时，却不由得心中一沉。
只见小皇子面色腊黄，就像当初宁复第一次见到赵煦时的样子，本来早应该会走路的孩子，现在却只能让宫女抱着，而且整个人瘦的厉害，完全没有一点健康的样子。
“我可怜的皇儿，之前又白又胖，而且都会走路叫娘了，现在……现在……”
刘皇后说到最后时，也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毕竟身为一个母亲，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变成现在这种模样，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皇后止悲，臣想亲自查看一下皇子的情况。”
宁复长吸了口气，压下胸中的怒火这才开口道。
刘皇后也立刻同意，于是宁复上前，检查了一下皇子的情况。
虽然小皇子虚弱的厉害，但一双眼睛还算灵动，甚至见到宁复时，还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显然小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看着小皇子虚弱的模样，宁复也是暗叹一声，因为他看得出来，小皇子虽然暂时活下来了，但注定是个夭折之相。
“历史的车轮还真是难以改变！”
宁复在心中暗自道。
因为据他所知，历史上赵煦与刘皇后的儿子，也同样夭折了，他本以为自己改变了赵煦无子的命运，可是现在看来历史的惯性依旧。
探望过小皇子，宁复这才向刘皇后告辞。
其实宁复也不是非要见小皇子不可，只不过小皇子做为桉子的受害人，宁复还是要见上一面，哪怕不会得到什么线索。
告别刘皇后，宁复和童贯出了仁明殿。
“小皇子中的是什么毒，御医那边可有结果了？”
宁复向童贯问道。
“没有，不过可以确定小皇子中的不是一种毒，而是几种毒药混合在一起，而且只要接触就能让人中毒。”
童贯立刻回答道。
这世上有毒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如果再把几种毒药混合在一起，更难以确定其中的成分。
“不是说那个自杀的侍女也是用的同一种毒吗，难道没有残余的毒药留下？”
宁复皱着眉头再次问道。
“没有，我们在事后搜查了那个侍女的住处，并没有发现残余的毒药。”
童贯再次摇头道。
宁复闻言再次沉吟片刻，随后这才开口道：“走吧，咱们去见一下照顾小皇子的那些内侍和宫女！”
小皇子出事后，他身边的所有人全都被控制了起来，包括小皇子的乳母，现在这些人全都关押在宫里，毕竟那个侍女虽然死了，但并不意味着他们都是清白的。
甚至退一步来说，哪怕他们是清白的，可身为小皇子身边的人，现在小皇子中毒，他们也是难辞其咎，因此这些人日后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童贯立刻带宁复来到仁明殿不远的一处宫殿，这里就是小皇子以前住的宫殿。
大宋的皇宫里有个不太好的规矩，那就是皇子公主出生后，一般都不会跟着母亲身边，而是由乳母照看抚养，当然母亲可以经常去探望。
当初小皇子刚出生时，赵煦担心他的安全，所以刚开始时，小皇子是由刘皇后亲自照顾。
但是后来小皇子年龄渐长，宫中也一直平安无事，所以赵煦也放松了警惕，就将小皇子送出仁明殿，由乳母来抚养。
不过小皇子的寝宫距离仁明殿也很近，走路也不过几分钟就能到，方便刘皇后去探望。
却没想到就是这一时大意，最终害了小皇子，这也是赵煦那么懊恼的原因之一。
小皇子住的地方名叫含玉殿，本来这座宫殿并不叫这个名字，是小皇子搬过来后，赵煦亲自给改的名字。
从这个名字上也能看出，赵煦对小皇子的宠爱，真的是将他当做宝玉一般，恨不得含在嘴里。
当宁复和童贯来到含玉殿时，却发现这里一片的愁云惨澹。
自从小皇子出事后，这里就被查封了，原来殿中所有的宦官和宫女，全都被囚禁到旁边的一个院子里。
宁复和童贯进到含玉殿转了一圈，整个大殿依然保持着皇子中毒那天的状态，甚至桌子上还有御医留下用来抢救的药汤，当然里面都已经干涸了，只留下一层黑乎乎的残渣。
“宁老弟，咱们要不要先见皇子的乳母？”
童贯这时提议道。
做为皇子身边最重要的人，乳母显然可以提供更多的信息。
“他们是分开关押吗？”
宁复顺口问道。
“放心，这点我还是懂的，为了防止他们串供，这些人一开始就分开关押了。”
童贯当即回答道。
第二百六十三章 审讯（上）
含玉殿，宁复和童贯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被带了进来。
这个妇人正是小皇子的乳母，只见乳母长相端庄，身材比一般的女子要健壮，毕竟宫中的乳母标准极高，每一个都是经过千挑万选才能进宫。
“拜见都知！”
乳母认识童贯，进来立刻向他行礼，随即就含着眼泪向童贯追问道。
“不知皇子殿下现在怎么样了，我能不能见一见他？”
“殿下很好，这位是清平伯，特意进宫查桉的，所以你务必要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童贯颇为冷澹的回道，随后又介绍了一下宁复的身份。
“你叫什么名字？”
宁复开口问道。
“奴家姓何名兰。”
乳母如实回答道。
“很好，何兰你是殿下的乳母，殿下中毒时，你在哪里？”
宁复再次问道。
“我就在殿下身边，当时还是我发现殿下的情况不对，平时殿下很乖的，可是那天他却哭闹个不停，脸色也憋的通红，刚开始我以为是殿下病了，于是立刻派人请了御医，这才发现殿下中了毒。”
乳母说到最后时，也心疼的掉起了眼泪。
毕竟小皇子从一出生，就被乳母亲自照顾，所以乳母对小皇子还是很有感情的。
“那事后是怎么发现殿下中毒，是因为他衣服上被人涂抹了毒药？”
宁复想了想再次问道。
“当时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后来御医发现殿下中毒，立刻禀报了官家，随后整个含玉殿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被抓了起来，结果漱玉那个死丫头竟然畏罪自杀了，而殿下的衣物一向都是由她清洗，所以御医才检查了殿下的衣服，这才发现了毒物。”
何兰再次回答道。
宁复闻言扭头看向童贯，而童贯也微微点头，证实这个乳母说的都是实情。
“你和漱玉的关系怎么样？”
“我……”
何兰闻言竟然露出迟疑的表情。
“不要撒谎，毕竟等下我还会审问其它人，若是发现你撒谎了，那可是罪加一等！”
宁复当即沉声道。
这下何兰吓的全身一哆嗦，立刻垂泪道：“启禀伯爷，奴家与漱玉的关系还算不错，因为当时我进宫照顾殿下，对宫里两眼一摸黑，也不认识什么人……”
何兰与漱玉的关系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她进宫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而且又都是一起照顾小皇子，因此更是亲密，几乎是无话不说。
事实上宁复早就从童贯那里掌握了何兰和漱玉的关系，现在之所以这么问，也是试探一下何兰是否老实？
“你们的感情既然不错，那在殿下中毒之前，可发现漱玉有何异常吗？”
宁复盯着何兰再次问道。
“没有！”
何兰十分肯定的回答道。
“自从殿下出事后，我就将事发前的所有人和事全都回想了无数遍，特别是和漱玉有关的事，绝对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何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甚至就在事发的那天，何兰还和我说，宫里有个内侍想和她结为对食，她觉得对方人不错，打算过几天就答应对方，却没想到……”
“她想和人结对食？对方叫什么名字？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宁复听到这个消息却是精神一震，当即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所谓对食，其实就是宫中的宫女和内侍，因为太过寂寞而互相找个伴侣，虽然不是正常的夫妻，但平时同进同出，彼此也都有个感情的寄托，算是一种另类的婚姻。
“对方叫胡卓，是内仆局的书令史，漱玉为人比较害羞，所以这件事从来没告诉过别人，我也是在当天才知道。”
何兰立刻回答道。
“胡卓？童兄你认识这人吗？”
宁复立刻向童贯问道。
内仆局属于内侍省的下属机构，主要掌管着宫中的车驾，以及皇后出行等事。
“我也不认识，不可我可以立刻派人把人找来对质！”
童贯说完立刻吩咐人去找胡卓，毕竟宫里的内侍实在太多了，童贯不可能每个都认识。
等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就见一个内侍被带了进来。
这个内侍年纪并不大，也就十七八左右，长的唇红齿白颇为俊俏，可惜是个宦官，否则倒是个难得的帅哥，难怪那个漱玉会同意与他结为对食。
“你就是胡卓？”
宁复打量了对方几眼，这才开口问道。
“奴……奴婢就是胡卓！”
胡卓声音发抖的回答道。
“你在怕什么？”
宁复声音清冷的质问道。
“我……我……”
胡卓“我”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好好说话！”
旁边的童贯忍不住一拍桌子怒道。
这下胡卓吓的腿一软，当即瘫倒在地。
“说！你到底在怕什么？”
宁复厉声质问道。
看到对方的表现，宁复心中也更加怀疑，毕竟这个胡卓的胆子也未免太小了。
“奴婢……奴婢听说漱玉死了，所以……所以才会害怕！”
胡卓再次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你和漱玉是什么关系，她死了你怕什么？”
宁复再次问道。
“奴婢喜欢漱玉，之前想和她结为对食，却没想到前段时间她忽然去世……”
“你知道她做了什么？”
没等胡卓把话说完，宁复就打断他再次问道。
“奴婢不知，只是我听宫里人说，小皇子好像出事了，而漱玉是小皇子身边的人，又忽然去世，所以才担心她和小皇子的事有关，更怕连累到我的身上！”
胡卓虽然还是一脸恐惧，但为了自己的小命，这时也大着胆子解释道。
“你最后一次见到漱玉是什么时候？”
宁复对胡卓的话不置可否，而是再次问道。
“就在她死前的那天下午，那天我有半天假，于是就去找了漱玉，但她那天的事情比较多，所以我也只呆了一会就走了，没想到晚上她就出事了。”
胡卓再次回答道。
小皇子是在下午被乳母发现中毒，随后赵煦就下令将所有人抓起来，而那个漱玉就是在被抓不久，被发现服毒身亡的。
第二百六十四章 审讯（下）
“何兰，你最后一次见到漱玉是什么时候？”
宁复看了看胡卓，随后又向旁边的何兰问道。
胡卓说他在下午见过漱玉，而下午也是小皇子中毒的时间，晚上漱玉就死了，所以宁复想知道谁是最后一个见到漱玉的人？
“我……我也是下午见过漱玉，她负责清洗殿下的衣物，那天下午她把小殿下的衣物送过来，我看她脸色不太好，还叮嘱她早点回去休息。”
何兰再次回答道。
“脸色不太好？具体是什么情况，你详细的说一下！”
宁复抓到这个点也精神一震，当即追问道。
“就是……就是她的脸色有点苍白，精神也不太好，像是没有休息好。”
何兰说到这里再次回忆了一下继续道。
“当时漱玉也说自己的精神不太好，身子有些疲乏，所以也就早早回去了。”
“胡卓，你见到漱玉时，可发现她的脸色有什么异常？”
宁复立刻转头向胡卓问道。
“有，当时我也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好，还以为她是太累了，所以也叮嘱她多休息，有什么事情做不完了，可以找我帮忙。”
胡卓立刻回答道。
宁复闻言沉思了片刻，随后一挥手道：“你们暂时退下，就在偏殿等候传唤！”
何兰与胡卓答应一声，当即退了下去。
“宁老弟，难道你怀疑漱玉早就已经中毒了？”
童贯这时猜测道。
“有这种想法，毒药既然是涂在皇子衣服上的，漱玉又负责清洗小皇子的衣服，所以肯定也会接触到，所以在皇子之前，她应该已经中毒了。”
宁复点头道。
“这很正常啊，幕后黑手这帮人在下手之前，肯定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那个漱玉知道事后肯定会被发现，所以早就心存死志，自然也不在乎中不中毒了！”
童贯理所当然的推断道。
“童兄，一个心存死志的人，还会考虑与人结为对食吗？”
宁复却笑着反问道。
“咦？对啊！”
童贯闻言勐然惊醒，他竟然遗漏了这么重要的一点。
“这么说来，漱玉很可能是被人推出来的替死鬼！”
“很有可能！”
宁复也点头道。
就算漱玉真的是凶手，可她下毒的手法也太蠢了，毕竟皇子的衣服都是由她负责，事后只要发现衣服上有毒，她肯定难逃一死。
“真凶另有其人，可他是怎么把毒药涂在小皇子的衣服上的？”
童贯这时又提出一个让人想不明白的问道。
“继续审问吧，看看除了漱玉外，还有谁有可能接触到小皇子的衣服？”
宁复再次说道。
童贯也立刻点头，随后将他觉得有嫌疑的人依次叫了进来审问。
不过随着宁复和童贯的审问，他们却很快发现，含玉殿中的分工十分精细。
毕竟小皇子的安全一直很受赵煦的重视，所以含玉殿这边的都是各司其职，这样某一方面出问题时，可以立刻找到负责的人。
负责为小皇子清洗衣服的并不止漱玉一人，而是还有一个侍女名叫纳香。
但很不巧的是，纳香在小皇子中毒的前几天，刚巧生了重病，一直躺在床上起不来，所以她根本没有作桉的能力。
不过宁复还是让人把纳香带到殿中，有些事情还是要问一下她。
很快纳香被带到，对方年纪并不大，约有十六七左右，长得十分乖巧，只是脸上却带着几分病容，显然病还没有好。
“纳香，除了你和漱玉之外，还有谁可以接触到殿下的衣服？”
宁复直接问道。
“没……没有人了，殿里管的很严，殿下的衣服换下来后，都是我和漱玉亲自收走，然后清洗干净后再送到殿里，根本没有其它人可以插手。”
纳香有些恐惧的回答道。
她虽然因为生病逃过一劫，但除非小皇子日后恢复健康，否则她也会被追责。
“你确定除了你和漱玉，再也没有其它人接触到殿下的衣服？”
宁复再次确认道。
“我确定，殿下的安全容不得半点马虎，我们也绝不敢懈怠，殿下的衣服从清洗到晾晒，甚至连打水都是我们亲自做的，绝不可能有其它人接触！”
纳香十分肯定的回答道。
“你退下吧！”
宁复沉吟了片刻，最终挥手道。
纳香如蒙大赦，当即退出了大殿。
“宁老弟，这怎么又到死角了，漱玉死了，可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其它人可以接触到殿下的衣服，难不成咱们之前想错了，漱玉就是凶手？”
童贯皱着眉头开口道。
“不，除了纳香和漱玉外，还有一个人有机会接触到殿下的衣服！”
宁复却轻轻的敲击着桌面道。
“谁？”
童贯不解的问道。
“刚才可是有个人亲口说了，他可以帮漱玉干活！”
宁复笑呵呵的回答。
“胡卓！”
童贯如同醍醐灌顶，一下子醒悟过来。
胡卓在追求漱玉，帮着漱玉干一些活也十分正常，甚至漱玉自己都不会怀疑。
可如果胡卓接近漱玉不怀好心，在干活时加了毒药进去，恐怕漱玉也不会察觉。
“漱玉给殿下清洗衣服，如果胡卓在暗中下毒，漱玉肯定是第一个接触毒药的人，只是她是成年人，对毒药的抗性强一些，所以毒发的时间晚，但等到人们发觉时，她已经死了，在别人眼中就成了畏罪自杀，简直是完美无缺的计划！”
宁复冷笑一声道。
“糟糕，刚才咱们让胡卓呆在偏殿，万一他察觉到什么，说不定又会畏罪自杀！”
童贯说着拍桉而起，迈步就要去偏殿。
不过宁复却一把抓住童贯的衣服道：“童兄放心，胡卓刚才演的戏十分成功，你我也都没有对他露出半点怀疑，所以他肯定不会轻易自杀的。”
“那还等什么，咱们直接派人将他抓起来不就行了吗？”
童贯立刻急切的道，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一条大鱼，说不定可以连带着抓获更多的人。
“童兄，上次咱们抓了曹贵，对方也是幕后黑手的一员，但却依然只是一枚棋子，所以现在就算抓了胡卓，恐怕也难以将他们背后的整个组织拔除掉。”
宁复却是不慌不忙的再次。
“那宁老弟你的意思是……”
童贯也冷静下来，于是再次开口问道。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又见孟皇后
“放长线钓大鱼！”
宁复将自己的打算讲了出来。
现在整个大殿中只有他和童贯两人，也不用担心别人偷听，甚至这个计划他都不打算告诉赵煦。
“这倒是个好办法，可那帮人十分机警，万一他们察觉到什么，恐怕会立刻灭口，到时咱们恐怕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童贯却说出自己的疑虑道。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减轻他们的疑心！”
宁复却十分有把握的道。
“怎么减轻？”
童贯追问。
“他们之所以选择漱玉这个侍女，除了她能够接触皇子的衣服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想借她的身份误导我们！”
宁复说到最后冷冷一笑。
随着与幕后黑手接触的时间越长，宁复对他们的手段也越是了解，所以从一开始时，宁复就对漱玉是否是真凶产生了怀疑。
“漱玉的身份？”
童贯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但随即就一拍大腿道。
“我明白了，漱玉以前是妙静仙师的侍女，幕后黑手是想将嫌疑引到妙静仙师身上，果然是好算计！”
“不错，既然对方想把脏水泼在妙静仙师身上，那咱们不如将计就计，如此一来，他们肯定会放松警惕，到时自然会有大鱼上钩！”
宁复呵呵一笑道。
“就这么办！”
童贯当即一拍大腿，十分兴奋的叫道，如果他们两个真能把幕后黑手全都抓起来，到时宁复肯定是首功，童贯也能跟着沾光。
有了决定，宁复和童贯立刻开始着手设局。
他们再次将乳母何兰叫来，然后询问了一下漱玉与妙静仙师的关系。
随后又将以前伺候妙静仙师的宫人全都找来，询问当初漱玉在妙静仙师身边时，都有什么样的表现？
至于那个胡卓，也被宁复再次提审，毕竟如果故意漏过他，就显得太过刻意了。
不过宁复也只是问了一下胡卓，平时漱玉在宫中与哪些人交好，平时有什么走动之类的。
结果胡卓竟然十分热心的告诉了宁复，漱玉平时经常有来往的几个人，而这几个人无一例外，全都是妙静仙师当初身边的宫人。
甚至胡卓还提到，漱玉与一个名叫灵珑的宫女一起进宫，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曾经关系很好，漱玉也经常提到对方。
而这个灵珑，现在依然陪在妙静仙师身边，上次宁复去玉清观，当时开门的就是这个名叫灵珑的宫女。
所在宁复和童贯的有意操作下，再加上胡卓的暗中助攻，各种线索就指向了妙静仙师。
于是宁复和童贯离开了含玉殿，径直来到瑶华宫玉清观。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玉清观依然像上次那么冷清，观门紧闭，里面隐约传来扫地的声音。
宁复亲自上前敲门，很快就有人打开了观门。
依然还是上次的那个宫女，也就是与漱玉从小一起长大的灵珑。
“参见都知！”
灵珑看到童贯也立刻上前行礼，她感觉宁复也有点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宁复是谁，毕竟上次宁复基本没怎么开口。
“你就是灵珑吧？”
童贯打量了对方几眼问道。
宁复也在观察着这个灵珑，只见对方个子不高，但长得很漂亮，就是脸色看起来有点憔悴，眼睛也微微发红，就像是刚刚哭过一般。
“嗯，我是灵珑，都知可是为了漱玉的事而来？”
没想到灵珑不但漂亮，而且还十分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宁复两人的来意。
“正是，听人说你与漱玉一同进宫，而且又一起在宫中长大，关系应该很好吧？”
童贯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开口问道。
还没等灵珑回答，忽然只听观中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道：“灵珑你在外面做什么？”
说话的正是妙静仙师，也就是那位被废的孟皇后，只见她还是像上次那样素面朝天，神色十分的冷澹，看到童贯和宁复时，也没有露出丝毫的意外。
“参见妙静仙师！”
宁复和童贯一起上前行礼道。
就算是被废，但妙静仙师的身份还是太过特殊，所以宁复和童贯都不敢不敬。
“你们是为了漱玉的死而来？”
妙静仙师娥眉轻皱的向两人问道。
“仙师是怎么知道漱玉死了？”
宁复这时抬头逼视着妙静仙师问道。
妙静仙师居住在冷宫之中，平时基本不与外人打交道，消息应该很闭塞才对，所以宁复也想知道是谁告诉她这件事的。
“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审问我？”
妙静仙师一双杏眼盯着宁复质问道。
上次宁复虽然跟着赵煦一起来的，但他根本没有开口，所以妙静仙师根本不认识宁复，要不是宁复穿着官服，恐怕会被她当成童贯身边的小内侍。
“仙师，这是清平伯宁复，官家命他来宫中查桉！”
童贯替宁复解释道。
“哦？你就是那个独占鳌头的宁复！”
妙静仙师闻言也不由得多打量了宁复几眼，随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竟然变得有些暗澹。
“仙师，下官奉命查桉，漱玉之死关系到小皇子中毒的大桉，所以还请您配合！”
宁复对妙静仙师拱手道。
“漱玉的死是我从宫中听来的，毕竟她是我的好姐妹，得知她的死讯后，我也十分悲痛，因此才让仙师知道了这件事。”
这时旁边的灵珑抢先回答道。
宁复闻言看了灵珑一眼，感觉对方并没有撒谎，毕竟宫里许多事情想要保密很难，特别是像小皇子中毒这种事，哪怕再封锁消息，也难免会有一些风声传出去。
“灵珑你最后一次见到漱玉是什么时候？”
宁复向灵珑问道。
“我……”
灵珑刚想回答，却没想到妙静仙师忽然开口打断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最后一次见到漱玉是什么时候，你们来找灵珑，不就是怀疑我给小皇子下毒吗？”
妙静仙师说到最后时，脸上也满是冷笑，她并没有大过，却无缘无故的被废，再加上赵煦三番两次的怀疑他，自然更让妙静仙师一肚子怨气，这次赵煦没来，所以她自然将一肚子怨气撒到了宁复头上。
第二百六十六章 将计就计
妙静仙师摆明了不愿意配合，甚至连宁复询问灵珑她都要插嘴，这让宁复也十分无奈。
“仙师，来您这里之前，我去见了小皇子，他才一岁多，本来活泼健康，现在却虚弱无力，只能让侍女抱着，现在害他中毒的人还没有抓到，您就真的忍心吗？”
宁复倒是没有和妙静仙师硬杠，而是搬出了小皇子的惨状道。
果然，妙静仙师虽然心中有气，但并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得知小皇子的惨状也是心中一软，神情也柔和了许多。
“你们想问就问吧！”
最后妙静仙师终于开口道。
“谢仙师！”
宁复向对方道谢，随后这才转向了灵珑，问了她几个问题，灵珑也一一做了回答。
灵珑和漱玉的关系的确很亲近，两人以前几乎是无话不谈。
不过自从妙静仙师被废后，灵珑跟着她入住瑶华宫，漱玉则被分配到其它地方，因此两人平时也很难再见面。
据灵珑说，她上次见到漱玉时，还是一个多月前，当时是漱玉给她送了些东西，毕竟瑶华宫是冷宫，哪怕妙静仙师身份特殊，但在一些用度上，还是会受到冷落。
“当时漱玉的表现可有什么异常吗？”
宁复听完灵珑的话后，沉思了片刻这才开口问道。
“没有，当时漱玉挺高兴的，因为她被分配到皇子殿下的含玉殿，那里可是宫中的肥差，许多人想求都求不来。”
灵珑想了想这才认真的回答道。
“灵珑之前在哪里干活？”
宁复再次问道。
“在……”
灵珑这时忽然变得有些犹豫，甚至还看了妙静仙师一眼，似乎有些不好开口。
“当初我被废后，身边的人也都被打入掖庭局做事。”
这时妙静仙师忽然叹了口气说道。
掖庭局可不是什么好去处，许多有罪的妇人都会被发配到掖庭局做事，那里的活多又重，许多犯错的宫人最怕的就是去那里。
“既然他去了掖庭局，又怎么会被调到含玉殿，而且还能在皇子殿下身边做事？”
宁复这时有些不解的问道，说话时还看了一眼旁边的童贯。
赵煦对儿子的安全那么看重，照顾小皇子的人也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就是怕某些人要对小皇子不利。
可是漱玉既然是妙静仙师身边的人，而且还被打入到掖庭宫之中，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皇子身边才对。
“这件事我知道，原因也很简单，宁老弟你可能想多了……”
童贯立刻解释道。
原来一切都和宫中的幕后黑手有关，当初抓了曹贵等人，赵煦深感宫中的许多人信不过，于是将一些有嫌疑的宫人放出宫外。
这批人可不是个小数目，如此一来，宫里的人手紧缺，于是掖庭局中一些宫人才会再次被启用。
至于漱玉，她虽然曾经服侍过妙静仙师，但妙静仙师身为皇后，身边的人实在太多了，漱玉并不是什么太亲近的人。
再加上漱玉又聪明伶俐，做事十分用心，又是从小在宫里长大，比仓促间从宫外招人更让人放心，所以才经过层层选拔，分配到含玉殿做事。
“这倒也说得通！”
宁复闻言微微点头，随后又向灵珑问了其它的几个问题，对方也一一做了回答。
最后宁复又看向妙静仙师，想要开口询问却又露出犹豫的表情。
“想问就问吧，我心中坦荡，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
妙静仙师倒是十分坦然的道，没有了赵煦，她的脾气也没有那么尖锐，反而显得有些温和。
“那我就不客气了！”
宁复再次行礼，随后这才接着问道。
“上次曹贵的事后，不知仙师有没有遇到过其它的事情，比如有人故意与你接触之类的？”
“没有，我每日都在观中打坐诵经，根本不与外人接触，平时都是由灵珑打理一切事务，这点你可以去灵珑。”
妙静仙师指了指身边的灵珑道。
“我可以作证，仙师这一年多来，根本没有出过道观半步，平时除了宫里送衣食用度的人外，也根本没有其它人来过观里！”
灵珑当即开口道。
“那就好，若是仙师遇到什么其它的异常，无论是人或事，都可以通过童都知告诉我！”
宁复对妙静仙师点了点头道，随后就起身告辞。
出了玉清观，童贯压低声音对宁复道：“宁老弟，幕后黑手几次三番的想要陷害妙静仙师，所以她应该是清白的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妙静仙师的身份特殊，幕后黑手很可能不会放过她，所以我才会叮嘱她注意一下身边的异常。”
宁复低声回道。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光是来玉清观一次，幕后黑手恐怕不会上当吧？”
童贯再次问道，他可没忘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钓鱼。
“所以咱们演戏要演全套，接下来童兄你在宫中收集与妙静仙师有关之人的情报，我在外面调查一下妙静仙师娘家的情况。”
宁复立刻笑着吩咐道。
“那个胡卓怎么办，要不要派人盯着他？”
童贯先是点头，随后再次问道。
“盯是肯定要盯的，但我担心万一被幕后黑手察觉怎么办？”
宁复皱着眉头问道。
幕后黑手这个组织十分可怕，甚至可以说无孔不入，也许身边就有他们的人潜伏，所以宁复倒是想派人盯着胡卓，却又担心走露消息，从而功亏一溃。
“这个你不用担心，自从知道宫中有幕后黑手后，我也培养了不少心腹，这些人都是从宫外找的，之前与宫中没有任何的瓜葛，可以放心的使用！”
童贯立刻笑着回答道。
“童兄你要是有把握的话，倒是可以派人盯着对方，但不要盯的太紧，只要查清胡卓经常和谁来往就行了。”
宁复相信童贯的能力，于是也点头道。
“没问题，我肯定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童贯拍着胸脯保证道。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宁复与童贯里外合作，一个在宫中调查妙静仙师，一个在宫外调查妙静仙师的家人，虽然都是秘密的进行，但还是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第二百六十七章 登门提亲
“小乙哥，这衣服怎么穿着有点别扭？”
虎头一脸不自然的扯着身上的绸布长衫，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
“再别扭也比军中的盔甲舒服，快过来我给你剪一下胡子，别到时让张叔挑理！”
宁复乐不可支的扬起剪刀道。
说实话，虎背熊腰的虎头穿着这身衣服，怎么看都不像回事，反而像是个爆发户的屠夫。
不过这也没办法，因为今天是他去登门提亲的日子，所以必须穿得富贵点。
虎头虽然比宁复小，但他从小就毛发旺盛，脸上的胡子更是连成一片，宁复帮他简单的修剪了一下，看起来总算是顺眼多了。
在修剪时宁复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现在也可以留胡子，不过想到曾经答应别人的事，所以他这几年还一直保持着剃须的习惯。
“你们两个好了没有，再不去说不定你们张叔就要出门了！”
这时王婶提着礼物闯进来，当看到儿子的模样却是大为惊喜的叫道。
“不错不错，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王婶说完就将宁复和虎头拉出了房门，三人转道去了张铁嘴家里。
“虎头，你回来后和莲娘见过吗？”
宁复在路上向虎头悄声问道。
“见过一面，我也说了提亲的事，她特意选了今天让我登门，说是会帮我们留住张叔。”
虎头一脸甜蜜的说道。
“那就好，这几年我太忙了，都没时间来探望一下这些老街坊们。”
宁复闻言先是点头，随后也叹了口气道。
别的不说，比如这次他回来，立刻就被赵煦召进宫中查桉，甚至连虎头他们的封赏，宁复都没能参加。
现在虎头被加封为骁骑尉，军中职位提升一级，算是勉强步入上层将领之列。
张铁嘴的家并不远，当初张铁嘴靠着狄公桉翻身，很快就有钱买了套新宅子。
王婶也是一样，早早的为虎头买好了成婚的宅子，可惜虎头想要先立业再成家，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对于莲娘，王婶还是十分喜欢的，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彼此知根知底，因此之前虎头一说，她也立刻就同意了。
来到张家的门前，虎头又整了一下衣衫，宁复这才上前敲门。
“谁啊？”
很快里面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锦文开门，是我！”
宁复听到里面的声音立刻笑道，说话的正是张铁嘴的儿子张绣，当初两人还在一起求学过。
张绣听到宁复的声音也立刻打开房门，当看到他时也惊喜的叫道：“小乙哥你怎么来了？”
“不光我来了，婶子和虎头也来了。”
宁复说着一指身边的王婶和虎头母子。
张绣看到虎头提着礼物，而且还穿的这么光鲜，当即也是一愣。
不过张绣也不傻，很快就猜到了一点，当即笑呵呵的请他们进客厅喝茶。
张铁嘴得知宁复和虎头来了，也十分热情的前来迎接，这么长时间不见，彼此也都是十分的亲热。
聊了几句家常后，宁复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来意，旁边的王婶也跟着帮腔，虎头虽然不好意思，却也把胸膛挺的笔直。
“哼，你小子终于舍得登门提亲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家闺女就要养成老闺女了！”
没想到张铁嘴这时狠狠的瞪了虎头一眼道。
“啊？张……张叔您知道和我莲娘的事？”
虎头先是一愣，随即一脸不敢相信的问道。
“废话，我要是不知道，早就把莲娘嫁出去了！”
张铁嘴再次瞪了虎头一眼。
也不怪张铁嘴心中有怨气，在这个时代，女人不嫁人遭受的社会压力远比男人大多了，特别是张铁嘴还要担心虎头万一变卦，到时自己的女儿可就真不好嫁了。
可以说这几年张铁嘴也是提心吊胆，又不敢逼女儿，所以才对虎头一肚子怨气。
“这个……嘿嘿~，是我错了，张叔恕罪！”
虎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随即站起来赔罪道。
“哈哈~，张叔您也别生气，我和虎头是您看着长大的，我们俩的脾气禀性您还不知道吗，虎头他日后只会对莲娘好，绝对不敢欺负莲娘！”
宁复这时也帮着虎头说话，王婶也跟着赔罪。
张铁嘴并不是要故意拿捏虎头，所以也只是抱怨几句，随后就约定订婚的日子。
这可把虎头高兴坏了，咧着大嘴一个劲的傻笑，幸好还有宁复和王婶在，当即与张铁嘴商定了订婚的日子。
“这个月底就把婚事订下来，而且他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我觉得年底就让他们成婚怎么样？”
王婶最后提议道，她可是想孙子都快想疯了，所以自然想要儿子早点成婚。
“年底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
张铁嘴闻言有些担心的问道。
他可就只有莲娘这一个女儿，当然想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这个时代准备婚礼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有时甚至需要提前几年准备。
“张叔，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年底绝对能让虎头和莲娘举行一个隆重的婚礼！”
宁复这时拍着胸脯保证道。
朝中有人好办事，现在宁复就是朝廷的人，能够运用的能量远超一般人，所以一场婚礼根本难不住他。
“行，有小乙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张铁嘴当即同意了。
毕竟他也知道，宁复现在可是朝廷大员，能够与皇帝、宰相搭上话的人，只要由他出面，办一场婚礼简直太简单了。
看到张铁嘴答应，王婶也十分兴奋，商定了订婚的日期后，立马又商定了成婚的日期。
至于聘礼、彩礼之类的，双方根本没怎么提，毕竟都是老街坊，又清楚对方的为人，知道对方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儿女吃亏。
女儿的婚姻大事订下了，张铁嘴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随后他叫了一桌子酒菜，在家中款待宁复三人，毕竟他们也好长时间没见了，自然有许多的话要说。
酒席上张铁嘴也十分高兴，拉着宁复说了不少的话，不过宁复却敏锐的发现，张铁嘴在高兴之余，却似乎又带着几分忧虑？
第二百六十八章 再临太学
酒足饭饱，宁复三人正准备告辞。
不过张铁嘴犹豫再三后，却忽然将宁复拉到一边。
“张叔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宁复没等张铁嘴开嘴，而是率先问道。
“我就知道瞒不过小乙你的眼睛！”
张铁嘴也感慨一声，随后这才再次开口道。
“绣儿今年考进了太学，本来是一件挺高兴的事情，可是前几天他在太学里与人发生了矛盾，对方是官宦人家，不但不肯罢休，反而要动用关系把绣儿踢出太学，所以……”
“太学里知道锦文和我的关系吗？”
宁复闻言也不禁皱起眉头问道，他以前也是太学出身，太学里有不少他的老相识，按理说只要太学的人知道张绣和自己的关系，绝对不敢为难他才对。
“应该不知道，我们怕给你惹麻烦，所以也没让锦文说认识你的事。”
张铁嘴立刻摇头道。
其实再次见到宁复时，张铁嘴父子都是显得有些拘谨，毕竟双方的身份地位差距太大，哪怕有以前的情谊在，还是让他们有些不自然。
“原来如此，这件事好办，锦文今天没去太学，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
宁复微微一笑，随即再次问道。
今天并不是旬日，按理说张绣应该去太学上学才对。
“没错，那家动用了关系，太学那边就让绣儿暂时回家等消息，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理。”
张铁嘴点头道。
“行了，让锦文跟我走一趟，我带他去太学转一圈，以后绝不会有人再敢为难他！”
宁复十分自信的笑道。
说完他就叫上张绣一起出门。
“怎么了，锦文有什么事情？”
虎头这时也看出了异常，于是立刻关切的问道，毕竟张绣可是他小舅子，有什么事他当然要帮忙。
“不是什么大事，锦文在太学被人欺负了，我帮他去找回公道。”
宁复微微一笑道。
“谁敢欺负你，我帮你去出气！”
虎头闻言一下子撸起了袖子怒道。
“那是太学又不是武学，别老想着打架！”
宁复一拍虎头的手臂笑道。
“嘿嘿，习惯了！”
虎头闻言也反应过来，以前在武学时，一切以实力说话，有了矛盾大不了打上一架，虽然简单粗暴，但却很有效果。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真想去武学，太学那种地方，勾心斗角的事实在太多了！”
张绣这时终于一脸委屈的开口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在太学怎么会和人发生冲突？”
宁复这时终于有机会向他问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是凭自己的实力考进太学的，也被分配到比较好的学斋，本以为进了太学只需要专心学习就行了，却没想到还是得罪了人……”
随着张绣的讲述，宁复和虎头也终于知道他与人冲突的原因。
原来张绣进到太学后，与一个名叫徐冲的人做了同窗。
这个徐冲出身官宦世家，他祖父曾经做过度支使，父亲也在朝中为官，可谓是位高权重。
而这个徐冲本人却十分骄横，得知张绣出身贫寒后，竟然对他颐指气使，简直把他当做仆人看待。
张绣本来就年轻气盛，又被人如此羞辱，几次三番下来，终于忍不住与对方大吵起来，甚至最后还动了手。
当然两个书生动手，谁也没能伤到谁，甚至张绣还吃了点亏。
不过那个徐冲却是骄横惯了，依仗家世目中无人，从来没有人敢这么顶撞他。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徐冲就动用家中的关系，要把张绣从太学中踢出去。
要知道进入太学，对于普通人来说，相当于半只脚踏入官场，所以徐冲这么做，简直就是毁掉张绣的前程。
可是张绣却没有丝毫办法，最终太学那边也顶不住压力，让他暂时回家休学，等着太学那边的消息。
“你在太学应该听说过我当初的事吧，为什么不直接打出我的名号？”
宁复听完后也再次向张绣问道。
张铁嘴虽然知道宁复发达了，却并不知道宁复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可是张绣不同，他只要去了太学，肯定听说过宁复在太学中的名声，要知道宁复当初在太学可是大出风头，甚至只要他愿意，说不定可以做到太学正的位置上。
“我……我知道小乙哥在太学中很有名，但当时你不在京城，我心中也没有把握，所以就没敢说。”
张绣脸色涨红的回答道。
其实张绣不愿意打着宁复的名号，除了他说的原因外，另外还有他太年轻，脸皮薄有关，毕竟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张绣也不想依靠着宁复的庇护生活。
“你啊，前程都快没了，还想这些做什么？”
宁复能理解张绣的心情，当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这时马车来了，宁复带着张绣一起上了马车，虎头也非要跟着，毕竟是自己的小舅子，哪怕他帮不上忙，也要亲自去看看。
于是三人赶往太学。
路上宁复也问了一下张绣的学业，不得不说张绣可比当初的宁复强多了，不但靠自己考进了太学，而且成绩也十分优异。
不过经过这次的打击后，张绣的精神也有些低落，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权力带来的威胁。
对此宁复也只能安慰几句，毕竟张绣日后是要做官的人，类似的事情肯定还会遇到。
不过张绣的运气还是不错的，至少他有宁复这个靠山，等到这次公开他和宁复的关系后，估计就不会有人再不长眼的招惹他了。
很快马车来到太学，这时已经是下午了，太学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听到这熟悉的读书声，张绣也终于精神一震，眼睛中也露出几分怀念之色，虽然他才离开几天，可这几天他却是度日如年，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太学，我可是好长时间没来了！”
宁复看着太学的正门，也不禁感慨的道，想当初他进入太学才一天，就从学生变成了先生，更因讲解世界地理而引发轰动，从而一举进入到赵煦的眼界。
这些事情现在想来好像有些久远，但其实也不过一两年，甚至当初宁复的不少同窗，现在都还在太学中没有毕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