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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痕难消     不思议大厦txt下载     不思议大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寻物专家

    “唉!总是把别人当成傻子,原来我自己才是真的傻子。”

    乔芸唉声叹气道。

    “也许,是因为你俩关系太亲密的缘故吧,我听说你们女人的第六感很敏锐。”

    “第六感?那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直觉,女人的直觉。”

    “也许吧,总之当时我确实有点慌了。经过几年的相处,心里的的确确已经把她当成了最好的朋友。身份被戳穿的那一刻,负疚感让我没有辩解,直接承认了。再给我一根烟。”

    接过顾清递来的香烟,优雅的吸了一口后,乔芸望着不远处的树冠发了一会呆,然后才继续说道。

    “确认了我的身份后,小曼显得很高兴,我也松了一口气。呵呵,我本以为她会很生气呢,质问我,不理我,甚至向王啸龙告发我。如果是这样,我心里还能好受一些。可惜…她却是跟我提出了一个交易。”

    “交易!”

    顾清目光一凝,感觉自己隐隐抓住了什么东西。

    “没错,是交易。小曼说她可以帮助我把那件宝贝偷出来,而我只需要给她一笔钱,一个全新的身份和安全的将她送出上都。呵呵,我以为,我和她是朋友。原来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交易对象。”

    乔芸的神情有些失落。

    顾清对女人间的这些小心思不感兴趣,想了一下后问道。

    “我很好奇,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宝贝,能让你们青衣社如此感兴趣,甚至叶小曼还为此丢掉了性命。”

    “是一张地图。”

    “什么地图这么重要?军事布防图?”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回答帮?还是不帮?不过放心,我不会强迫你。”

    “嗯…如果帮你,我有什么好处呢。毕竟已经死了两个人,太危险了。不要拿民族大义什么的压我,我只是一个小人物,还达不到那种无私的境界。”

    顾清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后说道。

    “好处?呵呵呵,把我送给你够不够啊。”

    乔芸的嘴唇凑到顾清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道。

    “看来你是没什么诚意啊,那就算了吧。”

    顾清站起身来,朝乔芸挥手道别。

    “人家很差吗?”

    乔芸委屈道。

    “这就没意思了啊。”

    顾清作势欲走。

    “那你倒是说说想要什么嘛?钱?女人?还是高官厚禄?”

    “事成之后帮我捞个人。”

    “女人?”

    “这你就别管了,东西找到后再告诉你。”

    “你就不怕我赖账。”

    “不至于,对你来说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成交!”

    双方达成合作意向后,顾清向乔芸询问了一些的情况。

    前晚乔芸陪着叶小曼从夜总会回到家,叶小曼提出交易。半小时后王啸龙来电话让叶小曼准备一下,一会派车来接。

    支走了佣人小翠后,乔芸询问叶小曼准备如何做。叶小曼说已经知道了存放宝贝的保险箱密码,今晚就动手。并要求乔芸准备好钱和证件,等她回来立刻完成交易。

    乔芸也清楚,一旦王啸龙发现宝物失窃,首先怀疑的就是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所以越早将叶小曼送走就越安全。

    一直到凌晨三点,叶小曼都没回来。乔芸预感到可能出现了变故,坐立不安之下,就想前往王啸龙的宅邸查探情况。

    还没等她出门,电话铃声却是响了起来。

    凌晨三点,谁会打来电话?

    乔芸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王啸龙。

    难道小曼真的出事了?

    可是当乔芸心惊胆颤的接起电话,听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

    男人在电话里告诉乔芸,叶小曼已经死了。不过二人之间的交易却还是要继续下去。

    只不过由这个陌生神秘的男人代替了叶小曼的位置。

    男人还说,叶小曼临死前已经拿到了宝物,可还没等带出来,就被王啸龙发现了。

    幸好叶小曼比较谨慎,拿到宝物后并没有带在身上,而是藏了起来。

    乔芸若想要顺利得到宝物,就必须配合他做一些事情。

    同时还告诉乔芸,王啸龙的人正在赶来,要想活命最好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双人又商议了联系方式后,就挂断了电话。

    乔芸不敢怠慢,给了小翠一些钱,让她先找个旅馆住下,等天亮后坐最早的一班火车回乡下。

    安排好与此事无关的小翠后,乔芸却是没有离开,而是躲在暗处观察。

    之后果然看到王啸龙的管家有福,领着一群枪手急匆匆的跑来。

    翻墙进屋子里翻找了一通后,又匆匆离开。

    青衣社在上都没有太多人手,此事又事关重大,乔芸也不敢轻信别人。

    找了个地方一直躲到24号下午三点,乔芸乔装打扮后,来到约定的地点。

    等了十几分钟,一个报童跑过来塞给乔芸一张纸条,然后就跑掉了。

    纸条上告诉乔芸,让她于25号凌晨一点,穿着叶小曼的红色旗袍,前往和平饭店三楼3306号房间。

    “我到的时候,富川太郎就已经死了,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就不用我再说一遍了吧。”

    听完乔芸的讲述,顾清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整理了一遍,基本上能够与自己目前所知道的信息对上,证明她没有说谎。

    “最后一个问题,找上我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那个男人的要求。”

    顾清问道。

    “呵呵,你猜。”

    “应该是你自己的主意。换做是我,也不会对一个未曾谋面的人完全信任。所以,与我合作是你的后手。”

    “没什么事的话,就再见吧!”

    乔芸不置可否,站起身来,朝顾清摆手道。

    “有个问题你还未曾回答我。”

    顾清也站了起来,看着乔芸的眼睛问道。

    “呵呵,再见!”

    乔芸丢给顾清一个飞吻,没再给他提问的机会,摇曳着离开了。

    真是个精明的女人啊!

    顾清在心里感叹了一下,重新坐回到长椅,闭上了眼睛。

    思考了一会,才站起身来走出外租区。

    正要招手叫一辆黄包车。一个十岁出头的小报童,挎着塞满报纸的布袋,吆喝着从身边跑过。

    “号外!号外!海外商人离奇溺毙,疑似叶小曼鬼魂复仇!”

    有灵光在顾清脑海中一闪而过。

    “来份报纸。”

    顾清叫住报童,掏钱买了一份报纸。

    这是一份晚报,头版头条赫然就是凌晨发生在和平饭店的命案。

    不过顾清作为亲身参与者,对这些夹杂着臆测和胡编乱造,几乎等同于志怪小说的报道根本不感兴趣。

    他只是想要确定一下现在的日期。

    1931年9月25日。

    王啸龙交易的对象为什么是富川商会和洋人,顾清觉得自己已经知道原因了。

    将报纸盖在脸上,准备趁着机会小睡一会,却是感觉车子停了下来。

    报纸被人从脸上拿开,黑洞洞的枪口抵在顾清的额头上。

    “顾先生,我们老板想跟您谈一谈,请吧!”

    枪手朝停在路边开着车门的汽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清无奈的撇了撇嘴,顺从的从黄包车上下来,在手枪的威逼下,钻进了汽车。

    “麻烦车钱帮我付一下。”

    在后座坐稳后,顾清对枪手吩咐道。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黄包车夫早就被这阵仗吓尿了裤子,哪里还敢收车钱。

    “顾先生让你拿着就拿着。”

    枪手倒也听话,掏出几张纸币塞进车夫怀里。

    然后钻进车里坐到顾清身边,先是朝前面的司机说道。

    “开车。”

    汽车一路疾驰,最后不出顾清所料的,停在了位于舍山的王啸龙宅邸。

    “事出有因,还望顾先生莫要介意啊!”

    再一次见面,王啸龙显得比早晨时热情许多,亲自站在门口迎接。

    “王老板客气了,是我不胜荣幸才对。”

    “哈哈哈,里边坐,里边坐。不知道顾先生是喜欢喝茶,还是咖啡?”

    二人在会客厅的沙发坐下后,王啸龙问道。

    “不渴,谢谢。”

    顾清摆手道。

    管家有福今早可是因为沈亦白遭了不少罪,估计现在脸还没消肿呢。自己与沈亦白是一起的,谁知道管家会不会连自己也记恨上。

    没准会在茶水里面掺和点头皮屑啊,鼻屎之类的东西。

    “王老板不必客气,有话尽管直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绝不推辞。”

    此时临近下午五点,顾清心中惦记着交代给沈亦白和刑子庸去查的事情。于是直接开门见山,想要尽快结束这次会面。

    “顾先生快人快语,那王某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今早一别后,王某特意从津南方面,打听到了顾先生的一些事迹。想不到顾先生年纪轻轻,就已在津南创出了诺大的名声,真是后生可畏啊。”

    “而恰好王某这里有件事情,需要要借助到顾先生的能力。顾先生放心,绝不会让你白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来时的路上,顾清就已经大概猜到了王啸龙抓自己来的目的。

    所以此时也不惊讶,抽出根烟叼在嘴里,用力的吸了几口,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事成之后有重谢,可要是没成呢?王老板不会杀人灭口吧。”

    “哈哈哈哈,顾先生说笑了。不如你先听听是什么事情,再下决断。”

    “洗耳恭听。”

    听到顾清的回答,王啸龙挥手示意枪手出去。

    待诺大的会客厅里只剩两人后,走过来坐到顾清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王某想让顾先生帮忙找一件东西。”

第十七章 那一夜

    “王老板能否说的具体些。”

    顾清故作茫然的样子问道。

    “顾先生就不要装傻了,凭你的本事,若是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王某可是会很失望的。”

    王啸龙拍着顾清肩膀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同时瞟了眼顾清左腋下别枪的位置。

    “之所以没让顾先生交出手枪,就是想证明王某人与你合作的诚意。今早从我这里离开后,你和沈探长先是见了周文凯,接着在树林里转了一圈,然后又去了叶小曼家。下午一点回到警署,两点十分你独自离开,去民北路与一个女人聊得火热。我猜那个女人就是小红吧,呵呵,听我一句劝,那个女人不简单,最好离她远一点。”

    “你既然早就知道她不简单,为什么还把她留在叶小曼身边?”

    王啸龙会派人跟踪自己,顾清一点都不意外。

    可听他话里的意思,竟然是早就知道了乔芸的身份。

    “顾先生误会了,若是早知晓她的身份,王某不可能让她活到今天。小曼出事之后,王某就派人去了她家,结果人去楼空。这不就是做贼心虚嘛。然后就动用关系查了一下那两个女人。小翠就是个普通乡下女子,想来与此事无关。小红竟然是青衣社的人,这倒是有些意外。”

    “实不相瞒,王某原本有个女儿,却是前些年得了重病,年纪轻轻的就走了。也许是年轻时做的恶事太多了,老天爷惩罚王某。本以为就此孑然一身孤独终老,没曾想却是遇到了小曼。”

    “见到小曼的第一眼,就仿佛看到了我的羽儿。一样的天真烂漫,一样的纯净无暇。我把小曼收做义女,想让她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也算是弥补心中的遗憾吧。但是小曼却不喜欢被养在家里,她想要唱歌,我就把她捧成最红的歌后。她想拍戏,我就捧她做影后。我可以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只求她能陪在我身边,就想当初羽儿一样。”

    似乎是想到了美好的画面,王啸龙脸上露出一抹平和幸福的微笑。自称也由王某,不知不觉的变成了我。

    “我知道外界对我和小曼之间的关系多有猜测,其中不乏一些龌蹉之言,可我并不在乎,随他们去吧。随着在一起时日渐久,在我心里小曼和羽儿渐渐变成了一个人。我甚至都快忘了羽儿其实已经死了,总是以为她只是换了一个名字,换了一具躯壳,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

    “虽然不想承认,但随着年纪渐老,我的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于是我开始为小曼的将来做打算。”

    “顾先生别看我如今在上都还算有些颜面,可那些都是虚的。只要我露出一点疲态,立刻就会有大批的人扑过来,将我生吞活剥,啃的渣都不剩。”

    “我已经活得够久了,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可是小曼还年轻,她还有大把美好的人生。”

    “所以,我要带着她离开上都这个是非之地,找一个安宁祥和的小地方,让她能够安全、快乐的活下去。”

    “可是…她却背叛了我。开始我还以为她是被小红蛊惑,毕竟青衣社的人最擅长的就是这一套。可直到顾先生今早告诉我,她肚子里竟然怀了别人的野种,呵呵,到底不是亲生的啊。为了一个男人,我为她做的一切都成了狗屁。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王啸龙自顾自的说着,表情随着讲述的内容而变化。

    顾清抬眼瞄了一眼二楼走廊上的挂钟,时间晚上6:30分。

    “王老板,冒昧的问一句,如果我拒绝帮你的话,会怎么样?”

    心里惦记沈亦白和邢子庸那边的情况,顾清可不想在这里继续耽搁时间了,出言打断道。

    “顾先生是聪明人,应该不用王某多说了吧。”

    从回忆中退出,王啸龙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自称也从我变回了王某。

    之前进来的时候,顾清看到白天的那十多个枪手将整个宅邸团团围住。

    现在可没有沈亦白这个正牌探长在身边当挡箭牌。

    自己一个人一把枪,能安全冲出去的可能性等于零。

    王啸龙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故作大方的没有卸下自己的手枪。

    所以,王啸龙是成竹在胸,而自己只能乖乖合作。

    “那就请王老板把知道的情况说一下吧。”

    “哈哈哈,合作愉快。”

    确认了合作关系,王啸龙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详细的讲述出来。

    22号下午一点,富川商会的富川太郎和东度公司的人如约到来。

    王啸龙先是将宝物展示给双方查看,确认了真伪之后,便开始了漫长的试探和谈判。

    晚九点左右,谈判陷入僵局。王啸龙想着这件事早晚都要叶小曼知晓,而且有个女人在场,僵持的气氛说不定能有所缓解,于是就派人把叶小曼接了过来。

    叶小曼也果然不负所望,凭借出色的嗓音现场演唱一曲,之后又是敬酒,又是撒娇的,顿时就把气愤搞得活络了起来。

    虽然当晚仍旧没能谈出个结果,但形势却是一片大好。

    富川太郎和东度公司的亨利再一次仔细验看了宝物之后,说是回去再商讨一下。

    将两人送走后,王啸龙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叶小曼,又当着她的面,把宝物锁入保险箱,以示绝对的信任。

    当晚叶小曼没有离开,住在三楼那间原本属于王羽儿的卧室里。

    23号早八点,叶小曼乘车前往夜总会。下午两点,富川太郎和亨利到来,三方开始新一轮的讨价还价。

    晚十点半,叶小曼被接来,陪同在王啸龙身边。

    十一点四十分,叶小曼说有些不舒服,去三楼房间休息。

    十二点二十分,交易敲定下来,最终由富川太郎将宝物购得。

    十二点三十分,王啸龙与富川太郎、亨利前往二楼书房。

    三人刚走完通向二楼的楼梯,所有电灯突然熄灭。

    守候在外面的有福和众枪手担心王啸龙有危险,开门冲了进来。

    可王啸龙毕竟是人老成精,立刻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吩咐几人守住前后门,其余人分散在宅邸周围,不得放任何人离开。

    又安排有福去查看电闸,三人则立刻进入书房。

    进到书房后,发现保险箱已经被打开,同时后院传来呼喊声。

    王啸龙打开窗户询问,得知枪手发现有人试图跳窗离开,却被及时呵斥给吓回了房子里。

    此时整个宅邸里只有王啸龙、管家有福、富川太郎、亨利和叶小曼五人。

    王啸龙、富川太郎和亨利三人一直呆在一起没有分开过。管家有福之前守在房外,才刚刚进来。

    打开保险箱偷走了宝物并试图跳窗逃走的人,毫无疑问只能是叶小曼了。

    三人立即前往三楼房间查看,果然未见叶小曼的身影。

    而这时电灯重新亮起,管家有福找过来通报,是有人断开了电闸。

    经过最初的慌乱,王啸龙已经镇定下来。

    外面有人把守,叶小曼根本不可能离开,所以一定还藏在房子里,于是四人分散开来搜索。

    房子太大了,四个人进行搜查花费了不少时间。

    当最后仅剩位于一层的洗衣间和厨房未曾检查过时,就听到洗衣间里传出玻璃被打碎的声音,然后就是枪手的呼喊声。

    王啸龙几人连忙赶到后院,就看到叶小曼被几个枪手团团围住。

    尽管无比痛心,可王啸龙心里更多的还是愤怒和不解。

    他质问叶小曼为何要这样做?

    他很不理解,自己的一切早晚都是要留给叶小曼的,为什么还要偷?

    可叶小曼只是闭紧了嘴巴和眼睛,任凭如何折磨与斥骂,始终一言不发。

    负责逼问的有福一时失手,没有掌握好时间,导致叶小曼溺水而亡。

    而搜遍叶小曼全身和三楼的房间,也没有找到宝物的踪迹。

    没了宝物自然无法交易,富川太郎和亨利也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等送走二人,王啸龙命人将叶小曼的尸体埋在附近的山林里。又派人前往她家里搜寻。

    因为从22号晚上把宝物锁进保险箱里以后,王啸龙就再没有查看过。

    所以他有些怀疑,叶小曼是不是在前一晚就把宝物偷走了。

    结果就是什么都没找到,保镖红姐和佣人小翠也不知所终。

    一直折腾到早上八点二十分,堂弟王金龙打来电话,告知叶小曼的尸体出现在了夜总会的化妆间里。

    当时王啸龙的第一反应,认为这一切都是保镖红姐干的。而叶小曼也是被她蛊惑才背叛了自己。

    于是王啸龙一面安排人手继续在房子里搜寻,一面打探红姐的身份。

    一整天折腾下来,红姐的身份查清楚了,是青衣社的人。但是宝物却还是没找到。

    25号凌晨,王啸龙几乎是与顾清差不多同一时间得知了富川太郎的死讯。

    天亮之后,顾清和沈亦白来访。

    王啸龙从顾清口中得知叶小曼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之后就是派人跟踪顾清直到二人再次见面。

    “原本我已经认定宝物到了小红…应该是乔芸的手里。可得知富川被杀,而她也竟然没离开上都的时候,就意识到我猜错了。叶小曼应该是跟乔芸达成了某种协议,却并不完全信任她。所以在乔芸没有兑现承诺前,叶小曼把宝物藏在了某个地方。”

    “我已经动用了所有的人手,找遍了这里每一处角落,却还是没有发现。所以,接下来只能拜托顾先生你了。”

    听完王啸龙的讲述,顾清将之与自己调查得出的分析相互对照,发现大体还是能够对上的。

    只是还有一些小细节说不通,不过却也没多大影响。

    思考了片刻,顾清问出了在乔芸那里没有得到答案,也是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请问王老板,能否说明一下,那件宝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怎么?乔芸没告诉你吗?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合作态度啊。”

    王啸龙阴阳怪气的笑道。

    “她只说是一张地图,却没说是什么样的地图。”

    顾清耸了耸肩道。

    “所以说不能跟女人做生意,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一点都不大气。”

    王啸龙伸手从茶几上取来两根雪茄,用雪茄剪剪去头尾后,递给顾清一根。

    “抽不惯这种高级玩意,还是抽我自己的吧。”

    顾清摆了摆手,从口袋里取出烟盒,抽出第二排左边的香烟叼在嘴里。

    王啸龙又递来打火机,顾清亮出自己的打火机,示意自己有火。

    王啸龙笑笑没在勉强,自顾自的点着雪茄,惬意的吸了一口。

    而顾清则是叼着没有点燃的香烟,静等王啸龙的下文。

    “其实那是一张藏宝图。”

第十八章 黑手

    “藏宝图!王老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种骗人的玩意你也信?”

    顾清翻了个白眼道。

    “呵呵,我刚得到时,跟顾先生你的反应一样,嗤之以鼻!不过后来找了几个这方面的专家鉴定,宝图距今五百余年,确定是真品无疑。”

    “就算藏宝图是真的,且不说五百年间沧海桑田还能否找到埋藏的地点。只说古人所谓的财宝其实并非金银,而是字画、玉器、粮草、军械和铜这些当时的硬通货。几百年的时间,字画粮草估计早就烂没了,剩下些玉器之类的东西,虽然对普通人来说是笔横财,以王老板的身家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吧,犯得着闹得这么大吗!”

    顾清不解的问道。

    “若是宝藏里有传国玉玺呢?”

    面对顾清略带调侃的问话,王啸龙突然神秘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

    明知此时诺大的房子里只有两人,可似乎还是担心声音太大,被旁人听到。

    听到传国玉玺四个字时,顾清也怔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虽然心里清楚,这里只是神秘大厦仿制出来的时空,并不是原本真是的世界。

    可那四个字还是具有一种魔力,让每一个与之相关的子孙血脉心向往之。

    哪怕明知有可能是假的!

    察觉到了顾清呼吸变得粗重,王啸龙得意的笑了起来。

    自己刚得知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种表情吧。

    不论真假,但凡涉及到有关传国玉玺,就没有人肯放弃。

    “所以,你是要用这份可能关系到传国玉玺的藏宝图与富川商会做交易!你这是在卖国!”

    事涉底线,顾清终于是再也忍不住了,不再虚与委蛇,眯起双眼,一字一顿的恨声道。

    叼在嘴里始终没有点燃的香烟,也跟着嘴唇一颤一颤的。

    “顾先生言重了,先不说有了藏宝图就能否找到传国玉玺。单是破解藏宝图就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而且我也不是卖给富川商会,只是合作而已。由他们派出最顶级的专家进行破译,待确定准确的藏宝地点后,我再派人把他们…什么东西?你…你…”

    兴许是说到了得意处,王啸龙显得有些忘形,正眉飞色舞的给顾清讲解自己的计划,却没注意到顾清的腮帮子鼓了一下。

    一枚细若牛毫的针,自顾清叼在嘴里的烟卷里飞出,精准的刺入王啸龙的脖颈。

    “放心吧!我找警署的法医检查过,针上只是涂抹了点迷药,最多让你睡一小会,不会致命的。王老板你先睡着,我还有事要忙,先失陪了。”

    说完,顾清拔掉扎在王啸龙脖子上的细针,小心的别在衣襟上。

    而王啸龙则是摇摇晃晃的栽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看了一下时间,晚上7:50分。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顾清进到一楼的洗衣房里。

    叶小曼逃跑时打碎的玻璃还没有修复,顾清先是探头出去查看一番。

    昏暗的夜色中,转角处有阵阵青烟飘散出来,隐隐能听到低声交谈的声音。

    值守的枪手在偷懒,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顾清蹑手蹑脚的从窗户里爬出来,伏低了身体用不发出响声且最快的速度朝栅栏奔去。

    “什么人!站住!”

    刚跑出几十米,枪手们抽完烟走出转角,就看到了顾清的身影。

    妈的!

    顾清心里暗骂一句,再没有顾及,全速狂奔起来。

    砰…砰…砰…

    看来王啸龙是下了死命令,枪手们见喊不住人,就然直接开枪了。

    有子弹几乎是擦着顾清身旁飞过,最后打在铁栅栏上,迸射出火星。

    欢迎来到不思议大厦!友情提示,在大厦内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甚至包括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顾清脑海里蹦出了刚进入大厦时,神秘人在黑暗中说的话。

    冰冷的寒意自后腰升起,沿着脊柱直抵后脑,脖颈上的汗毛根根炸起,手臂上更是起了一层鸡皮疙嘎。

    这才是第一层,我不能死在这。

    顾清是第一次经历如此凶险的场景,可除了内心充满了恐惧以外,身体里的潜能也被激发了出来。

    他模仿着从电影来看来得蛇形走位躲避着子弹,奔跑的速度也再一次提升。

    终于是赶在自己被子弹打中之前,成功翻越了栅栏。

    因为翻越的姿势不对,顾清是整个人脸朝下平拍在了地上。

    虽然是相对柔软的草地,可还是把他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追赶而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顾清强撑着爬了起来,踉跄着一头扎进了黑暗的山林里。

    半小时后,顾清拄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一瘸一拐的走出山林,来到了通往舍山的主路上。

    辨认了一下方向,沿着道路朝市区方向走去。

    还没走出几步,身后有光亮射来,耳中也隐约听到汽车引擎发出的声响。

    顾清连忙躲进路边的草丛里,等汽车驶过,才敢出来继续赶路。

    他可不敢随意拦车,万一车里是王啸龙派出来抓自己的人,那可就是自投罗网了。

    一路躲躲藏藏、走走停停,终于是在9:25分时,走到了上都警署门前。

    鞋底已经磨烂了,两个脚底板都是火辣辣的疼,估摸着已经是血肉模糊。身上的衣服裤子,也在山林里躲藏奔逃时被树枝挂烂,头发上、脸上还沾着树叶草屑泥土印。

    说此时顾清是一个乞丐,估计没人会反对。

    当看到警署大楼的那一刻,顾清感觉自己都要感动的哭了。

    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啥时候遭过这份罪啊。

    蹒跚着走进大楼,走廊里空荡荡、黑漆漆的,只有值班室的门玻璃透出些许光亮。

    顾清抓紧了手中的木棍,支撑着疲累虚弱的身体正要去三楼,值班室的门却是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个西装革履竖着油头的中年男人,见到顾清后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是…顾清顾问吧?怎么搞成这样子?遇到匪徒了吗?”

    “你是?”

    顾清打量着男人,有些奇怪的问道。

    这个人自己肯定没见过。

    “哈哈,顾顾问没见过我,我是刑事一组的探长蔡德光。今早沈探长找署长要委任状的时候,我恰巧也在,从窗口里远远的看过你一眼。”

    蔡德光笑着解释道。

    “哦!原来是蔡探长,久仰大名。”

    顾清恍然大悟,连忙礼貌的寒暄道。

    “顾顾问…这么叫起来怪怪的,你年纪没我大,我就托大叫你一声顾老弟吧。看你的状态不太好,我开车带你去看医生吧。”

    说着,蔡德光走过来就要搀扶。

    谁知顾清却是后退了两步,摆手道。

    “不麻烦蔡探长了,我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太久没运动,一时走的路有点多累着了。上楼歇一会就行了。你该忙忙你的去,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顾老弟如今可是我们警署唯一的特别顾问,若是怠慢了你,署长可饶不了我。”

    蔡德光也是热情的过分,迈前两步不由分说就抓住了顾清的胳膊。

    “真不用!真不用!”

    顾清奋力挣扎,可此刻几乎精疲力尽的,怎么会是蔡德光的对手。

    “别费劲了,现在整个大楼里除了你和我,就再没有第三个人了。乖乖跟我走,不要逼我动粗。”

    意识到顾清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意图,蔡德光也不在伪装了。掏出手枪顶在顾清胸口,冷笑着威胁道。

    “你是王啸龙的人?”

    感受到胸口的坚硬和冰冷,顾清放弃了挣扎,盯着昏暗光线中,被阴影笼罩的面孔问道。

    “蔡某不是任何人的人,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罢了。你也知道沈亦白那个混蛋的臭脾气,自从他来了以后,兄弟们都断了大部分的进项。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搭上王啸龙这根线。”

    “所以,你是要带我去见王啸龙喽?可你要知道,我这一去很可能会死,作为探长的你,亲手把我往死路上推这合适吗?”

    顾清朝蔡德光身后瞥了一眼后说道。

    “嘿嘿,你在看什么?是不是想说我身后有人啊。当我是傻…”

    砰!

    蔡德光只觉得后脑一阵剧痛,眼睛里面金星乱窜。他想要转过头去看看到底是谁暗算了自己,可随即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瘫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还没下班啊?”

    顾清朝法医老张问道。

    “下午有点犯困就眯了一会,刚醒。”

    老张表情从容的将手里断成两截的砖头扔到蔡德光身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答道。

    “谢了!”

    “举手之劳罢了。”

    “这家伙毕竟是个探长,你不会惹上麻烦吧?”

    “你不说他又怎么知道是谁干的。”

    “有道理。”

    顾清由衷的竖起大拇指夸赞老张胆大心细。

    “对了,看到老沈了吗?”

    “你还不知道?”

    老张奇怪的问道。

    “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该知道些什么吗?”

    顾清指着身上的破衣烂衫道。

    “半小时前接到报警,死了几个洋鬼子。”

    洋鬼子?

    顾清立刻就想到了东渡公司的亨利,这个名字还是从王啸龙那听来的。

    亨利死了!

    富川太郎死了!

    算上叶小曼,23号晚上一共五个当事人,如今已经死了三个。

    还剩王啸龙和管家有福。

    愣了一下神后,顾清正要问案发现场在哪里,却隐约听到了电话铃声。

第十九章 疯子

    好像是从三楼传来的声音。

    “用不用扶你一把?”

    老张打着哈欠问道,似乎睡了一下午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我自己能行。”

    顾清拄着树枝拐杖就爬上了楼梯。

    “又是一个疯子!”

    看着阴影中一瘸一拐奋力向上攀爬的身影,老张摇头叹道,可嘴角却是露出一抹笑意。

    现在的世道正常人太多了,还是疯子更可爱一些。

    “呸!”

    朝着被砸晕的蔡德光吐了口吐沫,老张哼着小曲下班了。

    电话铃声一直在响,顾清连滚带爬的冲进刑事二组办公室。

    “喂!我是顾清。”

    这个时候能打这个电话的,除了沈亦白就是刑子庸。

    “你个家伙跑哪去了?”

    电话里传出的是沈亦白的声音。

    “这事说来话长,先说说你那边情况如何。”

    “死了三个洋鬼子,其中有一个领头的叫亨利,尸体也被摆成磕头谢罪的样子,不过却是被勒死的。具体情况等你过来自己看吧。地址是…”

    “我现在不太方便出去,你来接我一趟,带好枪。”

    “把门锁好,等我回来。”

    顾清没说发生了什么事,可沈亦白一听要带好枪,立刻就意识到出事了。再加上顾清无缘无故的失踪了大半个晚上,电话里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

    这家伙怕是惹上麻烦了。

    挂断电话,招手叫来刑子庸,交代他看好现场后,立刻驾车直奔警署。

    一路上沈亦白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就没离开过喇叭,刺耳的汽笛声划破长街,风驰电掣扬尘而去。

    原本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沈亦白楞是只开了六分钟。

    单手持枪冲进警署大楼,就看到一个黑呼呼的东西趴在地上。

    待走近一瞧,竟然是蔡德光双眼闭紧躺在那里。

    蹲下身子检查一番,后脑有开放性创口,身上还放着凶器,两个半截砖头。

    左边脸上粘着一滩黄了吧唧的胶状物。

    人还没死,就是不知道啥时能醒过来。

    左右张望一下,确认走廊里没人。

    “呸!”

    一口粘痰吐在蔡德光鼻梁上。

    心里惦记顾清的安危,沈亦白没敢再耽搁,飞一般的冲上三楼,却见房门大开。今早刚刚被顾清整理收拾的井井有条的办公室,如今却是被翻得乱七八糟,桌椅都被掀翻,东西扔的哪哪都是。

    沈亦白心里一沉,还是回来晚了。

    顾清被掳走了!

    肯定是王啸龙那个王八蛋,妈的!

    老子现在就是干掉他。

    沈亦白转身就准备去找王啸龙的麻烦,可目光却是瞟到窗台上放着的一叠衣服。

    衣服折叠的整整齐齐,裤子放在最下边,上衣放在最上边,边缘处还能看到暗褐色干涸的血迹。

    这是顾清昨晚换下来的衣服,但沈亦白记得今早起来时,不是放在窗台上的啊。

    走过去仔细端瞧,发现那叠衣服上还压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昨晚做实验用的带着头发的死人头皮。

    沈亦白只是没有顾清和刑子庸的急智,人其实不笨。

    看到这么明显的暗示,忍不住咧嘴一乐,急匆匆的就奔一楼法医室去了。

    法医室的门锁还没修好,不过此时却是在门缝里夹了什么东西,让房门能够正常关紧。在光线昏暗的走廊里,不走近瞧,肯本就注意不到。

    “咳咳!”

    刚想推门而入时,沈亦白灵机一动却是停了下来,贴着门边墙壁侧身而站,食指搭在了扳机上后,重重的咳了两声。

    过了几秒钟,房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

    “老沈?”

    顾清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沈亦白彻底放心,应了一声抬脚把门踹开来。

    “什么情况?你被…强暴了!”

    法医室里的灯光也不必走廊上亮多少,可沈亦白还是看清楚了顾清此时的狼狈模样。

    “下午我想着出去转转,结果被王啸龙的人给抓走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回到警署跟你通过电话,从窗户里看到有一群人往这边来,我就躲这来了。”

    顾清放下手枪,没心情搭理沈亦白的调侃,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有没有受伤?”

    沈亦白紧张的上前查看。

    “那倒没有,就是脚底板的血泡磨破了,不过已经处理过了,养两天就好了。”

    顾清指着缠满了纱布的双脚给沈亦白看。

    “额…挺好挺好,没事就好。”

    沈亦白干吞了口吐沫,迟疑了一下后,将顾清扶了起来。

    他没敢告诉顾清,署里给法医室是半年发放一次物资。而纱布这种消耗品经常挺不到两三个月就用没了。

    于是老张就会把用过的纱布用开水煮一遍晾干后再反复使用,直到下一次新的纱布发下来。

    沈亦白清楚的记得,下个月才到发放物资的日子。

    那顾清缠脚用的纱布就…

    唉!算了算了,稀里糊涂的也挺好。

    “去现场看看?”

    走出法医室,沈亦白问道。

    “嗯。”

    顾清点头,他现在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不用再赶时间,速度与激情的戏码也终究没再一次上演。

    正常的二十分钟车程,身心皆得以放松的顾清感觉体力恢复了许多,至少走路应该不用人搀扶了。

    案发现场在一家酒店的二楼。

    跟着沈亦白上楼,就看到刑子庸一瘸一拐的迎了过来。

    这个家伙怎么也…

    顾清目光一扫,就看到刑子庸的右小腿上缠着纱布,表面还有渗透出来的血迹。

    “你的腿?”

    “顾哥你咋啦?”

    刚一照面,二人几乎同时问道。

    “你不是留纸条让我和头查这几个洋鬼子嘛,我和头就分开行动,头去查各个旅馆和酒店,我还是用老法子沿路询问。当时心里想着案子,车骑得也快了点,不小心撞电线杆上了。没啥大事,就是小腿上擦掉了一块皮。”

    “臭小子,总是毛毛躁躁的。”

    沈亦白虽然早就知道缘由,可再一次听完刑子庸的讲述后,还是忍不住训斥了一句。

    “没事就好,我这个说来话长,等有机会再聊。先进去看看现场。”

    顾清拍着刑子庸肩膀说道。

    这次的现场相比和平饭店那次就凌乱的多了。

    不大的房间里,摆着三具尸体,随处看见喷溅的血迹。

    刚进门口的走廊里躺着一个被刀子捅死的,胸口上一大片血迹,中央位置只露出了刀柄,刀刃尽数插进了心脏。

    床边地板上的那个被割断了喉咙,鲜血喷的到处都是,看的顾清都有些触目惊心,直皱眉头。

    最后就是床上的一具摆成磕头谢罪姿态的尸体,应该就是亨利。

    顾清走到近前蹲下身子查看,果然看到尸体脖颈的位置有一条深紫色的勒痕。

    “这名死者后脑有被钝器击打的痕迹,通过比对,伤口与这根铁管相符。同时在铁管一端也发现了血迹和毛发。凶手当时应该是先打晕了死者,然后用死者的皮带勒住死者颈部,再用膝盖抵住死者后背,手臂向后拉扯,从而导致死者窒息而亡。”

    有过一面之缘的法医老李,给顾清讲述情况。

    “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就把尸体拉回警署了。”

    汇报完初步尸检结果后,老李朝沈亦白问道。

    沈亦白则是看向了顾清。

    见顾清点头,这才摆了摆手。

    “啧啧啧,真他妈稀奇。”

    看到这幅情景,法医老李啧啧称奇。

    沈亦白甩过去一根烟,就不搭理他了。

    等人都撤走后,沈亦白看到顾清蹲在房间角落里,就走过去问道。

    “发现啥了?”

    “找个酒店的人过来。”

    顾清没回答,只是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沈亦白撇了撇嘴,出去找人。

    虽然三具尸体都已经拉走了,可随处可见的血迹,还是吓得侍应生面色发白,牙关打颤,两腿发软。

    “仔细看一下,房间里缺没缺什么东西。”

    顾清递给他一根烟后问道。

    “看…看不出来…啊…好像…没…没少吧…咳咳…”

    侍应生颤抖的手指夹着烟,嘴巴好象金鱼吐泡泡似的,一下接着一下吮吸着烟嘴,未经肺叶过滤的烟雾偏乳白色,一团一团的从他嘴里冒出来。

    “别紧张,有我们三个在这里陪着你,有什么好怕的。再仔细看看,好好回忆一下。”

    顾清柔声说道,同时伸手拍着他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

    “好像…好像…是缺了点什么。”

    侍应生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再一次环顾一周后,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道。

    顾清也不催促,就站在一旁安静的等待。

    沈亦白看的心里着急,刚要说话却是被顾清瞪了一眼,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啊我想起来了,穿衣镜!墙角的穿衣镜怎么没了!”

    有所发现的侍应生指着刚刚顾清蹲着查看的墙角,大声喊道。

    “行了,这没你的事了。”

    侍应生离开,沈亦白终于再也憋不住了。

    “啥情况啊?搞了半天就问丢了啥东西。咋地,你还准备帮人家找回失物?”

    “你来看看这里。”

    顾清拉着沈亦白走到墙角,指着地毯上的四个凹痕给他看。

    “这不就是穿衣镜的四个腿留下的痕迹吗?有啥稀奇的。”

    沈亦白不解。

    “你看清楚了,里面有东西。”

    听到顾清的话,沈亦白干脆直接跪在地上,眼睛几乎贴着地面去看。

    几颗极小极小,透明的、亮晶晶的且形状不规则的小颗粒,正安静的躺在地毯的凹痕里。

    “这是什么玩意?”

    “镜子的碎片!”

第二十章 虎山行

    “有没有想到什么?”

    顾清老毛病又犯了,朝沈亦白问道。

    “这里原本摆着一面穿衣镜,镜面被打碎了,然后又被挪走了,这不是很正常吗。”

    沈亦白想了一下后回答道。

    顾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沈亦白就是没有捧哏的天赋,换做邢子庸肯定不会给出如此肤浅的回答。

    想到邢子庸,顾清扭头看去,这小子竟然坐在沙发里睡着了,口水顺着嘴角淌了下来。因为受伤缠着纱布的右腿因为疼痛,还在轻微的抖动。

    这两天是把他给累坏了!

    身体的疲乏还没完全缓过来,加上最佳捧哏不在,顾清也没了说话的心情。

    管沈亦白要了根烟,顺势就背靠墙角坐下休息。

    “累了也别在这歇着啊,要不我背你下楼吧,回了警署好好睡一觉。”

    沈亦白说着就要搀顾清起来。

    “别…别碰我,让我安静呆一会。有些事情需要好好想一想。”

    顾清摆手拒绝道。

    看看赖在地上不起来的顾清,再看看蜷缩在沙发里呼呼大睡的邢子庸,沈亦白无奈的长叹一声,也点起一根烟,在顾清身边坐下。

    刚刚死过三个人,遍布血迹一片狼藉的案发现场,被呼噜声和缭绕的烟气侵占。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沈亦白,竟是荒唐的产生了一种温馨的感觉。

    顾清始终低着头不说话,手里的烟却是一根接着一根从未断绝。

    老烟民沈亦白都有些受不了了,挥舞着手掌驱散身边的烟气。

    “最后一根了,我去前台买一盒。”

    沈亦白捏着扁扁的烟盒,站起身来说道。

    顾清本想说不用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待沈亦白离开,顾清也站了起来。

    目光环视一圈,看到邢子庸还在呼呼大睡,呼噜打得震天响。

    床头柜上放着一部电话,顾清走过去拿起电话,接通接线员。

    顾清报出一个号码,十几秒后电话接通,一个慵懒甜腻的声音传来。

    “这么晚了谁呀!”

    已经入睡的乔芸不满的问道。

    “是我。”

    听到是顾清的声音,乔芸还有些晕沉的头脑立刻清醒了过来。

    “怎么,想我啦!”

    “你现在能调动多少人手?”

    顾清没心情跟她废话,直接进入正题。

    “那要看是干什么了,虽然青衣社近几年在上都处处受制,但十几二十个人总还是有的。”

    “你要我帮忙的事情有眉目了。”

    “这么快…呵呵,不愧是让我心动的男人呢。”

    乔芸先是一怔,随后吃吃笑道。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我也信不过他们。所以…”

    “所以你一个人手都没有是吧。”

    “呵呵,男人都是如此的贪心啊,有人家一个还不够吗!”

    “半小时后舍山王啸龙宅子门外集合,过时不候。哦对了,最好再带上防身的东西。”

    “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怎么舍得…喂!喂!臭男人竟然挂我电话。”

    顾清没再跟乔芸废话,说完正事后直接挂断了电话,任凭另一端的乔芸气急败坏,咬碎银牙。

    走廊里响起脚步声,是沈亦白买完烟回来了。

    “回警署?”

    见顾清已经起来,沈亦白扔给他一盒烟问道。

    “老沈,问你个问题。”

    顾清接过烟揣进兜里,想了一下后突然问道。

    “你说。”

    察觉到顾清的语气和神情有些不对劲,沈亦白也变得严肃起来。

    “为了破案,你能做出多大的牺牲?”

    “额…要看多大的案子。小偷小摸的只能尽力而为。”

    “你还抓过小偷?”

    “不是跟你说过吗,刚进警署的时候当过一段时间的巡街。”

    “哦哦,忘记了。如果是叶小曼的案子呢?”

    “你就别卖关子了行不,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沈亦白不多的耐性被消磨光了,大声吼道。

    “案子我已经想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顾清斟酌了一下词语后,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还等个屁呢,我这就打电话叫人。对了,去哪抓人?是不是王啸龙那个王八蛋。”

    “如果你能保证叫来的人,不会帮着王啸龙把咱们干掉,就叫吧。”

    “额…你让我想想,老张应该是信得过的。不过那个家伙对付死人还成,对上活人基本就是送死。老李…他闺女还没嫁人,也不行。”

    警署里跟自己关系还不错,且真正能信得过的,除了邢子庸,就是这两个法医了。

    沈亦白摊摊手,表示没谁了。

    “所以啊,就只有咱们三个了。王啸龙是什么人,你们两个比我清楚。去了以后能不能活着回来,真不太好说。”

    邢子庸刚刚就被沈亦白的吼声给吵醒了,一直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听着两人的谈话。

    “顾哥,我去!”

    邢子庸走到二人身边,斩钉截铁的说道。

    “嘿嘿,不亏是跟着我混出来的,是个爷们!”

    沈亦白一拳怼在邢子庸胸口上,笑着夸赞道,言语里满是自豪。

    “既然都想清楚了,那就出发吧。”

    顾清也不墨迹,一挥手带头向外走去。

    邢子庸右腿受伤,开车的活只能是沈亦白担任。

    汽车行驶在漆黑的山路上,车里的三个人都没出声,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此一去生死未卜,三个人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慷慨激烈,有的只是沉默的坚定和平静的无悔。

    即便是法制崩坏的乱世,也依然有人在坚守正义,维护公理。

    杀人者偿命!

    这就是刻印在每一个人心中的正义和公理。

    汽车很快来到王啸龙宅邸大门前。

    车灯发出的两道光柱映照出站在门前的身影。

    三人下车,那人影也迎了上来。

    “站那别动!”

    沈亦白早就执枪在手,下车后第一时间就将枪口瞄准了黑影。

    “哎呀呀,吓死人家了啦。”

    人影却是没有理会沈亦白的警告,径直走到顾清身边,搂住了他的手臂。

    竟是个女人,还跟顾清…

    看到两人亲昵的举动,沈亦白也傻眼了,连忙放下手枪。

    “自己人,过来帮忙的。”

    顾清没多解释,将胳膊从乔芸怀里抽出来解释道。

    “您就是沈探长吧,总听小清谈起您,果真是英武不凡呢。”

    “这位俊俏小哥就是子庸吧,成亲了没有啊,要不要姐姐帮你介绍几个。哎呦,还脸红呢,呵呵呵。”

    小清?

    说的是顾清吧,啧啧啧。

    沈亦白觉得自己明白了,清楚了。

    “你是弟妹吧,哎呀顾清也真是的,弟妹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开车去车站接你啊。”

    “嫂子好!”

    “行了行了,办正事呢,庸子去开门。”

    眼看三人还有展开架势唠家常的趋势,顾清就觉得头有点疼,连忙没好气的打断道。

    把这个女人找来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唉!

    邢子庸没穿警服,翻了翻衣兜也没找到趁手的家伙什。

    “嫂子您发卡借我用一下。”

    “送你了,就当给未来弟妹的见面礼。”

    乔芸笑吟吟的取下发卡递了过去。

    沈亦白偷眼看着顾清,一脸的羡慕。

    这个弟妹大气!

    顾清深呼吸…深呼吸…

    大门的门锁被打开,沈亦白走上前去一脚踹开,发出的声响立刻惊动了宅邸里的人。

    脸颊还未消肿的管家有福带着四名枪手跑了出来,看到顾清和沈亦白,下意识的就停住了脚步。

    距离十多米,口齿不清,结结巴巴的喝问道。

    “你们…干…干什么?夜闯民宅是犯法的。”

    “王啸龙的事发了,本探长这次来就是要将他逮捕归案,无关人等速速离去,否则一律按同谋定罪。”

    沈亦白跨步向前,一手持枪,一手亮出证件,高声喝道。

    “别…别听他鬼扯…老板发话…擅创私宅都是匪人,只管打死,所有后果老板承担。”

    也不知是沈亦白的故技重施没了效果,还是管家有福的话起了作用。

    这一次枪手们没有犹豫,将黑洞洞的枪口瞄在几人身上。

    “告诉王老板,就说他交代的事情有眉目了。”

    顾清这时突然喊道。

    听到顾清的话,管家有福有些不知所措,低头思考该如何应对。

    “见与不见,你还做不了主,回去问问王老板的意思吧。”

    有福吩咐枪手看好四人,若敢擅闯就开枪,然后恨恨的瞪了沈亦白一眼,回屋请示去了。

    “妈的,还是修理的轻。”

    沈亦白嘟囔着瞪了顾清一眼。

    今早要不是顾清制止,那个死看门的说不定能自己打死自己呢。

    没让四人久等,几分钟后管家有福走了出来。

    “老板让你们进去,不过枪得交出来。”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沈亦白举枪骂道。

    “姓沈的有本事你就开枪,看看谁先死。”

    管家有福这次却是硬气了起来,歪着嘴插着腰,趾高气昂的叫嚣道。

    随着有福话音落下,身后房子二楼的几扇窗户被人推开,数条手臂伸出窗外,手里都握着手枪,将枪口指向四人。

    “给他。”

    这时顾清却是开口说道,同时取出自己的手枪扔了过去。

    “给你娘的!”

    沈亦白破口大骂,随即抡臂把手枪扔了出去,砸在有福的脸上。

    “呵呵,人家身上可没有那种吓人的玩意,要不谁来搜一搜?”

    乔芸娇声说道。

    “出门太急,忘带枪了。”

    邢子庸举起双臂原地转了一圈,证明所言非虚。。

    管家有福的惨叫声划破夜空,顾清几人施施然的从他身边走过,几个枪手也不知该不该拦。

    “呸!狗东西。”

    沈亦白一口黏痰吐出,笔直的落入管家有福大张着发出嚎叫声的嘴里。

第二十一章 真相一

    “顾老弟真是好胆色!你就不担心王某是小肚鸡肠之辈找你算账?”

    王啸龙坐在沙发上,嘴角带着冷笑,目光阴狠的盯着最先走进来的顾清说道,丝毫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已经答应了与王老板的合作,自然是要有所交代的。”

    顾清报以微笑,在王啸龙对面坐下。

    沈亦白见王啸龙身后站着两个持枪枪手,二楼的走廊上也有四个。想着己方这边虽然没了枪,可也不能弱了气势,就没坐下,而是像个保镖似得站到了顾清身后。

    可是王啸龙身后站着两个人呢,这边只有自己一个总还是差了点意思。便扭头去叫邢子庸过来跟自己一起。

    邢子庸是第一次进入这栋房子,也不知是被奢华的陈设装修给震住了,还是怎么滴,傻呆呆的站在门口。

    一双眼珠子却是滴溜溜的四处乱转。

    “没出息的东西!”

    一把将邢子庸拽到身边,沈亦白没好气的低声训斥。

    乔芸则是紧挨着顾清坐下,同时对王啸龙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王啸龙先是目露困惑之色,随后似是想明白了什么,盯着乔芸上下打量。

    “你他娘的老东西,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自己弟妹虽然长得漂亮,可也不是让人随便看的啊。

    沈亦白粗声喝骂着,就想冲过去揍王啸龙一顿。

    “乔姑娘好手段啊,竟是瞒过王某这么多年,佩服佩服!”

    可听王啸龙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认识弟妹,沈亦白连忙止住了脚步,准备看看情况再决定是否动手给弟妹出头。

    乔芸没有理会王啸龙的意思,依偎在顾清身边,低头摆弄指甲。

    诺大的会客厅里,一时间谁都不说话,只是用或阴沉或玩味的目光彼此打量。

    气氛变得越发古怪起来。

    “顾老弟,既然你是想来完成合作的,带上这些人又是什么意思?”

    几分钟后,王啸龙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王老板不要误会,请听我解释。”

    乔芸摆弄了一会自己的指甲后,感到有些无趣,就开始揪扯顾清的衣袖玩。

    顾清连忙趁机站起来,指着沈亦白说道。

    “我来到上都后,最先认识了沈探长。并被沈探长赏识,邀请参与调查叶小曼一案。所以,若说合作与约定,沈探长当排在第一位。”

    然后又指着一脸幽怨的乔芸道。

    “在跟王老板你达成合作意向前,我也与乔小姐谈好了约定。既然我与三位都有约定,而且正巧约定的又是同一件事,不如就趁着今晚一起完成。”

    “哼!货卖三家,顾老弟好算计啊。”

    顾清抬头看了一眼二楼走廊墙壁上挂着的钟表,时间晚上10:25分。

    “时间不早了,大家也算熟人,就不客套了,直接进入正题可好。”

    顾清看着王啸龙问道。

    “请便。”

    “跟我一同来的几位都是与此事有关并且完全信得过的。就是不知道王老板这边的几位,是否方便知道此事啊。”

    顾清目光扫过几名枪手后说道。

    “这个…”

    王啸龙一听也有点犯难了。

    事关藏宝图的秘密,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此时顾清那边人更多,自己这边若是把不相干的枪手都赶出去,很容易吃亏啊。

    鼻孔里塞着布条,面门上印着手枪形状红印的管家有福进来有一会了。善于察言观色的他,猜到了主子的顾虑,从兜里掏出沈亦白和顾清的手枪,放到王啸龙面前的茶几上。

    自己这边两个人两把枪,王啸龙的胆气顿时壮了起来。大手一挥将六名枪手赶了出去。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胆敢走出房门一步,格杀勿论!”

    王啸龙对六名枪手冷冷的吩咐道。

    “知道了老板。”

    枪手们退出房间,房门紧紧关闭。

    此时的会客厅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封闭空间,六个人各怀心事,各有目的。

    “顾老弟,请吧!”

    身为主人的王啸龙示意顾清可以开始了。

    顾清有点惧怕乔芸,站起来后就没再坐回去。

    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踱步思考。

    “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吧。”

    几分钟后,顾清停下脚步朗声说道。

    “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叫做叶小曼,她在一家名为极乐宫的夜总会里唱歌,还参演过一部电影,有了不小的名气。按理说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有名有钱衣食无忧,过上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应该很幸福才对。可事实却是,她一点幸福的感觉都没有,甚至活得很痛苦。”

    “虽然夜总会老板王啸龙表面上对叶小曼很好,可实际却是把她当作笼中雀圈养起来,其目的除了是满足自己因为丧女而无处依着的情感以外,也是打算将其作为一件商品和筹码,待价而沽。”

    “顾老弟,即便是故事也不能胡编乱造。你可以质疑王某的为人,但不该怀疑我对小曼的感情,我是真心把她当成亲女儿看待的。”

    听到顾清的讲述,王啸龙有些坐不住了,出声打断道。

    “王老板别急,作为上都警署的特别顾问,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代表了警署,所以一定都是有根据有证据的。不过为了保证故事的流畅性,会在后面合适的时候进行解释。”

    “叶小曼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她其实早在一开始就看透了老板王啸龙的嘴脸,但同时也清楚自己的处境。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想要在上都这样的地方,稍微有些尊严的活下去,也只能忍气吞声。”

    “不过好在她还有一个朋友在身边,那是王啸龙派来保护兼监视的保镖红姐。随着相处日久,两个女孩子成为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让始终处于无助之中的叶小曼,得到了一丝慰籍。”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来到了大概三四个月前。叶小曼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出现了,那是她的真命天子。两个年轻人爱的如痴如狂,然后就顺理成章的突破了最后一道屏障。”

    “叶小曼怀孕了!得知这一消息后,两个人的心态都发生了变化。他们必须为六个月后就要出生的孩子做打算。而且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两人的秘密恋情终会被王啸龙发现。叶小曼了解王啸龙,知道在他看似和蔼可亲的面孔下,其实藏着一颗自私且残忍的心。等事情暴露,自己和未出生的孩子都会死。于是,两个人开始计划逃离。”

    “但是王啸龙在上都的势力太庞大了,只凭两个毫无根基的年轻人是根本逃不出王啸龙的魔爪的。两个人只能焦急且耐心的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北方在打仗,中原在打仗,南方也在打仗。随着外边战事越发的激烈,上都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安全了。对危机有着敏锐嗅觉的王啸龙意识到,上都可能要变天了,自己必须要早做打算了。”

    “王啸龙无意中得到了一件绝世宝贝,他意识到这件宝贝将成为保证自己荣华富贵的护身符,甚至有可能让他更上一层楼。于是,他联系了两个卖家,富川商会和东度公司。”

    “其实王啸龙早就已经内定了富川商会是最终的买主,东度公司不过是他找来提高价码的幌子罢了。具体原因,我想只要稍微了解外界局势的人,都能想明白是为什么,我就不做过多解释了。”

    “三方的谈判一开始进行的并不顺利,王啸龙属意的富川商会始终没有给出令他满意的条件。于是乎,一直被他当作亲生女儿来养的叶小曼派上了用场,成为这场交易中的一个筹码。

    请各位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是你,会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当作交易的筹码吗?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像个交际花一样,周旋在两伙人之间,我想只要是有一点点羞耻心的父亲,都不会这样做吧。所以,什么当作亲生女儿的话,都是他娘的扯淡。”

    “或许有人会觉得,不过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罢了,与绝世宝贝相比不值一提,有什么资格成为决定交易的筹码。哼!正常人当然不会,不正常的人可就说不准了。那些人就是一群色之恶鬼,不能以常理揣度。”

    “押上了最后一个筹码,富川商会最终给出了令王啸龙满意的条件。东度公司虽然沦为看客,但我猜测王啸龙和富川商会应该会给予一定程度的补偿,最终的结果就是三方皆大欢喜。毕竟是场生意嘛,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可是他们却没有想过作为筹码的叶小曼是否满意,是否欢喜。”

    “我说过,叶小曼是一个极聪明的女孩子,聪明人当然不会任人摆布。于是她决定开始反击,因为她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时机。”

    “叶小曼和她的爱人制定了一份计划,然后分头行动。叶小曼先是找到好朋友保镖红姐,告知其实自己早就猜到了她的真实身份是青衣社的特工。但自己不会向王啸龙告状,拆穿红姐的身份。相反,她还要跟红姐合作,偷出那件绝世宝贝,破坏王啸龙的计划。而作为合作的条件,红姐必须帮助叶小曼和他的爱人离开上都。额…我没说错吧,乔小姐。”

    顾清在乔芸面前停下,微笑问道。

第二十二章 真相二

    “只要是你说的,就都是对的。”

    乔芸目光痴迷的看着顾清答道。

    顾清只觉得后颈有些发凉,连忙避开乔芸的视线。

    “叶小曼告诉了乔芸那件宝贝的详细情况,双方便立刻确定了合作关系。之后叶小曼被王啸龙派来的人接走,她的爱人也偷偷跟了去,在王啸龙府邸外面躲藏起来,准备接应。”

    “最开始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叶小曼借口身体不适去楼上休息,实际却是潜入书房偷走了保险箱里的宝贝。然后断开电闸,想要趁着黑暗和慌乱逃出去。”

    “可惜却是被守在外面的枪手发现,将她逼回了房子里。眼见一时无法逃脱,叶小曼将宝贝藏了起来,自己则是躲进一楼的洗衣间里。”

    “等一下,我有个疑问。”

    沈亦白这时突然举手提问。

    顾清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可以提问。

    “说不通啊,如果我是叶小曼,一定会在动手之前就想好退路,怎么就让枪手给堵回来了呢?”

    “老沈的问题很好,关于这一点,我有两个猜测。首先,因为交易马上就要完成,已经没有多余时间谋划更安全的方案了,所以叶小曼只能冒险一搏。第二个猜测是,计划中应该有人在外面制造一些混乱,引走后院的枪手,给叶小曼逃离创造机会。可惜却是因为某些原因未能如愿,或者制造出来的混乱,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

    “唉!没有相关的证据,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我也无法推测,就只能问两位当事人了。”

    顾清摇头叹息道。

    沈亦白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顾清的猜测。

    顾清继续说道。

    “事关下半生的荣华富贵,王啸龙也是异常的谨慎。一面吩咐枪手守在房子外面,不准任何人出入。一面仔细搜查每个房间。躲在洗衣间的叶小曼被逼无奈,再一次尝试逃离。她打碎窗户玻璃跳了出去,可还是被抓住了。”

    “接下来就是对她进行折磨,逼问宝贝的下落,具体过程就不在这里详述了。最后,叶小曼被管家有福失手害死。”

    “叶小曼死后,王啸龙命人将尸体埋在附近的山林之中,同时搜寻宝贝的下落。”

    “这一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被隐藏在暗处,准备接应的那个男人看在眼里。他与乔芸取得联系,代替叶小曼继续进行交易。尾随枪手进入山林,待枪手离开后挖出尸体带到了极乐宫夜总会,并打扮成生前的模样。”

    “复仇计划就此开始了!”

    “24号晚,他潜入和平饭店3306号房间杀死富川太郎,并让乔芸装扮成叶小曼引起饭店工作人员的注意,制造出叶小曼冤魂复仇的假象。”

    “25号晚,也就是两个小时前。又将东度公司的亨利杀害。自此,与叶小曼之死相关的人已经四去其二,只剩王啸龙和管家有福。”

    “整个案件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了,在座的各位可还有什么疑问?”

    一大通长篇大论说下来,顾清也是累的够呛。抽出根烟叼在嘴了狠狠的吸了一口,浑身的疲乏顿时缓解了许多。

    会客厅里安静到几乎落针可闻,没有人说话,都在思索回味着刚刚听到的故事。

    亦或是真相!

    “不愧是知名作家,顾老弟的故事很精彩。”

    许久后,王啸龙突然鼓掌赞道。

    “针对这个故事,王某到真是有几个疑问想要请教。”

    “王老板请讲。”

    “第一,那个…”

    王啸龙沉吟了一下,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叶小曼的爱人是吧,我们称他为布局人。”

    顾清猜到了王啸龙沉吟的原因,笑着说道。

    “布局人!哼!。”

    王啸龙哼了一声,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第一个疑问。又是挖尸体,又是装神弄鬼,搞出这些噱头是为了什么?”

    “我最开始猜测,布局人这样做的目的是让你感到恐慌,从而露出破绽。好方便潜入杀死你。”

    顾清答道。

    “幼稚!王某当初一介白丁来到上都闯荡,几十年刀山火海闯过来,拼下诺大的家业。他不会天真的以为凭借区区冤魂就能唬到王某吧。”

    王啸龙不屑道。

    “王老板所言极是,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最初的猜测有误。所以,我又有了一个全新的推断。其实布局人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针对王老板你,而是为了我。”

    顾清此言一出,其余几人都露出惊讶之色。

    王啸龙更是频频摇头。

    “荒谬至极!”

    “不对吧,叶小曼死的时候你应该还在津南。富川太郎死的时候,你也才刚下火车几个小时。包括今天的几个洋鬼子在内,这些人跟你无亲无故,死了也与你无关。如果不是咱俩在火车上遇到,又把你带到警署,你根本不会跟这个案子有一点关联啊。”

    连不擅分析的沈亦白,都不认可顾清的说法,当即反驳道。

    他这人就是这样的性格,只认道理,不论亲疏。

    简单来说就是情商比智商还要低。

    刑子庸进屋后先是盯着二楼走廊里的钟表发呆,此时则是垂头不语,异常的沉默。

    管家有福就是个摆设。

    乔芸却还是一脸痴迷的看着顾清。

    只要是你说的,就都是对的。

    看到乔芸这副模样,顾清忍不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进而又疑惑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毛病或是阴谋。

    花痴能当特工吗!

    青衣社的门槛这么低吗!

    待所有人都表达过观点后,顾清的目光依次扫过众人面庞,最后停留在王啸龙的身上。

    “我会如此说,自然是有根据的。我且问王老板,一个无权无势,无根无靠的年轻人,想要在上都杀死你,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绝无可能。”

    听到顾清的话后,王啸龙似有所悟,迟疑了一下后才缓缓答道。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连青衣社这样的组织,都不敢轻捋虎须,更何况势单力薄的一个小人物。所以,布局人就必须引入其他的力量,来帮助自己完成复仇计划。”

    “我这人记性不太好,有时连自己做过的一些事情都会忘记。在今天早上整理老沈办公室的时候,从床底翻出了一堆旧报纸,其中就有连载过本人拙作的《品报》。当时也是一时兴起,想着翻阅一下过往写过的文章,结果文章没找到,却是看到了本人曾发布过的一条声明。”

    “声明大概的意思就是创作灵感枯竭,将要外出采风,文章停更,报以万分歉意云云。声明刊登的时间是本月23号。我给铁路局打去电话查询,因为战事,近期从津南发出的列车不多,且多数还都是驶往战区或临近战区。24号恰好就有一趟由津南开往上都的火车。而上都是其中最稳定安全的城市。”

    “通过这份声明,布局人猜测我必然会来到上都,于是就开始了引我入局的谋划。”

    “我是个悬疑小说作家,既然是外出采风,必然会对诡异离奇的案件感兴趣。而上都近期,还有比叶小曼离奇死亡,海外商人被冤魂索命更能吸引我的案子吗!所以,布局人搞出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将我引入到这场复仇计划中来。”

    “命运这种东西是非常奇妙的。我在火车上遇到了老沈,又因为老沈而接触到了叶小曼的案子。布局人的布置虽然没起到什么作用,我却是已经如他所愿入局。”

    “但仅凭我一个人还是不够。所以我推测,布局人让乔芸假扮叶小曼出现在和平饭店,也是有另目的。”

    “他知道乔芸的真实身份,自然也清楚乔芸并不信任自己。若是由他提出双方联手,一起对付王老板,乔芸多半会拒绝。所以他做了一次非常巧妙的安排。”

    “乔小姐还记得下午见面时,我问过的那个问题吧。你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的?当时你没有回答我。我猜应该是布局人向你透露的吧。”

    顾清突然朝乔芸问道。

    “呵呵,你既然都已经猜到了,为何还要多此一问呢。”

    乔芸掩嘴笑道。

    “乔小姐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将我的身份透露给你呢?”

    “因为…因为他料到我会寻求你的帮助,而若是由你提出一起对付王啸龙,我不会拒绝!”

    “正确!”

    顾清打了个响指赞道。

    “可是,他凭什么认定我一定会同意呢?接到你的电话时,我也是犹豫了好久,才决定过来的。”

    乔芸蹙起弯弯的绣眉疑惑道。

    “因为叶小曼!”

    “小曼?”

    乔芸低声呢喃了几句后,立即恍然大悟。

    自己和叶小曼是亲密无间的闺中密友,自己的喜好,叶小曼自然十分清楚。

    “原来是这样,我懂了!”

    “喂你俩说啥呢,能不能说清楚,什么玩意就懂了。到底是因为啥啊?”

    沈亦白被二人的对话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今晚自己脑筋出奇的灵光,顾清先前说的那些都能听懂。

    还以为是最近受到顾清的熏陶,智商有了长足的进步,正沾沾自喜呢,结果两人又在这里云山雾绕的说一些听不懂的话,这让沈亦白如何能忍,立即就不满的吼了出来。

第二十三章 真相三

    “小曼知道我是顾清的书迷。所以,布局人应该也从小曼那里知道了这点并加以利用。真是好算计啊!”

    解释过后,乔芸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可惜,他还是算漏了一点。乔小姐是只身前来,并没有带来青衣社的其他人手。”

    “这件宝物…牵扯太大,我不敢轻信任何人。”

    乔芸还不知道顾清已经从王啸龙这里知道了宝物的情况,顾清也没有点破,转头看向王啸龙。

    “王老板对我的这个回答满意吗?”

    “有些道理!”

    王啸龙沉吟片刻后点头道。

    “第二个问题,布局人到底是谁?”

    “呵呵,王老板太过心急了,按照我写小说的习惯,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都是要在最后一刻才能揭晓的,现在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顾老弟!现在可不是在写小说。事关王某的身家性命,可不能儿戏啊!”

    王啸龙身体前倾,拿起茶几上的一把手枪在手中把玩。

    “不急不急,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说。不知王老板可还有疑问?”

    王啸龙带有威胁意味的言语和动作,却是没被顾清放在心上。

    只要藏宝图还没找到,自己的安全就有绝对的保证。

    “既然顾老弟坚持,王某也不好强人所难。不过第三个问题,希望顾老弟能够如实告知。”

    “王老板请讲。”

    “藏宝图到底藏在哪里?”

    乔芸听到王啸龙直接说出藏宝图三个字,眉头皱起,目光也变得警惕起来,悄悄的打量起众人的表情。

    顾清神色如常,似乎早就知道。

    这个家伙不愧是让我心动的男人,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

    乔芸在心里暗自嘀咕,脸蛋上也浮起了一层红云。

    沈亦白则是满脸不屑。

    “什么狗屁藏宝图,老子见过的江湖骗子几乎人手一套,有什么稀罕。”

    邢子庸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就好像正在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乔芸心头疑云窦起,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王啸龙还在把玩着手枪,目光却始终定在顾清身上。

    “借纸笔一用。”

    顾清早就料到王啸龙会问出这个问题,毕竟宝物的下落才是他最关心、最在意的。

    管家有福不知顾清为何会提出这个要求,连忙看向自家主子。

    见王啸龙点头,才连忙去二楼书房取来纸笔。

    结果却是一张宣纸和一支毛笔。

    毛笔顾清用不惯,不过反正不是用来写字的,也就将就了。

    执笔在手,歪歪斜斜的在宣纸上画出了一个怪异的图形。

    “诸位请看,这是法医尸检时,在叶小曼身上发现的。经判断,是叶小曼临死前,用指甲在皮肤上划刻出来的。”

    顾清所画图形,正是法医老张在叶小曼大腿根部内侧的位置发现的。出于某种原因,顾清并没有详细说明图形刻画的具体位置。

    沈亦白是看过这个图形的,撇了撇嘴,仰起下巴。

    显示出一副老子早就看过的孤傲模样。

    王啸龙和乔芸却是第一次看到,都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近前仔细打量。

    毕竟有可能关系到藏宝图的下落,容不得两人不慎重对待。

    查看了半晌,两人的神情越发的古怪与疑惑。

    “这画的到底是什么?”

    乔芸率先忍不住出声问道。

    王啸龙也看向顾清,双眼微眯,里面涌动着危险的光芒。

    藏宝图事关重大,一旦找到,这些人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刚看到这个图形时,我们也有过猜测,以为是叶小曼在暗示凶手的身份。可今早前来拜会王老板时,终于被我发现了这个图形代表的真正含义。”

    “其实我们之前都想多了,这个图形不是暗指,也不是谐音,它就是代表了本身最基本的意思——指向。”

    “指向!什么意思?”

    参与过猜测的沈亦白挪动着壮硕的身躯,挤开乔芸和王啸龙,凑了过来盯着图形问道。

    “叶小曼画的就是箭头啊,箭头指着的方向,就是藏宝图的位置。”

    顾清解释。

    “啊!”

    沈亦白连忙顺着箭头指着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了沙发。

    “藏在了沙发底下!还是里面?”

    沈亦白开始发散思维猜测。

    顾清习以为常的拍了拍沈亦白的肩膀,示意他别费劲了,听自己说。

    “想要看懂这个图形,首先要搞清楚两点。”

    顾清抬高拿着宣纸的手臂,另一只手指着图形,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

    同时微不可查的朝身侧瞟了一眼,看到有身影一闪而过。

    算你小子机灵,不枉费我浪费许多的力气与口水。

    “首先,要考虑到叶小曼画出这个图形时的姿势。”

    顾清现在首要任务就是拖延时间,所以即便不想提,却也是不能不提了。

    他将宣纸贴在自己大腿根部,调整了几下后说道。

    “图形就是以这个角度,刻画在这个位置。”

    乔芸面色羞红,想看又有点不好意思,最后只能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偷瞧。

    王啸龙和沈亦白却是不管那么多,都弯下腰来歪着头凑近仔细观察。

    被两个老男人盯着自己的敏感部位,顾清也不太得劲,连忙又把宣纸抬了起来。

    “大家看一下,若是自己在身体的这个部位画出箭头,正确的指向应该是这样。”

    顾清将宣纸上下颠倒,由五根线条构成的双箭头图形,斜斜的指向了棚顶。

    “哦!我知道,叶小曼是把东西藏在了棚顶。”

    沈亦白恍然大悟。

    “不可能。”

    王啸龙却是大摇其头,立刻予以否认。

    “你们也看到了,我这间房子的棚顶距离地面有多高,不借助梯子根本就不可能在上面藏东西。而且梯子只有后院的仓库里有,屋子里是没有的。”

    “也许是从楼上的窗户爬上去,藏到瓦片底下了呢。”

    “除非小曼会飞。”

    “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你会破案,还是我会破案。”

    “至少我不会胡说八道。”

    “你信不信我崩了你先。”

    “你的枪现在在我手里。”

    “好啦二位先不要吵了,我刚刚说过了,必须同时搞清楚两点,才能够明白这个图形的意思。请稍安勿躁,听我讲解第二点。”

    顾清打断二人的争吵,将话题拉回到正轨。

    众人的目光这才重新转回到顾清身上。

    “暂且认定,叶小曼画出的图形是指明方向的箭头。那么又有新的问题出现了。为什么她要画两个串联的箭头呢?”

    “额…我猜是代表楼层。一个箭头代表一楼,两个箭头就代表二楼。会客厅的棚顶虽然很高,但二楼就低很多了。人只需要站在高一些的椅子上或者桌子上,就能在棚顶藏东西了。”

    沈亦白不知为何,今晚的状态尤其神勇,思路异常的清晰。

    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竟是连王啸龙都忍不住连连点头。

    顾清一时也呆住了。

    要不是自己早就猜到了最终答案,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被沈亦白给说服了。

    怔了片刻,顾清晃了晃头,甩掉脑袋里面被强行灌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诸位想一下,这个双箭头图形,平时有没有见过呢?就是身边很熟悉的东西。”

    听到顾清的话,几人都垂目露出思索之色。

    顾清透过人缝朝外瞄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我想到了!”

    短暂的思考过后,沈亦白率先抬起头来,神情激动的大喊道。

    “表!表!是表!”

    “什么表?”

    乔芸和王啸龙疑惑的看向他。

    “表!表啊!”

    沈亦白举起右臂,指着手腕上带着的手表吼道。

    “这…也不像啊。”

    乔芸翻了个白眼道。

    “我这不像,但是…但是火车站的像…钟塔,钟塔啊!那上面的表针…”

    见乔芸和王啸龙还是一脸不解的表情,给沈亦白急的是抓耳挠腮,正寻思该怎么给两个笨蛋解释。

    目光却是看到了二楼走廊墙壁上挂着的钟表。

    “看那!看到了吗?”

    几人顺着沈亦白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钟表的表盘,还有时针和分针。

    这种挂钟的指针前端带有一个三角形的箭头,即使在稍远的距离时,也可以清晰的看清楚时间。

    会客厅里的空气顿时一滞,王啸龙和乔芸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几分。

    现在时间是晚上10:38。

    硕大的表盘上,时针和分针之间有很小的角度。

    此时恰好秒针走完了完整的一圈,分针顶端的箭头,一丝不苟的履行着自己的工作,前进了一个小格。

    最粗和最长的两根指针之间的夹角更小了。

    再过几分钟,两根指针就将重合在一起。

    跟顾清画出来的图形一模一样。

    被串联起来的双箭头。

    图形!

    指向!

    全都对上了。

    几人在心中计算了一下,当两根指针重合时的时间,指向的方向。

    然后顺着方向看去,悬挂在会客厅西墙上,一副巨大的王啸龙本人画像映入众人眼帘。

    “庸子你在那干吗?”

    沈亦白突然诧异的喊道。

    几人这才注意到,硕大画像下方,正有一个人站在两个摞叠起来的椅子上,伸出手臂在画框下沿的背面取出来什么东西。

第二十四章 真相四

    “小子!我劝你最好还是把东西乖乖的交出来。”

    王啸龙最先反应过来,举起手枪瞄准邢子庸,厉声威胁道。

    终于找到了!

    叶小曼这个贱人,竟然把藏宝图藏在了自己画像的后面。

    可随即脑海里又蹦出来一个疑问。

    叶小曼是什么时候,怎么藏到哪里去的呢?

    一旁的顾清将王啸龙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似乎是猜到了他的想法。

    “王老板还记得叶小曼是怎么从洗衣间跑出去的吗?”

    被顾清这么一提醒,王啸龙只是稍加思索就想明白了。

    叶小曼打碎了洗衣间的窗户玻璃逃到后院,那她是用什么打破的玻璃。

    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洗衣间里好像的确有两个椅子。

    但是因为王啸龙本人从不进厨房和洗衣间,所以对椅子出现洗衣间里是否正常,并没有什么概念,所以当时也就没多想。

    “小贱人!”

    想到这里,王啸龙不由得恨恨的骂了一句。

    这是顾清感觉肩膀被人撞了一下,扭头去看,沈亦白正一脸坏笑的朝自己竖大拇指。

    顾清没搞懂沈亦白是什么意思,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高啊!庸子是你安排的吧。”

    沈亦白压低了声音问道。

    明白过来的顾清翻了一下白眼,知道这家伙是误会了,他竟然还没搞清楚状况。

    刚才的一通分析很犀利啊,顾清都差一点信了,这阵怎么又开始犯浑了呢,难道是回光返照?

    乔芸看看邢子庸,再看看顾清,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可随后看着顾清的眼神越发的迷离。

    这就是我欣赏的男人啊!

    在王啸龙枪口的威胁下,邢子庸却没有半分惧怕,慢条斯理的从椅子上爬下来,因为右腿受伤,落地时还趔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把藏宝图给我,我可以保证不杀你。”

    王啸龙眯着眼睛说道。

    邢子庸却好像没听到似得,左手拿着从画框背面取出来的纸袋,右手伸进裤兜里,掏出来一个打火机。

    沈亦白看着打火机有点眼熟,连忙去摸自己的裤子口袋,香烟还在,打火机却是没了。

    “这臭小子,连我的东西都敢偷。”

    将摞在上面的椅子拿下来,邢子庸一屁股坐下去,舒坦的长出了一口气。

    “这两天的确是累坏了,头,赏根烟抽呗。”

    邢子庸朝着沈亦白咧嘴一笑后喊道。

    “抽个屁!”

    沈亦白嘴里骂骂咧咧,可还是取出烟盒,朝邢子庸走了过去。

    “沈探长是真不把我王某人放在眼里啊,你就那么有把握,我不会开枪杀了你!”

    王啸龙突然把枪口转向沈亦白,同时拇指搬开了击发器。

    “艹!你试试!来你试试!”

    沈亦白是什么人,吃软不吃硬得主,怎么会被王啸龙给唬住。

    “那就再见吧!”

    王啸龙也不是虚张声势,见沈亦白伸着脖子把脑袋凑到枪口上,狞笑着就要扣动扳机。

    也好,拿他杀鸡儆猴。

    顾清见状不好连忙拦在二人中间,一只手抵住沈亦白胸口,一只手将枪口轻轻推开。

    “二位先消消气,事情还没说清楚,没必要大动干戈。”

    可王啸龙却是顺势将枪口瞄准了顾清的脑门,冷笑道。

    “顾老弟,藏宝图已经找到了,你觉得在我王某人的眼里,你现在又算个什么东西呢!”

    “王老板不愧是做大买卖的,过河拆桥的本事当属一流。”

    顾清也没怕,笑着退后一步说道。

    一直站在顾清身后的乔芸,左臂环抱胸前,右手则是一直在抚摸着别在胸口上的圆形胸针。

    乔芸的确没带手枪,可这枚胸针里却是暗含机关,表面的圆形宝石其实是中空的,只需要手指用力按下,就会弹射出见血封喉的毒针。

    只要发觉王啸龙有开枪的迹象,乔芸就会毫不犹豫按下机关。

    啪嗒!啪嗒!

    富有节奏的声音响起,让剑拔弩张的气愤有所缓解。

    众人训着声音看去,就见邢子庸一下一下的拨弄着打火机滚轮,桔黄色的火苗忽隐忽现。

    装着藏宝图的纸袋,此时就悬在火苗上方。

    只需火苗再高一点点,或者纸袋再降下一点点,立刻就会盛开出一朵短暂却绚丽的花火。

    王啸龙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小兄弟没冲动,有话慢慢说,有什么条件和要求都是可以谈的。你先把东西放下。”

    “他妈的贱种!”

    沈亦白骂了一句,拿着烟盒就朝邢子庸走去。

    “姓沈的你给我站住!”

    王啸龙怎么可能让两人汇合在一起,立刻又抬起枪口指向沈亦白。

    “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有本事你开枪打老子啊。”

    沈亦白吼道。

    “你他妈的以为我不敢。”

    王啸龙也怒了,自己已经多少年没被人当面如此挑衅了。

    啪嗒!啪嗒!

    邢子庸冷冷的看着他,继续拨弄着打火机。

    “操他妈的!都他妈逼老子,那就谁也别想好过,都他妈死吧!有福,干死他们。”

    王啸龙毕竟是一代枭雄,养尊处优多年渐渐收敛起来的戾气,在这一刻终于是爆发了出来。

    “好啊,上都市堂堂一代大亨,跟我们几个无名小卒一起同归于尽,怎么算这笔买卖都是赚啊。”

    邢子庸突然说话,声音沙哑的就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捏着纸袋一角的手落了下去。

    火苗接触到纸袋,巨大的热量传递过去,纸袋的一角顿时熏黑,一抹幽兰色的火光燃起。

    “说出你的条件,只要不是要我的命,我都可以满足。”

    前一瞬还满面狰狞,叫嚣着大不了一起死的王啸龙,下一瞬却立刻恢复了老谋深选的冷静模样。

    两种极端情绪之间的转换如此的迅速、自然,看的顾清都忍不住要鼓掌叫好了。

    “放他们走,剩下的事情与他们无关,咱俩好好谈。”

    邢子庸将纸袋上燃起的火苗吹灭后说道。

    “不行!至少现在不行。必须让我亲自查验里面是否真的有藏宝图才行。否则谁都不准离开。”

    王啸龙毫不犹豫的否决道。

    “那就没办法了。”

    邢子庸叹了口气,再一次将纸袋凑向火苗。

    王啸龙突然前冲两步大喊。

    “不要!”

    “庸子小心。”

    沈亦白的喊声几乎是同时响起,接着合身朝管家有福扑了过去。

    砰!

    枪声响起,邢子庸身形晃了晃,肩膀上出现了一个血洞,鲜血瞬间涌出,浸透了胸口衣襟。

    “老子弄死你!”

    沈亦白将躲在王潇龙身后打黑枪的有福扑倒,趁势一拳结结实实的砸在他的面门上。

    砰!

    又是一声枪响,这次是王啸龙开的枪,邢子庸身形再次一晃,肚子上也多出了一个血洞。

    “枪法太差了,要是沈头的话,第一枪的时候我就死了。”

    邢子庸嘴里已经开始涌出血沫,身体也虚弱的靠在椅背上,可拿着打火机和纸袋的手却依旧稳定。

    纸袋上再次燃起幽兰色的火苗。

    王啸龙举枪就要再射,这一次他有信心打中这个该死的家伙的脑袋。

    可随即感到脖子一麻,似乎被蜜蜂蛰了一下。

    “老板!老板!”

    大门外传来枪手的询问声。

    刚刚的两声枪响惊动了他们,但是没有王啸龙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贸然冲进来。

    王啸龙伸手去摸脖子,可手臂抬到一半时就没了力气,软踏踏的垂了下去。

    然后身子一歪,倒在了地板上。

    乔芸不知何时已经将胸针拿在手里,站在顾清身边,脸上带着冷笑。

    “汉奸卖国贼都没有好下场!”

    “我…我要是死了,你们都…都活不了…”

    躺倒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的王啸龙,断断续续的说道。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邢子庸嘴里发出嘶哑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怪声,也不知是哭还是笑。

    “小曼…我给你报仇了…原…原谅我…好不好…”

    邢子庸痴痴地看着门口方向呢喃道,似乎那里站着一个其他人都看不到的身影。

    乔芸脸色有些发白,双手抓住顾清的胳膊,躲在他的身后。

    沈亦白这边已经处理完毕,管家有福满脸是血的躺在地板上,身体一抽一抽的,半死不活的样子。

    “臭小子,这次你要是死不了,就等着挨揍吧。”

    沈亦白攥紧手里的烟盒,朝邢子庸走去。

    “头!你…别过来。我没脸见你。”

    “说什么你娘的屁话。”

    “外面的枪手马上就要进来了,再不走今天就都要死在这了。”

    “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顾哥怎么办?乔芸怎么办?”

    沈亦白一愣,是啊,自己是死是活都是自己的选择,可不能连累顾清和那个叫什么…乔芸的娘们的啊。

    沈亦白就是再迟钝,此刻也都已经搞明白乔芸的身份了。

    对她的观感立刻降低了许多。

    可毕竟帮了忙,也不好再甩脸子给人家看。

    “你俩先走,我带着庸子随后跟上。”

    沈亦白朝顾清说道。

    “姓沈的!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所有人就一起死。”

    谁知邢子庸突然变了脸色,从裤裆里掏出两个手雷握在手里,恶狠狠的破口骂道。

    “你他娘的…”

    “滚!知不知道老子这些年跟在你身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眼睁睁看着其他组吃香的喝辣的,可是你呢。除了查案就是查案,每个月那么点薪水连顿肉都不舍得吃,跟了你姓沈的,老子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滚!赶紧在老子面前滚出去,老子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滚啊!”

    邢子庸声嘶力竭、破口大骂。

    沈亦白面红耳赤的呆立当场,手足无措。

    一包香烟翻转着飞了过来,邢子庸伸手去接却抓了个空。

    费力的弯腰,捡起掉落在脚边的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后抽了一口。

    “咳咳…咳咳咳…真他妈难抽!不过还是谢了。”

    邢子庸朝顾清投去感激的眼神。

    既是谢这根烟,也是谢顾清帮助自己完成了最后的复仇。

第二十五章 释疑

    “去二楼找个窗户边守着,找到机会就跳下去。”

    虽然嘴上说着难抽,可邢子庸还是一口接一口的猛抽着,烟雾缭绕中,他的脸孔显得有些模糊而神秘。

    “一路…走好!”

    顾清点了点头,郑重跟邢子庸道别。

    被烧坏了一角的纸袋飞向乔芸。

    “小曼和你的交易完成,别忘了你答应过的条件。”

    “可…”

    乔芸刚想说叶小曼已经死了,却是被顾清拉住胳膊朝楼梯走去。

    “走了。”

    经过沈亦白身边时,顾清推了他一把。

    “庸子他…”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看着三人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邢子庸扔掉将要燃尽的烟蒂,又重新续上一根。

    他发现自己突然有点喜欢烟雾在肺叶里翻腾时,带来的那种刺激感。

    那是活着的感觉。

    可自己必然是要死的,这是一早就计划好的。

    不然她们母子两个在那边受欺负了怎么办,总要有一个男人给她们撑腰。

    在这边,自己没能尽到责任,就只能到了那边补偿给她们了。

    大门打开,枪手们冲了进来。

    看到了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王啸龙和管家有福。

    六个黑洞洞散发着杀气的枪口瞄准了邢子庸。

    叮当两声在地板上响起。

    枪手们低头看去,看到两个形式扳机的东西还在地板上跳跃。

    “嘿嘿!也不知道洋鬼子的这玩意威力如何。”

    几秒钟后,两枚从东度公司的人身上顺来的手雷爆炸了。

    巨响自一楼传来,虽然隔着一段距离,还有房门和地面的阻挡,站在窗口的三人仍被震的双耳轰鸣。

    这就是邢子庸说的机会!

    守在后院的枪手被爆炸声吸引到了一楼,三人顾不得许多,从窗口跳了下去,然后玩命似得朝栅栏围墙跑去。

    翻过栅栏,三人又在漆黑山林中狂奔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歇息。

    乔芸早就累的不行了,一路上都是顾清架着她才勉强坚持到这里。

    此时精神放松,整个人立刻瘫软如泥的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只有高耸的胸膛不停地起伏,喉间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顾清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去,不过强迫症和轻微洁癖,还是驱使着他想找个相对干净干燥点的地方休息。

    还没等他找到合适的地方,衣领却是被一只大手抓住,顾清抬头,一个拳头在眼前不停地放大。

    嘭!

    拳头与脸颊相撞竟是发出清晰可闻的闷响,顾清脑袋里面像是开了水路道场一般,各种噪音轰鸣响成一片,嘴巴里面有带着甜腥味的暖流涌出来,又顺着嘴角留下。

    沈亦白最后一刻强行改变了拳头击打的位置,放过了顾清脆弱的鼻梁。

    “你知道的!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

    “为什么不拦着他,为什么明知道他是去送死,还不拦着他!”

    “我看错你了,你就是个冷血的怪物,顾清,你不是人!”

    “呜呜…呜呜…”

    “庸子死了!他怎么就死了!”

    “都怪你!都怪你!”

    吼道最后,沈亦白已经泣不成声,他松开了顾清,蹲下去将头深深的埋在双膝之间,双手不停地拍打着脑袋。

    顾清踉跄着站稳了身体,揉了揉又肿又烫的脸颊,擦掉嘴角的血迹,走到沈亦白身边,与其并肩蹲下。

    乔芸侧过头来,看着两个大男人,一个失声痛哭,一个嘴角带血脸颊红肿。她想要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算了,男人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哭了大概十多分钟,沈亦白已经感觉不到下半身的存在了,身体失衡,一屁股坐倒在枯枝败叶上。

    顾清也坐了下来,递过来一根烟。

    犹豫了一下,沈亦白还是接叼在嘴里。

    二人并排而坐,都不说话,只是看着头顶的一小块星空发呆。

    “不想解释一下吗?”

    许久后,沈亦白用干涩的声音问道。

    “其实你心里都清楚,为啥还要问我呢。”

    顾清的声音也好听不到那里去。

    虽是这么说,喷出一口烟后却还是解释道。

    “娘俩都死了,留他一个人在世上也是受罪。现在大仇得报,一家团聚,挺好。”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庸子就是布局人的?”

    沉默了一会,沈亦白又问道。

    “下午你和庸子睡着后,我和乔小姐见面时知道的。当时我问乔小姐…”

    “叫我小云。”

    “我问小云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她没有回答。没有回答,就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还记得夜总会的化妆间里,地板上的痕迹都被擦掉的事情吧。咱们最初怀疑是叶小曼的熟人,担心通过脚印暴露身份,才清理了现场。当时还是陷入了思维误区啊,其实人家就在咱俩眼前晃悠呢。”

    “再结合小云所说,我就将怀疑目标锁定在了你和庸子身上。又仔细分析过后,你的嫌疑被排除。当所有可能都被排除后,无论多不可能,剩下的就是唯一的可能。”

    顾清这句说的有点绕嘴,可沈亦白还是听懂了。

    闷头抽了一会烟,突然抬头说道。

    “有一个漏洞。”

    “你是指富川太郎的死亡时间对吧。”

    “咱们是一点多到的和平饭店,你当时检查尸体亲口说死亡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也就是24号晚上九点到25号凌晨一点之间。这段时间庸子一直是和咱们俩待在一起的,他没有作案时间。”

    “还记得富川太郎尸体下面铺着的被子吗?”

    沈亦白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却是完全没有印象了,于是摇了摇头。

    “被子铺在尸体身下,中间区域平坦,四角及边缘却是呈堆叠状。还有被子、被单和床垫都湿透了,地板上也有大片的水迹。今早给铁路局去过电话后,我还给和平饭店也打了一通电话。让他们检查了一下冰库。像这种高档饭店,都会有专门储存冰块的地下库房。检查的结果是,冰窟里的确少了很多冰块。”

    “我现在脑子很乱,别整那些拐弯抹角的,直接说结果。”

    沈亦白没好气的嘟囔道。

    “庸子杀死富川太郎后,将冰块挨着尸体码放,然后再用被子包裹住冰块。冰块能够延缓尸僵以及尸斑出现的时间,而被子能够延缓冰块融化的时间。冰块九点左右全部融化,融化的水渗透了被子床单,并流到了地板上。包裹冰块的被子也呈现出现场看到时的那种奇怪状态。”

    “我当初对死亡时间的判断是错误的。富川太郎真正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五点半到七点之间,从和平饭店到火车站开车只需要半个小时,咱俩在车站见到庸子时是8:40分,一个多小时,足够他杀人和布置现场了。所以,漏洞并不存在!”

    气氛一次陷入沉默,香烟前端的红色光点,随着每一次的抽吸,发出明暗不定的光晕,映照出沈亦白痛苦的面孔。

    他想要继续找出漏洞,以此减轻刑子庸身上的嫌疑。

    可是…

    “还记得那几个洋人的房间里,我让你看过的镜子碎片吗?”

    黑暗中,沈亦白瞥了顾清一眼,没作答复。

    “庸子只有一个人,即便是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想杀死三个洋人也没那么容易。杀死了前两人后,庸子和亨利应该发生过搏斗,期间墙角的穿衣镜被打碎。杀死亨利后,庸子为什么要费时费力的将碎片打扫干净,还把穿衣镜挪走藏起来呢。”

    “妈的!他的腿伤根本不是摔得。臭小子连我都敢骗。别让我再见着他,否则…唉!”

    穿衣镜破碎时划伤了刑子庸的腿,镜子碎片上沾染了他的血迹。因此,他才会费时费力的将镜子碎片清理干净,再挪走穿衣镜,避免暴露。

    然后谎称是骑车时不小心摔得。

    整个案件中所有疑点,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娘的,别打扰老子,老子困了,要睡觉!”

    沈亦白骂骂咧咧的躺了下去,几秒钟后就开始鼾声大作。

    顾清背靠大树,一根烟还未抽完,头也慢慢的歪到了一边。

    两天的时间内,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痛失好友,大喜大悲,两个人都累坏了。

    寂静的山林里,有虫鸣、有鸟啼、有鼾声,还有乔芸发出的一声叹息。

    天亮后,三人走出山林,四处观望查看,发现竟然还是在王啸龙宅邸的附近。

    站在一处稍高些的土丘上,还能看到房子里进进出出的警员。

    “你…接下来要去哪?”

    沈亦白朝顾清问道。

    “这里已经没我的事了。准备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再吃一顿大餐。对了,庸子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顾清想了一下后问道。

    “还能怎么处理,犯错就要认。那狗东西敢做,老子就敢判他。”

    沈亦白瞪着眼睛吼道。

    人生地不熟的顾清,最终还是被乔芸的眼神和恳求攻陷,随着她一起回到市区。

    如他所愿,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和乔芸一起吃了顿丰盛的午餐。

    下午回到乔芸的一处秘密住所,美美的睡了一觉。

    当然,两人是分屋睡得。

    乔芸的确是非常崇拜痴迷顾清,但还没达到以身相许的程度。

    而且顾清也不是随便的人,同时对乔芸还是怀有一定的戒心。

    下午三点,二人被电话铃声吵醒。

    浑身虚弱发力的顾清,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房间,乔芸刚好挂断电话。

    “沈探长说事情已经办好了,他准备将邢子庸和小曼葬在一起,问你去不去。”

    顾清有些恍惚,昏沉的脑袋里面各种犹如梦境一般的画面闪过。

    王啸龙宅邸附近的山林里,之前掩埋过叶小曼尸体的土坑,现在已经被沈亦白扩宽加深了许多。

    足够一家三口安心的居住了。

    树林中有脚步声响起。

    “修房子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第二十六章 梦幻泡影 亦幻亦空

    换了一身崭新洋装的顾清走过来不满的抱怨道。

    跟在他身后的乔芸,一身黑色装束,手里还捧着一束黄白相间的菊花。

    沈亦白已经知道二人的关系并不是之前自己想的那样,所以对乔芸的观感下降了许多。

    这个女人太神秘了,让人看不透。

    可此时见二人联袂而至,一副金童玉女的模样,心里又有点期待两人之间发生点什么。

    反正顾清猴精得很,估计不会吃亏。

    “就你那小体格,来了能干什么,还不是要靠我。拉我上去。”

    从土坑里出来,将铁锹插在身旁的土里,看了一眼时间。

    “怎么还没到。”

    顾清目光环视了一圈,没见到棺材之类的东西,想了一下后问道。

    “不会是老张和老李吧?”

    “老张就是个死脑筋,说什么程序没走完,尸体不能拉走。让我先布置,等完事了他和老李亲自送庸子一家过来入住。”

    整个上都警署,跟沈亦白和邢子庸关系还不错的,也就是那两位法医了。

    正说着话,三人就听到有吆喝声传来。

    循着声音看去,树影之间能看到一群人扛着一具硕大的棺木,一步一吆喝的朝上攀爬。

    “想不到啊,你们两个家伙这么大手笔,这幅棺材要不少钱吧。老李你是不是把你家闺女的嫁妆给偷出来了。”

    棺材抬到近前,沈亦白围着转了一圈后,拍着法医老李的肩膀揶揄道。

    “滚蛋!老子哪有那么多钱,棺材钱是老张出的,这个才是我花的钱。”

    老李将手里捧着的灵牌塞进沈亦白怀里。

    “邢子庸、叶小曼、刑宝宝之仙府宝地…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懂个屁!这叫白话,现在文化人圈子里最流行的。”

    沈亦白被老李嚣张的气势给唬住了,扭头去看顾清。

    见顾清笑着点头,也就信了几分。

    法医老张指挥着苦力将棺木下入坑底,正想让他们顺便把挖出来的土填埋回去,却被沈亦白制止了。

    “我兄弟一家住新房子,房顶当然的我这个当哥哥的亲自来。”

    然后又朝几个苦力说道。

    “哥几个辛苦了,找这位张警官结工钱,就可以下山回家了。”

    “合着你是一毛钱没出啊。”

    老张一边掏钱一边嘟囔道。

    “这话说得,我不是没钱吗。”

    沈亦白理直气壮的反驳道。

    邢氏仙府很快就弄好了,按照沈亦白的意思,灵牌直接放在棺材盖上一起埋了,坟包也不起了,直接夷为平地。

    这样清净,没人打扰,挺好!

    没有纸钱,没有香烛。

    鞠躬过后,新宅入住仪式圆满完成。

    老张和老李打了声招呼率先离开,法医室里还有好几具残缺的尸体等着他俩回去拼装呢。

    邢子庸临死时引爆的两枚手雷,连同王啸龙和管家有福在内,当场炸死五人,后经抢救无效又死了四个。

    跟顾清聊了一会,并约好晚上一起吃饭后,沈亦白也走了。

    昨晚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其中还有王啸龙这种大人物,作为探长兼亲历者的沈亦白,未来几天都有的忙了。

    临走之前,沈亦白取出两封信,分别交给顾清和乔芸。

    “中午收拾庸子的东西时,在他被子里发现的。我的那封已经看过了,你俩的我可是一动没动啊。”

    乔芸没想到邢子庸竟然还会留给自己一封信,打开后一眼扫过,只有寥寥几行字。

    “你说的没错,他把交易的条件转给了沈亦白,让我想办法将他调离上都。”

    中午吃饭时,乔芸就询问过顾清,邢子庸临死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之前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庸子让你去和平饭店,除了扮鬼引我入局外,其实还有另一个目的。”

    “就是这个?”

    乔芸扬了扬手里的信纸。

    “没错,庸子不信任你,担心你毁约。所以把你我同时引入局中,让我来监督你。”

    听到顾清的回答,乔芸沉默了半晌后,又问道。

    “昨天你说事成之后,让我帮忙捞个人,也是沈亦白吧。”

    “是啊,我和庸子想一块去了。老沈在上都得罪了太多人,万一哪天刘特派员去别处赴任,估计老沈也能下去陪庸子一家了。”

    “没准刘特派员会带着他一起走呢,毕竟有过救命之恩。”

    “不要太高估了当官的良心,他罩着老沈只是为了做给所有人看,证明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就老沈那油盐不进、眼里不容沙子的个性,没有那个政客会喜欢并带在身边的。妥妥的一个惹祸精啊!”

    “呵呵,行了,不说那些了。我今晚就要回津南了,你呢?”

    乔芸期待的看着顾清的眼睛。

    “额…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得过些天才回去。”

    顾清扯谎道。

    “哦!”

    乔芸失望的应了一声。

    若是可以,她也想推迟几天,跟顾清一起走。但手中的藏宝图极有可能关系到传国玉玺,津南总社那边催的太紧,已是不能再拖延了。

    “那你晚上会来车站送我吗?”

    乔芸退而求其次的问道。

    “额…我尽量。”

    乔芸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顾清挥手相送。

    寂静的山林墓地里,只剩下顾清一个活人。

    这时,他才将邢子庸留给他的信件拆开。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可顾清心头其实仍有一个疑团没有解开。

    邢子庸临死前说的那句话,还回荡在顾清的脑海里。

    “小曼…我给你报仇了…原…原谅我…好不好…”

    顾清清楚的记得,当时邢子庸的神情中,除了有大仇得报后的快意和解脱,还有愧疚。

    下午睡觉时,顾清甚至在梦中还在思考这个疑点。

    他还想到了沈亦白提出的问题。

    叶小曼为什么没能成功逃脱,真的是因为时间紧迫,只能放手一搏吗?

    以邢子庸的谋划能力,怎么可能忽视如此重要的事情。

    顾清觉得,这其中一定还有哪个环节,是自己没能发现的。

    而这个环节,或者说是真相,也许就在这封信里。

    “偶像!呵呵,我还是更喜欢这样称呼您。您能看到这封信,说明我的计划已经成功了。您能活着,我很高兴。

    相信凭偶像您的能力,一定已经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过程和真相,我也就不在信里赘述了。

    我要跟您说的是24号凌晨时发生的事情。

    原本的计划里,在小曼得手后,我要翻越进后院,制造出一些动静吸引住守卫的注意,给小曼创造逃脱的时机。

    可是,我却害怕了。

    当时四个枪手聚在一起,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枪,我若是进去,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我本来以为自己不怕死,只要能跟小曼在一起,刀山火海都会去闯一闯。

    可是当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我还是退缩了。

    我就是个胆小鬼,是个懦夫。

    我看到小曼的身影出现在窗边,我看到她被枪手们逼了回去,可是我却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敢做。

    小曼又逃了出来,朝我这边拼命的跑,结果却被枪手们抓住。

    我觉得小曼当时一定是已经看到我了,看到了我躲在草丛里,躲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丑态。

    她没想到,自己喜欢的男人竟是如此的不堪,她当时一定很后悔,后悔将自己交给了这样的一个…废物!

    他们折磨小曼的时候,我告诉自己冲出去,大不了一起死。可是身体却还是不受控制的颤抖。

    由始至终,小曼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没有哀嚎、没有痛哭,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想,她的心应该已经死了吧。

    是我亲手杀死了她的心,她的希望,她对未来所有美好的向往。

    我看到他们抬着小曼的尸体进山,我跟在他们身后,等他们离开后,挖出了小曼的尸体。

    我坐在小曼旁边,看着她好像睡着了似得脸,感觉心一下子被掏空了。

    这就是失去爱人,失去一切的感觉吗?

    还真的是生不如死啊!

    于是我决定报仇,按照从您书里学来的知识,制定了一个复仇计划。

    可直到这时候,我其实还是怕死的,还是不想死的。

    直到在法医室,亲眼见到了我和小曼的孩子。

    他才三个月大,只有那么小一丁点,勉强能看出人形,却就这么死了。

    小曼没有把怀孕的事情告诉我,也许…她早就看出我不是一个能承担责任的男人吧。

    看到孩子的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必要活下去了。

    我要下去给她们母子赔罪。

    偶像!今生能认识你,我很高兴。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希望能做一回您真正的学生和朋友。”

    顾清抽出一根烟点上,插进泥土里。

    然后把信件点燃,埋入土中。

    “一言为定!”

    山林间的光线渐渐变暗,黑暗从四面八方朝顾清涌来。

    漆黑的天幕中,顾清隐约看到画面闪过。

    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娃骑在父亲的肩膀上,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揪着父亲的头发。空中发出“驾!驾!”的呼喊声。

    “慢着点,别摔着!”

    穿着红色旗袍的美丽妇人,将被风吹散的发丝别在耳后,一脸笑容的朝疯跑玩闹的父女俩叮嘱。

    ……

    “你是…狗蛋?”

    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美丽少女,突然拦住年轻警员,满面惊喜的叫道。

    “你是?”

    年轻警员惶恐的后退了一步,目光只是在少女脸上看了一眼,就连忙躲闪开。

    长这么大,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年轻警员有点被吓到了。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二丫啊,二丫,叶小曼。小时候住你家隔壁的那个。”

    “二丫!你…你…你怎么会是二丫…”

    年轻警员实在没办法将眼前的美丽少女,与小时候的那个又黑又胖又脏的小丫头片子联系在一起。

    “想起来了!呵呵呵,怎么样,女大十八变,我是不是变好看了。”

    确认眼前的美丽少女就是小时候的邻居玩伴,年轻警员先是一阵欣喜,可随后又变的腼腆起来。

    二丫现在长得真好看!

    他想看,可是又不敢。

    自己只是一个小小巡街,看二丫现在的装扮,应该是嫁到了有钱人家吧。

    美丽少女注意到保镖红姐从对面的铺子里出来,连忙抓住年轻警员的手。

    “你在哪里住,晚上我去找你玩。”

    知道了住址后,少女摆了摆手,跑开了。

    年轻警员看着在阳光下跑远的少女,似乎全身都在发着光,就像仙女一样。

    透着憨傻的笑容,在年轻警员的脸上绽放。

    《歌女幽魂》全篇终。

第二十七章 闺楼鬼影

    死寂黑暗中,三道刺目的白色光柱乍然亮起。

    顾清双目刺痛,连忙抬起手臂挡在眼前。

    待眼睛适应后,这才仔细打量起光柱里笼罩的事物。

    每一道光柱里都耸立着一扇门。

    由左至右,依次看去,分别是雕刻着精美纹路,糊着白色半透明窗纸的隔扇门。

    刷着淡绿色油漆,镶嵌着球形暗锁的木板门。

    包裹着暗褐色软包的防盗门。

    每扇门上都贴着白纸,上面用很丑的字迹写着可以通往的楼层。

    刷着绿色油漆,标注通往第四层的木板门顾清太熟悉了,分明就是刑事二组办公室的那一扇。上面还能清晰的看到沈亦白用脚开门时留下的鞋印。

    通往第二层的隔扇门和通往第三层的防盗门,却是没见过。

    思考了一会后,喃喃自语道。

    看门板的样式,应该是代表了不同的时空。油漆门里是老沈所在的是架空民国。隔扇门里应该是架空古代的某一时期,防盗门难道是现代。这栋大厦果然古怪,里面竟然有三个时空。

    难道我需要在每一个时空里都破解一桩谜案?

    同时出现代表三个时空的门,是让我可以自行选择?

    若是只有这三个时空,按照顺序,架空民国是一层、四层、七层…以此类推。第四层里还会是老沈所在的那个时空吗?还是又一段新的开始?

    信息太少,无法进行有效的推测啊!

    目前来看,三选一的话,最优选择是通往第四层的油漆门。

    顾清猜测,里面很大可能就是沈亦白所在的那个时空,没准推开门直接就到刑事二组的办公室了。

    相对其他两扇门里面的未知,第四层里有沈亦白,还有乔芸,即便是遇到再棘手的案子,也都能有个照应。

    可既然另外两扇门跟着一起出现,就一定是有用意的。

    或者这本就是大厦顶楼那个神秘人设计的陷阱。

    再或者…

    顾清想到了乔芸手里的那份藏宝图。

    在乔芸住处里,两人曾一起看过那份藏宝图。

    上面画着一些不明含义的长短线条和古怪符号。

    二人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顾清推测,这份藏宝图可能是残图,是真正的藏宝图的一部分。

    若是按照这点推测,隔扇门和防盗门里面的时空,极有可能藏着其他残图。

    那么神秘人所说的考验,是否就是与藏宝图有关?

    拼凑出完整的藏宝图,就能到达大厦顶层?

    所以,如果选了第四层,极有可能会错过其他两层的线索。

    习惯性的伸手一摸,竟然还真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

    顾清此时身上穿着的还是乔芸给他挑的洋装。

    思考了一根烟的工夫,顾清把香烟和打火机攥在手里。

    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的推开隔扇门走了进去。

    门后是无尽的黑暗,顾清进去后,房门自动关闭。

    黑暗中有画面快速闪过。

    ……

    冲天大火吞噬了木头搭建的小楼,凄厉的惨叫声自小楼中传出。忙着打水救火的仆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主母的身影在火焰中挣扎。

    与起火小院相邻的另一座庭院中,此时也响起了惊呼声。

    “鬼…鬼…有鬼啊!”

    仆人杂役们闻声齐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只身高数丈,青面獠牙的恶鬼就站在大小姐何淑萱闺阁外面,一只大手正朝房间里探去。

    如此骇人的景象吓得仆人们四散而逃。

    熊熊大火中主母何李氏的哀嚎声渐弱,挣扎的身影终是不甘的倒下。

    黑暗退去,光线骤然变得明亮,顾清率先摊开手掌查看。

    香烟还在,打火机却是消失了。

    宽大的衣袖盖住了半个手掌。

    顾清好奇的打量起此时身上的装束。

    灰中带蓝的老旧袍服,广袖长襟,布鞋布袜。

    抬手一摸头顶,浓密的长发盘成发髻,似乎还插着一根木簪子。

    探手入怀,摸出了一堆零七八碎的小物件,有铜钱、桃木小剑,黄色符纸,密封的葫芦等等。

    其中一张皱巴巴对折起来的硬纸,引起了他的注意。

    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张度牒。

    这次的身份是道士啊。

    只是不知道是街边算卦的骗子,还是驱鬼降魔的天师。

    迷茫之余,顾清打量起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条幽静的小巷,不远的巷口外传来喧闹嘈杂的人声,不时有身着古代服饰的行人身影一闪而过。

    有微风自巷口吹来,一张泛黄的麻纸飘飘荡荡正巧落在顾清身前。

    懸賞!

    麻纸上两个朱砂写就的红色大字映入眼帘。

    经查明,近日文登府周边发生的多起豪商劫掠案与府库库银丢失案,均为同一伙妖道凭借妖法所为,即日起文登府统辖范围内所有道士,须于七日内自行至府衙报备。逾期不报者,既视为妖道同伙,百姓检举可得赏钱两千文,活捉赏钱十贯。

    落款为文登府府衙,时间洪文十一年九月初八,上面还盖着鲜红的方形大印。

    所以这次自己的开局身份是通缉犯?

    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调查出那伙妖道的真实身份以自证清白?

    完全陌生的环境,对案情一无所知。身背高额悬赏,堪称移动宝库。

    这样的开局难度不低啊。

    还是应该改变一下装束先。

    思虑片刻,顾清做出如此计划。

    刚要挪步,有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从巷口传来,几名军士大摇大摆的自巷口经过,悬挂在腰间的佩刀随之晃动,磕碰在裙甲的铁片上。

    吓得顾清赶忙扭过头去蜷起身子,同时心中默念。

    “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可惜事与愿违,磕碰声响却是嘎然而止,而后进入巷子,越来越近。

    “前方那人可是道士?”

    有军士手扶刀柄厉声喝问道。

    一股自战场中凝练而成的铁血杀伐之气,自几名军士身上散发出来,激的顾清后脊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本想着势头不对撒腿就跑的打算立刻就被掐灭了。

    根据悬赏上出现的文登府和洪文十一年字样,顾清猜测这个时空应是仿照的明初。

    若悬赏里提到的洪文真是那位旷古烁今的乞丐皇帝的话,那这股无形却仍可夺人心魄的杀意就能解释的通了。

    明初太祖和成祖时期的军士战力冠绝天下,其中尤以太祖时期为最。

    洪武十一年,正是处于第二次和第三次北伐之间,曾经凭借铁蹄骑射屠戮了大半个世界的北元余孽都被明朝军队杀得望风而逃,自己一个现代宅男有什么本事能讨得好去!

    逃跑肯定是行不通了,搞不好会直接丧命于刀下,为今之计还是暂且保住性命为先。

    心中想清楚了利弊之后,顾清高举双手,慢慢转过身来讨好的望向四名军士。

    “小道见过几位军爷,不知军爷有何贵干?”

    看清楚顾清的衣着打扮,又得他亲口承认,几名军士立刻喜笑颜开,那慑人的杀意也随之消散无踪。

    走到跟前,一名军士用刀鞘踮起顾清下巴,让他抬起头来。

    “啧啧啧,活该哥几个运气好,也是小道士你师门积了德,这就送你一场天大的富贵。”

    话音一落,另一名军士自怀中取出块粗麻布,对着顾清当头罩来。

    顾清仿佛个物件似的,被麻布罩住打包起来。

    动手的军士犹嫌包裹的不够紧实,还将封口处打了个死结。

    然后顾清只觉得自己被提了起来,刀鞘磕碰裙甲的声音再次响起,同时耳中还听到了异常清晰的喧闹声。

    想来是已经走出了小巷,来到了人流熙攘的街道上。

    刚开始顾清还是有些紧张的,实在是几名军士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杀意太过瘆人,带给他很大的压力。

    王啸龙作为上都市的流氓大亨,那也是一路刀光剑影拼杀过来的,身上自带一股压迫感。

    可与这几名军士相比,差得可就太远了。

    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通过对几名军士刚刚言行进行分析,一颗悬着的心却是放了下来。

    性命应是无忧了!

    这几名军士应该不是为了府衙的悬赏才捉拿自己的,估计是自己道士的身份能够给他们带来一些帮助。

    顾清百多斤的体重在那军士手中却好似轻若无物一般,就这般随随便便提着,穿过数条街道,来到一座规模颇巨的宅院里。

    “大人,看标下给您带来什么好东西。”

    刚进到院子里,提着顾清的军士便高声喊道。

    “可是请来了郎中?”

    有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语气之中透着一丝疲态。

    “小姐的毛病哪是郎中能看好的,抓鬼驱邪还得是道士,嘿嘿。”

    军士嘿嘿笑着,将手中提着的麻布包一抖,把顾清给甩了出来。

    顾清噗通一声摔落在地,由于惯性又滚了几圈,这才停稳下来,头晕脑胀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咦!莫不是死了,小道士身子怎地如此不堪。”

    军士走过来,踢了几脚后奇怪的嘟囔道。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在顾清身旁停下,还是那道低沉的男子声音说道。

    “胡闹!让你们去请郎中,怎么带回来个小道士。”

    “大人,标下听这的管家所言,小姐是被恶鬼夺去了三魂六魄。便想着郎中只能抓药治病,招魂引魄还是道士更拿手嘛。”

    “一派胡言,尔等随我沙场征战多年,手刃敌寇无算。尸山血海里和衣而卧,可曾见到过一条恶鬼。”

    “可是大人,不止管家如此说,这府里的下人们都说亲眼所见。刚刚出去时,发现与之相邻的两所宅院都无人居住,打听过后才得知,原来前晚出现的那只恶鬼,周围的街坊邻居也都见到了。

    在别处有宅院的街坊都被吓得搬走了,剩下无处可去的,天黑之后也不敢出门。不止如此,姑爷府上闹鬼的事已经传了出去,现在就连货郎都不敢往这条胡同里来…”

    不等军士说完,男子却是气恼的将其打断。

    “无需多言,听闻此地府衙正在缉拿妖道,将他送与府衙。而后速请郎中过来给淑萱看病。若再敢自作主张,军法处置!”

第二十八章 红颜祸水

    趴在地上捯气的顾清一听要把自己送到府衙去!

    这怎么能行,就凭这个时代官府的尿性,进去了还能活着出来?

    就算运气好,活着给放出来了,估计那时燕王都已经进京了。

    想到这里,立即腰不疼了、腿不酸了,咕噜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目光一扫,就看到身边站着一名身着青色长袍,气质明显与众不同的中年男子。

    顾清的反应让几人稍稍怔了一下,随后就听到刷刷的刀锋出窍声响起,。

    还没等顾清看清楚发生了什么,脖子就被几把寒光闪闪,散发着寒意和血腥味的钢刀给架住了。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顾清连忙喊道。

    “妖道,可是要谋害我家大人?”

    提着顾清回来的那名军士情绪尤其激动,语气凶狠的质问道,大有你敢说一声是,我就敢劈了你的架势。

    顾清此时没有了初来这个时空的慌乱,加之心中已经想好了对策,面对军士的恐吓只是微微一笑,对着青袍男子拱手笑道。

    “贫道顾清,见过大人。”

    青袍男子未像手下军士那般紧张,始终沉稳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见顾清在刀锋威逼之下,仍能保持神情自若,眉宇之间更是隐隐透着自信,心中就有些惊奇。

    待听到顾清自报名姓,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异彩。

    “顾道长可有度牒?”

    青袍男子问道。

    “就在贫道怀中,这位军爷可取去给大人查验。”

    顾清对恐吓自己的军士笑道。

    “别耍花样,不然老子一刀劈了你。”

    军士说罢,伸出长满了绒毛的大手探进顾清怀里一通摸索,掏出来一堆零七八碎的小玩意。

    “盯紧了。”

    军士叮嘱了同袍一声,将自顾清怀里掏出来的东西捧至青袍男子面前。

    青袍男子应是见过度牒模样,没加分辨就将皱巴巴对折的度牒从一堆物品中挑出。

    “右给付道士顾清收执准此。”

    青袍男子展开度牒后轻声读道。

    “收刀!”

    “大人…他…”

    “嗯!”

    “尊令!”

    随着青袍男子一声令下,架在脖颈间的钢刀移开,顾清也终于是敢大口的喘气了。

    尽管面上装得镇定自若,可任凭谁被几把钢刀逼在喉间,要说心里一点不突突,不是吹牛逼就是缺心眼。

    “顾清…可是陇西侠道当下?”

    青袍男子朝顾清问道。

    一层细密的汗珠,立即从顾清脑门上冒了出来。

    “额…这位大人想来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贫道平日仅靠为人算命、测字、占卜吉凶为生。不偷不抢不赌不嫖,所谓侠盗应是恰巧与贫道同名吧。”

    “哈哈哈哈,此道非彼盗。此号乃是道长所行侠义之举传至关中后,心慕道长英姿者所起。奉孝久闻道长大名,奈何近年一直戍边镇海关,两地相隔万里无缘得见。没曾想今日因缘际会,得见尊容,实乃幸甚!”

    见顾清脸上变了颜色,自称奉孝的青袍男子露出诡计得逞的笑意,走前两步,攀住顾清双臂热络寒暄。

    “尚未通报名姓,还望道长莫怪。某家姓李名奉孝,现为镇海关右卫镇抚。”

    原来是侠道而非侠盗,下次拜托说清楚好吗。

    虚惊一场的顾清忍不住心里暗暗吐槽。

    不过这一次神秘人貌似又给自己安排了一个不知所谓的身份,也不知道是有什么特殊的用意。

    在第一层里,顾清著名悬疑小说作家的身份,就给他提供了不小的便利。可也同样因为这个身份,才被邢子庸设计引入局中。

    见顾清在愣神,李奉孝以为他还有些惊魂未定,连忙吩咐军士去酒家买些吃食酒水回来,而后笑着拉着他的手臂进屋落座。

    “听闻道长一直在陇西行侠仗义,还协助当地府衙屡破奇案,一时传为美谈。怎地却是来了文登府,莫非是为府库被盗案而来。”

    听李奉孝所言,顾清想起了看到的那张告示。

    两厢印证,基本可以断定府库被盗案就是在这一层需要破解的案子了。

    “正是。”

    在还没有完全了解情况前,顾清本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原则,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理应如此,传闻道长急公好义、嫉恶如仇,加之那伙贼人假冒道士。于公于私,道长都不会坐视不理。但是…”

    这时李奉孝止住话头,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顾清一眼。

    顾清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据在下听闻,文登知府董雨亭尊佛恶道。道长怀揣一片赤诚而来,恐是要败兴而归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大厦神秘人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又是给个侠道的身份,又是送来军中硬汉作为助力的,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顾清只觉得满嘴苦涩,直想挠头。

    古时候的知府又被百姓称为父母官,其中固然不乏巴结讨好之意,更多的其实还是说明其在辖区内的权势滔天。

    把一个小道士扔进恶道者的地盘,这摆明了是要自己死啊。

    难怪之前看到的告示充满了对道士这个职业浓浓的恶意,根源在这里啊。

    如此一来,侠道的身份不但不能成为助力,反倒是个天大的麻烦。

    倒是眼前的这位军中镇抚李奉孝,可以尝试争取一下。

    知府是正四品文官,镇巡是从五品武官。

    两者虽然不在一个层次上。

    但这是乞丐皇帝当天子的时候啊,按照顾清对历史的一些了解,这时候朝廷应该正在筹划第三次北伐草原。

    此时的文武之差还没有后来那般悬殊,又恰逢北伐这等特殊时期,李奉孝的威慑力应该还是有所保证的。

    虽然仍旧无法与知府直接抗衡,但也会让其有些顾忌。

    心中打定主意要傍上李奉孝这根大腿,顾清便把之前想好的说辞表达了出来。

    “府库被盗一事暂且不急。适才听闻军士所言,贵府上的小姐中了邪祟,可有此事?”

    进入这个空间前,顾清在黑暗中看到了冲天的火光和大火中挣扎哀嚎的人影,还有几乎跟小楼等高的獠牙恶鬼。

    虽然看起来挺唬人的,但顾清深知,大厦神秘人绝对不会让自己来处理灵异事件。

    所以,恶鬼背后,一定有别有用心之人的操控。

    之前听军士称这里是姑爷府上。

    姑爷是北方对女婿的称呼,看李奉孝也就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就算古人很早就娶妻生子,似他这等年纪也不太可能当上岳丈。

    所以,很大可能李奉孝是这所府邸主人的小舅子或大舅哥。

    而那个被火烧死的女人,就是这家的主母,李奉孝的姐妹。

    鬼影攀附的小楼看风格明显是未出嫁女子的秀楼,那里面住的就是李奉孝的外甥女。

    姐姐死了,外甥女就是舅舅的心头肉。

    自己若能按军士所说,治好名为淑萱女子的病,就能结好这位军中猛将,成为自己最大的助力了。

    镇巡…在军中是管什么来着,顾清一时有点想不起来了。

    “唉!”

    听到顾清提起自己外甥女,李奉孝面露悲切之色,长叹一声后,将一切娓娓道来。

    李奉孝十五岁从军,至今已有十余载,未曾归家一次。

    所属镇海关右卫上官念其劳苦功高,准其十日假期探亲。

    李奉孝父母早亡,十岁起便是由家姐李翠茹一手带大。

    自其从军后,两姐弟已是有十余年未曾相见。

    俗语有云,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李奉孝虽然只是个从五品的武将,可照比姐夫何汝道的八品经历却是要高出不少。

    想着要给家姐和外甥女撑些脸面,李奉孝特意跟上官申请了四名着甲亲兵一同归来。

    可谁知一路心急火燎风尘仆仆赶到姐夫家,却是从老管家处惊闻噩耗。

    府库库银被盗,任职经历司经历的姐夫何汝道,因失职被下狱问罪。

    家姐李翠茹心忧夫婿,彻夜守候等待消息,因身心俱疲伏案而眠时不小心扯倒了烛台,由此引发大火将主楼付之一炬,李翠茹本人也葬身火海。

    便在众人灭火之时,小姐何淑萱那边也出了状况。包括何府十多个下人及周边街坊邻居等几十人,亲眼见到一只青面獠牙的白色恶鬼趴在何淑萱秀楼之外,一只鬼爪朝秀楼房间里探去。

    之后恶鬼消失无踪,小姐何淑萱却是疯了。

    周围街坊邻居都在传,鬼王看中了何家小姐要纳其为妾,于是取走了她的三魂六魄。

    与鬼物做亲戚,那可是要倒大霉的。

    这不家主下狱,主母惨死,主楼付之一炬。

    何家就是因何淑萱过于貌美才遭了灾。

    妥妥的红颜祸水啊!

    啪!

    李奉孝突然一掌拍在桌面之上,几粒木屑飚射飞出打在顾清面庞,竟是隐隐作痛。

    好家伙,这手劲得有多大啊。

    “哼!一群该杀的愚夫愚妇。”

    “李大人息怒,没必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顾清连忙劝慰道。

    “顾道长所言极是,奉孝就是想到我那可怜的甥儿,一时气急罢了。唉!”

    “啊…啊…”

    这时,外面突然有女子惨叫声响起。

    顾清闻听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耳边却听到李奉孝悲切道。

    “这是淑萱又发作了,奉孝愧对母姐啊!”

第二十九章 疯小姐

    惨叫声竟是李奉孝的外甥女何淑萱发出的!

    “交浅言深,贫道有句话想问李大人,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莫怪。”

    听到惨叫声后,顾清思考了一下后对李奉孝问道。

    “军中之人何来许多忌讳,但讲无妨。道长也无需大人短长,直唤我奉孝即可。”

    “那贫道就不客气了。奉孝可信这世上有鬼神否?”

    李奉孝闻言稍稍一怔。

    这话若是旁人问起,他自会毫不犹豫回答不信。

    可问出这话的是个穿着道袍的道士。

    说不信吧,岂不是砸人家的饭碗。

    说信吧,又有违本心。

    李奉孝久闻侠道之名,心中敬仰,不忍欺瞒,于是心中有些踌躇。

    “哈哈,贫道虽是道士,却也不信鬼神之说。”

    察觉到了李奉孝的顾虑,顾清率先哈哈笑道。

    道士不信鬼神,那还能算道士吗?

    李奉孝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可随即豁然开朗。

    眼前这位又岂是寻常道士,大名鼎鼎的侠道顾清,自当与众不同。

    于是心中顾虑立刻烟消云散,也笑道。

    “我也不信。”

    “这就好办了。今日虽是因误会才与奉孝相见,但也是因此,使贫道免遭府衙衙役羞辱之苦。如此算来,算是承了一份人情。贫道不喜欠人情,今日事今日了,烦请奉孝带带贫道前去一观,或可瞧出些许端倪。”

    “端倪?道长的意思是…有人装神弄鬼?”

    “弄不弄鬼的,一查便知。还有,我不叫你李大人,你也别称我道长,叫我顾清就行。”

    “你这性情我喜欢,咱哥俩也别奉孝顾清的了。看你面相,我应是虚长几岁,我称你一声顾老弟,你唤我一声李大哥,可否!”

    打小就在军伍中厮混的李奉孝,跟着军中文书识过字、读过书,因此刚得知顾清身份时,言行举止都相当的克制,尽量表现的彬彬有礼。

    但他最习惯的相处方式,仍然还是军中汉子的那一套。

    装了这么久的斯文,此刻终于显露出本性。

    称呼一变,两人关系立即近亲了许多。

    男人之间的交情,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大人,酒肉买回来了。”

    两名军士嚷嚷着快步进来,捧着的油纸包里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将油纸包放在桌上打开,露出里面极具军旅特色的食物。

    两摞白饼,两块酱肉,一只烧鸡,十个煮鸡蛋,还有两坛烧酒。

    “填饱肚子再去不迟。”

    此时女子惨叫声已经停止,李奉孝看着桌上的吃食,咽了一下口水说道。

    快马加鞭连续两日奔波,今早才到文登府,而后就是惊闻噩耗。

    李奉孝如今也是又累又饿又困。

    “边走边吃,不耽误。”

    谁知顾清却是比李奉孝这个正主还心急,拿起白饼夹了些酱肉,咬了一口后催促道。

    “也好。”

    李奉孝对顾清的好感又上升了一个层级。

    二人嚼着白饼夹肉,穿过边廊,朝后面的秀楼走去。

    这所宅院本是前朝豪族居所,前朝覆灭,余党北逃草原后,便被文登府衙收为公产。

    似这等规模宅院,文登府内还有二十余所,两年前董雨亭前来赴任,美其名曰众多宅院旷久失修,不如放于府衙大小官员居住自费修缮,实则是借机笼络人心。

    于是小小的八品经历何汝道,也有幸住进了豪宅。

    穿过一道花门,顾清脚步放缓,仰起鼻子在空中嗅了几下。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火气,还有隐隐的…血腥味。

    “那边就是家姐与姐夫居住的主楼,如今却是只剩残垣断壁了。”

    顾清循着李奉孝手指的方向看去,树木掩映间,隐约看到一片仍旧冒着青烟的废墟。

    废墟旁停着一具棺木,两名腰间系着白布的家丁守在旁边。

    “家姐尸骨被烈焰焚烧殆尽,仅在灰烬中找到几块残骨。我让丫鬟找来几件家姐平常最喜爱的衣衫与残骨一同入殓。想着等姐夫归家,淑萱痊愈后,再安排下葬。”

    李奉孝在一旁解释道。

    顾清见李奉孝神情哀伤,眼角隐见泪痕,便将心里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昨夜大火和眼前废墟疑点颇多,不过也不急于一时,等李奉孝情绪稳定些再问不迟。

    二人继续向深处行去,路过一间厢房时,听到里面传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门缝里还有浓浓的药味飘出。

    吱嘎。

    房门这时打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在一名灰衣小厮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跨过门槛。

    见到李奉孝,老人连忙甩开搀扶的小厮,躬身行礼。

    “见过舅老爷。”

    “梁伯快快请起,都是自家人,不必在意繁文缛节。”

    李奉孝赶忙上前几步,将老人扶起,而后对顾清介绍道。

    “这位是府中的管家梁伯,自姐夫幼时起就一直蒙梁伯看管,家姐在信中曾多次提到,称赞梁伯乃是何府一宝。”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此乃正理。晚辈顾清见过老人家。”

    “这位道长是?”

    李奉孝来时只带了四名亲兵,是老管家亲自大开中门将之迎进府来,清楚地记得当时没有道士随行。

    “顾清是我请来给淑萱看病的。”

    “烦请道长一定要将小姐治好啊,老朽给您磕头了。”

    老管家一听是来医治小姐的,立即感激的就要下跪磕头,吓得顾清连忙侧身避过。

    “梁伯伺奉何家两代人,一直将淑萱视为亲孙女看待。昨夜救火时烟气入肺引发旧疾,加之府上连番变故,自今早起就卧病在床。”

    李奉孝扶起老管家后,对顾清解释道。

    “梁伯你不在屋子里歇息,跑出来干什么,若是受了风寒病情加重可如何是好。”

    “老朽无事,舅老爷不必挂心。就是心里总惦记着老爷蒙冤入狱,夫人尸骨未寒,小姐她…她又…唉!老朽哪里能呆得住啊。”

    说到伤心处,老管家忍不住老泪纵横。

    “我就想着去看看小姐,说不准何时就好了呢。”

    见老人家执意不肯回屋歇息,李奉孝也不好再行劝说。毕竟他只是初来匝道的舅老爷,不是何府真正的主人。

    “那便一同前去吧。”

    四人遂一同前往何淑萱所在的秀楼。

    刚到门前,一道凄厉至极的女子惨嚎声就在门内响起。

    随后一道人影自门内冲出,口中还犹自呼喊着。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饶命…饶命啊!”

    “小姐…小姐…你不要跑啊小姐。”

    两名身高体壮的妇人紧追其后从门内跑出来,见到梁伯和李奉孝,连忙停下脚步,躬身行礼。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工夫干这个,还不快去把小姐追回来。若是小姐伤了分毫,看我今天不剥了你们的皮。”

    梁伯跺脚对两名妇人训斥道。

    “你也去帮手,留意莫要伤了小姐。”

    灰衣小厮也被梁伯赶去追落跑的何淑萱。

    何淑萱毕竟是大家闺秀,李奉孝和顾清两人都不便插手,只能跟梁伯站在旁边看着干着急。

    直到此时,顾清才终于看清这位何府小姐的大致模样。

    之所以说是大致,是因为何淑萱长发散乱遮住了大半张面孔,身上的衣衫也是凌乱污秽不堪,就像刚在泥地里打过滚似的。

    而且这位似乎天生具备奔跑才能,两个妇人和一名小厮各种围追堵截,竟是废了好大的一番手脚才将其堵在角落。

    “我不去…我不要回去…求求你们放了我好不好…鬼呀…有鬼呀…”

    呲~!

    挣扎间,肩膀处的裙衫被不小心撕毁了一截,露出里面贴身衣物。

    顾清和李奉孝连忙转过身去。

    “一群蠢货,还不快把小姐抬进屋去。”

    梁伯气急羞恼道。

    疯小姐何淑萱被抬进了秀楼,院子里立刻安静了许多。

    李奉孝看向顾清,眉宇间满是凝重与哀切。

    “顾道长也看到了小姐的…唉,不知可有救治之法啊?”

    梁伯一脸关切的朝顾清问道。

    “额…倒是已经有些想法,不过还需再仔细思量。”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进小院,扬起漫天黄叶,在众人心中平添了几分凉意。

    咳咳…咳咳…

    “梁伯,这您老赶紧回屋歇着去吧,我跟李大哥在附近转转。等拿定了主意,再去告知您老。”

    见梁伯咳得厉害,顾清赶忙劝道。

    待梁伯和灰衣小厮离开,顾清这才拉着李奉孝朝小楼侧面走去。

    “昨夜白色恶鬼可是站在此处?”

    来到小楼侧面,顾清指着脚下站立的土地问道。

    “额…我是今早才到,也不曾得见。不过听府中下人描述,大致就是此处。”

    李奉孝沉吟后答道。

    “那就对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恶鬼勾魂夺魄,有的只是装神弄鬼。”

    顾清突然冷哼道。

    “顾老弟可是发现了端倪?”

    “大哥请看脚下,这方圆数张之内,可是缺少了什么东西。”

    顾清以指做笔,凌空在小楼侧面的空地上画出一个大圆来问道。

    李奉孝凝眉歪头,换着不同的姿势,从各种不同的角度仔细观察顾清圈定的区域,可看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所宅院,此处原来是否摆放了什么东西,却是不知。”

    “呵呵,大哥误会。小弟的意思不是丢了什么,而是本该出现的却未出现。譬如——脚印!”

第三十章 砌墙

    “脚印!”

    李奉孝闻听先是皱眉,随后立即恍然大悟,指着虽然杂乱但也颇为平坦的地面说道。

    “没错!是脚印。若真有身高数丈的恶鬼站于此处,怎么可能会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可是…”

    没等说完,却又停住了话头,刚刚舒展的眉头又重新挤在了一起。

    “可是全府上下十几号人都亲眼目睹那恶鬼的模样,即便是他们全都看花了眼,张龙赵虎外出时也听到了议论,说是昨晚周遭的街坊邻居也有许多人看到。这又如何解释?”

    顾清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张龙赵虎?

    这是什么鬼名字!

    其他两名军士难道叫王朝马汉?

    那自己算什么?

    南侠展昭还是公孙策?

    “贤弟可是身体不适,要不先去歇息歇息吧。”

    见顾清面色有异,李奉孝连忙关心道。

    “咳咳,没事没事。”

    顾清摆手表示无碍,然后目光环视一周,找到了被烧塌的主楼方向,同时也看到了一堵倒塌的砖墙。

    “这墙是怎么塌的?”

    顾清疾步走到砖石杂乱堆积的塌墙边,拿起一块碎砖在眼前仔细打量过后问道。

    “据下人们说,昨晚发现恶鬼欲对淑萱不利,有胆大的数人前来援救,碍于边廊道路曲折,恐花费太多时间,便合力将这面墙推倒了。”

    “是不是墙推倒后,恶鬼就不见了。”

    “正是。”

    顾清闻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扔掉砖头,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

    “我想,我已经搞清楚那恶鬼是自何处来,又往何处去了。”

    “哦!贤弟速速讲来。”

    “不急不急,空口无凭,而且我也要亲自操作一番,才可最终确认。有件事要麻烦大哥。”

    “你我兄弟就不要客气了,有话尽管直说。”

    “让王朝马汉…另外两个兄弟是叫这个名字吧?”

    “侠道之能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竟连这都能算出来。”

    李奉孝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道。

    “额…低调低调!让王朝和马汉两位兄弟去找城中最好的泥瓦匠,记住一定要最好的。”

    “好说。”

    李奉孝也不问顾清为何要找泥瓦匠,当即从怀中取出一只竹哨放入口中吹了起来。

    滴…滴…滴…

    清脆嘹亮的哨音响起,身后的小楼里又传出了些许躁动声响,不过很快就平复了下去。

    四名军士循着哨声跑来,右手具皆握着刀柄,大有情况不对就拔刀砍人的架势。

    “王朝马汉!”

    李奉孝板着面孔,大声喝道。

    张龙赵虎!

    顾清在心里默默地补上了下一句台词。

    “标下在!”

    两名军士踏前两步,抱拳允诺。

    “限你二人一个时辰之内,寻到城中手艺最好的泥瓦匠来,可能做到?”

    李奉孝双手负于身后,身板挺得笔直,顷刻间,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冷酷果决的气势出来。

    “万死!”

    王朝抬起右脚又重重踏下,军靴与地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辞!”

    马汉随后也是相同的一番操作。

    顾清有些迷茫了。

    我是让他们干啥去了的?是找最好的泥瓦匠吧!

    可是看这两位怎么一副要把全城泥瓦匠,斩尽杀绝的架势呢。

    王朝马汉领命而去,剩下的张龙赵虎则是满怀期待的盯着李奉孝,等待自己的任务。

    “贤弟,可还有什么事要办。”

    二人之间的称呼,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大哥和贤弟。

    “烦请二位兄弟守住小楼左近,如无大哥号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顾清想了一下后,拱手对两名军士说道。

    可张龙赵虎就好像没听到似的,仍旧直勾勾的看着李奉孝。

    “听从贤弟命令即可。”

    李奉孝低沉的声音说道。

    “万死!”

    “不辞!”

    “大哥军纪严明,小弟佩服。”

    走出小楼所在的庭院后,顾清由衷的说道。

    李奉孝摆摆手,可脸上的自得却是显而易见。

    “贤弟还要去哪里?”

    “书房。”

    跟着李奉孝来到书房,顾清环顾一圈后朝书案走去。

    笔墨纸砚和几本线装书整齐摆放,桌面清净无尘。

    在纸匣中翻找出几张玉扣纸铺就在桌面上,掀开砚台盖子,见其中还有一滩残墨,便自笔架上取下一支毛笔,蘸满了墨汁后握在手中,将笔尖选在玉扣纸上空。

    李奉孝也不知顾清这是要画符还是请神的章奏,好奇的站在一旁观看。

    结果顾清提笔沉思了半晌,却是侧头问道。

    “大哥可会作画?”

    “额…倒是跟着文书学过几日,在军中画过几次地图。”

    李奉孝沉吟后答道。

    “那就好办了,来来来,我说你画。”

    “我画…画什么?”

    “恶鬼,青面獠牙,身高数丈的恶鬼。”

    所谓玉扣纸其实就是竹纸,因其质感似玉、光泽微透,故名玉扣。

    半个时辰后,书房地面扔满了纸团。

    顾清撵起一张玉扣纸走到窗边,对着秋日残阳端瞧了片刻后,扭过头对站在书案后面手持毛笔,严阵以待的李奉孝撇嘴道。

    “勉强能用,就这张吧。”

    得到顾清的肯定答复,李奉孝浑身的精气神立时一泄,一屁股瘫倒在了靠椅上。

    “画了几张狗屁画,怎滴比打了一场硬仗还累的慌。”

    “好像是王朝马汉他们回来了,走吧大哥,一起去看看。”

    二人离开书房,回到何淑萱的小院,果然见到王朝马汉带着三个满面惊恐之色的灰衣百姓,站在倒塌的墙边。

    “大人,标下把全城手艺最好的三个泥瓦匠都给带回来了。”

    王朝抱拳禀报道。

    “大…大人,不知小的们犯了何罪亦或是触怒了大人,小的们该死,求大人饶我等一命啊。”

    三名泥瓦匠见军士称李奉孝大人,立刻就跪下磕头求饶。

    “你如何与他们说的?”

    李奉孝见状眉头一皱,向王朝问道。

    “额…大人你没说,我俩也不知道啊,只是让他们三个跟我俩走一趟。那岁数小的不太乐意,标下踹了他一脚就都老实了。”

    “胡闹!”

    “大哥息怒,这事怪我,是我没说明白。”

    见李奉孝阴沉着脸要训斥王朝,顾清连忙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而后走过去将中间年纪看起来最老的泥瓦匠扶起来,温言说道。

    “老丈不必惊慌,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找你们来就是要砌一堵墙而已。放心,绝不会让你们白干,工钱照付。”

    “砌墙?”

    老泥瓦匠抬起头来望向顾清,当看到他身上的道袍后脸色立刻一变,双膝一软又跪了下去,任凭顾清如何使力拉扯,死活就是不肯起身。

    “道长饶命!道长饶命!老汉家里尚有未出阁的闺女…”

    顾清明白是因为什么了,老泥瓦匠以为自己是通缉告示上的妖道呢。

    不过想来也是,估计此刻还在文登府城内闲逛的道士,也就剩自己一个了吧。

    这事自己解决不了,还的是李奉孝亲自出马才行。

    “这位老丈莫要误会,顾清道长乃是享有盛名的侠道,与盗窃府库的妖道并非一伙。”

    得到顾清眼神提示,李奉孝跨前一步,伸出右臂轻轻松松就把老泥瓦匠给薅了起来。

    “您是?”

    这汉子好大的力气,老泥瓦匠心中惊叹。

    “本官镇海关右卫镇抚李奉孝。”

    说罢,李奉孝自怀中取出一枚牙牌在老泥瓦匠眼前晃了一晃。

    “草民叩见大人。”

    老泥瓦匠不识字,但那牙牌看起来挺值钱的,还有什么什么镇抚的官职虽然不知道是管啥的,但听起来很厉害。

    这汉子自称是官,身边还有四个当兵的护卫,应该假不了。连下又要下跪磕头。

    但奈何身子还在李奉孝的掌控之中,任凭他如何使力,就是跪不下去。

    “不必多礼,今日请三位前来,实是有事相求。老丈只需听从顾道长安排既可。”

    身份认证的问题解决了,三个泥瓦匠脸上的惊惧之色退去。

    顾清指着倒塌的墙壁说道。

    “事情也不算难,只需三位将这堵墙壁复原即可。”

    “好说好说。”

    老泥瓦匠一听原来真是砌墙啊,心里就更加安稳了许多。

    “复原的意思,就是要将这堵墙恢复成未曾倒塌之前的样子,分毫不差。老丈你确定听懂了?”

    见老泥瓦匠答应的痛快,顾清不放心的又补充了一句。

    “嘿嘿嘿,老汉虽然没读过书,也不识字,但话还是能听懂的。道长只管放心,这事包在老汉身上。”

    “好!若能恢复原样,给付三倍工钱。”

    一听干活有工钱拿,还是三倍。老泥瓦匠立刻眼睛一亮,嘴巴笑的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沫子、油灰刀等家伙什,带着另两人就地开干。

    老泥瓦匠蹲在废墟里挑拣砖头,中年泥瓦匠拿着油灰刀守在一旁,年纪最小,肚子上还印着鞋印的泥瓦匠则是打了一桶水来,搅和灰浆。

    刚开始顾清还不放心,守在一旁监督。

    毕竟围墙倒塌后,还被许多人从上面踩踏而过,几乎已经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砖块了。

    可当看到老泥瓦匠拿起半截青砖,用粗糙的手指摸了摸,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说道。

    “列三排七。”

    说完将砖头递给中年泥瓦匠。

    中年泥瓦匠接过砖头,去到残存的墙根处,按照老泥瓦匠的报出的位置,将砖头摆放好。

    “列三排二十三、列四排五十九…”

    随着老中两个泥瓦匠的默契配合,围墙一点点变高,摆上去的碎砖皆能拼合到一起。

    顾清和李奉孝看的也是连连叹服,市井之中能人辈出啊。

    “你确定就是这里?可知这是谁的府邸?”

    何府外面,总捕头肖风池对着身边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问道。

    肖风池身后,还站着十二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个个眉目带煞。

    “肖头您还不了解我吗,我陈十七在文登城全凭这一双火眼金睛混饭吃,瞧得真真的。两个军汉在拐子胡同用麻布裹了那小道士,我一路跟着,亲眼看见进了那扇门。至于这是谁的府邸,嘿嘿,何经历不是都下狱了吗?肖头您还惧他作甚。”

    “少说废话,若何家人真敢私自收容道士,即便他何汝道还在职又如何!”

    说罢,肖风池一挥手,身后的衙役们立刻朝何府大门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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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思议大厦介绍:
能够勘破层层迷雾的双眼,却无法正视自己的内心。
一栋诡异的大厦,三段交错的时空。
知名悬疑作家顾清为寻挚友,侦破一桩又一桩离奇迷案,当最终谜底揭晓,藏在迷雾中的罪恶露出真容……
错与对!是与非!理想与现实!又该如何抉择?不思议大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思议大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思议大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