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不杀士大夫
何路等人贪污赈灾粮，而且之前在青州一手遮天，犯下的罪行更是数不胜数，甚至还杀了李判官一家满门，更派人袭击童贯的队伍，导致几百名将士丧命。
如此严重的罪行，可以说在大宋历史上都十分少见，几乎和造反无异，属于十恶不赦的大罪。
然而就算是这样，竟然还有人替何路他们求情，而且求情的人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大群，有京官也有地方官。
当然这帮人也不傻，知道何路他们犯的罪行太重，所以他们求情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保下何路的一条命，理由就是大宋不杀士大夫。
千万不要小看这一条理由，当初苏轼因乌台诗案入狱，差点死在狱中，最后就是靠着这一条，从而保住了一条命。
现在保何路的那帮人也想用同样的理由，保住何路等人的性命，毕竟这次被抓的大部分官员，许多都是参加科举进入官场。
至于崔藉这个指挥使，则根本没有人在乎，甚至为了保住何路等人的命，还有官员把罪名都推到崔藉头上，说他才是青州案的幕后黑手，理由就是崔藉手中有兵权，从而挟持了何路等人。
宁复听到上面这些，也是气的火冒三丈，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赵煦要启用宦官了，这帮文官仗着三寸不烂之舌，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偏偏这帮人在朝堂上还无人可制，所以只要他们一抱团，连皇帝都拿他们没办法。
“我听说这件事后，也是气的要命，可没办法，我是宦官，不但不能插手，甚至连说都不能说上半句，否则就可能被人扣上干政的帽子。”
童贯说到最后也喝了一口闷酒。
“什么宦官妇人不得干政，根本就是他们打压异己的借口罢了！”
宁复也是冷哼一声道。
对于这帮文官，宁复是真的没有半点好感。
当然也不能说文官都是坏人，其实在文官中还是有相当一部分怀着忧国忧民之心的。
可惜官场是个大染缸，绝大部分人进入到官场泡上几年，就会被官场同化掉，甚至开始抱团为自己获取利益，这是人性，绝大部分人都无法逃脱。
想要杜绝这种现象，唯一的办法就是引入其它的力量，使得他们互相牵制，从而达到一种动态的平衡。
唐末武将坐大，导致地方割据，武夫治国。
是于宋朝建立后，干脆以文御武，看起来是吸取了教训，但其实是刚出虎穴，又进了狼窝。
读书人看起来文质彬彬，似乎不像武将那么有威胁。
但其实他们真要抱起团来，反而可以架空皇帝手中的权力，神宗皇帝估计是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才开始重用宦官，而赵煦则是第二个。
“宁老弟，你说那帮求情的人能成功吗，官家最后会不会顶不住压力，真的饶了何路那帮人一命？”
童贯这时有些不太确定的向宁复问道。
“现在那些求情的人，身份地位都还不太够，如果只是他们，官家肯定不会退让，不过我担心会有更重要的大臣下场，到时就不好说了！”
宁复说到最后时，也露出凝重的表情。
不杀士大夫这个规矩，对大宋的皇帝来说是个极大的约束，同时也是文官们的一道免死金牌，所以他们平时才会敢和皇帝对着干，甚至指着皇帝的鼻子骂。
所以赵煦想要打破这一个规矩，肯定会面对极大的阻力，甚至可能会引发一些重臣的反对。
别看赵煦在一些事情上表现的很强硬，比如在废后、成立新军等，都有许多的人反对，但他还是硬顶住了压力。
可无论是废后还是成立新军，朝堂上反对的力量虽然强大，但也有不少人支持，比如章惇就是赵煦坚定的支持者，所以才让这两件事得以实施。
但这次却不一样，如果真的杀了何路等人，就相当于毁掉了不杀士大夫这条规矩，今天赵煦可以杀何路，明天他就可以杀其它的官员。
可以说何路的命已经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命，而是整个朝堂上所有文官的命，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替何路求情，其实就是在替他们自己，或者是自己的子孙求情。
“还真有重臣敢在这种事上站在何路那边？”
童贯这时有点不敢相信的向宁复问道。
毕竟在童贯看来，何路他们犯的罪行，拉出去凌迟都不为过，怎么可能让他们活下来？
“不好说，章公在这件事上表态了吗？”
宁复向童贯问道，之前章惇都是坚定的站在赵煦那边，但这次的事情宁复也猜不准了。
“没有，从何路他们被押送到京城后，章公就表现的十分沉默，只是让人将何路送到大理寺审理，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童贯说到这里迟疑了片刻，随后这才再次道。
“不过我倒是听宫里的人说，曾布似乎在私下里求见过官家，好像曾经提到了何路的事，但当时官家让其它人都退下了，所以我也不清楚他们都聊了什么？”
童贯这段时间虽然不在宫里，但宫里都是他的眼线，因此对宫中发生的事情也十分清楚。
“枢密院虽然掌武事，却是实打实的文官，曾知院出面为何路求情，也在情理之中的事。”
宁复说到这里却是冷笑一声，随即看向童贯再次问道。
“蔡舍人可有什么表现？”
“没有！蔡卞那个人城府很深，喜怒不形于色，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不会轻易的发表任何看法，就算是有看法，恐怕他也只会鼓动章公打前锋！”
童贯立刻摇头道，言语中对蔡卞充满了忌惮，毕竟没有人喜欢一个太有城府的人。
“这还真符合他的性子！”
宁复呵呵一笑道。
蔡卞此人工于心计，一向喜欢隐于幕后，什么事情都不出面，只是躲在章惇背后出主意，因此时人有“蔡卞心、章惇口”之说。
“这件事还是要等等看，不过我估计章公就算不出面反对，恐怕也不敢站在官家那边，否则日后他在百官之中就无法立足了！”
宁复最后摇头叹息道，他现在忽然有种预感，何路等人说不定真的可以保住一命？
第二百四十章 第一次分歧
宁复告别了童贯，又去武学转了一圈。
这段时间宁复虽然不在武学，但有种谊和折克行坐镇，武学还是发展的十分平稳。
现在武学已经有了六百名学员，而且这些学员根本不用担心毕业后的去处，光是新军那边就能完全吃下。
种谊和折克行也拉着宁复询问了一下新军那边的情况，两人若不是年纪大了，恐怕早就跑到新军那边坐镇了。
宁复在武学呆到天黑，这才乘车回到家中，柳清心也一直等着他回家，两人和孩子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吃完了晚饭。
不过在晚饭过后，宁复却一个人来到书房，将今天的事情仔细的回想了一遍。
这也是宁复穿越后养成的一个好习惯，一日三省他还做不到，但一日一省还是可以的。
然而就在宁复在书房里呆了没多久，忽然有下人前来禀报，说是章惇来访。
宁复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惊，以章惇的身份，从来都是别人拜访他，很少见到他会去拜访别人。
当然了，以前章惇没少去宁复那里吃饭，但自从宁复进入朝堂后，章惇就再也没有登门过，毕竟以章惇的身份，不宜与某个官员走的太近。
不容宁复多想，他立刻来到前厅，只见章惇已经坐在客厅中品茶了。
“拜见章公，您怎么这么晚来了？”
宁复上前行礼道。
虽然只是一年不见，但宁复发现章惇竟然老了许多，不但头发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些，连腰背都有些驼了。
“老夫有心事，在家里也睡不着，所以就来你这里转转，没有打搅到你们小夫妻吧？”
章惇笑呵呵的开口道。
“章公说笑了，我也是刚从武学回来，吃过饭在书房休息。”
宁复也是上前笑道，随后又询问了一下章惇的近况，主要是身体情况，毕竟以章惇的年纪，身体真的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朝堂上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聊了几句闲话，章惇终于问到了正题，毕竟他大晚上不睡觉，跑来找宁复肯定是事出有因。
“章公说的是有人为何路那帮人求情的事？”
宁复沉吟了一下这才开口问道。
“不错，现在朝堂上求情的人还不算太多，但据我所知，这只是前期的试探，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人参与其中，到时官家身上的压力会更大。”
章惇面色凝重的道。
“那章公您在这件事上是什么态度？”
宁复也没有绕弯子，单刀直入的向章惇问道。
宁复和章惇的关系很特殊，两人虽然年纪相差很大，但在某些想法上却惊人的一致，所以两人的关系更像是忘年交，许多话说起来也没什么顾忌。
“我不方便表态，所以这些天我一直对这件事避而不谈，以后也会保持中立的态度。”
章惇犹豫了一下这才回答道。
“那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宁复忽然凑近了好奇的再次问道。
“你就这么想知道我心中的想法？”
章惇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宁复反问道。
“当然了，您在官场上沉浮这么多年，肯定对这件事有更深刻的看法，身为后辈，我当然想向您学一学！”
宁复立刻坐直身子，十分认真的回答。
“你小子真是滑头，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章惇嗤笑一声，说话时也连连摇头。
“您老不会是和那些人一样，也希望官家放过何路等人一马吧？”
宁复再次试探着问道。
“何路他们当然该死，别的不说，光是直接死在他们手中的人，就有好几百，其中还有不少禁军中的将士，可以说他们的罪行几乎与造反无异，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应该死定了！”
章惇说到这里时，脸上也露出愤慨的神色。
不过很快章惇却又沉默了片刻，随即这才接着道：“但不杀士大夫是朝中的惯例，若是从何路他们身上破了例，恐怕官员们会人人自危，朝堂上的风气也将为之一变啊！”
“嘁~，他们只要不犯法，有什么可自危的？”
宁复却是冷笑一声反驳道。
“不犯法也不能保证不遇小人，万一被人诬陷，只要人活着还翻案的一天，可要是人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章惇再次为官员辩解道。
“章公，您说的这些都只是特殊案例，而且据我所知，太祖与太宗皇帝在位时，可没有这条规矩，反而他们都杀过不少的读书人！”
宁复再次反驳道。
许多人都说不杀士大夫是宋太祖留下的祖训，甚至还刻在誓碑上留给后人，但其实这种说法根本没什么实据。
而且赵匡胤和赵光义兄弟二人可没人杀人，光是有名有姓的读书人，就有好几十个，甚至赵匡胤还亲手杀过读书人。
直到宋真宗之后，大宋才开始有了不杀士大夫的传统，特别是仁宗，据说一辈子都没有杀过一个读书人，连包拯把吐沫喷到他脸上，他都能够唾面自干，绝对是个好脾气。
也正是从仁宗之后，朝廷才有了不杀士大夫的惯例，算是皇帝与大臣之间不成文的规定。
这条惯例最大的受益者显然是官员，因为无论他们犯下多大的罪行，都不会担心自己的性命，顶多就是流放，甚至连充军都很少见。
“太祖和太宗皇帝时期，大宋初立，不杀人不能立威，所以也是情有可原，但后来国家稳定下来，皇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为了表示对士大夫的优待，自然也就有了这条规矩。”
章惇却是面不改色的再次道。
“那以章公您的意思，是不愿意打破这条惯例了？”
宁复皱起眉头向章惇问道。
这是他们两人认识以来，少有意见不合的情况，这让宁复也感觉有些不舒服。
“于公来说，何路等人的确是罪大恶极，但若因他一人而坏了朝廷的规矩，实在有点得不偿失，但于私来说，我其实也和你一样，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
章惇叹了口气再次道。
人所处的位置不同，想法自然也就不一样，以章惇的身份，他必须要顾忌更多人的想法，所以有时也不得不做出一些违背良心的决定。
第二百四十一章 强硬的赵煦
章惇身为宰相，需要权衡的利弊更多。
何路的生死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关系到满朝官员的利益，章惇身为百官之首，不可能因这件事站在所有官员的对立面。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章惇能够保持中立，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宁复对章惇虽然有点失望，但也能体会章惇的难处。
而章惇之所以找宁复，其实也并不是想让宁复帮他出什么主意，而是想向他倾诉一番心中的苦闷。
最后章惇告别离开，宁复也亲自送对方出门。
看着章惇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之中，宁复也长叹一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在朝堂更是如此。
接下来的几天里，朝堂上关于何路等人的生死，争吵的也愈加的激烈，甚至还从朝堂漫延到读书人之中，连太学生们都在讨论这个问题。
对于这件事，朝堂上大部分人都认为何路虽然罪大恶极，但却不能因他坏了朝堂上的规矩，所以顶多就是将何路流放。
当然也有些人认为何路罪不可恕，只能处以死刑，不过一般持这种观点的，大都是以年轻的读书人最多，其中大部分都还没有进入朝堂为官，胸中的热血还没有冷却下来。
可以说保何路的声音还是占了绝对的上风，无论是人数还是份量，都远超要杀何路的人。
特别是在朝堂上，几乎是一边倒的要保何路的性命，哪怕赵煦把何路充军，送到前线送死都行，但唯独不能在律法上判他死刑。
在这种情况下，赵煦也气的要命，几次在朝堂上大发雷霆，骂的满朝文武不敢出声，但事后却根本没有任何的改变，该怎么吵还是怎么吵。
这天下午，宁复被赵煦召进宫中。
刚进垂拱殿，宁复就感觉气氛不对。
当他见到赵煦时，只见对方脸色阴沉的坐在书案后面，旁边的童贯则向宁复使了个眼色。
“臣宁复参见官家！”
宁复上前向赵煦行礼道，这时他也发现，地面上全都是横七竖八的奏本，看样子是被赵煦扔下去了。
“不必多礼，你看看这些大臣们的奏本，简直是无法无天！”
赵煦怒气冲冲的指着散落了一地的奏本吼道，脸色也因生气而变得有些铁青。
“官家息怒，不要因为这些气坏了身体！”
宁复立刻劝说道。
赵煦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而且算算时间，距离历史上赵煦去世的时间也不远了，虽然现在赵煦的身体情况已经有所改善，但宁复还是担心他会旧病复发。
“你说我能不气吗，何路等人犯下的罪行，杀他们十遍都还嫌少，就这还有这么多人替他们求情，而且言辞越来越激烈，现在好像错的是朕，而不是何路那帮人了！”
赵煦再次气道，不过宁复的话他也听进去了，言语也在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官家你应该知道，他们不是在替何路求情，而是在替自己求情，毕竟从真宗皇帝时起，朝廷几乎没有杀过士大夫，若是现在破例，官员们也会感觉到不安全！”
宁复心平气和的再次劝说道。
“哼，若是心中没鬼，何必担心自己的安全？”
赵煦说出那天宁复面对章惇时同样的话。
宁复这时弯腰捡起地上的奏本，打开大概的扫了几眼。
这些奏本几乎是千篇一律，全都是变着法的要保何路等人的性命。
“满朝官员，绝大部分都在拼命的保何路，少数人也只是默不作声，就像章公一样，朕还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孤单！”
赵煦这时忽然叹了口气低声道，说话时脸上的表情也颇为沮丧。
“官家若是顶不住压力的话，我看不如就顺了大臣们的意，毕竟这次的情况特殊！”
宁复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
他也不想让何路等人活着，可是现在的情况如此，赵煦虽然没有明说，但已经有了退意，所以宁复才会如此说。
“不行，朕身为天子，若是因这些人的反对而屈从，那朕的颜面何在？今日何路留得一命，日后岂不是会有更多的官员效仿于他？”
赵煦却立刻摇头道。
虽然赵煦后面的话说的大义凛然，但宁复却听出来了，关键还在于赵煦的前半句。
换句话说，赵煦是放不下面子，毕竟他之前铁了心的要杀何路等人，可是现在朝堂上的大臣反对，他若是答应的话，脸上实在挂不住。
其实赵煦的性格也有很大的问题，主要是当初高太后对他压制的太厉害了，为此赵煦忍了将近十年。
而在高太后死后，赵煦一扫常态，性格变得极其强硬，因为只要一退让，就会让他想起当初被高太后压制的日子，所以之前无论是支持新法还是废后的事上，赵煦都是格外的强硬，从来不肯退让半步。
现在因为何路的事，赵煦再一次站在了百官的对立面，而且这次他身边没有章惇的支持，孤立无援之下，赵煦也有点顶不住压力，可他的性格依然不肯认输，这也是赵煦最后的倔强。
“官家，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就在这时，旁边的童贯忽然站出来开口道，这让赵煦和宁复也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要知道宦官是禁止干政的，特别是像童贯这样的近臣，更不宜在这种朝政上发表意见，否则若是被人抓住，那可就是一件大事，说不定童贯也会因此获罪。
“你有什么话？”
赵煦倒是没有生气，而是开口问道。
“官家为何路等人的生死而感到为难，但若是何路他们现在忽然死了，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童贯笑眯眯的回答道。
“对啊！”
赵煦闻言眼睛一亮，甚至兴奋的一拍巴掌，他也是当局者迷，竟然没想到这个办法。
“可是何路他们活的好好的，怎么能让他们忽然死了？”
赵煦在兴奋过后，当即坐直身子故意问道。
赵煦是皇帝，有些事情他是不能沾手的，不过没关系，他不动手照样有别人可以动手，比如眼前的宁复和童贯，都是很不错的人选。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大理寺
赵煦走了，留下宁复和童贯相顾无言。
“怎么办，宁老弟你有什么想法？”
童贯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
“还能怎么办，你自己提出来的事，当然你自己去解决了！”
宁复两手一摊道。
“别啊，宁老弟你可得帮我，官家也说了，让咱们两个看着办，你可不能撒手不管！”
童贯当即上前，一把拉住宁复道。
虽然这种脏活童贯可以通过皇城司去做，但他担心事情败露后，自己一个宦官会被推出来顶替，所以还是拉上宁复一起更加保险。
“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宁复不动声色的摆脱了童贯的拉扯，虽然童贯不是男人，但他还是不习惯。
“要不咱们计划一下，我让皇城司的人动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可以让何路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牢里！”
童贯说到最后也露出阴狠的表情。
赵煦现在是进退两难，如果杀了何路等人，那就是动了满朝官员的利益，哪怕他是皇帝，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太好过。
但如果不杀何路，先不说朝廷的法度，光是赵煦自己的面子就挂不住，毕竟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绝对不允许自己向它人低头。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何路他们无声无息的死在牢里，到时赵煦不必丢面子，官员们也没什么可争吵的了。
“皇城司的人一般都是怎么做这种事？”
宁复忽然有些好奇的问道。
“好办，何路他们关押在大理寺的天牢里，虽然看守严密，但以皇城司的本事，一杯毒酒或三尺白绫，就足以送何路他们上路了。”
童贯再次笑着开口道。
“不行，这么做实在太粗糙了，事后也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宁复却摇了摇头道。
“那怎么办，你有更好的办法？”
童贯说着也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他知道宁复既然这么说了，肯定会有自己的想法。
“走吧，咱俩一起出宫！”
宁复没有回答，而是站起来说道。
“去哪？”
童贯愣了一下问道。
“去大理寺天牢！”
宁复头也不回的道。
“就咱们两个？”
童贯追上前不解的问道。
“没错，皇城司的人就不要动了。”
宁复回答道。
说起皇城司，宁复也想起了赵佖，宫中的幕后黑手还没有抓到，赵佖也没有放弃，所以这一年来，他一直呆在皇城司中，收集着宫中的各种信息。
宁复回来时也想去见一下赵佖，可惜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根本抽不出时间。
宁复出了皇城，路上童贯依然不放心的问道：“宁老弟你确定不需要其它人？”
“不用，像这种事，越少人参与越好！”
宁复十分肯定的回答。
“那我们去大理寺到底做什么啊，总不能咱们两个亲自动手吧？”
童贯忽然有些担心的问道。
童贯虽然是宦官，但身材魁梧，而且曾经在军中呆过，也学过一些武艺，杀人的胆量他倒是有，但在大理寺那种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有动手的机会。
“咱们不用动手，动嘴就足够了！”
宁复却是神秘一笑，然后就不肯再多说了。
大理寺就在皇城边上，宁复他们很快就抵达了这里。
宁复的岳父柳正就是大理寺的少卿，因此以前他也经常来这里，对大理寺可谓是十分熟悉。
“你怎么来了？”
柳正得到消息，也立刻来见宁复，见到他和童贯也有些惊讶的问道。
“岳父，这两天你能不能请个假，暂时避开大理寺？”
宁复看左右无人，于是上前低声说道。
“为什么？”
柳正一愣，不明白宁复到底要做什么？
“现在不方便解释，不过大理寺这边可能会有一些事情，我担心会牵连到您，所以您最好还是避一避。”
宁复再次说道。
“行，我信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柳正也没有多问，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婿的本事。
“不必，您什么也别做，马上离开大理寺就行！”
宁复再次道。
“行，那我走了，衙门里还有吴少卿，他和我不怎么对付，你有什么事情直接找他！”
柳正说完转身就离开了衙门。
宁复目送着柳正离开，这才进到大理寺衙门。
之前的大理寺卿年纪大了，最近已经向赵煦递交了辞呈，而新的寺卿可能会有两个少卿中选出，也就是柳正和那个吴少卿，所以两人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不过这样正合宁复的意，于是他和童贯进到衙门，径直找到吴少卿。
“呦，清平伯你们怎么来了，难道是来找柳少卿的？”
吴少卿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瘦高的身材，长相清峻，见到宁复和童贯也十分惊讶的站起来道。
“吴少卿，我和童都知是奉了官家的旨意，想要去天牢见一下何路他们！”
宁复一拱手笑道，童贯则是没出声，他都不知道宁复要做什么，所以一切都只能看宁复的眼色行事了。
“去见何路？”
吴少卿闻言也是一皱眉，现在朝堂上因为何路的生死已经吵翻了天，虽然这已经不是何路一个人的事，但做为当事人，何路他们依然是事件的中心，所以大理寺对何路他们的安全也极为上心，这段时间都是禁止任何人探视的。
“不知清平伯你们要见何路有什么事情吗？”
吴少卿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只是替官家问他一些事情，若吴少卿不放心的话，可以陪同我们一起前去，不过到时我要单独和他们聊一聊。”
宁复十分坦诚的道。
“这个……不是不相信清平伯，只是何路他们是朝廷的重犯，所以大理寺也对他们极为重视，刚好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所以就陪你们一起去一趟吧！”
吴少卿厚着脸皮嘿嘿一笑，说着也站了起来，摆明了不放心让宁复他们单独去见何路等人。
宁复却是无所谓，倒是童贯眉毛一挑，对吴少卿露出不满之色，毕竟宁复都说了是官家的旨意，对方竟然还不放心，简直是对官家不敬。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又见何路
大理寺天牢。
宁复和童贯在吴少卿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审讯的房间坐下。
这个时代的牢房充斥着黑暗与恐怖，民间传说中的阎罗殿和地狱，其原型就是各地的监牢。
审讯室里的光线灰暗，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刑具，这些东西可不是用来看的，而是都有实际的用途，有些刑具上还带着斑斑的血迹。
“清平伯是只见何路一人，还是把周真素等人全都叫来？”
吴少卿这时向宁复问道。
“他们几人关押在一起吗？”
宁复好奇的问道。
“他们几人都是重犯，每个人都是单独的牢房，但都在同一个区域。”
吴少卿回答道。
“那就一起见吧，不过还请吴少卿回避一下！”
宁复笑呵呵的说道。
“没问题！”
吴少卿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宁复是官家派来的，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让外人知道也很正常。
随着吴少卿的一声令下，很快就见何路、周真素、吴献三人被带了进来。
至于崔藉，他是个武将，肯定是死定了，所以根本没见面的必要。
不过他之前配合宁复，第一个招供，因此这件案子不会牵连到崔藉的家人。
吴少卿这时也十分知趣的带人离开，房间里只留下宁复和童贯，以及对面站着何路三人。
“大家都是老熟人，不必客气，坐下再说吧！”
宁复伸手指了指前面的长条凳子道。
何路三人看起来比之前憔悴多了，特别是何路瘦了许多，连脸颊都凹陷下去了，看样子这段时间他们在牢里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
“你们还想问什么，我们不是已经都招了吗？”
周真素声音沙哑的问道。
“清平伯，我之前为朝廷提供了大量的证据，也算是戴罪立功了，朝廷能不能网开一面？”
吴献这时却急切的上前问道，反倒是何路虽然瘦的厉害，但却十分沉得住气，看宁复和童贯一眼并没有开口。
“你们先不要急，都坐下说吧！”
宁复再次指了指前面的凳子，这下三人对视一眼，终于坐到了凳子上。
“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们吗？”
宁复端起茶水品了一口，这才开口问道。
“是不是朝廷要赦我的罪，毕竟之前我可是戴罪立功了啊？”
吴献这时满脸希冀的看着宁复问道。
“哼，别做梦了，你犯下的那些罪行，千刀万刮都不为过，朝廷怎么会轻易的放过你？”
周真素冷哼一声，打断了吴献的幻想道。
“不错，按照三位的罪行，无论是官家还是我，都想将你们凌迟处死，以此来警示天下的官员……”
“这种话就别拿出来骗鬼了，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朝堂上的百官都在保我们的性命，你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没想到这时何路竟然忽然打断了宁复，一脸冷笑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宁复忽然脸色一沉，声音严厉的质问道。
何路等人被关押在天牢之中，平时严禁任何人探视，按理说他们应该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才对。
可是何路竟然知道朝堂上的事，显然是有人在暗中为他通风报信。
“呵呵，想知道吗，我偏不告诉你，你能奈我何？”
何路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道，他都已经落到这种地步了，自然对任何人都失去了敬畏。
“不说就算了。”
没想到宁复却是轻笑一声，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这让何路也感觉像是一拳打到空处，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何兄，外面真的有人在帮我们求情？”
周真素这时精神一震，当即兴奋的向何路问道。
周真素与何路虽然关押在同一片区域，但彼此间相隔的比较远，所以并不知道外界的情况。
“不错，朝廷历来都有不杀士大夫的规矩，总不能因为我们而坏了朝廷的规矩，所以朝堂上几乎所有官员都在保我们，甚至连章公也没有站在官家那边。”
何路这时再次得意的笑道。
在被押送到京城时，何路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却没想到峰回路转，现在看来竟然可能保住一命，这让他也无比的得意。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会死了，我能活下来了！”
吴献这时也爆发出一股癫狂的笑声，他自从被送到天牢后，精神受到很大的刺激，无时无刻都活在死亡的恐惧中，现在总算是解脱了。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太高兴了，外面的确有很多官员在为你们求情，可他们并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童贯这时终于忍不住插嘴道。
“无所谓，反正我们能保住一命，这次注定要让你们失望了！”
何路再次得意的笑道。
“你……”
童贯气的站了起来，当初他可是差点死在何路这些人手里，所以他肯定是最想让何路死的人。
“童兄息怒，与他们这些将死之人生气，根本不值得！”
宁复这时却笑着劝说道。
“将死之人？看来清平伯你还不肯认清现实啊？”
何路冷笑着反问道。
“什么现实，你不会觉得百官为你们求情，你们就真的能活下来吧？”
宁复却探出身子，眼神有些玩味的看着何路三人问道。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对我们处于私刑吗？”
何路装出一副强硬的表情，但眼睛却看向门外，似乎是在告诫宁复，这里可是天牢，如果被人发现宁复对何路他们处以私刑，到时连赵煦都保不住他。
“别把自己看的太重，就算百官的求情真的起到了作用，官家没办法立刻判你们死刑，可你们不会以为自己真的不会死吧？”
宁复忽然冷笑着盯着三人质问道。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路三人都感觉十分不妙，刚才的兴奋也因此一扫而光。
“杀人的方法有许多，并不是只有到了刑场上，被人砍掉脑袋才会死。”
宁复说到这里再次扫视了一下何路三人，脸上的笑容也更加冰冷了。
“比如可以将你们全家老小流放充军，男的进到军中充当炮灰，女的送到营中为妓，我想你们一定十分期待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 给你们一个机会
听到宁复的话，何路三人的脸色全都变得十分难看。
大宋可没有罪不及家人的说法，反而许多罪行都会牵连到家人。
更何况何路三人的家人中，也有不少参与了他们的罪行，甚至还有在青州为恶一方，本就不是什么好鸟。
因此何路他们的家人也全都已经收押，如果他们真的被流放充军，他们的家人肯定也要一同流放，下场肯定十分的凄惨。
“你是在威胁我们？”
何路攥紧拳头，眼神犀利的盯着宁复问道。
“我可没兴趣威胁你们，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宁复慢条斯理的品了口茶，这才再次抬眼道。
“你们犯下的罪行，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官家恨不得将你们千刀万剐，可是朝堂上的大臣却要保你们，就算日后官家被逼无奈，留下你们一命，你们觉得官家会让你们好过吗，你们的家人会好过吗？”
宁复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听在何路三人耳中，却像是雷霆一般，震的三人都为之色变。
他们很清楚，朝堂上的官员想要保他们，无非就是让他们不死，但越是如此，赵煦对他们就越是痛恨，到时他们就算能活下来，恐怕也会生不如死。
“其实我曾经劝过官家，如果你们真的活下来，不要把你们流放充军。”
宁复忽然再次开口道。
“你会这么好心？”
周真素脸色惨白，但这时却一脸怀疑的问道。
“我对你们当然没什么好心，而是我觉得将你们流放充军，实在太便宜你们了！”
宁复说到这里时，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变冷。
“朝廷最近在与辽东的女真人做生意，这些女真人生于山里之间，平时吃生肉、喝畜血，身上披着猪皮，遇到的客人时，会让自己的妻子陪侍，那边一直缺少人手，我觉得可以将你们送到那里，交给女真人做奴隶，他们肯定会好好招待你们和你们的家人的！”
宁复说到最后，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极为狠厉。
上面这个想法源于后世的清宫剧，满清的皇帝在处罚大臣时，经常说一句“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读过史书的人就会知道，这一句话是多么的残忍。
“你……你好狠毒！”
周真素听到宁复的话，也不由得悲愤交加，指着宁复怒吼道，吴献则完全吓傻了呆愣愣的没有任何反应。
“狠毒？我可不敢当，和你们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
宁复再次冷笑道。
论到狠毒，眼前这三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毒中之王，贪污赈灾粮，导致无数灾民饥渴而死，纵容家人在地方上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他们被抓的消息传开时，整个青州城的百姓都沸腾了，甚至不少人跑到大街上向宁复和童贯居住的方向磕头。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没想到何路虽然脸色发白，却还能保持冷静，这时盯着宁复再次问道。
何路这时也看出来了，宁复特意跑来天牢见自己这些人，肯定不仅仅是为了恐吓他们，而是有其它的目的。
“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也不绕弯子了，今日我来见你们，是想给你们一个机会！”
“机会？你不是要把我们送到女真人那里为奴吗？”
周真素一脸讽刺的道。
“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满足你的这个愿望！”
宁复澹澹的看了周真素一眼，结果他立刻不敢再开口，毕竟他的生死可是掌握在宁复的手中。
“什么机会？”
何路还是颇为冷静的问道。
“官家现在很为难，杀你们不是，不杀你也不是，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眼下的局面……”
“你想让我们提前死在牢里？”
周真素不愧是三人中的智囊，哪怕在这种时候，依然猜到了宁复的用意。
“猜对了，不过不是我要杀你们，而是你们自感罪大恶极，愧对天下人，于是在狱中自裁，这样官家和大臣们也都不必再为难了。”
宁复语气轻松的道，似乎是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凭……凭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吴献这时终于从发愣中清醒过来，当即气急败坏的向宁复质问道。
“我说过，我来是给你们一个机会，或者说一个选择，如果你们想活，我不介意将你们全家老小全都送到辽东，给女真做奴隶，但如果你们愿意死的话……”
“如果我们死了，你能保证不再牵连我们的家人吗？”
周真素这时也冷静下来，神情急切的追问道。
“之前崔藉招供，也是提出这样的条件，我只能向你们保证，如果你们的家人中没有人犯桉，我可以保证他们不会受你们的牵连，如果有人犯法，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宁复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再次道。
“不行，这样的条件我不答应，必须保证我家人的安全，甚至赦他们无罪！”
周真素立刻反驳道。
周真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最宠爱的儿子号称青州一霸，欺男霸女无恶不做，甚至还打死过人，以他的罪行，肯定是死路一条，所以周真素想要保住儿子的性命。
“哼，我今天不是来和你们讲条件的，现在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让你们的家人免受一些牵连，要么就全家一起上路去辽东！”
宁复十分冷酷的道。
对付何路这些人，你绝不能有任何的退缩，而是越强硬越好，否则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如果我们死了，你要是食言怎么办？”
何路这时终于开口道，这时的他脸色灰暗，两只眼睛也完全失去了神采。
“你们没得选择，只能相信我的人品！”
宁复目光如炬的盯着何路道。
这下何路再次露出沉默的表情，周真素和吴献对视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低头默然无语。
“好了，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事就由你们自己决定了，不过我只能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若是你们不做出选择的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宁复说着站起来就要离开。
“等……等一下！”
何路终于颤抖着再次开口道。
第二百四十五章 自杀
吴少卿在审讯室外焦急的等候着。
对于宁复和童贯来见何路等人这件事，吴少卿从一开始就带着十二分的防备。
毕竟现在满朝官员都在为何路等人求情，吴少卿当然也不例外，不能因为何路坏了不杀士大夫的规矩。
甚至就在这几天，朝中还有人悄悄的找到吴少卿，让他关注一下何路等人的安全。
吴少卿十分清楚，如果何路他们真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今天看到宁复和童贯来见何路三人，吴少卿才会那么紧张，生怕两人暗中做什么手脚。
本来吴少卿是想全程陪同的，可是宁复顶着赵煦的旨意，使得吴少卿也没办法拒绝，只能出来单独等候。
不过吴少卿也没敢走远，就在审讯室门外等着，毕竟只是一墙之隔，想来宁复和童贯就算不安好心，应该也不敢做的太出格。
结果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时辰，吴少卿急的额头都开始往外冒汗了几次想要推开房门进去看一下情况，但最终还是强忍住了。
就在这时，房门终于被打开，吴少卿急忙上前，只见宁复和童贯结伴走了出来。
“清平伯问的怎么样，犯人可还配合？”
吴少卿挤出一个笑脸问道。
吴少卿说话时，还特意探头向审讯室里看了一眼，发现何路三人都好好的坐在那里，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还算不错，该说的都说了。”
宁复微微一笑，说到这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再次开口道。
“何路说他们在牢中的伙食太差，我答应替他们改善一下伙食，要不我每天派人来给他们送伙食怎么样？”
“不用，这点小事哪还用得着清平伯您来操心，我交待给牢头办就行了！”
吴少卿立刻摇头拒绝道。
开玩笑，他可不敢让宁复给何路三人送吃的，万一他在饭菜里下毒怎么办？
“那也行，不过要每人每天保证一只鸡，一条鱼，这点没问题吧？”
宁复并没有坚持，这让吴少卿也大感意外。
“没问题，请清平伯放心，我会随时派人检查的！”
吴少卿反应过来再次保证道。
宁复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就和童贯一起告辞离开。
吴少卿亲自送对方离开天牢，随后又回到审讯室里。
只见何路三人依然坐在凳子上，不过三人表情各异，谁也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平伯都和你们说了什么？”
吴少卿好奇的向何路三人问道，他对三人也并不陌生，事实上在何路三人被押送到大理寺后，就一直是吴少卿在负责他们的桉子，因此也没少审讯他们。
“想知道就去问清平伯吧，我要回牢房了！”
何路这时站起来道，周真素和吴献也同样站了起来，脸色都不太好。
吴少卿感觉有点不对劲，可是何路三人却不肯多说，执意要回牢房，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将三人送回了牢房里。
不过吴少卿在走的时候，还特意将牢头叫来，叮嘱他看紧何路三人，有事情及时向自己禀报，当然也没忘让牢头给三人改善伙食。
吴少卿回去后，心中依然担忧何路等人，所以在傍晚时又去了牢里，结果发现何路和周真素竟然胃口大开，将牢头送的一只鸡吃的精光，只有吴献似乎没什么胃口，一只鸡也只吃了几口。
第二天一早，吴少卿再次来到牢里，何路三人依然安好，而且这次连吴献的胃口也好了许多，一口气吃了两笼肉包子。
看到三人全都安然无恙，吴少卿总算放下心来，不过还是时不时的关注一下何路三人的情况。
第一天没事，第二天也没事，然而就在第三天晚上时，牢中却出事了。
吴少卿本来在家中睡的正香，却忽然被下人叫醒，说是天牢那边出事了，请他过去一趟。
这把吴少卿也吓的一激灵，当即睡意全无，跳起来披上衣服就往外跑。
等到吴少卿紧赶慢赶的来到天牢，却只见何路、周真素、吴献三人的尸体吊在牢房里，他们将衣服做成绳子，在窗口的铁栅栏上吊死了自己。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死在牢里？”
吴少卿看到何路三人的尸体，当即对牢头怒吼质问道。
“少卿息怒，属下也不知道啊，半夜里狱卒巡视大牢，结果就发现他们三人吊在了牢里，但在这之前，牢中一切如常，绝没有任何外人进出过！”
牢头也苦着脸回答道。
“那他们在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吴少卿强忍着怒火再次问道，现在人已经死了，最重要的是查清楚何路他们的死因，如果真是被人害死的，也许他还能减轻一些罪责。
“没有！这几天他们的胃口一直很好，晚上做的黄河大鲤鱼，他们三人可全都吃光了，而且还喝了二两小酒，比牢里的其它犯人惬意多了。”
牢头立刻回答道。
“你确定没有外人进过大牢？”
吴少卿沉吟了片刻再次问道。
“绝对没有，这里可是天牢，没有上头的命令，别说人了连只鸟都飞不进来！”
牢头拍着胸膛保证道。
吴少卿也知道牢头的话虽然有些夸张，但天牢防卫森严也是事实，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摸进来。
正在这时，午作也被带了过来，于是吴少卿立刻让午作给三人验尸。
很快午作就有了结果，何路三人全都是自缢而亡，绝不可能是被人勒死的。
听到这个消息，吴少卿也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脸色也变得惨白。
如果何路三人都是自杀，那么责任就全都要落到他和天牢的头上，到时朝廷怪罪下来，说不定他也要受到处罚，至于争夺寺卿的位置，就更别想了。
“宁复！肯定是他！”
吴少卿忽然想到三天前宁复来见何路三人的事，也正是从见到他之后，何路三人才表现的有些异常。
而且宁复吩咐给何路三人改善伙食，现在看来其实就是给三人准备的断头饭，也许从那一天起，何路三人就已经心存死志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赵佖不在
何路三人死在天牢之中，而且还是自杀。
这个消息一出，立刻引发天下哗然。
本来为了何路等人的生死而吵的热火朝天的大臣们，也一下子冷静下来，一时间朝堂上竟然出现一个难得的安静期，送入宫中的奏本也一下子少了大半。
“宁复，你这张嘴还真是挺厉害的，直接就把何路他们给说死了！”
赵煦坐在殿中，啧啧称奇的对宁复道。
事情的经过他已经听童贯讲过来，刚开始他还怀疑会不会有效果，结果没想到何路他们竟然真的在狱中自杀了。
“官家误会了，不是我把他们说死了，而是他们本来就该死，当他们发现自己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时，自然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宁复笑呵呵的回答道。
“他们死了，朕也一下子轻松了，想到今天早朝时，那帮大臣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模样，朕就感觉好笑！”
赵煦说到最后时，也不禁再次仰头大笑起来。
宁复也是微微一笑，虽然朝中有不少人怀疑，何路的死和宁复三天前的探视有关，确切的说是和赵煦有关。
但他们再怎么猜测也没用，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证据，毕竟宁复探视过后三天，何路他们才死，而且还是自杀，所以猜测归猜测，谁也不能确定何路他们的死和宁复有关，更别说扯到赵煦身上了。
赵煦对宁复这次做的事也极为满意，当即又夸奖了几句，顺带着连身边的童贯也夸了一番，喜的童贯把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
“对了，新军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
赵煦这时再次向宁复问道。
“有，折将军刚送来消息，说是新军的兵额马上就要满一万人了，武学生们也各司其职，新军现在已经颇具规模，所以他想将新军调到边境去，先熟悉一下地理气候。”
宁复正色回答道。
“天气快转凉了，辽人又要南下了。”
赵煦说到这里时，脸上也露出愤恨之色，不过随即他又十分谨慎的向宁复问道。
“你们有把握吗，新军真的能挡住南下的辽军吗？”
“辽军南下打草谷，一般都是小股的军队，如果新军连他们都挡不住，又何谈面对辽国的正规军？”
宁复却十分自信的道。
新军的操练已经足够了，就算是有一些士卒刚加入新军，但也不影响新军的实力。
现在对于新军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实战的经验，而辽军的小股军队，最适合磨练新军的实力。
赵煦闻言也沉吟了片刻，对于新军，他可是寄托了很大的希望，甚至他计划用新军反攻辽国，从而夺回燕云十六州，彻底解决大宋北方的威胁。
“好，既然你们这么有信心，那朕就答应你们，希望你们不要让朕失望！”
赵煦最后终于点头道。
“谢官家，臣等必不负官家所托！”
宁复兴奋的上前行礼道。
“对了，新军如果要去边境，你是不是要回去坐镇？”
赵煦忽然再次问道。
“这个……臣的确是准备回新军，否则臣也不会放心。”
宁复犹豫了一下这才点头道。
“武学那边怎么样，种谊和折克行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从前，恐怕也需要你来坐镇啊。”
赵煦却有些不舍的道。
平心而论，赵煦是不舍得放宁复离京的，别看他身为皇帝，但在朝堂上，他却需要独自一人面前所有大臣，这种孤军奋战的感觉，让赵煦也感觉力不从心，比如这次何路等人的桉子。
而宁复却不同，在赵煦心中，宁复可不仅仅是个臣子，更是他的朋友，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宁复都愿意站在他这边，这种支持对于赵煦来说，也是难能可贵。
“官家放心，我并不会在新军呆太久，只要今年秋天过去，新军能够将南下的辽军挡回去，我也就放心了，到时就会回京坐镇武学！”
宁复向赵煦承诺道。
其实他也不想走，并不是因为赵煦，而是因为家里的妻儿，但新军却倾注了他很大的心血，所以宁复也放心不下，至少要亲眼看着新军经历过实战才放心。
“好吧，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赵煦无奈，只得点头同意道，相比朝堂，新军那边的确更需要宁复，所以他也只好放人。
“也就这两天了，毕竟何路他们的事已经了结，新军也要赶往边境，我想在他们动身前赶回去。”
宁复回答道。
“走的时候朕会让童贯给你送行，等新军那边安定下来，你也要早点回来。”
赵煦叹了口气，不过说到这里时，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于是再次道。
“梁乙逋父子那边又和辽军打起来了，不过这次辽军学聪明了，不再派大军硬攻，而是以小股的军队骚扰牵制，估计是想用疲敌之计，让梁乙逋父子疲以应付。”
“那朝廷这边有何打算，难道还是坐山观虎斗吗？”
宁复精神一震，当即追问道。
“章楶送来奏本，暂时还是按兵不动，朕已经命他见机行事了，不过以章楶的判断，估计梁氏与辽人的争斗在短时间内根本分不出个胜负来。”
赵煦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澹澹的笑容。
辽军被梁乙逋父子牵扯，这对大宋来说简直再好不过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赵煦才会建立新军，甚至准备将辽军打草谷的军队打回去，这可是上百年来，大宋第一次对辽国如此强硬。
聊了几句西北的局势，宁复这才起身告辞。
出了垂拱殿后，宁复并没有立刻离开皇城，而是拐弯去了皇城的一角，也就是皇城司所在的位置。
还是那个熟悉的院落，宁复迈步来到门前，然后轻轻的敲敲门。
很快就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侍女打开门，当看到外面的宁复时，侍女也立刻行礼道：“拜见清平伯。”
“殿下在吗？”
宁复问道。
“殿下不在。”
侍女的回答出乎宁复的意料，赵佖是个盲人，平时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这个院子里，很少外出。
第二百四十七章 秘牢
赵佖不在，而是去了秘牢。
所谓秘牢，其实就是皇城司下属的一个牢房，主要是用来关押一些不能见光的犯人，比如间谍之类的。
当然一些与宫中有关的犯人，也会被抓到秘牢之中，平时严禁外人探视。
宁复于是转道来到秘牢，他虽然早就知道秘牢的存在，但却是第一次来这里。
秘牢就在皇城司后面，规模很小，远无法与与天牢相比，毕竟能进秘牢的犯人并不多，有时几年都可能抓不到一个。
来到秘牢的宁复却有些感慨，他最近好像一直在和牢房打交道，幸好他是站在牢房的外边，而不是站在牢房里面。
宁复很快见到了赵佖，他这时正在一间审讯室里，里面有几个官吏，正在对一个犯人用刑。
犯人是个中年男人，只见被他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几个官吏用蘸着盐水的鞭子，对着犯人狠狠的抽打下去。
一鞭子下去，犯人身上就出现一道血痕，使得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旁边的赵佖听着犯人的惨叫声，脸上却是十分平静，甚至还端起一杯茶水，轻轻的品了一口，嘴角似乎还带着几分笑意，似乎十分满意现在的环境。
这时已经有人将宁复到来的消息告诉赵佖，只见赵佖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站起来欢迎道：“宁复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这里给忘了！”
“殿下说笑了，我最近也是俗务缠身，实在抽不出时间，今天也是刚从官家那里出来。”
宁复吩哈哈一笑上前行礼道。
“何路那几人的事我听说了，宁兄你们做的真漂亮，帮皇兄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赵佖也是笑道，随后两人又寒暄了两句，询问了一下这一年来对方的经历。
“殿下，他是什么人，为何用这种大刑？”
宁复这时也终于有机会向赵佖问道。
中年犯人留着胡子，显然不是宦官，而且赵佖竟然亲自审问对方，所以很可能是和宫中的幕后黑手有关。
“这个人名叫齐泰，是京城有名的药材商人，而且不光是他，他祖父、父亲全都是药材商人，早在他祖父时，就开始给宫中供应药材。”
赵佖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道。
“药材商人？难道说殿下你怀疑……”
宁复心中一惊，那个幕后黑手喜欢下药，用的还是都是和牵机药同出一源，主药都是马钱子，这东西少量可以做为药物治病，量大一点就是杀人的剧毒。
不过宫中防备森严，一般人很难将东西夹带进宫，更别说杀人的毒药了，除非对方有正规的途径，比如给宫中代药的药材商人。
“不是怀疑，而是我让人查了太医署的进药账目，结果发现了问题，这个齐泰供的药物与账目上的对不上，所以才将抓起来严刑拷打！”
赵佖说到最后时，语气也透着十分的杀气。
对于赵佖来说，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将营中那个幕后黑手揪出来，不为其它，只为给自己的眼睛报仇雪恨。
“冤枉！殿下我冤枉啊！”
没想到正在受刑的齐泰忽然痛哭流涕的大叫道。
“小人承认在账目上弄虚作假，致使药材与账目对不上，但那不过是为了虚报一些药材，从而捞出一些油水罢了！”
“哼，还敢狡辩，你上报的账目上，每年都会有相当数量的马钱子，可宫里对这味药使用的极为谨慎，有时整年都用不了一钱，而且这些马钱子送到宫里后，却根本没人见过，你还敢说自己是无辜的？”
赵佖恨声质问道。
“马钱子虽然用量少，但它价格很高，我之所以写在账目上，就是为了多卖点钱，反正查收的人已经被我收买，所以只要不太过分，宫里一般也不会发现。”
齐泰再次痛哭着解释道。
事实上这也是齐泰这种药材商人常用的手法，将一些用量少，但价格同的药物送到宫里，这样即可以提高价格，又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你觉得我会信吗？”
赵佖却是根本不信，当即一挥手，两边的官吏再次下重手，将齐泰打的死去活来，整个审讯室里都是对方的惨叫声。
“殿下，咱们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坐吧！”
宁复开口建议道。
虽然这个齐泰不是什么好人，但现在没有语气，赵佖就让人对他严刑拷打，这种做法宁复并不怎么赞同，但他也不好替对方求情，所以只能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赵佖也想和宁复单独的聊一聊，于是也立刻站了起来，两人来到审讯室的外面，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话。
“宁兄，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赵佖十分关心的问道。
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放弃对幕后黑手的调查，虽然没有突破性的成果，却也查到一些线索，所以他也想让宁复留在京城帮自己。
“我这次来，就是向殿下你辞行的，因为新军那边要调往边境参与实战，我不放心，所以要去亲自坐镇。”
宁复回答道。
“真羡慕宁兄你，能够做出一番事业来，不像我，只能永远隐于幕后！”
赵佖说到最后也叹了口气。
即便贵为亲王又如何，赵佖因为是盲人的原因，不但注定无皇位无缘，而且连平时的生活都要受人照顾，更别说一展胸中的宏图了。
“殿下千万不可妄自菲薄，您现在坐镇皇城司，又深受官家人信任，只要能将幕后黑手抓出来，殿下的功劳就远超我等！”
宁复却是开口劝道，他能理解赵佖的失落，如果他处在赵佖的位置，恐怕也会有心结。
“算了，不说这些了，宁兄你这次要去多久，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赵佖这时一挥手，故作潇洒的再次问道。
“这个我也说不准，不过最少也要等到秋收之后，等到冬天来临，新军的情况稳定，我才会回来。”
宁复想了想这才回答道。
赵佖闻言点头，随后又询问了几句新军的情况，宁复也挑一些能说的讲了一些。
“对了，除了那个齐泰外，殿下还查到什么其它的线索了吗？”
宁复终于问到了正题上，这也是他来见赵佖的主要原因。
第二百四十八章 线索
这段时间赵佖也没有闲着，他一直紧盯着宫中的各种异动，查阅着各种资料，结果还真的被他发现了一些线索。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药物的来源，马钱子并不是一味常用的药材，所以宫里的储备应该很小才对，可是齐泰却每年都向宫里运送马钱子这样的药物，的确很有嫌疑。
这也是赵佖为何将齐泰抓起来，用大刑逼供的原因。
而除了这条线索外，赵佖还调查了一下那个曹贵的出身，虽然曹贵承认就是他指使人毒杀大宋的皇子公主，但宁复和赵佖都清楚的知道，曹贵很可能还有其它的同伙，甚至他可能只是被人推出来替罪的棋子。
所以赵佖对曹贵的出身来历也做了一个详细的调查。
虽然曹贵的年纪太大，当初认识他的人也大都不在人世了，但赵佖还是查到一些线索。
曹贵的家人都不在了，并不是说他没有家人，而是据说在几十年前的某一天，曹贵的家人忽然搬迁到外地了，从此再也没有任何的消息。
显然曹家的搬迁，肯定是曹贵在为自己的家人做打算，免得日后暴露从而连累家人。
不过曹家虽然迁走了，但皇城司却深挖出一条线索，那就是当初曹家的迁移，与当地的一个大商人有关，而这个商人现在还活着。
更加重要的是，这个商人是个酒商，要知道大宋对酿酒业管制的十分严格，甚至可以和盐铁并列，所以能够做酒商的人，背后肯定会有很深的背景。
“好个酒商曾经协助曹家搬迁，而且我也查了曹贵这些年与外界的联系，并没有发现他和那个商人有什么来往。”
最后赵佖再次说道。
“这么说来，曹家搬迁的背后，很可能是有其它人在操作，甚至很可能就是曹贵的同伙。”
宁复也跟着分析道。
“的确如此，而且那个酒商很有背景，把持着当地的酿酒业，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所以我让皇城司暗中调查，监视那个酒商，希望可以钓到更大的鱼。”
赵佖也神情凝重的点头道。
“殿下英明，那个酒商肯定有大问题，不过以我的猜测，那个酒商可能也只是一个外围的角色，想要利用他钓到大鱼，也并非易事。”
宁复也同样凝重的道。
幕后黑手的组织严密，而且只要稍有破绽，对方就会立刻灭口。
最为关键的是，这个组织的人似乎都不怕死，动不动就要自杀，这让宁复也不得不佩服对方，这个组织对人员的控制实在太恐怖了。
“没关系，除了这个酒商的线索外，我还在调查另一个线索。”
赵佖忽然露出兴奋的表情再次道。
“什么线索？”
宁复惊讶的问道。
“上次曹贵那边发现妙静仙师的线索，事后我并没有放弃，结果真的被我查到一些东西。”
赵佖再次兴奋的道。
“查到了什么？”
宁复也急忙问道。
对于那位孟皇后，宁复也十分的关注，毕竟这个女人的一生实在太有传奇性了。
“那天离开后，我让人一直暗中监视着玉清观，结果监视的人发现，孟皇后一直悄悄的与外界联系。”
赵佖说到这里时，也露出十分肯定的表情。
“和谁联系？”
宁复好奇的问道。
“和她的家人，不过她身为废后，又深居于瑶华宫中，与外界联系本就已经是重罪了！”
赵佖回答道。
“只是和她的家人联系？这也是人之常情吧，不能因此就断定她和幕后黑手有联系啊？”
宁复皱起眉头问道。
“的确不能证明，但我怀疑她与家人联系，那个幕后黑手很可能会参与其中，甚至借助她的家人，与她取得联系，因此这段时间我也一直派人监视孟家的人。”
赵佖再次肯定的道。
他现在认定了孟皇后和幕后黑手有关系，所以哪怕有一点的嫌疑，他也不肯放过。
“好吧，一个药材商人，一个酒商，一个是孟皇后，这三条线索看起来毫不相关，但如果与幕后黑手联系起来，那就形成了一张可怕的关系网。”
宁复神情凝重的分析道。
“的确如此，我这段时间做过一些推测，那些潜伏在宫中的人之所以难以发现，而且被发现后，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杀，这并不仅仅是他们忠心于幕后黑手，而是他们有什么致命的把柄落在幕后黑手手中。”
赵佖也将自己的分析讲了出来。
“有道理，人的感情是会改变的，一个严密的组织，仅仅靠忠心这种感情肯定是靠不住的，唯有将手下人的生死全都掌握在手中，这个组织才会无所畏惧。”
宁复赞同的再次点头道。
赵佖不但聪慧过人，而且还将所有精力都放在调查幕后黑手的桉子上，所以他对这方面的研究也超过宁复，对此宁复也十分的佩服。
“所以我怀疑这个幕后组织绝大部分的实力都在宫外，宫内他们安插的棋子并不多，这样才能保证隐密，不会轻易被人发现，而且就算是被发现了，他们也有足够的后手来弥补。”
赵佖说到这里时，也不禁叹了口气。
“我现在越是调查，就越感觉这个组织的可怕，甚至我担心自己再这么调查下去的话，他们很可能会对我再次下手！”
“以这个组织的行事风格，殿下的猜测倒是很有可能，你这段时间可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宁复也是心头一震，当即对赵佖劝说道。
幕后黑手可是连皇子公主都暗杀了不知多少，所以肯定也不差赵佖这一个。
“放心，我会注意自己的安全的，事实上我倒是希望他们对我下手，这样一来，至少皇兄的儿女会安全一些。”
赵佖却是轻笑一声道。
如果可以的话，赵佖不介意以身为饵，只要能将幕后黑手抓出来，哪怕他付出再大的代价他都愿意。
宁复听到赵佖的话也是叹息一声，赵佖报仇心切，甚至已经有点入魔了，不过面对那个庞大而隐密的组织，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将这个组织给彻底的揪出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实战在即
宁复与亲朋好友告别之后，再次离开了京城。
而就在宁复走的前一天，赵煦在朝会上宣布，增加御史台的职权，提高御史的官职品级。
并且要将地方的通判等官职也纳入到御史台的管辖范围，加强朝廷对地方的监督等等。
这些对御史台的改革，大都出自宁复之前对赵煦的提议。
不过赵煦只采纳了一部分，虽然增加了御史台的职权，却没有从根本上将御史台独立出来，比如御史台的官员并不是独立提拔，而是能与其它衙门互调。
另外御史台的职能虽然增加了，却还是有限，依然要听命于宰相，无法与宰相形成牵制的局面。
不过这已经算是不错了，毕竟若是赵煦真像宁复说的那样，直接将御史台提升到与宰相平起平坐的局面，恐怕整个朝堂都会因此发生混乱。
甚至会引发更多大臣的反对，绝对比之前想要保住何路等人性命的人还要多。
宁复十分理解赵煦的处境，所以对他的做法也并没有什么异议。
只不过在内心深处，宁复还是有点失望，因为赵煦增加御史台的职权，看似好像加强了对地方上的监督。
但其实时间一久，御史台可能会被更多的人盯上，到时说不定会有人将御史台当成一块肥肉，从而将自己的人塞到御史台中。
若是日后御史台被一些人瓜分，到时就再也无法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了。
不过宁复很快就将上面这些抛之脑后，毕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些本来就不是他应该操心的。
对于这次离京，宁复也十分的不舍，特别是对于柳清心和儿子，其中柳清心倒还算好，毕竟她虽然感情上不舍，但理智上还是十分支持宁复的。
可是宁复的儿子却还小，小家伙刚出生没多久，宁复就去了大名府，等到他再回来时，小家伙根本不认识他这个当爹的。
幸好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小家伙和宁复慢慢的熟悉起来，特别是宁复只要有时间，就会陪着小家伙玩耍，因此他对宁复也慢慢的依赖起来。
结果父子二人的感情才刚培养起来，宁复就又要离开。
而且小家伙虽然小，却已经能够感受到离别的痛苦，因此在宁复离家时，他也是哭闹个不停，宁复也是几次犹豫，最终还是狠下心离开了家。
幸好这次宁复不需要离开太久，最多半年左右就能回来，当然前提是新军能够像预想的那样，将南下的辽军挡住。
对于这一点，宁复还是很有信心的。
折可适是当世名将，武学生们也是文武兼备，新军中还有大批离家军的老兵，再加上这一年来的操练磨合，已经将整个新军打磨成一把锋利的刀，现在就等着让这把刀见一见血了。
天气已经开始转凉，眼看着就要到秋收的时节了，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辽人南下打草谷的日子，所以宁复一路上也是日夜兼程，终于在秋收前赶到了青县境内。
“拜见学正！”
折可适得知宁复到来的消息，也立刻率领着营中的将领出门迎接。
“哈哈，各位不必客气，咱们进去再聊！”
宁复也是哈哈一笑，随后又十分热情和与各位将领打了个招呼。
这些将领都是由武学生充当，比如虎头就在其中，而且还是一军的指挥使，这可不是靠宁复的关系，而是靠他自己实打实的本事。
一行人进到军营，折可适已经命人准备了接风的菜肴，不过却没有酒，因为军中禁酒，特别是现在临近战时，因此所有将领都必须滴酒不沾。
宁复与折可适等人边吃边聊，他也趁机询问了一下新军从大名府迁到青县的过程。
早在宁复刚到京城时，宁复就向赵煦建议，将新军迁到边境检验一下实战的效果。
对此赵煦虽然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被宁复说服，于是下旨命新军迁往青县。
不过青县并不是新军的主战场，因为之前有郭家军的存在，青州一带的边境十分安全，一般不会有辽军南下。
所以新军只是将青县当做一个大本营，接下来新军会分兵把守周围的几个县，至于如何分兵，现在还在商议之中。
等到接风宴结束，其它人散去后，宁复和折可适又聊了一会。
主要是商讨一下具体的分兵策略。
辽军南下打草谷，一般都是小股的骑兵，少的可能只有几十骑，多的也不过几百骑。
所以新军只有分兵，才能发挥出作用。
现在新军共有四军，每军两千五百人，也就是整一万人。
本来按照宁复的想法，是想将各军分别派出去驻守附近的县，在他想来，辽军每股最多只有几百人，遇到两千多的新军，肯定会被歼灭掉。
不过折可适却不赞成宁复的想法，因为按照兵法，用兵之时，绝不能将所有兵力全都压上去，而是要保持足够的后备兵力，以防战场上出现什么变化时，从而有兵力参与救援。
毕竟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所以留着一只备用的军队是必须的。
宁复倒是没有坚持，毕竟在用兵这方面，他本来就是个门外汉，所以他就将分兵之事交给折可适全权处理，他只需要坐镇大营就行了。
聊完了公事后，宁复又询问了一下折可适和郭英的婚事，两人之前已经订婚了，而且两人的年纪都不小了，所以还是尽快完婚为好。
“我们商量过了，现在大战在即，不宜谈婚论嫁，否则可能落人口实，所以还是等这一仗打完后，到时我再请个假，就把婚事给办了！”
折可适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那敢情好，我这次来可是给你们准备了不少婚礼用的东西，到时你们的婚礼，必须得让我来主持！”
宁复哈哈一笑道。
他和郭英的关系不能暴露，否则郭英出嫁，宁复做为同辈唯一的男丁，不但要帮着操办婚礼，而且还要背郭英出嫁。
第二百五十章 宁复的班底
天色已晚，宁复向折可适告别，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休息，而是沏了壶茶，似乎是在等候什么人？
虽然这一路走的十分辛苦，但宁复并不累，毕竟他坐在马车里，偶尔还能睡上一觉。
很快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
“小乙哥！”
进来的虎头对宁复憨厚的一笑，随后端起茶壶一口气喝了半壶。
“还是京城的茶叶好喝。”
虎头喝完一抹嘴，然后坐到了宁复面前。
“给，这是婶子给你的书信，另外还有一些衣服吃食，都在车上还没有卸下来，明天你再来拿。”
宁复说着把一封书信交给虎头道。
“我娘还会写信？”
虎头瞪大眼睛，王婶没上过学，斗大的字也不认识几个，更别说写信了。
“废话，当然是婶子口述，我来替她写了。”
宁复翻了个白眼道。
说实话，宁复都有些不敢去见王婶了，因为只要见到王婶，她就会让宁复替她给虎头催婚，毕竟虎头现在进入军中，王婶想让儿子早点成婚，也能家里留条后。
可虎头却想先立业再成家，宁复劝都没用，所以他夹在中间也十分难受。
虎头嘿嘿一笑，立刻打开书信看了一遍。
信是宁复写的，而且宁复几乎是把王婶的原话记录了下来，全都是王婶平时说话的语气，甚至虎头都能想像自己老娘说话时的表情。
刚开始虎头看着信还想笑，可看着看着，却有点想哭了，毕竟身为人子，却不能留在母亲身边尽孝，甚至还让母亲为自己操心，虎头也是于心难忍。
宁复看到虎头脸上的表情变化，也不禁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说起来虎头之所以走上从军这条路，也是受到他的影响。
“虎头，等到这一仗打完了，你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婚姻大事了！”
宁复神情郑重的向虎头劝戒道。
“我……我再想想！”
虎头似乎有点欲言又止，最后不好意思的搪塞道。
“好吧，你也已经成年了，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强求你，不过婶子的年纪大了，最大的心愿就是早点抱上孙子，所以你也要替她多考虑一下。”
宁复嘴上说着不强求，但后面却把王婶搬出来，这下虎头也只能沉默以对。
“对了，这段时间新军怎么样，你在军中可还适应？”
宁复看虎头不愿聊这个话题，于是只能转移话题道。
“我在军中挺好的，折将军对我十分器重，甚至还说我日后肯定能独当一面，至于新军中的操练，我觉得已经到一个极限了，除了实战外，再也没有其它的办法可以增强新军的战斗力了。”
虎头一听宁复的问题，立刻笑着回答道。
“那就好，新军还会扩张，你现在已经算是军中的高层，只要能立下战功，日后的前途会更加光明！”
宁复说到最后时，也满是感慨的看了虎头一眼。
虎头是个天生的勐将，在训练场上敢打敢冲，而且他粗中有细，对兵法也运用的十分灵活，这也是折可适看重他的原因。
可以说现在虎头就差军功，只要有了军功，再加上宁复为他铺路，虎头在军中肯定能一跃而起，成为军中的中坚将领。
“小乙哥放心，我会努力的！”
虎头声音沉稳的道，都是自家兄弟，他也不必像别人一样拍着胸脯保证。
正在宁复和虎头说话时，忽然只听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吧！”
宁复立刻说道，紧接着就见房门被推开，就见马原和马植叔侄二人走了进来。
“拜见学正！”
马原和马植一同上前行礼道。
“不必多礼，这段时间你们在军中感觉怎么样？”
宁复也笑着问道。
马原和马植都被安排到新军中任职，其中马原表面上是新军的参军，但其实却是皇城司的人，他主要负责对辽国的情报收集。
至于马植，则主要负责军中的后勤事务，算是宁复安插在新军中的心腹。
“启禀学正，属下在新军中一切都好，折将军对属下也十分器重！”
马植率先上前道。
“哈哈，刚才我与折将军私聊时，他还满口的夸赞于你。”
宁复闻言也再次笑道。
马植的确是个人才，刚接手军中的后勤时，他明显还有些不适应，但很快熟悉了军中的情况后，他也成长迅速，现在已经成为折可适坚强的后盾了。
宁复夸赞了马植几句，随后这才转向马原问道：“马原你怎么样，辽国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
“有个不太好的消息，我也是刚刚接到。”
没想到马原却神情凝重的，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
“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辽国境内发生了蝗灾，许多地方颗粒无收，粮食减产严重，按照辽国的情况推断，他们今年可能会派遣更多的军队南下打草谷。”
“你们上报了吗？”
宁复闻言也是心中一惊，他们新军的兵力有限，只能防守青县和附近的一些县，其它的边境却只能靠那些禁军，但以河北禁军的情况，他们根本不可能挡住辽军，所以这件事还是需要朝廷早做准备。
“已经上报了，不过按照朝廷往年的习惯，估计也只是下令让边境的百姓内迁，以避开辽军的锋芒，减少民间的损失。”
马原也叹了口气道。
虽然马原是皇城司的探子，但他心中对大宋朝廷的软弱还是有些不满的，毕竟他当初之所以弃辽投宋，就是想着有一天，能够带领宋军杀到辽境，夺回汉人的故土。
可是以现在宋军的表现，马原却感觉自己的愿望几乎不可能实现，幸好现在有了新军，虽然新军还没有取得战果，但马原和宁复一样，都对新军充满了希望。
“百姓迁移能迁多远？边境的城池容纳的百姓也有限，这种办法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
宁复说到最后也狠狠的一拍桌子。
一个国家，却连自己的边境都守不好，导致边境的百姓每年都要面临敌人的抢掠，这简直就是国家之耻！
第二百五十一章 边境锋火
秋天是一个丰收的季节。
然而对于河北边境的百姓们来说，秋天同样是一个让人提心吊胆的季节，因为北边的辽人随时都可能南下。
可是地里的粮食眼看着就要熟了，他们又不舍得离开，所以这边的秋收比别的地方更加紧迫。
甚至为了抢收，许多地方的百姓都会组织起来，一部分人收粮，一部分人到边境巡逻，只要发现辽人南下，他们就会立刻回去报信，以便能够安全撤退。
好不容易等到秋收完毕，边境的百姓也立刻拖家带口的往内地迁移，有门路的可以去坚固的大城暂住，没有门路的，就只能像逃荒一样尽量往南走。
不过今年却有点不一样，因为朝廷发了公告，边境的百姓可以迁往青县、丰县等几个县的境内，据说朝廷在那边布置了重兵，可以挡住辽军南下。
对于朝廷的公告，绝大部分百姓都不怎么相信，毕竟在百姓看来，朝廷的军队早就烂透了，哪怕再多的兵力，也挡不住南下的辽人。
所以许多百姓在收完粮食后，宁可舍近求远逃往内地，也不敢去更近的青县。
当然也有一些百姓还是迁到了青县等地，并不是他们相信朝廷的公告，而是他们大都有自己的苦衷。
比如有些百姓家里太穷，根本没有足够的粮食支撑他们逃太远，有些则是家里有老人孩子，甚至还有病人，更没办法远行。
以前他们只能逃到附近的山里躲避，但并不安全，随时可能会被南下的辽人发现。
相比于没有任何保证的山里，青县等地至少还有不少的百姓，可以让他们感受到几分安全。
宁复这段时间也忙的要命。
一方面新军已经分兵五路，除了折可适率领的一路坐镇青县外，其它四路全都是由武学生们率领，比如虎头就独自率领两千人赶往丰县镇守。
兵力分散了，后勤的压力爆增，马植自己顶不住压力，所以宁复也开始帮着处理一些后勤上的事务。
另外还有对迁移百姓的安置，虽然只有小部分百姓愿意来青县等地，但这小部分也不是个小数目，所以这段时间青县上下也全都忙翻了天，不但县衙在忙，连郭家军和新军也帮着一起安置百姓了。
“学正，边境的辽军有动作了！”
这天傍晚，马原急匆匆的找到宁复禀报道。
“终于来了吗？”
宁复神情凝重的问道。
“暂时还没有，不过辽军已经开始有所调动，许多驻军也开始分散行动，这正是他们南下打草谷的预兆。”
马原再次禀报道。
这段时间马原手下的探子四出，一直密切监视着辽军那边的动静，以便在辽军南下前，让各路大军做好应对的准备。
“那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南下？”
宁复再次追问道。
“以往年的经验来看，最多三五天，分散成小股的辽军就会南下，到时两国的边境就形同虚设，他们可以从任何一点杀进我大宋境内。”
马原再次回答道。
“你们继续监视，我去和折将军商量一下，让他们做好应敌的准备。”
宁复说完转身就走，军情紧急，一刻也耽误不得。
当折可适得知辽军随时南下的消息后，也立刻下令，通知各军做好准备。
同时百姓的迁移也开始抓紧了，实在不愿意迁移的，也只能搬到山里暂时躲避。
三天之后，河间府最西边的一个县传来消息，第一股辽军南下，开始围攻县城。
因为之前辽国遇到了蝗灾，军粮奇缺，所以这次辽军打草谷的规模也很大，第一股辽军就有三百人。
要知道辽人虽然轻视大宋，但也不是莽夫，他们南下之时，一般都先派出一些探马，沿着宋境打探情况，以防发生什么变故。
而辽人的探马一般人数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十人左右。
可是这次辽人的探马没来，反而一次就派出三百人的小股骑兵，这说明辽人对这次打草谷也十分急切。
而且以前辽人打草谷时，一般都只攻击村寨，很少会进攻县城，毕竟县城都有城墙，而且还有驻军。
哪怕宋军再怎么无能，但据城而守还是可以做到的。
辽人打草谷只是为求财，也并不想因此产生太大的伤亡，所以一般不会去啃县城这样的硬骨头。
可是这次他们却直接攻打县城，显然是想打下县城后，获取城中的物资。
对于辽军的变化，大宋这边显然没有做好准备，虽然之前宁复已经派人通知边境的各县，告诉他们这次辽人打草谷的规模会扩大，可是并没有人放在心上。
反而边境的一些官员觉得宁复太多事。
十分不巧的是，第一个遇到辽军的县城也是其中之一，他们以为辽军还会像以前那样，只是抢掠一下县城周围的村寨，夺得一些粮食就会离开。
却没想到辽军竟然直接攻打县城，偏偏这个县城距离青县有点远，并不在新军的驻守范围内，甚至想从青县救援都来不及。
在这种情况下，县城的守军被辽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仅仅一天时间，县城就被辽军攻破，随即几百辽人骑兵，竟然追着几千宋军大杀特杀。
宋军守将更是在看到情况不利时，直接带着家卷跑路了，根本没有做任何的抵抗。
结果就是在县城陷落后，辽军将整个县城的物资抢掠一口，城中百姓死伤无数。
当这个消息传到宁复耳中时，时间都已经过去十天了，就算现在他们派兵救援，去了也只能见到一座被烧成白地的废墟。
对于县城中宋军的表现，宁复虽然痛恨，却又有些无奈，整个河北的禁军都是这种模样，遇到战事根本指望不上。
接下来的几天里，接连有辽人南下的消息，而且这些辽军也纷纷将目标对准了宋人的城市，因为城市中储存着大量的物资。
在这种情况下，有些城市守住了，有些城市却被攻破，一时间大宋的边境上也是战火连天，百姓们哭嚎震天。
很快马原又送来情报，有数支辽军杀向青县等地，这让宁复也立刻紧张起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丰县之战（上）
青县城外的军营。
一座宽大的帐篷里，宁复和折可适趴在一座沙盘旁，正在小心的将一些标识插在上面。
“辽军这是要发疯啊，竟然派出一千骑兵直奔青县，难道他们真打算与郭家军决战不成？”
宁复这时直起腰身，看着沙盘上的形势皱眉道。
郭家军投靠大宋这件事，很快也被辽国察觉，为此不少辽人都极为震怒，特别是当初曾经败在郭家军手下的辽军将领，更是恨不得提兵杀大宋。
不过辽国这几年也虚弱的厉害，耶律洪基没几年好活了，国家被他折腾的元气大伤，早就没有了当年的威势。
最关键的是西北的战事，一直牵制着辽国大量的兵力，所以辽国虽然恼火，却也不敢两面开战，只能派人向大宋表达了抗议，甚至想逼大宋将郭二爷一家交出来顶罪。
对于这种要求，赵煦肯定不会答应，于是两国扯皮了很长时间，最终也不了了之。
不过现在辽军明知道郭家军坐镇青县，他们还派出一支千人骑兵杀来，这让宁复怀疑是不是有人想要借机报仇？
“区区一千骑兵，对上郭家军肯定没有任何胜算，我觉得他们是想用这点兵力来牵制郭家军！”
折可适这时也站直身子发表意见道。
青县由郭家军防守，折可适手下虽然还有两千人，但主要是做为机动力量，随时准备援助派出去的四支新军，毕竟这些新军大都是第一次上战场，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有道理，辽军应该知道郭家军的厉害，而且现在郭家军也在五千人以上，又可以凭借城池坚守，区区一千骑兵，的确不可能是郭家军的对手。”
宁复赞同的点了点头。
新军虽然没有刻意的保密，但知道新军来到边境防守的人并不多。
辽国那边可能都不知道新军的到来，甚至就算是知道，恐怕也不会在意，毕竟宋军这些年的表现太拉胯了，区区一支新军，在没打出战绩之前，辽人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所以辽人眼中也只有郭家军，毕竟他们在郭家军手中吃过亏，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只派了一千骑兵，估计在他们看来，这已经足够牵制郭家军的兵力了。
“青县这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现在担心的是丰县，这个县地形平坦，土地肥沃，自古以来就是有名的富县，每年辽人都会反复派兵抢掠。”
折可适这时用棍子一指边境的一个县城沉声道。
“皇城司那边传来的情报，丰县边境已经发现了辽军的踪迹，不过并不知道有多少兵力，如果只是三五百倒还好对付，就怕……”
宁复说到最后也停了下来，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前去驻守丰县的正是虎头，在众多武学生中，虎头的表现尤其出色，因此这次也被折可适委以重任，将最难防守的丰县交给他去驻守。
“丰县地势虽然平坦，但县城也建的十分坚固，只要驻守得当，应该可以守得住。”
折可适也知道宁复和虎头的关系，于是出言宽慰道。
“话是如此，可是我查了一下丰县的资料，远的不说，光是最近十年，丰县城几乎年年被攻破，每年丰县的百姓都是第一个逃荒。”
宁复说到最后时，也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
再怎么坚固的城池，无人驻守也根本挡不住敌人，丰县其实有守军，而且有一军人马，可这一军人因为吃空饷，真正的兵力连一千人都没有，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这样的军队当然不可能打胜仗。
偏偏丰县又是个产粮大县，从它的名字就能看得出来，因此每年都是辽军的重点关注对象。
“丰县距离青县并不远，如果真的遇到危急情况，我也方便带兵救援。”
折可适这时拍了拍宁复的肩膀道。
宁复也知道自己不能感情用事，于是很快振作起来，再次和折可适商量了一下军情。
其实主要是折可适做决定，宁复了解局势后，可以从后勤上更好的配合他们。
丰县县城。
虎头在半个月前接管了这里的城防，原来的守军共有七百六十七人，但其中真正能战之兵还不到一半。
而且这些人都是兵油子，偷奸耍滑一个比一个精通，但想让他们上战场，却是难比登天。
往年这个时候，这帮守军都会和城中的百姓一起逃往后方，等到辽军退回去后再回来，这么做虽然窝囊，但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丰县的城防保存的十分完好，毕竟辽军从来没有正式攻打过丰县。
虎头站在丰县的城头上，打量着城外的地形，不得不说丰县虽然是个优良的产粮地，但在军事上来说，却是无险可守，城外是一马平川，十分利于骑兵作战。
“指挥使，那个高指挥使又跑来闹事了！”
这时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将官跑上城头向虎头禀报道。
这个将官名叫孙勐，在武学中的资历比宁复还要高，因为他是武学最早的一批学员，当初宁复接管武学，只有七个学生愿意留下来，孙勐就是其中之一。
“他又要做什么？”
虎头闻言也是一皱眉，丰县的守军之所以如此糜烂，主要就是因为这个高指挥太烂，将军饷侵吞大半。
可虎头也拿对方没办法，因为吃空饷本就是军中的惯例，除了新军外，禁军中几乎遍地都是，另外这个高指挥也很有背景，据说是将门高家的分支。
所以虎头接管了丰县的城防后，并没有将高指挥怎么样，只是让他带着手下的老弱病残守在城内，帮着县衙运输一下物资，至于城中的百姓，早在之前就已经跑光了。
“高指挥说他们的伙食太差，他们要求和咱们新军的伙食一样！”
孙勐一脸无奈的道。
“放屁，老子的新军是上战场打仗的，他们一帮老弱病残，连运输个物资都慢吞吞的，还有脸要求和我们新军的待遇一样？”
虎头闻言差点把鼻子气歪，说完抄起家伙就要去找那个高指挥“理论”。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丰县之战（中）
“王虎！你好大的胆子，今天你敢动我，信不信明天老子告你一状，到时连宁复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一个肥胖的中年将领被几个新军架着，却还是不依不饶的叫骂道。
虎头本来不想理他，但当听到这个家伙提到宁复的名字，立刻让虎头气的快步上前，一巴掌呼在对方的脸上。
虎头天生神力，一巴掌打下去，这个家伙喷出一嘴带血的牙，整个人也立刻昏迷不醒。
“指挥你这下手也太狠了，他好歹和你是平级，日后恐怕不好交待啊。”
孙勐这时一脸为难的上前道，被打晕的人正是丰县以前的驻守将领高指挥，背景十分深厚，所以才敢对他们新军大呼小叫。
“老子还没用力！”
虎头白了孙勐一眼，随即就吩咐道。
“把他给我关押起来，战后再交给上头处置，他手下的人也派人接管，谁再敢闹事，直接军法处置！”
“这……”
孙勐闻言却露出犹豫的表情，毕竟高指挥的身份不一般，现在他们不但打了人，还要把人抓起来，甚至连对方手中的兵权都夺走了，这可彻底的撕破脸皮了。
“现在是战时，我可不想咱们在前面和辽人打败，后面还要担心有人和咱们不一条心，甚至暗中给咱们使绊子！”
虎头看出孙勐有顾虑，于是将心中的想法讲了一下。
“有道理，我这就去办！”
孙勐立刻点头，他的性格有点优柔寡断，但并不笨，事实上孙勐看起来长的粗壮，但其实却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这点他和虎头其实是有点像。
处理完内部的问题，虎头也终于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即将到来的战场上。
两天之后，一支辽人的探马终于出现在丰县城外。
对于这支探马，虎头亲自率人前去截杀。
说起来这些辽人也是大胆惯了，根本不把宋军放在眼里，所以就算是一队探马只有十人左右，他们也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大宋境内，甚至都懒得掩饰自己的行踪。
面对这帮嚣张的辽人探马，虎头一马当先，将一个辽军挑于马下，其它的辽军还想反抗，却很快又被虎头射死两人。
剩下的辽军这才感到情况不妙，当即四散而逃。
可惜已经晚了，孙勐已经率领一支骑兵包抄下来，将剩下的探马也是一网打尽，最后只留下两个活口。
事后虎头审讯了一下辽军的探马，得知辽军就在丰县以北，距离不过二十里，而且这支辽军的人数还不少，达到了八百人。
显然辽军也知道丰县的富饶，所以才会派这么多人前来抢掠。
得知了敌情，虎头也立刻命令手下的将士做好应敌的准备，并且他还辽人探马的尸体吊在城头上，以此来激怒辽军。
果然，就在第二天上午，辽军杀到丰县城下，当看到城头上吊着的辽军探马尸体时，辽人的将领也是大怒。
毕竟这些辽人早就骄横惯了，在他们看来，宋人就是自己养的牛羊，现在牛羊竟然敢反抗了，这让他们如何不怒？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辽人的将领立刻下令攻城。
虎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虽然他手下有两千将士，但这两千人大都没上过战场，实战经验不足，如果贸然拉出去与辽军野战，肯定会吃亏。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凭着城墙固守，以此来消耗辽军的锐气。
同时也可以借此让手下的将士适应战场的残酷，认识到辽人也并非不可战胜的。
甚至之前虎头之所以亲自出手杀死辽军的探马，也是借机告诉他们，辽人也是血肉之躯，与他们没什么两样。
虎头的策略还是十分成功的。
面对辽军的进攻，城头的新军刚开始的确有些慌乱，毕竟他们大都是第一次上战场，面对的又是凶恶的辽军，所以许多人在面对辽军时，甚至产生了恐惧。
不过虎头和孙勐等武学生们率先展开反击，特别是虎头，抱起磨盘大的石头就往下砸，一时间下面的辽军被砸的哭爹喊娘。
看到虎头他们这些将官们带头，手下发愣的士卒也终于醒悟过来，于是纷纷开始反击，滚木擂石不停的往下丢，辽军的第一波攻势很快就被打退。
辽人的将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毕竟以前他们打草谷时，从来没有遇到这么激烈的反抗，甚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就伤亡了上百人，这可是前所示有之事。
不过辽人很快又组织了第二波攻势，这次他们吸取了教训，不再强攻，而是用弓箭攻击城头。
按照辽军以前的经验，宋军一般都十分怕死，只要受到攻击，很快就会溃不成军，到时他们再一涌而上，只要攻破了城头，整个县城都将是他们的了。
然而这次辽军却打错了算盘，虎头让人将盾牌立在城头，顶着箭雨与辽军互射。
虽然辽军的箭法更加精妙，但宋军却是居高临下，射下去的箭支威力更大，射程也更远。
结果就是对射结束后，辽军又付出上百人的伤亡，反观丰县城头的新军，虽然也有伤亡，却比辽军强多了。
两次进攻不利，也终于打醒了辽军的将领，他意识到自己这次真的遇到硬骨头了，以前对付宋军的经验也全然失效。
面对这种情况，果断一些的将领，肯定会立刻退走，毕竟辽军的兵力单薄，再打下去只会付出更大的代价，最后甚至会被宋军全部吞掉。
不过辽军的将领却十分不甘心，毕竟丰县的富饶早就被他们列在重点抢掠对象的名单上，而且付出这么大的伤亡，如果就这么灰熘熘回去的话，辽军将领也感觉无脸见人。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辽军竟然没有退走，但也不敢再攻打，于是竟然在城外扎营休息，估计是想再找机会。
面对这么好的机会，虎头也十分果断，晚上亲率一支骑兵，对辽军的军营展开了骚扰战，每次都是一沾就走，根本不与辽军硬碰硬。
整整一晚，辽军上下都处于极度的紧张之中，直到凌晨时分，宋军的骚扰才忽然结束，辽军也终于有机会休息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