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重逢
如初偷听到这位仇鸾是严嵩的义子,当俺答攻大同时,他居然重贿俺答,让人家绕道去攻宣府。现在俺答原路返回,他不但不阻击,还紧闭城门,其行为实在让人鄙视万分。
其实如初听不懂蒙古话,但与她一起偷听的那位在厨帐帮忙的人曾经偷偷到塞外做过生意,因此给如初做了临时翻译。在此人看来,朝廷真是有毛病,好好的开设互市多好,百姓有钱赚,蒙古人有日用品可以换,那样也不用打这场仗了。
而如初,因为前些日子吹嘘过自己会做药膳,现在俺答又水米不进,吃什么吐什么,尤其油腻的,所以她被蒙古大夫勒令做些可口的汤水给主帅吃,以增加主帅抵抗病魔的能力。
她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为了防止俺答状况不好,蒙古人拿她这妖孽泄愤、甚至施火刑陪葬什么的,只得使出浑身解数熬制了几款清淡败火的靓汤,果然吃得俺答胃口大开,伤势也有所好转。可这样一来,她的任务就重了,每天就蹲在火炉边,要知道煲汤可是极费时间的工作,对火候的掌握也难,这年头又没有煤气、电磁炉、压力定时锅等东西,于是她就更辛苦些。
“老子苦练厨艺是为了绑住心上人的胃的,没想到先用在你这死家伙头上。你无福消受,祝你回到老巢,额头生个大毒疮,硬充独角兽。”如初一边阿Q的咒骂,一边感觉腰酸背痛腿抽筋,琢磨着到哪儿能弄片钙中钙来。
正在这时,忽然感觉帐帘一动,立即头也不回地道,“不是说过了吗?不要随便进厨帐,会影响灶火力度的。汤还要煲一个时辰,生煎胡萝卜肉饼也还没好。”
来人没有说话,但却慢慢走近了,在她面前一尺处停下,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感觉。
如初不耐烦地一抬头,才要喝止,却硬生生愣住了,手中拿的一根木柴也掉落到了地上。是累得出现幻觉了吧?她用力眨眨眼睛,那人却还在。那么是幻觉深度比较大?再揉揉眼睛,眼前人却依然没有变!
他一脸风尘,似乎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脸上泥水和汗水混杂着,黑一道白一道的,嘴唇干裂得布满血口子,挺直的鼻梁上还有道长约一寸的伤口,整个人憔悴得很,唯有那双眼睛还晶亮灿然,仿佛那阳光般温暖的微笑就藏在他眸子里,随时可以为她绽放。
而此时,他牢牢盯着她,好像和她一样的心思,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觉,眨眼间就会消失似的。
“小光?”她激动得颤抖着手,轻轻抚上他的面颊。
手掌下,男性皮肤适度的粗糙与温暖灼烫着她的掌心,让她知道眼前的人是如此真实。
“是我。”他答,忽然落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这番死而复生、失而复得,让他的心怎么能不又酸涩又狂喜,那恍惚的感觉犹如就在梦中,令他连碰也不敢碰这熟悉的女子,深恐她再度消失。
“我以为……”他艰难开口,“把你弄丢了。那怎么办……再也见不到你……那怎么办……”
他的眼泪落在如初的手上,因为平日是那样坚强和骄傲的男人,所以他的哭泣就格外让人受不了。如初完全说不出话来,只哽咽着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他。
啊,真好,有人来救她真是好!这么贴着他的胸膛,就感觉安全得很,再也不怕了。理智上从不敢设想有人来帮她,也曾经冷静地谋划逃跑大计、忍受精神上的侮辱和伤害、肉体上的疲劳与不适、自以为应付敌人游刃有余。
可其实,那些坚强全是强逼出来的,她的心里一直充满了恐惧,怕暴露了女性的身份,怕稍微行差做错就招来杀身之祸,一个人紧张地保守着秘密,从没有人可以商量。这种罪,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她都没有受过。内心深外多么盼望有人来救她呀,现在他终于来了,不管是谁,他终于来了!
感觉戚继光反手紧抱着她,那么用力,把她的藤制马甲都按扁了,好像恨不能把他们的身体紧紧粘合在一起似的,如初也哭了。没关系,抱吧,虽然有点疼,虽然感觉要被勒断了,虽然呼吸不畅,但都没关系,紧紧地拥抱吧,只要再不把她一个人扔在狼群里就行!
两人就这么用尽全身的力量抱住对方,任眼泪默默地流,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厨帐外有人喊了一句什么,吓得如初蓦地从温柔乡中清醒过来,立即放开那给了她久别重逢的惊喜、以及无尽安全感的年轻男人推到厨帐的另一侧。
厨帐与其他帐篷不同,有两处出口。而紧邻着厨帐,是一顶又小又寒酸的帐篷。因为最近如初调理大汗的饮食有功,特赐她独居的。其实她知道那是为了让她离厨帐近些,好方便病号大汗随时想吃什么,就得给他做什么。
可是这样一来也有好处,首先她不用每天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要留心自己的秘密,晚上躲在帐篷里时可以小小的放松一下。其次,她偷偷摸摸的出出进进,四处侦察情况时不用担心被别人发现了。在她的努力下,现在除了做饭的时候,她基本上在俺答的大军中属于透明人,没人在意她究竟在哪儿,在干什么。
“进那个小帐篷,不管发生什么也不要出来。”她声音低且急地对戚继光说,手上还推了他一把。
戚继光一声没吭,矮身出帐。而他才钻进那小帐篷,俺答的贴身近卫就从厨帐的另一侧进来了,几乎没有时间间隔,分外惊险,骇得如初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大汗饿了。”近卫用生硬的汉语说。
“马上好马上好!”如初挥舞锅铲,心道你们大汗什么时候不饿过?
她一边麻利的弄好一大盘生煎胡萝卜肉饼,一边谄媚地说,“我想大人日夜照顾大汗辛苦,所以多做了几个,一会儿大人可以下酒吃。这个汤……我已经把火调好了,就在炉子上煮着,一个时辰后就能拿给大汗喝。唉,厨帐里真热,不过为了大汗能康复,我就不睡觉了。”
那近卫听出如初话里的意思,虽然鄙视,但吃人家嘴短,官还不打送礼的呢,看在有好吃的面上,点头道,“你去歇着吧,找个人盯着火,待会儿我派人来拿。”
如初千恩万谢的立马去办,然后赶紧回帐篷。她有好多话要说,可还要考虑时间问题,天亮后小光就没办法出去了。
才一进门,黑暗中伸出一双手臂,再度把她抱个满怀,好像她是人参娃娃,松开一下就会跑掉似的。
“小光,放开,我有话说。”如初挣扎了一下。
“这样也可以说。”某人不放开,灼热的呼吸穿过了如初的头发,烫得她全身不自在,所有的肌肉都紧缩起来,包括心脏的。
“小光,你是来救我的吧?那么放开我,好生说话,研究出一个计策来,不然我们很难逃出去。”如初使劲压抑住颤抖,正色道。
戚继光这才放开怀抱,改为拉着她的手。
帐篷中没有点灯,两人只能看到彼此的身影,而正因为看不到表情,才有说不清的暧昧情绪在黑暗中弥漫,像是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拼命把两个人往一起挤,但又用力往外推,渐渐的,连空气中似乎都透着挣扎的滋味。
“你怎么会找到我的?”如初听戚继光的呼吸不正常起来,连忙问。
戚继光平静了一下才慢慢说出整个事情的经过,但没说自己几天来不眠不休地追踪俺答的队伍,一直暗中观察大军的行动和巡逻作息,就为了深入内部,打听“如初之死”的全部原因和过程,找到罪魁祸首。
其实只要有耐心和毅力躲在暗中,找到换岗的规律;只要不冲击主帅和要将的大帐;只要武功高、行事小心、时间火候拿捏得当;个人要悄悄潜伏进十万大军的营地也是可能的,不然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偷营事件了。但当今晚戚继光偷偷溜进来时,才走到厨帐附近就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他最不爱吃胡萝卜,可他受箭伤的时候,如初总是逼他吃生煎胡萝卜肉饼,慢慢的,他习惯了这食物的味道,而自从如初“死”后,他对她所有过的一切感觉都放大了无数倍似的,每天在他脑海里萦绕,所以当他一闻到到从厨帐散发出的香气,他的心就揪紧了,血液全集中在了胸膛里,心脏似乎要破开,而四肢却瞬间冷得像浸在冰水里。
是她吗?她没死吗?但怎么可能?虽然别人也可能做出这种菜,但他就是认定这香气只有通过如初的手才做得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她还活着?
不知不觉地,他走了过去,然后看到他全心爱着的那个女子好端端站在灶台前。一瞬间,他充满了不梦幻感,直到她的手抚上他的脸。
这叫什么?造化弄人?但不管他经历了怎样的悲喜,怎样的生死离别,这一刻他都无比感谢老天。故意折磨他也好,恶作剧也罢,只要如初活着,就……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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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看到书评区,我无语了。
话说之前66写书,大家说书的男主太确定,没有悬疑感,现在我家如初一拖三吧,大家又分裂为很平均的两派。光派和海派。(还有严派,力量较小。)
说实话,本书大纲早就定下了,如果我根据读者意见随意更改,一味讨好读者,我就不是个专业的作者,也是对书的严重不负责。所以不管多么为难,我也只能忍痛割爱,就算损失一半读者,就算有朋友说不写某某就不看,我也没有办法。
泪水。泪水涟涟,然后,继续涟涟。
其实,大家为什么对66没信心呢?难道是我写得不够好?难道不相信我会给某些失恋者一个光明而特殊的未来?为什么没有耐心看下去呢?
唉,长叹一声。但无论如何,66会认真写完这本书的下半部。我家如初婚后的生活,面临的小三困境,家庭压力,还有爱情的考验,精彩的情节还在后面呢。
如果您相信66我,就会跟到这本书的最后一章。难道我们如初不值得一份真挚而唯一的爱情吗?
谢谢。
第五回 要救一起救
可这一切对如初来说,却是大囧而特囧。
平时很精明的男人们哪,全部是人中之龙,可为什么居然误会翠喜是她,以为她死了,看起来还都很伤心似的。难道真是关心则乱?唉,真不知说什么好了。
黑暗中的戚继光似乎感觉出她的哭笑不得,尴尬地道,“那个……很难让人不相信……有那么多的巧合……也算天意弄人吧。”
“虚海师兄为我念经超度,严世蕃还把翠喜的尸体当成我,宝贝似的带到大同城去了?”如初想想觉得可乐,但又想起翠喜毕竟死了,她这时候应该严肃点儿,何况心里其实很感动于这三个男人的行为。他们对她真是好,是真心喜欢她的吧?可她有什么好?而且遗憾的是,她无法一一回报。
耳边听到戚继光“嗯”了一声,她吞吞吐吐地再问,“知道‘我’死了,你只是打算来为我报仇吗?”
戚继光沉吟了下,之后轻声道,“我还……我还娶了你。”语气里还有点害羞似的。
如初一时没听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还傻傻地“哦”了一声,但很快她意识到了什么,如果不是及时按住嘴巴,差点惊叫出口,“你说什么?别开玩笑了!”
话说到这儿,戚继光也不藏着掖着了,两只手包裹着如初的小手,干脆直言道,“我以为你死了,娶了你的牌位。那你现在……也算是我的人了。”
“什么什么?我的……牌位!”如初以所能压下的最低的声音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她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人家的人了?不带这样的,还强买强卖呀!
黑暗中,她看不到戚继光的脸,只听他悉悉索索的,似乎正在解开衣服似的,吓了她一跳。他不是要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行使当老公的权利吧?虽然她是对他年轻健壮的身体暗中流过口水,但那是纯欣赏,绝对不是花痴的行为。再说了,她一现代人,连包办婚姻都反感,更何况这种一厢情愿的“阴婚”!
“就是这个。”戚继光并没有脱衣服,而是卸下背在背上的牌位,摸索着放在如初的手里。如果能这样一直背着如初本人就好了,他不嫌累。
如初惊悚半天,到头来就以活人之躯摸到自己的灵牌,啼笑皆非之余,也松了一口气。
“这不算数!”她立即反对,“我又没死,这婚事不成立。再说,就算我死了,你也得跟我爹提亲才可以娶我做鬼妻呀。没有三书六礼,我清清白白一女子,凭什么就归你了呀?哼,狡猾的狐狸!”
“回头我补上这些礼节就好了。”戚继光幽幽地说。
“我们不行……我……”
“我知道你是姑娘家,早就知道了!”戚继光扔出重磅炸弹,如初彻底晕了。
天哪,她费尽心机隐藏身份的秘密,天热的时候捂得身上起痱子,现在还穿着这么一件藤甲,跟铁甲威龙似的,并且不惜以太监的身份做掩护,怎么似乎还是有很多人知道她是女的?她真是太失败了!
怪不得小光对她的态度奇奇怪怪的,私下见面时不是搂就是抱,而且看她的眼神总能让她的汗毛全竖起来,可那又不是害怕的感觉,大概……是心悸吧。她早该清楚他这样是有原因的,但是她一直鸵鸟的回避和忽略,现在怎么办?
正犹豫时,忽然感觉有黑影对她笼罩了过来,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戚继光粗糙干裂的唇就已经印在了她水润柔软的唇上。他吻得并不深入,只是紧紧地压着,重重地摩擦着,但那不稳定的气息和唇上细微的刺痛带来了奇异的感觉,好像有无数又燥热又寒冷的狂流交替袭击着她的心房,令她连动也动不了。两人就这么互相交缠着呼吸,直到那难耐的火热令他们分开。
“如初,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好不好?”因为黑暗,戚继光敢于说出藏在心底的话。
如初可耻的慌乱了,虽然自诩为来自现代的、思想开放的文学女青年,但这时候却战也未战就败下阵来。真丢人呀,对方可是比自己小五岁的纯洁男人,她好歹也是“乱爱”过几次的人,此刻为什么会这么不知所措呢?
“你是来救我的吧?说正事!”她转移话题。感谢黑暗,戚继光看不到她发热的脸和羞涩的神情。
而戚继光虽然想到过如初不会轻易答应自己,但还是有些失望。从如初来卫学当教习的行为来看,她是与众不同的女子,就算他们有肌肤之亲,也不能就让她点头下嫁。不过他很高兴自己可以说出心意,如初好像在他心里放了一把火似的,必须得到她的关注,他才不至于让心火焚身。
他深呼吸了几次,克制着想再度拥抱亲吻如初的冲动,静静地问,“谁打的你,告诉我。”
如初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她上回挨的那个嘴巴令她的半边脸青肿了好些日子,就算现在也还是紫中发黄,遮盖不住。不过在这个外貌条件下,小光看她时依然含情脉脉,还想抱她吻她,那……应该是很爱她才对。
“这个不重要啦。”
“很重要。”戚继光孩子气地坚持,“告诉我。”
“问题是我不知道他那一长串名字怎么念呀。”如初挫败地道,“不然下回遇到他,我亲自指给你好了。”
戚继光“嗯”了一声。
他严肃的时候,还真有男人的样子,让人有一丝惧怕、或者说是仰慕和尊敬的。如初心里想着,嘴上却道,“你打算怎么帮我逃?”
“如初,对不起,虽然我很想,但不能立即带你走,因为那不能保证你的绝对安全。我既然要救你,自然不能让你受半点伤害,所以要想个万全之计。”戚继光略想了下,之后歉然地说,“再给我一天时间,我保证你可以安全离开这里。”
如初点头答应,虽然戚继光没说怎么救她,可她就是相信他能做到。她把自己这些日子了解的和观察的一些情况详细对戚继光讲了讲,希望两人配合默契,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胜利。
讲完,想到那些沦为奴隶、背井离乡,一生都无法逃脱苦难的百姓,不禁长叹一声。
“怎么?”戚继光感觉出如初的惆怅,忙问。
如初摇摇头,“没什么,我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算有心,却哪还顾及得了别人。唉,你别理会我。”话虽如此,可心里真不好受。看不到也就算了,如今看在眼里,怎么能忍得下心呢?可惜她自己没有能力,却又不能牵连别人。
戚继光没再问下去,因为他懂了。这几天他偷偷潜伏在军营之外,也曾亲眼看到过被掳掠的大明百姓的惨状,所以他明白如初的心。
“那么,再给我三天时间。”他什么也不说,只提出要求。
如初瞪大眼睛。难道……他要把被掳的百姓全部救出去?可以吗?真的可以吗?他不会因此遇到危险吧?感觉着他的沉静坚定,如初第一次为他折服,情不自禁地答应,像是被催眠了一样。
“还有,你要答应我这三天内好好保护自己。千万不要出事,我不能忍受再次失去你。”戚继光不放心的再嘱咐。
天色渐亮,他心中纵有万般不舍,也必须离开了。凝望着她,恨不得用眼睛把她摄了去,就这么带在身边,但他却做不到,而且不得不趁着北元军换岗的间隙,趁夜偷偷溜走。才一离开军营的监视范围,找到藏在远处树林里的马,立即纵马狂奔。
从此地到大同城,马不停蹄的话,一天一夜能走一个来回。如果只救如初,他只要想办法从敌军营中偷出一匹马,并且让其他马匹不能奔跑就可以。因为两人一骑跑不快,敌人有马容易追,但解决了这个问题,就算俺答军中养有猛犬也无济于事。而凭他和如初的武功,偷偷跑出来,撂倒几个守卫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如果想要救出那么多被掳百姓就不那么容易了。
可是他想完成如初的心愿,不希望她今后一想起这一天就因为没能帮助他人而后悔遗憾,他要她心中永远一片光明,没有阴影。
况且,他是军人,承袭爵位后是大明的四品武臣,怎么能够亲眼看到大明的百姓受苦而不闻不问?那样,他和那些贪污受贿、胆小卖国的官员还有什么区别?那不正是他所鄙视和讨厌的吗?不正是对如初骂过的吗?所以他决定要把被掳百姓一起救走,只是这样一来他一个人就不行了,必须到大同去搬救兵。
因为不想让如初在俺答军中多待哪怕一分钟,戚继光疯狂赶路,到大同城时马儿都快毙了。而本来城门紧闭,他很难轻易进去的,但张居正他们早来了几天,支会过严世蕃,也就相当于支会过仇鸾,几个人又轮番在城楼上等着,所以他没耽误任何时间就进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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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情敌一起计划
“我要立即见虚大师。”灌下一大碗水后,他顾不得休息,立即提出要求。
“你晚来一步。”张居正道,“虚大师领旨回京了,不过人马只带回去一半,另一半由小严相统领。”
“那么带我去见小严相。”
“那你又早来了一步。”李成粱摇头苦笑,“他受了如初去世的刺激,每天都喝得酩酊大醉,这会儿只怕还在醉死状态,不能见人。”
“你找他们干吗?给如初报仇的事很棘手吗?我们可以帮忙的。”赵三红道。
“不许咒我的如初,她根本没死,将来我还要让她快乐地在世上活很久。”戚继光突然笑了起来,似乎全天下下最高兴的事就是这个了,“那具女尸是一个被掳女子的,她偷了如初的衣服和夜明珠。至于那块胎记,只能说是最巧的巧合。”
啊!!!!
三个人都傻了,然后为了这从没有想过的、意外又意外的喜事,全部高兴得要疯了。再然后也顾不得严世蕃有没有醉死,立即去求见。戚继光甚至不顾死活地把严世蕃大头朝下,吊入井水中浸,以求他快点清醒过来。
“大胆,你怎么敢这么对小严相!”仇鸾是个猥琐的胖子,本来以为这四个小子是小严相的心腹,还亲自热情招待的来着,但此时却又是气又是惊,在一边大喊来人,还跳来跳去的,像一只青蛙。
戚继光理也不理,直到感觉手下的绳索剧烈抖动,才把严世蕃拉上井来,之后没等他发飙,就直接报告了如初还活着的讯息,令那个醉生梦死的人重新活了过来。
“告诉我是这究竟怎么回事?”趁着心中的狂喜还没把一切情绪淹没,严世蕃追问,并厌烦地吩咐亦步亦趋跟来的仇鸾道回避,免得要碍手碍脚。
戚继光上前一步,紧跟着严世蕃来到书房,并把事情的经过合盘拖出。
“如初的意思是要救所有人吗?”严世蕃沉吟,“也合该如此,追不到俺答就算了,既然追到了,怎么能容忍他带走光大明百姓。戚继光,你想怎么做?”
戚继光这一路上早就想好了对策,因此胸有成竹地道,“下官以为,不宜与俺答硬碰硬,不如设计分而击之。”虽然他承袭官爵的事还没正式获得批准,但那不过是早晚的事,所以他自称下官。
严世蕃“哦”了一声,静待下文。
戚继光侃侃而谈,“俺答大军虽然是疲惫之师,但毕竟也是十数万之众,而我大明军目前只有五千,就算加上仇大人的守军,在人数上也处于绝对劣势。况且,主帅染疾,危居巢外,俺答手下的众将士很可能做困兽斗,直接对上的话,怕对救人无益。毕竟我们不是要消灭他,而是要以救人为主。再者,塞外局势混乱,俺答虽然可恶,却犹如定海神针,有他在,草原无大乱。就算他时常骚扰我大明边界,终究不成气候,较之塞外纷争不断,给我大明造成忧患要强得多。”
严世蕃不说话,身上虽然还在滴水,但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戚继光见他不反对,就当他是默许,继续道,“这趟救人之行,硬抢显然不会奏效,反而有可能伤了如初,所以下官想出一条计策,那就是把俺答的大军化整为零,咱们以局部优势兵力战而胜之,那时候不仅如初,连那些被抢的百姓也可救出了。”
直到听到这儿,严世蕃才出声道,“是什么计策,说来听听。”
“禀小相爷,下官以为,应该派一支人马,绕过俺答,佯攻他的巢穴。这样一来起到了威慑作用,让他明白,他挥兵围困我大明京师,我大明也可以要断他的退路,让他有家难回。二来此举会逼迫他立即拔营,全速往回赶。不过他抢掠了那么多财物和人口,肯定走不快,所以必会分兵几路,大部先回塞外,余小部人马押着物资及人口殿后。而他们此番进犯,主要为了财物,也就是说,剩下的兵将中又会分出大部先运送这些辎重,只会余少数士兵,依下官判断顶多一千士卒押解看管沦为奴隶的人口,拖在队伍的最后边北行。这时,我们再带兵围剿此部,如初和百姓就都可回归大明了。”
话说完,他的三个好友都暗暗对他挑起拇指,大赞此计甚妙。严世蕃虽然心中也很赞赏,但脸上却依然淡谈地道,“此计可行,却不知你对人员安排有何建议。”
戚继光当然是想亲自去救如初,倒不是为了这番英雄救美之功,而是实在不放心假手他人。不过假如其他人救如初是更好的人选,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让位,在他看来,如初的生命安全就是一切。
而看严世蕃对“如初之死”的态度,他很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情义,在这种情况吓他说什么都会令人觉得别有用心,只是他对如初的感情也是光明正大的,并不会因为对方位高权重,能影响到他的未来前途就放手,而且纵观全局,他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因此直言道,“佯攻的那一方,全凭小严相做主,但是救如初那一路……下官跟踪了俺答大军多日,对他们的情况非常熟悉,是带队的不二人选。”
严世蕃沉吟着。
他何尝不知道戚继光的心思呢?对于一个小小的四品武官居然敢跟他抢女人,他无比愤怒。但此时他和戚继光是一般的心思,万事以如初的安全为首,所有的不满都要压下。而他明白戚继光的建议确实是最合理的,所以虽然他想亲自救出自己的心上人,想尽快见到她,但还是点头道,“好,你带兵去救人,我亲自带兵去佯功俺答的老巢。”
“大人英明。”戚继光咧嘴而笑,顾不得干裂的嘴唇渗出血来,火辣辣的疼。
“可是,倘若你算错了呢?倘若俺答不这样安排,或者他带着如初走呢?你不是说,如初现在专门为他做饭吗?”严世蕃提出异议。
“下官原立军令状。”戚继光绝然道,“俺答凡事喜欢事必躬亲,何况小严相只要想办法令他相信后院起火,他虽然病体未愈,也会即刻赶回。自己的地盘都不稳了,他还敢在众将面前贪图口腹之欲吗?”他誓死救出如初,再不让她担惊受怕,别说军令状,让他现在把头寄存也行。
“那你要多少兵马?”
“一千即可。”戚继光想了想道。数倍兵力于敌,胜之也是不武,但事关如初,他也不敢托大,不然给他五百兵马,他就敢直接去偷营。
“不过……下官还需要找小严相索要一些珍贵药材和香料。”他话风又一转,“事发紧急,旁人只怕没有这个能力尽快寻到。”
“自然是可以,但此举意欲何为?”严世蕃满心狐疑,心头发紧。不是如初受伤或者生病了吧?
戚继光一笑,“为计者用。北元人比大明所强之处就是马匹,而我大骑兵不多,为了避免武力纠缠,下官打算让他们的马匹暂时不能奔跑。不过这里倒有一个难处,是如初发现的,下官倒没有觉察。这次俺答随军带了不少恶犬,一来用于巡逻守营,狗舍就建在马厩旁边,只要有生人靠近,即吠叫不止,比优秀的卫兵还要警惕几分,二来它们作战中凶猛,在战场上能对他人马匹形成威胁。所以若要以最小的损失救人成功,并且要保证人质相对安全,偷营是最好的办法,先里应外合,再大举围歼。但若要偷营,必先解决对方的马匹和恶犬,让北元人上不得马,让他们的恶犬咬不了我们的马,这是缺一不可的。”
“准了。”严世蕃虽然知道戚继光是自己的情敌,却也欣赏他谋划战场的大局观和细腻谨慎的心思,“本相只是好奇,你要怎么做?”
“因为我只有晚上才能潜入敌军大营,而且必须一次成功,所以我需要能立竿见影的药物。”戚继光认真地道,“而且这些药的效果只能是暂时的,毕竟马匹和獒犬还可以带回朝,归我大明所用。所以嘛……我的朋友李成粱以前在铁岭卫时经常打猎的,我听他说过有一种以稀有药材和香料秘制的迷药,只要让动物闻到,它们就会浑身无力,狗儿还能暂时散失嗅觉。此药无色无味,对人也无害,是有些猎户们猎杀大型野兽时用的。我只要有了这样东西,就会在北元大营换岗时潜入,放倒恶犬和马匹,先偷偷带出如初,然后再攻营。黑人,你可还记得这秘药怎么配制?”
李成粱当然记得,于是各人都去积极准备。
戚继光把救人行动在心中详细演习了几遍,然后大吃大喝一顿,又结结实实睡了个好觉,至于怎么引诱俺答上当,怎么制作迷药就留给严世蕃和黑人他们操心去吧。他必须养精蓄锐,因为营救如初的事不容有一丝闪失。
时间转眼就过,在离开如初两天半后,戚继光得到消息。俺答中计,所有的安排都不出他所料,当天下午他就带着一千人马偷偷接近了俺答大军拖在最后的队伍,也就是奴隶营,骗过了对方斥候的眼睛,只等天黑就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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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一下,虚大师,后面还有不少戏分,奥斯卡也有最佳配角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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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游记》、《江湖遍地卖装备》的优秀作者,大家应该知道吧?
她最近开了一本新书,名为《红杏泄春光》,不要有不纯洁的联想哦,书名是个词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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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Give you some color see see
另一边,如初等得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定力不是差,而是根本没有。而俺答带病连夜开拔,是听说大同城的兵马偷袭其后方。如初知道是戚继光的手段,心里很兴奋,但那些蒙古兵们却迁怒于汉人,态度恶劣了很多,就算如初现在是“御厨”的身份,之前还巴结过他们好多美食,也照样挨了几顿打,不过程度轻些罢了。
为了逃跑顺利,她空有武功却只能忍耐,挨揍都不能还手,心里这个恨呀,暗中决定获救后一定要给这些欺压良善的混蛋们一点颜色看看。
好不容易挨到快午夜,她窝在帐篷里,紧张得浑身发抖,简直没出息到家了。正一边摸索藏在口袋中的小石子,一边暗数:他会来,他不会;他会来,他不会来时,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声音熟悉极了。
她轻轻应了一声,扑向门口,才看到人影闪进,就一把紧紧抱住,“我很怕你不来了。”她伏在那温暖的胸膛上低喃,眼框湿润了。
他令堂的,没想到她居然这样脆弱。以前没有指望倒还坚强,后来出现了可依靠的人,有了逃出去的希望,就突然软弱和恐惧起来,生怕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为此,她强烈的思念起那个要救她的人来。
“这一生,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戚继光努力压抑要亲吻如初的冲动,只抱了抱她,轻声道,“准备好了吗?我这就带你走。”
如初扬着脸,郑重点头,昏暗中只见戚继光的眼神坚定沉着,感觉他的手温暖有力,不禁心悸。这还是一年前那个叛逆的不良少年吗?为什么他成长得如此之快,已经有了一个男人可以让人依赖和倚仗的一切素质?
“怎么走?”她问。
“我们不偷偷摸摸地走,而是光明正大的走。”戚继光以温柔的声音平息如初的紧张感,“我自己悄悄潜入还好,两个人行动就容易被发现了,万一倒霉,我们被围住,虽然也能杀出重围,但会很难。所以……”他沉吟了一下,似乎是估计时间,“照我和黑人他们的约定,约摸还有半盏茶不到的时候,他们就会杀进来。到时候号角一响,我们就往外冲,来个里应外合,杀得俺答军大败。你放心,小獒犬和马匹我已经料理妥当,我们只要潜到马厩那边就行,我留了一匹最棒的马没下手。”
“其他被掳来的人也可以逃吗?”如初有点激动。
“不能保证全部安然逃脱,但也算能如你所愿。”戚继光忍不住伸手碰碰如初的头发,感觉她身上有一股诱人的甜香之气,总是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为什么留一匹马?我也会骑马呀。”如初有点不明白。
黑暗中,戚继光一笑,“我怕你我被敌人冲散。”这绝对是实话,但他也有借机和如初亲近之意。为了掩饰这份私心,他连忙把怀中的东西递给如初道,“为了冲出去时方便,你把这套军服换上。是干净的,我刚才潜入一个无人之帐中偷的,不是从鞑子身上剥下来的。”他怎么能让别的男人贴近如初的皮肤,哪怕只是衣服。
如初这才借着些许微光,注意到戚继光穿的是北元军服,而递给她的那套,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你要背转身去,我才好换衣服呀。”
“这么黑,我又看不见。”戚继光调笑一句,但还是转过身去。
如初怕他使坏,突然回头偷看,于是快手快脚的换衣服,藤甲也不要了。不过因为帐篷里黑,古代衣服又不太好穿,所以她紧张之下反而动作变慢,还差点被衣服绊倒,又是低声惊叫,又是气喘吁吁,倒显得气氛暧昧起来。
戚继光感觉着身后传来的慌乱又撩人的气息,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但他很快克制住此时不该出现的绮念,一等如初穿好衣服,就立即拉着她溜出帐篷。
因为獒犬素来机警凶猛,所以马厩这边没有安排士兵巡逻和看管,戚继光和如初险险避过了三道关卡,到达马厩这边时反而安全了。过不多久,就见深蓝色的天幕中突然爆起一朵焰火,之后号角声从营地四面八方响起,喊杀之声也随之而来。
戚继光翻身上马,让如初坐在他身后,但他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沉静地等待着。就见号角声过后,昏昏沉沉的獒犬和马匹开始躁动了起来,各营房也有士兵拿着刀枪往外冲,虽然衣衫不整,看起来还迷迷糊糊的,但也挺可怕。
如初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半惊吓地问,“我们不走吗?”
戚继光镇定极了,拍了拍如初搂在他腰上的手,柔声道,“别急,沉住气。”又等了会儿,如初心里绷紧的弦都快断了时,他才断然道,“抱紧我!”之后一提马缰,那匹北元人的马就听话的四蹄奋起,嘶鸣着冲了出去。
“明军来偷营啦!”他一边纵马一边大叫,以汉语叫了一声,接着便用蒙古话一边串的喊,同时马踏连营般向着营外疾奔。
如初不懂蒙语,起哄似的用中式英语大叫:“Giveyousomecolorseesee!”直接按字面上的意思翻译就是:给你们点颜色瞧瞧!其实她只是紧张得不行,喉咙堵得慌,非得喊点什么才舒服。
俺答军本以为明军全去偷袭自己的老巢了,再说斥候也没发现有明军靠近的迹象,睡梦之中一点防备没有,此时号角和喊杀声四起,虽然有所反应,但却本能的惊慌失措,眼见戚继光带如初往外跑,因为穿着他们的军服,竟然没有一个人怀疑和阻拦。等有人终于有点明白时,戚继光已经带着如初从火把,箭矢和没头苍蝇一样乱跑的人群中突围了。
如初紧抱着戚继光强健平滑的腰部,身子紧贴在他的背上,生恐被甩下马去。在这也算生死攸关的时刻,她的紧张感突然奇异的消失了,周围的一切声响似乎全部远离、空间也似乎被分割,她的全部世界只有她自己的、还有小光的心跳、喘息及马鸣。
不管是迎面冲杀进来的大明兵将,还是妄图追击的北元人马,全部变成了背景似的人海波涛,这一刻她居然生出了浪漫的情绪,英雄救美式的、乱世峰火式的、刀林箭雨中还被无比珍爱的感觉。如果说,她之前对小光就有隐约的好感,只是因为年纪和身份的原因而被忽略,此刻却有什么在胸中疯长,完全不合时宜,可又那么顺理成章。
这是女人对英雄的幻想吗?虽然她实际年龄二十六,古代年龄二十三了,但女人不管年纪多大,也对拯救她的英雄人物有梦幻般的憧憬吧?她对自己的心意茫然而不确定,但心灵永远比头脑忠实,她现在不想从马上下来,恨不能就这么跟着小光,奔跑一辈子算了。
不过她也只能想想,因为戚继光一心要把她平安救出,所以很快两人就冲出了营,在明军队伍会合。
“如初,跟白龟走,我还要杀进去!”他挽着她的手,想把她放下马。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如初坚决不同意,“这群鞑子总是欺侮我,我现在要揍得他们满地找牙!”
“太危险了!”
“我就要!”
战机稍给即逝,此刻容不得犹豫和研究,所以戚继光只停顿了一秒就点头答应,从一名士兵手中拿起长枪,把自己的配刀递给如初,“三红居左,白龟居右,黑人殿后,菱形进发。”他果断吩咐,随后又用如初听不懂的术语,一连串的发布命令。
此时在俺答大军的营外还有约半数人马未动,得令后立即摆出阵型,随戚继光等人一起冲进敌营,其中还有内力高强之人大喊,“大明的百姓,皇上派人救你们来啦,请于原地躲避不动!”提醒被掳百姓不要胡乱跑出来,造成无意义的伤亡。
如初不懂兵法与阵法,但明军进退有度,一半士兵先冲击慌乱之师,接着后一半士兵以初生之虎的势头再度冲击疲惫之师,骑兵、步兵、弓箭手各司其职,还有专人负责喊话,前进的队列也是首尾响应、分毫不乱的,而戚继光等人的小队列更是犀利无比,如入无人之境,像一柄尖刀般刺入敌军的心脏,再加上俺答军本就仓皇应对,使得从来孱弱不堪的大明军队居然占据了绝对上风,一时之间气势如虹。
倘若这一切全是戚继光指挥的,那么此仗虽小,却也充分显示了他过人的军事才华。
“谁打的你?”把一名北元兵挑翻在地后,戚继光突然问。
杀入敌军阵营后,如初被保护得相当好,基本没有出手的机会,只是张居正武力偏弱,在他稍微危急些的时刻,如初使用了平时收集的、打算逃跑时当暗器用的小石子。她这个身体对武功有自然记忆,没想到暗器手法居然不错。
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事做,基本处于旁观者的地位,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非要跟来,累赘一样。此时听戚继光问她,连忙四下观望。巧得很,那个不分青红皂白就扇了她一耳光,到现在脸上还没完全消肿的什么什么官正攻击一名明军士兵,于是她立即伸手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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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三十六嘛。
谢谢。
第八回 难道必须放弃?
戚继光拍马赶到,一枪就挑了那人半边脸下去,骇得如初紧缩在他背后。她知道战场残酷,容不得半分妇人之仁,不过作为从和平现代时期穿越过来的人,还真的见不惯这种场面。
“还有谁?”在战场上,戚继光本来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大将之风,沉着镇定,有点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的意思。可此时,却像个任性妄为的孩子,偏执地要给自己的心上人报仇,只因为她受了一点点委屈。
但这个时候,四处乱成一团,如初哪还分得清谁是谁?只眼见明军大胜已定,而好些杀红了眼的北元军知道败局无可挽回,开始丧心病狂地屠戮没能按照吩咐躲在帐篷内,而是四散奔逃的百姓,她干脆随便乱认。而她纤白细嫩的手指就好像催命符,所指之处,北元士兵非死即亡。相应的,大明百姓就获救了。
这一仗打得干脆利落,没用多长时间就结束了。经清点,北元军死伤过半,另一半逃走了,明军并没有追击,而且没有死亡一例,只有百来人受伤,可算得上绝胜了。只可惜,被掳的百姓被北元士兵斩杀了六、七十人,但大部分人终于获救。
第二天早上,明军修整后就返回大同城,如初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情随军而行。获救的百姓向南跪地叩首,称颂嘉靖帝,却不知这一切都是英雄小将戚继光和“御厨太监”胡如初的功劳。不过如初等人这样拼命努力也不是为了得到感谢,看到能以自己的能力救下这么多人,还是挺高兴的。
只是这段经历实在不堪回首,如初在默默为自己治疗心理创作时,就任由戚继光占有性地环抱着她共乘一骑,也顾不得兵将们侧目、李成粱等人的挤眉弄眼、还有那些纷纷议论了。
因为不是行军,又带着不少百姓,所以队伍行得极慢,傍晚时分也只好先一片树林中扎营休息,等天亮再走。戚继光等人忙着军务,如初帮不上忙,干脆换了干净的明军军服,百无聊赖的坐在营帐前的大石上发呆。正在这时,一个很面生的中年将领走了过来,友好的对她微笑。
“辛苦了。”如初客气地站起身来打招呼。
那人三十来岁年纪,白白净净的一派文人气质,并不像是个从军的武夫。如初对人的第一印象一向很准,她觉得此人绝不是等闲之辈,大体上算得上正派,但属于良心有弹性的一类人,眼神清澈中掺杂着狡猾精明。
“胡姑娘才真是辛苦。”那人见左右无人,干脆点明如初的身份,同时自报家门,“下官胡宗宪。”
如初有点发愣,她没有品级,又是个女人,这胡宗宪干吗自称下官?但接下来胡宗宪的话让如初明白了,人家是看在严世蕃的面子上。这次的事,不管她是男是女,大家都知道严世蕃对她有情了,而且用情很深,那么对她恭敬就等同于对严世蕃恭敬。
据胡宗宪自己说,他本是浙江巡按御史,这次是回京述职。没成想正好赶上俺答围城,于是就留下来参加护城之战。后听说小严相要带兵追剿北元残兵,就自告奋勇跟着来了,虽然只做个小小的把总,也要为国尽忠。
如初心里明镜似的,这哪里是为了追剿北元残兵,明明是借机巴结严世蕃,为他效犬马之劳。不过看胡宗宪不是很猥琐的样子,与之前见过的那些严党的谄媚样子大不相同,真是奇怪。
“大人忠君为国,小女子很是佩服。”如初说着客套话,“说起来小女子也姓胡,倒和大人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胡宗宪听如初这么说,看起来似乎很高兴,立即攀交情道,“若真是一家,我就是做大哥的了。今天我就倚老卖老,说句交浅言深的话,妹妹可不要怪我。”
如初有点意外,没想到胡宗宪打蛇随棍上,这么快就搭上关系,而且还有正事要说,连道请讲请讲。
“这次随军而出,为兄我冷眼旁观,发现戚继光真是个百年不遇的将才。”胡宗宪赞叹了句,“小小年纪,胸怀锦绣,在战场上沉稳镇定,指挥上举重若轻,在战术上也是天才,颇有点渊渟岳峙的气度。我大明海患严重,听说他是海防卫出身,这样的人才若不被重用,甚至明珠暗埋,真是暴殄天物。”
“大人说的我都同意,可是……有什么问题吗?”如初感觉他话里有话,问道。
胡宗宪沉吟了一下才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妹妹天人之姿,难免会令世上男子心生爱慕,就连小严相和戚继光那样的人中龙凤也一样情牵梦绕。可依为兄看,小严相对妹妹情根深种,若知道妹妹和戚小将较为亲近,只怕……”
他没往下说,有些事是不需要说得太明白的。如初脸色不变,但心里却如遭了重锤一般,一时回不上话来,只岔开话题道,“哎呀,天色黑下来倒有些冷了呢,大人请自便,我要回帐加一件衣裳。”
胡宗宪多聪明个人,知道这话对如初有了影响,她是要单独静一静,于是立即告辞,还说了番简单却又很亲近的话,让人听着舒服,挑不出他一点错来。这人了不起哪,是混官场的好料子。不过他真是爱才还是为严世蕃点醒她?其实她和戚继光的亲昵好多人都看在眼里了,只是不知道内情而已。可这胡宗宪究竟是什么意思?都怪她,之前一直没想到这些,也没注意言行。
如初想着,慢慢踱回帐中,脚步平稳,可心里就像开了锅一样。
她逃脱了俺答的控制,却逃脱不了严世蕃的牢笼。她给自己设下了圈套,明知道不妥,可总是下意识的回避,现在绳子却越勒越紧了,有可能让她无法自由呼吸。
严世蕃看上她、要娶她,不是她的错,她是为了摆脱他的逼婚才与他订下婚约。可是她从没想过会让他赢,因为她打心底就排斥这种可能。
他是奸相之子、他生活奢侈腐败、他有一妻二十七妾……并不是他不好,而是这些外在条件注定如初不能接受他。尽管他的真情令如初感到歉意,他小心翼翼地接近令如初有过感动,可这些不能形成真正的感情。其实如初有时很可怜他,因为有些事,他也是身不由己。他不是个好人,却绝对是个好男人。
错的是,她不该为了摆脱前面的危机而表现出那么多与众不同,结果愈发让他不肯放弃。他是那么霸道狂妄的人,自己喜欢的人怎么能容他人染指?他得不到的,会让别的男人得到吗?
那怎么办?难道这一生都要被他困住?她是不可能嫁给他的,因为她不知道她这只蝴蝶的出现能不能改变他的结局。假如不能,她搭上自己就算了,怎么能连累那么疼爱她的爹呀。
而小光不仅和严世蕃抢她,还抢得这么明目张胆,说不定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到时候惹毛了严世蕃,别说施展抱负了,就连他的存活都成问题。
小光……不是个冲动的人,他那么聪明,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可他就执拗的不放手,是少年意气还是真的可以为她豁出命去?假如真是如此,她能不顾一切地选择他,然后害死他吗?
如果是历史上的戚继光,他当然不会出事,还会成长为民族英雄,可她不是历史中的人,现在却出现了,因为她这个意外,历史结局又会变成什么呢?
看来,她要想获得自身的幸福,必须先摆平严世蕃再说。她得让他学会放手,她才能自由选择。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这个难题呢?就在她刚刚为小光动心的时候,就在她认真审视自己的内心,打算面对、尝试接受一场轰轰烈烈的姐弟恋的时候。
一想到这儿,她的心忽然酸涩地难受,涨满的、有如种子要破土而出、生根发芽的心田似被冷风吹过似的。也许,她必须对自己叫停。生在这个时代,很多事并不能随她的意,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而伤害别人,鲜血淋漓的幸福是不能长久的。
可是,真的舍得下吗?是趁着还没爱得不能自拔而停止,还是忠于自己的心,慢慢说服严世蕃?可似乎,做到哪一样都不容易。
她闷闷不乐,柔肠百结,很难决断。而她情绪上的剧烈变化,怎么能瞒得过一心记挂在她身上的戚继光。甚至,他知道她为了什么而烦恼。
他想找她谈谈,但最后还是忍耐下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决定给她一点时间。有时候,越是在意的东西越是不能迫得太紧,而如初对他来说,是他自生下来所能遇到的最好的事情了。
就在这样的气氛之中,一行人到了大同城,见到了欣喜若狂的八重,还有……内心波澜起伏,但表面上却极为克制的严世蕃。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站在队伍最前列的戚继光一眼,然后就把目光集中在了如初身上。
一瞬间,如初感到了寒意,不禁仓促地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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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今天是铁杆书迷铅笔小熊的生日,我在这里对她说一声,生日快乐!
为了庆祝生日,喜欢严世蕃的她特地写了番外,我放在了公众版中,请大家看看,很好玩哦。
下面,是我特意为她写的迷你番外,算做送她的生日礼物。
……
时间:某年某月某日。
地点:大明金陵一座豪宅内。
人物:美女小熊一只,独眼龙一条,龙套若干,全由36计群的朋友扮演。
正在做的事:分为十几组,下棋。
猪脚正在做的事:互相瞪着,练习眼力。因为66说,只要苦练眼神,有一天一定可以勾魂摄魄。
早上六点,小熊和小严:互瞪。
中午十二点,小熊和小严:眼神交谈。
晚上六点,小熊和小严:眉目传情。
午夜,小熊和小严:双双泪眼迷蒙。
小严:相亲嘛,哭什么?
小熊:啊?这是66安排你我相亲?啊,她和我说练习眼力,只要赢了你,我可以为所欲为。我不是哭,是瞪了一天,眼睛好干涩。
小严:当着我的面,别喊累,我可是一只眼对你两只。
小熊:(兴奋得泪水涟涟)啊,两比一,我赢了!我赢了!你滴,归我!今晚领回家先试用看看!
众:色小熊,光注意美男了,脑子也不动。从一开始你就是二比一呀,白白浪费一天时间。
小严:66耍我,打她去!
66:抱头鼠窜的百忙之中对大家喊:
谢谢阅读。
第一回 早晚会有伤心人
(频更其阵,抽其劲旅,待其自败,而后乘之,曳其轮也。上卦为坎为水,下卦为离为火。
在军事上,这一计策的运用就是不断变更阵容,调开主力,乘机将敌人制服,或者改换事物的内容,以达到蒙骗的目的。本书中,重点只在“蒙骗”二字上,为了保护某些人,不得不如此。小虐。)
……
虚海回京后并没有马上入宫,而是自我禁闭在僧录司的禅房中好几天。为僧十几载,他从没坐过这种枯禅,可是最近生生死死的事太多了,心里头又空又痛,让他感觉他人生中仅有的欢乐都要流尽似的。之后他发现参禅虽不能解除他的痛苦,但确实让他平静,平静地去实现他的承诺。
还是那个时辰,还是那间荒殿,还是那个屏风,那个人自欺欺人的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二龙互伤,虚海对此唯有苦笑。
“儿臣前来复命。”他低声道。
“是送命吧?难道你一点不怕?”那个人问,声音里有着苦涩的讥诮。
“求仁得仁。这世上的事,想要什么都得付出代价。”他很平静,虽然身份被剥夺隐没,但高贵的血液还在,一诺千金,绝对不会因为害怕而反悔。
屏风后哼了一声,之后传来有些阴狠的声音,“你这样,倒让朕想取了那女子的性命,免得你将来违背诺言,与红尘牵扯不断!”
“她已身死,儿臣也很快把性命还与父皇。要牵扯,只有来世了。”他苦笑,却蓦地一惊。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取了她的性命?
嘉靖冷笑一声,“朕才听到消息,你那心上人并没有死。但,她活着真的应该吗?”
虚海愣住了,感觉好像有无数气浪从四面八方涌来,堵得他一时无法思考也无法开口,半晌才回过味儿来,喜悦得无以复加。
他一直感觉古怪,总觉得如初来得蹊跷,必定不会走得那么容易。可那事实证据太确凿了,令他无法不信,现在听到这“生”的消息,令他对“死”忽然放开了心胸。
“父皇,儿臣依约来还了这身骨肉给父皇,那么跟她也没办法牵扯了,请放过她吧。”他连忙道。
“为了一个平民女子,伤了朕之龙子的性命,能轻饶吗?”嘉靖语意冷酷,“再者,你当时前来,说好一命换一命。她既没死,你也就不必还命。如此这般,将来又要如何?”
虚海唇角轻挑,心头涌上无奈的幸福。原来,父子天性,只要不是丧心病狂之人,终究不能磨灭,父皇这是在找借口放掉他呀。那么,他为那个魔咒而失去的一切,还抱怨什么呢?父皇心里也不好过,那不如退一步,大家海阔天空。也许,这就是他的命运,既然无法改变,何不好好对待呢?
“父皇,儿臣对那女子的心意,从未对她表露过,身世也从未与她提起,过去如是,将来如是。父皇既放过儿臣,又何不信任儿臣呢?红尘中,儿臣绝不与她牵扯,只守望着她,知道她平安就好。这点小小心意,还望父皇成全。”虚海匍匐于地,言词恳切。
嘉靖似不为所动,冷然道,“倘若朕不允呢?”
“那就请父皇拿了儿臣的性命去,儿臣愿意一命换一命。”虚海语气坚定,“儿臣死,就无法与她牵扯了,那她与皇室秘闻也再无瓜葛。父皇是天命真人,必不喜随便杀生。”
嘉靖没想到这个曾经最钟爱的儿子会这么说,怅然道,“你这是何苦?”
虚海苦笑一声,“儿臣欠了她的,一定要还。在遇到她之前,虽蒙父皇圣恩,得以不死,但那日子过得又与死何异?行尸走肉罢了。唯她出现之后,儿臣胸中这口气才回暖了过来,到天津卫学去教兵法,也是因为事先知道她会去。她是生命力鲜活顽强的女子,看着她,就好像代替儿臣活过一次一样。父皇,您道心慈悲,怎么舍得儿臣枯坐一生?今日一见,是我们父子今生最后一面,难道您连这个要求也不肯答应吗?”
嘉靖虽说迷信二龙不相见的魔咒,但毕竟父子亲情乃是天性,再者他本就喜爱这个儿子,又心疼他的遭遇,所以虚海一旦说得凄惨些,说起父子二人不到黄泉不能相见的事情,他心里就有些受不了。最终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谅她一个小小女子也翻不出大浪。只是……你要记得,你已是方外之人,不得与红尘中人纠缠不清,更不能让皇家骨肉流落民间。倘若你做不到,不是朕心狠,而是天不容你!”
虚海没说话,而是郑而重之地磕了三个头,起身时,已经泪流满面。这一次,真是至死不见了吧?上回离开时是那么不甘,而今日却是心甘情愿的放弃,舍下。
他没再说什么,而是慢慢退出,每一步,都是山与海的距离,在这冷酷中皇宫中仅有的亲情自这一刻起就完全割断了。还有他答应了父皇的事和情之一事也完全割断。出家十几年,到此时才算完全隔绝红尘。
不过他的心虽然酸楚,却并没有痛彻心扉。原来他这几天的枯禅没有白坐,在几天内集中经历了自己与心上人的生死瞬间,那滋味和感悟不是别人能理解的,而他竟然真的明白了什么叫放下,什么叫希望。
佛家讲求因果,对凡人来讲,不求今生求来世。他与如初今世有缘无份,那他就守在她身边,苦等来世又如何?要一点一滴对她好,来生温柔的宠着她,让她慢慢的还,不也挺好?
“太子殿下,您是直接回僧录司吗?”雅意安送他出皇宫,问。
虚海点了点头,掏出路牌道,“公公不必送了,而且自我走出这宫墙,就再不是太子殿下,请称小僧为虚海。还有,请公公放过如初,不然……只怕于公公不利。言尽于此,小僧告辞。”说完,再不回头看一眼他本来应该生活的那个尊贵但又黑暗的地方。
大概是心情豁然开朗的关系,他慢悠悠往回走,并不急于回到僧录司,终于走到时,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抬头望望前方,突然愣住了,因为那抹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就站在灰白色的晨霭之中,似乎等了他好久的样子。他想冲过去,但终究还是稳稳站定。
“没见过有你这样的和尚,居然夜不归宿。”如初看到虚海,心头温暖,但嘴里却先挑刺儿。
你一个姑娘家,不也大半夜跑到外面来吗?也不理会宵禁,也不怕被抓起来,真是无法无天哪。虚海一点也不恼怒,近乎快乐地想着,看到她活生生站在那里,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他都喜欢。
他快走两步,忽然感觉街边的一处大宅后有人影一闪,心中顿时了然。如初大半夜跑出来,戚继光那么在意她,怎么会放心,所以偷偷躲在一边保护吧。
“你看到我似乎不吃惊,难道我死了,你一点不伤心吗?”如初见虚海不说话,还是挑刺儿。
“在师妹出现之前,小僧已经知道师妹安然无恙。”虚海垂下眼睛,掩饰心中的喜悦。只看着她,就感觉很高兴呀,似乎什么烦恼事也没了。
“谁这么多嘴,破坏我的惊喜感!”如初不满地撅起嘴,“本来还想看师兄你激动的泪水呢,不过你好像真的不在乎我的死活呀?”
虚海一笑,没回答,因为多嘴的那个是皇上,而且他不想撒谎,也不想让她明白他的心。差点失去她,令他的心死死生生,那种滋味不想再回忆了。如今,也只有放下,在她身边当个兄长,也胜于看不到她,徒惹相思。谁说喜欢一个人就非要得到她?
“昨天晚上我们赶在城门关闭前回的京,我家八重的脖子都伸长了,也不见师兄去接我们。”如初继续抱怨。
“那又是什么放不下的事让师妹夜不能寐,半夜就来找小僧呢?”他平静地说,因为太了解如初,所以知道她心中一定有难以决定的事。
如初一愣,有被看穿心事的恐慌,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没坚持片刻就垮下脸来,低声道,“师妹我遇到了感情危机。照理,这事不该和一位出家的大师来讨论,可是我除了你没有别人。八重还小,我爹不客观,黑人他们是二百五……”
“排忧解难,本是佛门中人的责任,师妹但讲无妨。而且情海也是苦海呀,小僧必引导师妹走出来。”虚海隐隐猜出如初的烦恼是什么,但很喜欢她那句:我除了你没有别人。
见虚海说得一本正经,如初犹豫扭捏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这时候她才发现心中早已把虚海引为了知己,什么话、什么事都可以和他分享的。
“我……我好像喜欢上了小光……可是严世蕃反应激烈,有可能使出非常手段。那样……小光就可能要倒大霉了。”
虚海神色不变,但心里好像被什么拧了一下。说是放下,可哪那么容易?知道她喜欢别的男人,心里还是会难受。只不过,假如没有生死的顿悟,他的反应可能比严世蕃更激烈。唉,早晚如初都得选择,而早晚也会有伤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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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一瞬间的喜欢
“你也不知道怎么办对不对?或者是不想掺和红尘中这些乱事?”见虚海不说话,如初有点挫败地问。
虚海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戚继光藏身的地方,忽然上前一步,把如初轻轻揽在怀里,在她耳边嘘了一声后低声道,“别动,戚继光偷偷跟踪你呢。若想让他放下,至少暂时不和严世蕃起冲突,你就别动。”
如初本来下意识地要挣扎,但听虚海这么说,立即安心的伏在他怀里。唔,从不知道,师兄的怀抱这么温柔妥贴,像是世界上最没有烦恼的地方。
“要怎么做?”如初安静下来,低声道。
“嘘!嘘!别出声,我会告诉你怎么做的,只是这会儿别出声。”虚海深深体会着怀中女子的温暖与柔软,她似乎带着清甜气味的呼吸。
他不该碰她的,只是心里对某种感情做了诀别,此刻却只想拥有她。哪怕只有片刻,哪怕只是一个永远回忆的梦境,哪怕这一刻只是偷来的时光。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让他可以喜欢她,不用顾及他的身份会带给她的伤害,只喜欢她这一瞬间就好。
天色渐亮的晨光中,虚海忘记了身份和一切责任,一生中第一次做了任性的事。然后当晨光初现,伴随着每天最美丽的景色,他,放开,斩断情丝,毅然放开。
角落中,戚继光望着眼前依偎在一起的人,一声不吭。他应该立即离开的,不要看这一幕,可是身体却不听使,腿根本挪不动,只是站在阴影中发呆。
心里,感觉不到什么,就像得知如初被俺答掳走,或者初听到如初的死讯时一样,并没有挖肝挖肺的痛,只是胸腔里空成一片,凉凉的,什么感觉也没有。但他知道,这之后才会痛彻心扉,一丝丝纠缠,很慢很慢,凌迟似的,仿佛这辈子也不会停止。
倘若是严世蕃和他抢如初,那么他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把如初抢回来,因为他不能容忍如初今后受苦楚,不能容忍她被奸贼连累,更不能容忍严世蕃的不专一,让他一心怜惜的人陷于严府的妻妾之中。
可是倘若如初喜欢的是虚大师呢?还要去拼命争取吗?他不能确定自己要怎么做了。
因为虚大师虽然深藏不露,但却是个让他敬佩的人,不管是他的学识、他的模样举止和有他骨子里那种尊贵高洁、还有那份不着痕迹的落拓不羁,视礼法俗规于无物的出尘气质。出了家算什么,不过人存活于世的不同面貌罢了。以如初那种与众不同的性子来说,接受并不成问题。
何况他看得出来,如初与虚大师的感情不一般,单指她对虚大师的完全无伪的信赖,就是旁人不能拥有的。对此,他曾经妒忌不已,因为如初对他会保守一些秘密,但对虚大师却不。
那么如初是喜欢虚大师的吧?假如是那样,他凭什么要横插一杠子,让她烦恼呢?他那么喜欢她,一直想让她快活不是吗?甚至当俺答把她掳走时,他想过只要她能平安,他可以……忍痛放弃她。
对着虚大师,他时常自惭形秽,并不是他对如初的心意不坚定,而是他得不到她全心的信任。他知道如初非常介意他比她小五岁的事,介意两个的身份是师生,他已经很努力地使她忽略淡忘这一点,可难道因为他年纪小上几岁,他的感情就不真吗?他就是不值得托付的男人?难道因为在卫学中他是学子的身份,他的心智就不够成熟,他的决定就不够分量?
有的人少年成事,有的人老而昏聩,年龄能说明什么问题?他太了解自己想要什么了,从七岁入学时就已经学会冷静的观察周围,然后确定自己的目标。一旦认定的,从不更改。
喜欢上她,是莫名其妙的,感情不知何时埋藏,也不知何时爆发,可谁说喜欢一个人要有理由呢?还有那份心意,真挚坚定得绝无一丝动摇,就像是一种本能,就像血液之于身体,就像手背之于手心,就像呼吸之于心脏。
可为什么,她就是不明白,就是不相信,就是不肯给他半点机会证明!他恨不能早生十年,这样她就不会介意太多事,也许这样她就会看到他的存在,相信他说的话及他对她的感觉。
但现在是不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呢?看到她被揽在别的男人怀中,看到她没有挣扎,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给抽干了,所以他的心脏没办法跳动,也没办法思考和决定,只有任那依偎的身影在脑海中不断的重放又重放,让迟钝了半天才涌上来的痛侵袭着他,一遍又一遍。
他化石一样站在那儿,希望时间停止。
可时间没有停止,如初和虚海也相携离开。虚海回僧录司换了身常服,以布包了头,然后和如初找了一间最早开门的食铺,一起吃早点。
“我没看到小光藏在哪儿,现在他离开了没有啊?”如初有点坐立不安。
“如初,你觉得戚继光是软弱的人吗?”虚海慢条斯理的点了小笼包子,馄饨、小酱瓜和拆骨肉,然后剥了一粒花生放到如初的手心中。
如初摇摇头。那个孩子,或者应该说那个男人的成熟度绝对远远超越他的年龄,做事有始有终、沉着干练、很多事虽然不说,实际上却暗中做了。
“你要明白,师妹,这世上的事如果得到得太容易,就不会被珍惜。”虚海看着如初心疼的眼神,心中有一丝丝妒忌,“你要我帮你解开这团乱麻,我必须得知道哪一个人才应该托付。说白了,我得知道你喜欢的戚继光是否值得你去冒险。”
“考验他?”如初一愣。
虚海点了点头道,“这完全有必要,我觉得你对自己的感情并不十分确定,也不太敢相信他。而情之一事,心下必须笃定,否则佳偶也得成怨偶。所以师妹,相信我,我断不会害你。”他决定以后要以兄长的身份待在如初身边,连称呼也变了,不再小僧小僧的自称,不再努力显得疏离。
而如初没注意这些,因为佳偶和怨偶两个词突然闪过她的脑海,像两道强光般照亮她黑暗的记忆,让她隐约觉得似乎在某个时间、某个地方听某些人争论过此事。好像……那一场景与她的穿越有关似的。
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此后又深埋在她的记忆中了,好像有一尾鱼跳出水面又潜下去,水面依旧平静,连一丝涟漪也没留下。
“那我要怎么做?”如初一咬牙,“我全听师兄的。”
“暂时什么也不做。”
“什么也不做?”如初瞪大眼睛,有点惊讶。
“什么也不做!”虚海点头,向如初表示他说的是真的,而且脑子没病,“前提是你要让戚继光误会你选择了严世蕃,再让严世蕃误会你选择了戚继光。其实你只做到两个字就行:蒙骗。”
“那不是要打起来了吗?”
“他们会交锋,但只要你不被伤害,戚继光就不会动手。当然啦,如果严世蕃强迫于你,戚继光可能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虚海解释,“如果那样,我也不会放过严世蕃的。”
“我看不出交锋与打架的区别。”
“区别很大。”
“那然后哩?”
“根据他们的反应,我才能决定怎么帮你分析和选择呀。”
“可是严世蕃权势那么大,小光……怕会有危险的。”如初说出自己的担心。
虚海顿了一顿,苦笑摇头,“我真替严世蕃冤枉,虽然我也觉得他不是佳偶,但他对你的真心,却是半分不掺假的。他不利用权势逼婚于你,虽然是碍于那个赌约,可你要知道,赌博的双方实力相差太大,如果他愿意,可以随时反悔。可他没那么做,还小心翼翼地写信给你,试图慢慢得到你的心。这份水磨功夫他对任何人、任何事也没做过,这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你说得好像我不嫁给他就对不起他。”如初咕哝,但心里也有小小的歉疚。可爱情不是施舍也不是同情,尽管她不忍心,可她没有办法。只期望他那一妻二十七妾能安慰他,让他早把她忘光。
“我是让你明白,有些事是无可奈何的,有的人做事也不能随心所欲,而越是站得高,身上的枷锁就越沉重,并不是他不够真心。以他的背景而论,你们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我也绝不赞成你选他为婿,只是……他也是个可怜人,不过是将心错付罢了。”虚海轻轻叹了一口气,说的是严世蕃,何尝不是说自己呢?
“可是那天我回大同城……他看了小光一眼……我很害怕,那大概就是杀意。”如初委委屈屈的,眼睛都潮湿了,“为了这个,我一路上再没和小光单独说过话,还总对他没好气似的。”
她当然知道把她从俺答手中救出不是戚继光一个人的功劳,虚海和严世蕃都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戚继光无权无势,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什么也没有,却凭自己的力量一直追过去,这种心意和行为如何能令她不动容呢?再想起她突然变脸,戚继光那份落寞和无措,想问他为什么却又不敢,她又如何不心疼呢?所以她才来找虚海,因为在她心里,虚海最聪明、最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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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再提醒一句哈,大家不要纠结于历史。66写书,如初穿越,都是为改变历史的,不然还有什么意思?
不管是虚海本尊的早死历史,还是小光的娶妾历史,都是浮云。
另:还有三天半时间,粉票有的抓紧投,不然就浪费了。
谢谢。
第三回 时间的河
“杀意是杀意,并不意味着他真动手。”虚海安慰性地拍拍如初的手,“先不说他性子狂傲,就连对付政敌也不屑于阴暗手段,总是明枪明马,斗得残酷无比。单论他对你的重视,以他的聪明会不明白如果杀了戚继光,这一辈子也休想得到你的心了吗?他身边美人无数,要的就是你的全心全意而已。所以,他只是威胁你,威胁戚继光,他的心乱了,才会用了最笨的办法。”
“你说他只是吓唬人?”如初心里一松,但随即想到严世蕃就算不杀戚继光,但很有可能影响他的前程,如果令戚继光一生郁郁,志气难疏,她也是罪人。按照历史,这两个男人在这个时候应该没有大的交集才对。可他们遇到了,还成了对立者,那又有谁知道今后的历史会不会被改变?
把对戚继光前途的担忧说出来,虚海反笑道,“对戚继光那样的男人而言,施展抱负比生命还重要,这不是最好的试金石吗?”
“但是……我们刚才抱在一起,他会误会你与我的,哪还有严世蕃什么事?”如初想到这种可能,同时戚继光来救她的模样浮现在脑海里:一身风尘、满面憔悴,嘴唇干裂出血……还有那略带刺痛的吻、似乎要把她折断的拥抱、眼神里的坚定、救出她后的温柔、小心翼翼地想让她忘记这段不愉快的经历、他说这一生,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
这是表白吧?而她是相信的。如果还去考验他,是对他这番深情的侮辱。可是不想办法让他退却,真的伤害了他的前途和事业怎么办?他全心喜欢她,她却还给他灾难,如果她毫无顾忌的就敞开心扉,只顾着自己的爱情,那她就不配让他如此对待了。
“让他误会就正好呀。”
“为什么?”如初很吃惊。
“有一点无需考验。”虚海表情很认真地道,“为了你,戚继光并不怕生命受到威胁,所以说严世蕃用了最笨的办法。如果他怕,之前就不会拼上性命去救你,你该知道他单枪匹马追上俺答军,要面临什么样的风险。如果他怕,也不会在明知道严世蕃对你有情的情况下,还明目张胆的对你表示好感。”
戚继光证明过他的心,本无需考验呀。如初发愣。她确定小光的感情,只是不确定自己的,不确定如果选择和他在一起,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麻烦。而虚海师兄,要考验小光的是什么呢?
“能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不顾性命,真的很难得。但,如果这女子不属于自己,他却仍然肯为她付出任何代价,这才真正的心意。如果他做得到,我就可以放心把你交给他了。”虚海轻声道。
他是以自己来衡量别人,就像他现在,明知道如初的心偏向了戚继光,却依然忍痛帮她,就连一命换一命的事也可以只字不提,永远也不让她知道。倘若戚继光做得到这一点,就证明对如初的喜欢绝不比他少,那么他也可以放心了。
这一生,他无法拥有她,所以就只有帮助她找到幸福。然后,默默守护。
“我明白了。”如初想了一下就懂得了虚海的话。
让小光看到她和虚海暧昧,然后却表明她选择了严世蕃,这样小光会以为她是被强迫的。在她没选择他的情况下,他为她还去和严世蕃斗争……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吗?只是……这样真的真的很过分。对小光的真情,她有什么权利去操纵?就算他不肯为别人的女人而斗争,她有什么好抱怨的吗?
想到这儿,她毅然站了起来。可还没开口说话,虚海就幽幽地道,“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他看到了我们在一起,不如一次让他痛个够。之后,他有长长的一生。”他知道这有点卑鄙,但戚继光如果够真心,之后就拥有了如初,这点小小的折磨比起他所放弃的,又算得了什么?
“别犹豫不决。”他补充道,“倘若他通过考验,你这一辈子好好爱他、还他就足够了。顶多,算你欠他一次。至于严世蕃那里,我会帮你解决。”
“不,我要自己解决。”如初内心挣扎了一番才做了决定听虚海的,默默对戚继光说了一万个对不起。
而对严世蕃……不管他是什么样的奸贼,对她却始终很好,保护过她、纵容过她、为她的“死”而伤心难过。她感到非常非常的抱歉,也非常非常的感动,所以不想再伤害他了。那么拒绝他的话,又怎么能假手他人,再去伤害他的自尊?长痛不如短痛,干脆也让他一次痛个够,之后就放手吧。
穿越而来,本来只想当个合格的教师的,没想到却陷入这样复杂的感情漩涡里,现在她只感觉辜负了身边所有的人,罪恶感相当严重,恨不得人家现在都抛弃她,让她忍受痛苦才好。
带着这样的心情,她好歹陪虚海吃了两口早点,就再也吃不下去了。虚海倒一幅没心没肺的模样,吃完早点又拉着如初到城外一处道观散心。
俺答军既然撤退了,百姓们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城里热闹异常,城外更是一片百废待兴的景象。善良无辜的人民就像蚂蚁一样,虽然弱小,但却勤奋,生命力顽强。正是他们组成了这个花花世界,为这天下供应着一切,当皇帝的如果不爱民,简直就该被从皇座上踢下来。
逛了半天,因如初有些累了,两人就找了个僻静的凉亭休息。虚海拿出在道观中买的,以竹筒盛放的山泉和一些倒还精致的小点心。如初一边喝着“道观山泉真清甜”,吃着点心,一边感叹这道观在古代就那么会赚钱了,还好他们不像现代似的,把道观改成旅行景点,你尊敬道祖,想拜拜吧,还得交门票钱。
“师妹,你究竟从哪里来?”正欣赏山景,虚海突然问。
一时之间,如初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了一声后,转头望去,看到虚海貌似漫不经心,但却颇含深意的神情,心头不禁大跳。
要怎么回答?充满禅机似的说:从来处来,往去处去?还是打马虎眼?话说是她多心了吧?虚海问这话也没特殊意思吧?她穿越的秘密没泄露出只字片语呀!
“师妹,你又究竟是什么人呢?不能告诉我吗?”如初正觉得是自己误会虚海的意思了,他又加上震撼性的一句。
怎么回事?她被发现了吗?还是她露出了什么破绽?如初的疑惑多于害怕,愣了好半天才轻咳了一下道,“师兄说什么哪,我家在哪里,又是什么人,师兄不知道吗?”结果,她还是选择了打马虎眼。
虚海一笑,又露出他那倾国倾城的模样来,可说出的话却惊悚,“师妹,那天你晕倒在少林十八铜人阵里,是我把你抱出来的。我敢断定,当时你已经断了气,再无还魂可能,已经去那西方极乐世界了。把你安置在我的禅房中,不过是做做样子。可之后你活蹦乱跳,没事人一样,这一番借尸还魂……你怎么还会是原来的你呢?”
啊?!如初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
虚海虽然断定此如初不是彼如初了,但却一直没有证据,此时看了她的反应,心就踏实了。怪不得她轻易就影响了他的心,让他喜欢她到不可自拔的地步,原来她不是这个世上的人。而他之前一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此时却挑明,实在是想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来自哪里?这一生他已经放弃了她,来世再也不能丢了她了,所以他想弄明白。
“如果我说了真话,师兄不会以为我是妖孽,派人把我绑在柱子上用火烧吧?”挣扎了一会儿,如初才艰难地说。
她强烈的感觉并且绝对相信虚海不会伤害她,但要她决定说出穿越的事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还有比我更应该去死的人吗?”虚海苦笑一声,说的话令如初有点莫名其妙,“不过我不逼你,师妹想说就说,不想说的话……我就再也不问了。”
当然想说!一个人保守一个天大的秘密是很痛苦的事,她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事实像一块大石头般压在她的心上,令她不管多么努力,也与这个年代也总有些格格不入,就像个流浪的孩子。
她怕被当成异类,怕遇到生命危险,一直小心翼翼。现在看到虚海温润而诚挚的眼睛,看到他眼中那丝安慰和温柔的意思,她突然想坦白一切。有了同谋,哪怕是知情者,感觉会好很多。
于是,她冲动地就那么做了。说完又立即后怕,偷眼望向虚海,生怕他因不理解而厌恶、害怕甚至想远离她。毕竟他是古人呀,穿越这种事对他来说绝对是不能理解的。
没想到虚海的脸上除了震惊和一点点兴奋外,并没有其他。他从来都从容笃定、云淡风轻,似乎身上笼罩圣光似的,此刻却愣愣的,那双颠倒众生的眼睛还眨了好几下,模样可爱得令如初想笑。哈,以为多困难似的,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嘛!
“你是说,时间是一条河。你无意间游过了这条时间的河,从下游到上游来找我……呃……我们?”半晌,虚海才开口,说得浪漫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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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首先讨论一下剧情哈。因为看到大家在书评区的议论,我也来说下我的想法。
如初对虚海,我觉得开始是有好感的。就是那种淡淡的喜欢。话说面对这样一个男人,帅,神秘,处处帮你,是个女人就会动心。但所谓爱,就是深深的喜欢,如初试探虚海,可虚海因为自己的身世回绝了,阻止了淡淡的喜欢变成深深的喜欢,也造成了如初总是把他当兄长看。那是虚海的悲哀,却是不能改变的。因为他那皇帝老爸说得好,不允许他与红尘中人有瓜葛。如果虚海不顾一切,倒霉的会是如初的九族。所以,虚海做了伟大的牺牲。唉,我心疼,可是没有办法。
如初对小光,开始是排斥的心态,因为不喜欢姐弟恋,不喜欢师生恋,可那不能阻止小光的性格、才华对她的吸引。而当小光猛烈的追求,并且以死相救时,她的心情产生变化是正常的。那时,小光不是个小男生的形象了,而是个年轻的、可信赖的男人。但,正因为年纪和身份的情况,令如初很犹豫,或者是害怕,所以不敢很快投入。
对严世蕃,如初是很抱歉甚至内疚的,可小严的悲哀在于,从一开始,如初就戒备他,所以不管他多么深情,也是处于劣势,因为他的起点低到不能再低。古龙说过,坏人的悲哀就在于总会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小严就是如此。
以上就是我的想法,欢迎讨论。
第二,照例喊一下粉票。
第三,谢谢。
第四回 心
如初点点头。科学的事她不懂,但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虚海垂下眼睛。他还真是可怜哪,只因为得知了她的秘密,就感觉和她共同拥有了什么,居然感觉有一丝幸福。那既然她能游到上游来,他可不可以游到下游去呢?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他问。
如初愣了,因为那是一部分失去的记忆。她只隐约觉得她来到明代是要做一件很重要事,但那件事是什么,她穿越过来那么久了,却始终没有记起。
“我不知道。”她懊恼地摇头,但很快就又乐观起来,“管它呢,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师兄想知道现代的什么事,我慢慢说给你听啊,但你要保证这是我们的秘密,也不能随意改变什么。”
“保守秘密对我而言再简单不过。”虚海点头答应,心下有些自嘲。就算是他的身世,连如初也不会告诉的,有些秘密必须自己承担,说出去只会增加别人的烦扰,何必!
二人又聊了会儿,然后就返回城里。而因为大同那位仇鸾无耻的假报军功,嘉靖帝居然相信了,龙颜大悦大之下要好好犒赏当时追剿俺答的军队,所以本打算早早回天津卫的如初和戚继光等人,也只好留了下来。
几天来,如初一直想要完成“任务”,也就是向戚继光表示被严世蕃逼婚,可她就是做不出来,因为她无法面对他受伤的眼神,无法骗他。可她那难过又有口难言的表情,还有每天被严世蕃接走的事实令戚继光自然而然往那方面想了,悲伤之余又很心痛。
如初是多么乐观的性子呀,那是她身上最闪光、最动人的地方,开始喜欢她也是因为这个吧。现在看到她两难的模样,感觉阳光被乌云遮蔽一样,令他的整个世界都阴暗下来,严重的窒息,强烈的痛苦,想为她把阴云吹散,不管那阳光还是否属于他,光明就算渐渐遥远也没有关系。
于是忍耐了几天后,他终于下决心去求见严世蕃。
“本相正要找你,没想到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严世蕃没有给戚继光看座,更没有茶水招待,只让这锋芒内敛的年轻人站在下首,而他坐在上位冷冷地道。这不是炫耀,而是要这小子明白,人是有尊卑的,有的东西他不能、也没有资格碰。
“大人找我何事?”戚继光不卑不亢,语气虽恭敬,但却极硬气。
“你找本相又是何事呢?”严世蕃敌意地反问。
“请您放开如初,让她选择自己想要的未来。”戚继光一点弯子没绕,直截了当地说。
严世蕃气极反笑,长眉一挑道,“这是跟本相摊牌吗?如初的未来如何,由本相来安排。你算老几,还轮不到你说话。”
“如初不是货品,她是活生生的、有主见的人,不似平常女子可任由他人作主。”戚继光抬起一直垂下的眼睛,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坚持的劲头,对视着那个高高在上,可以左右他的生死的男人,“大人你不能强迫于她,假如大人表现的深情是真的,就不能随意摆布她!”
严世蕃怒极,或者是突然产生了不可回避的心虚,于是狠狠在桌上拍了一掌,把那上好的粉彩百花茶盏震到了地上,摔个粉碎。他是摆布如初吗?他是强迫如初吗?他只是真心喜欢她,不想放开!
不过戚继光没有一丁点受惊或者害怕的样子,仍然直视着他,似乎还有点挑衅性的。
“你可知,本相可以随时要了你的命,而且没人敢说一个‘不’字!”他咬牙切齿地说。
“知道。”
“那你还敢来?”
“我为如初而来。我能豁出命去救她一次,当然也可以救她第二次、第三次。”
“你说本相是俺答那混帐吗?”严世蕃每一个字都说得冒着寒意。
“有什么不同?都是不顾如初的意愿,掳走她罢了。”
严世蕃腾地站起来,有强烈的杀人冲动,可不知为什么,他心底有个刺耳的声音小声告诉他,他实际上就是限制了如初的自由。
这几天,他总是把如初留在身边,带她四处浏览京城,限制她与其他男人见面,如果不是她反对,他甚至想接她到府里来住,单买个宅子也可以。可是,他能感觉出她心不在焉,甚至是不快乐、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他很努力了,从小到大没花过这样的心思,可如初就是不接受,两人之间看似接近,却似乎隔着千山万水一样。就像天上的星星,虽然对他眨眼,但他却永远也抓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他真心喜欢她,可她却一点机会也不肯给。眼看她的心渐行渐远,他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大人像你标榜的那样深情,就该放手。她的心不在大人身上,难道大人要把她捆在身边,让她伤心难过一辈子吗?”就在严世蕃还踌躇的时候,戚继光不顾死活地接着说,“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让她高高兴兴过每一天吗?大人有这么多女人,倘若要的只是躯壳,又何必硬扣住如初?”
“不扣住她,好让你带她走吗?戚继光,你凭的是什么?你今天来跟我抢人,也要看看自己的身份和资格!”严世蕃气得发抖,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恐惧所致,因为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戚继光说的是对的,句句话如利箭一样,正中他的心房。喜欢如初,就是因为她那份与众不同的气质,倘若捆死她,是不是等于“杀死”了她呢?那她就不再是他喜欢的女人了。但放开她……不,他实在做不到……
“我不抢她!”戚继光上前一步,“她有自己喜欢的人,我成全她。这不是君子之风,而是不忍让她为难、不快。我想……大人,若讲资格,我比大人强,因为我为了她可以放弃一切,甚至得到她的机会,所以我用情比大人深!”
“放肆!你今天说出这样的话,不过因为得不到她罢了。故做大方!”严世蕃也上前一步,“难道她喜欢的是虚海那个和尚吗?”
戚继光不语。
严世蕃冷笑,“原来你用的是借刀杀人之计!借我的手除掉那个和尚。你可知他是谁,他是……”情急之下,他差点吐露虚海的秘密。虽然他不知道具体事宜,但少年时他与虚海是见过的,再加上那条魔咒的事,他可以猜得出来。而且,这次虚海为救如初,已经暴露了身份。
戚继光再度垂下目光,生怕严世蕃看到他眼神中的鄙视。他并不是怕惹怒严世蕃,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怕死的话,他就不会来了,而他今天决定来,就已经是豁出去了。只是他的一番真意居然被严世蕃想得那样不堪,足见此人在阴谋中打滚太多年,已经蒙昧了真心,如初如果真跟了他,一定会受苦的。
“大人不会杀虚大师的,否则就彻底失了如初的心。”戚继光一字一句地说,“心这种东西很奇怪,它本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做不得半点假。别人看得到也好,看不到也好,也不管他人有多大的权势,多么强逼于它,它也不会改变,只有它的主人才能左右它!”
听到这句话,严世蕃连最后一点理智也要不剩了。从没有过那么喜欢什么而得不到,从没有被人当面嘲笑过无能,可偏偏,戚继光说的全是真话。
于是他再也忍受不了,大叫来人,把戚继光关押起来,“明天午时处斩!”他下命令,然后犹如困兽般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感觉心上有什么东西流失了,可他堵不住那伤口。原来,心真是很奇怪的东西,有些东西守不住,留不下,就算它的主人也是没有办法的。
过了好久,他大步出府,去僧录司找虚海。
“她喜欢的是你吗?”他开门见山。
“有关系吗?”虚海好整以暇地抿了口茶,轻声叹息道。
看来,戚继光是去找严世蕃了;看来,戚继光对如初的真心再没有半点可怀疑的,他确实值得如初将身付出;看来,他必须放手的时候也到了。尽管不愿,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与如初这一桌终于要换位子了。
“你不能。”看到虚海的神色,严世蕃摇头苦笑,发觉自己冲动了。
虚海是什么身份,戚继光不知道,他却明白得很。而虚海……绝不会陷如初于生死危局的,所以虚海和如初之间不会有什么,他的敌人只是戚继光而已。
“你心乱了。”虚海似乎明白严世蕃内心的想法,于是缓缓地道,“你的敌人是你的心。奉劝一句,放手吧,好歹留一个日后见面的机会。”此刻,虚海忽然对这个年少得志,一直可以呼风唤雨,但其实什么也得不到的男人起了同病相怜之意。
又是心!严世蕃无奈而刻骨地想。他管不住自己的心,又得不到如初的真心,今后要如何是好?
要放弃她吗?他一时做不到。可将来又要怎么样呢?他不是因为得不到而格外喜欢,也不是为了自尊心而坚持,更不是赌气非得到她不可,只是他的真心第一次付出了,又怎么收回?
从虚海处出来,他心里纷乱不堪。慢慢地,他心里的结居然结松了,可同时又系上了一个更紧的。紧到除非挥刀斩断,不然这一生也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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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刀下留人
枯坐在书房一夜,感觉全身都凉了下去,直等到快中午时,如初才闯了进来。看来她的消息不太灵通呀,这时候才到,如果到了午时,难道要他亲手斩断如初对他那少得可怜的好感?她不来,要他如何收场?
“你要杀戚继光?”如初俯下身子,眯着眼睛看摇着折扇的严世蕃。
很好,上来就是质问,脸蛋儿气得通红。可到底,她对他有了情绪吧?哪怕是恨,哪怕是讨厌,也好过那淡淡的疏离,每次在一起,却从来感觉不到她在身边。
“为什么不说话?回答我呀!”如初看严世蕃不言语,紧追着问。她下意识地看看窗外,已经快到午时了,难道小光就要命丧于此?虚海还说严世蕃因为重视她,所以不会杀小光,可现在……
“一个下级军官竟然敢冒犯我,就冲这一点,他死不足惜!”严世蕃慢慢地说,语气坚定威严,可心里却痛惜如初的焦急。她眼里的泪光如果有一丝是为了他,他就什么都够了。
“真的是为了这个吗?你虽然骄傲,却不草菅人命的人!”如初盯着他的眼睛,“不是因为我吗?他跑来和你说什么?”
“他要我放弃你。”严世蕃一字一句地说,“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冒犯。”
如初一片茫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说了,他真的跑来和严世蕃交锋,只为了给她自由选择的机会。而她,却害了他。不过她绝对不能让他死,不能让这样一个未来的民族英雄因她的穿越而改变命运,为了她去死!
“你放了他!”
“我严世蕃一向说一不二,不看到他人头落地,我是不会罢休的!”
“你不能随便杀人!至少得……交衙门问个审吧?”如初急得有点语无伦次,想拖延时间,到时候找虚海来帮忙。
“我代天巡视,有先斩后奏之权,怎么你不知道吗?”严世蕃身子前倾,神色间绝对不容质疑。
“那……求你放了他吧?他虽然不该来找你,但毕竟是为了我……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他!你看不到他的卓越的军事才华吗?这样一个人才就这么杀了,不可惜吗?”
“你以为,我这样任意妄为的人会在意这些吗?”严世蕃轻蔑的笑,但如初却觉得那是他发自心底的自嘲和无奈,“如初,别忘记我是佞臣,绝非忠臣良将,江山社稷关、大明安危,关我什么事?”
“那什么关你的事?”如初情不自禁又瞄了眼窗外的接近中午的日光。
“你答应嫁给我,我就饶他一命。不然……”严世蕃语意冷酷,确定得不能再确定,“不然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身首分离,再也别想来和我抢你!”
如初愣了,没想到严世蕃提出这个要求。果然,虚海师兄说对了,对赌的双方不是一个等级,人家可以随便悔约,之前不过是哄着她玩,现在她边一点半法也没有。而他要她许婚,她该怎么办?看他那一脸戾气,这一次肯定不会放过她,假如她不答应,小光就死定了。
要用自己的终身幸福去换小光的生命吗?那自己的父亲怎么办?将来为严党倒台而受连累吗?古代的连坐之罪有多厉害,尽管她历史不好也很明白,到时候有的没的列出一大堆罪证,胡家会因此而倒大霉的。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严世蕃钻了牛角尖,这一关她怕是蒙混不过去。可是答应他,自己真能做他的第二十八房小妾吗?到时候逃也逃不了,真的要放下自尊跟了他吗?真的为了戚继光不顾整个胡家的安危吗?就算严世蕃未必是历史上的结局,她能冒这个险吗?
一个婚约而已,却让如初纠结无比。而一边的严世蕃看到如初面无血色,震惊得连眼睛也不会眨,似乎被严重地打击到了,心忽然痛得无边无际。
嫁给他,对如初来说就是天塌下来的坏事吗?嫁给他,就真的那么痛苦,一点也感觉不到快乐吗?为什么会这样?他把从没给过女人的爱全给了她,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堆在她脚下,可她却弃如敝履,根本连看一眼也不肯呢?为什么?!
可心扭痛着,嘴上却冷酷地说,“如初,你得快点帮决定。戚继光已经被拉到宣武门外的菜市口,日上顶头就要开刀问斩。”
如初的心紧缩了起来,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所措。一边是小光的命,一边是胡大海的命,让她如何取舍?眼见窗外的阳光不等人,一点点升到正中,令她额头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再没时间犹豫和权衡,干脆咬牙道,“好,我嫁给你。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现在你快放了戚继光!”
她说得很用力,语毕,话音却还在房间中余响着。而这余响未褪,严世蕃却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似乎听到了这世上最可笑的话。
他一直盼望如初能答应嫁给他,本以为听到这话时会很高兴,这一天也会是他生下三十来来最快活的日子,可没想到她的允诺却像一个钢刺,直接穿透他的胸膛,分毫不留情。
她戒备他、提防他、无视他的真心,可今天却为了另一个男人答应嫁给他。这不是很讽刺吗?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她喜欢的、在意的、就是那个快要被杀头的男人哪。那个赌约他输了,输得太彻底,似乎连翻本的机会也没有!
“还不下令放人!”如初急了。
严世蕃没下命令,而走到她身边,握紧她的双肩,依旧一脸笑意地道,“你恨我吗,如初?告诉我实话,恨我吗?”
如初本来很焦虑、很不安、还有被讹诈的恼怒,很想说“恨死你了”之类的话,但一抬眼,她看到严世蕃近在咫尺的脸,心头不禁揪紧。从没看别人这么痛楚过,笑着,可却痛到极点,连她也好像在瞬间跟着心疼起来了似的。她一下就明白了严世蕃这次逼婚的意思,怜悯和歉意油然而生,眼泪也涌了上来。
“不,我不恨你。”她轻轻摇头,泪水滚落,“我恨的是我自己。为什么我要招惹你?为什么在明知道不能嫁你为妾后,不直接回绝你,还有跟你打那个赌,让我们纠缠不清。其实就算你当场杀了我,也好过我现在内疚得要死,感觉欠你的这辈子也还不了,因为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也都明白。”她言辞恳切之极,字字肺腹,“其实我答应嫁你也是骗你的,因为我一定悔约。我这样做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我爹。我知道你做很多事是为了父亲,我也一样。他老人家过惯闲云野鹤、富贵闲人的日子,我不想让他卷入政治斗争。你自己身在其中,想必知道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无法回头、身不由己。而你爹年纪大了,你不舍得他操劳,我也是一样的。东楼,不是你不好,真的不是你不好。你可能不是个好人,却绝对是个好男人。只是……我没办法接受你的家世、你的妻妾、你的政治和朝堂。我只想远远地飞,不愿意困在这权势熏天的地方。你懂吗东楼?”
“如果我放弃这一切呢?”体会到如初诚恳的心意,震惊于她的直率,感觉到她僵硬的身体也在说这番话时柔软了下来,严世蕃的心头升起小小的希望,沉吟了一会儿问。
“你能吗?”如初沉声反问。
她不想哭的,可是泪水汹涌,真的觉得伤害了眼前的看似强势,实际上根本输不起的男人。她知道他不可能放弃这一切,不是因为贪恋,而是因为有些人生而就有枷锁,而且是永远无法卸下的。况且,她喜欢了小光,一切也来不及了。她是那种不轻易付出的女子,可一旦认定,就不会改变。
果然,严世蕃眼中的希翼之火渐渐黯淡了下去,惨然一笑道,“你赢了,如初。你开的条件,我无法办到。所以,我放你自由。”
他这样说,如初一时没反应地来是什么意思,半晌才明白他不再逼她嫁他,不禁大喜,但心中还是有淡淡的悲伤,是为了严世蕃。虽然爱情故事中总有伤心人,但她还是觉得抱歉。
严世蕃伸出手指,轻抹了一下如初面颊上未干的泪水,放在嘴边舔了一下,自苦道,“这倒是你第一次为我流眼泪,我居然觉得什么都值得了。可是如初,我只说放你自由,可没说放手。你尽管嫁你喜欢的人去,我保证不会伤害你和他,但我永远不会停止对你的意图,就算你白发苍苍、就算你齿牙摇动、就算你朽骨皑皑、我也一定让你躺在我的墓穴里!”
他发着誓,一字一句的绝无虚假,还在如初额头印下深深一吻。
如初对他的告白既感动又感觉负担,可现在她没时间伤春悲秋,但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急切,怕刺激了严世蕃,让好不容易理智点,决定暂时放开的他重又钻起牛角尖。
严世蕃看到如初的脸色,既为她顾及自己的感受而开心,又为她心里想着戚继光而心痛,但最后还是一咬牙道,“拿我的手书去,骑一匹快马,晚一步,可怨不得我!”他明明是忍痛成全如初的心愿,却仍然说得恶声恶气。
如初了解他的心意,自然不会误会和计较,立即跑出门去救人。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她也没做过救人于一线的事,因而心急火燎,一路拼命飞奔,好不容易到了宣武门外的菜市口,学电视中的样子大叫“刀下留人”,终于令刽子手闪着可怕光亮的屠刀重又放回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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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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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小心机,66和大家就不伪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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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花开堪折直须折
(诳也,非诳也,实其所诳也。少阴、太阴、太阳。
这个计策实际上是一种骗局,将没有装成有,以假象来掩盖真相,待对方产生错觉后,突然显出真相,从而打击敌人。说到底,这是虚虚实实,虚实的误敌谋略。HOHO,最近各计都是以骗为主喽,而本书中说的是猪脚的那个婚约啦……)
……
菜市口是专门处决犯人的地方,想想就让人感觉就很惊悚。不过总有些奇怪的百姓喜欢看杀头,所以在中央断头台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有的还议论着:这小伙子长得挺不错的,不像歹人呀,怎么年轻轻就要处斩了呢。唉,可惜了的。
而如初的及时搭救又给了这些八卦民们更多的谈资,他们三三两两一边谈论一边散开。与此同时,人群中窜出四条人影,帮如初把五花大绑的戚继光架下断头台,正是李成粱等人。
如初无意中一瞄,看他们三人衣着轻便整齐,面色凝重,腰里鼓鼓的似乎藏着武器,心知肚明她如果来得不及时,这三位是要劫法场的。她为他们的义气感动的同时,又觉得后怕。
幸好她说动了严世蕃,或者说严世蕃早有了决定,不然结果会非常糟糕,甚至是不可收拾的。到时候不仅戚继光,另三个人的前途也堪忧了!
“小光,你没事吧?”大概从昨晚到现在没给水喝,还挨了点板子,戚继光显得萎靡不振,令如初大为心疼,不由上下打量他,手也在他身上乱摸,看他有没有受重伤的地方。
戚继光贪婪地望着如初,像一辈子没见过,又像是要永远把她记牢似的,咬紧牙关不说话。就让他再这么与她接近一次吧,近到能感觉她的呼吸喷到他脸上,近到能在阳光下看到她深褐色的眼瞳,只一次也好。这么多日子来,想说句话都难,今后只怕也是天各一方。既然结果是这样,就让他把她记在心里,一辈子也不忘记。
“黑人,不懂事的死家伙,快去弄点水来。身上不带正经东西,揣着家伙干吗?”如初踹了李成粱一脚。她不知道戚继光心里想的是什么,只以为他被折磨得连话也不想说。
“我有!我有!”赵三红一摸后腰,有点尴尬地抓出一个水囊来,“我怕逃走过程中来不及打尖,带了点吃的和喝的。”
如初一把抢过水囊,送到戚继光唇边,狠狠瞪了赵三红一眼,“你们既然通知我小光要被斩首的事,就不能相信我一定会把他救出来吗?非得自作主张做‘那种’准备,要造反哪!”
“你来得惊险无比,我们不过是做两手准备呀。”张居正辩解。
如初又差点一脚踹过去,念在张居正身子单薄的份上,强忍着没动粗,“肯定是你的馊主意,有想鬼点子的功夫,考虑一下怎么治理大明江山不好吗?那才是你的正事!”
一边说一边喂戚继光喝了些水,见他瞬也不瞬的瞧着自己,心头突然狂跳。造物主真是神奇,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晶体罢了,为什么能包含那么多情绪?似乎装着千言万语一样。
“咱们先回去,好不好?”她柔声问。
戚继光还是不吭声,只努力自己站起,拒绝任何人地搀扶,然后艰难地对如初说,“我以前说过,要娶你为妻。现在……我要收回这句话。你……保重吧。”说完,就这么缓缓走远,连头也不回一下。
愣了,全愣了,不仅是如初,还有李成粱等三人。如初只感觉耳边全是嗡嗡的纷乱响声,一时也分辨不清是什么,心里一片空白,身边凉嗖嗖的,似乎有什么一直挡在她身后的东西消失了,整个人都变得无依无靠起来。其实她是现代女性,独立惯了,并不太依赖人,可她就是不经意间习惯了某人围着她转,虽然他很少说什么,却总是在她身边。
现在,他要离开了吗?永远离开了吗?
“如初,他可能受了刑,这会儿脑子不太清醒。”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远处戚继光的身影都快消失了时,张居正抓抓头发,率先开口。
“也许是生死关头,他想通了一些事,比如……”
“比如什么呀,不知道的话别瞎猜。他肯定是被打了脑袋了,我们这就回去让他清醒一下。”赵三红还没说完,李成粱就打断他,然后换上一脸抱歉又尴尬的笑意对如初说,“如初你还有马,不如自己回去,不然……让三红陪着你?”
如初知道他们有秘密话要说,于是很善解人意地道,“正好我要去还马,待会儿还有事,那咱们回头见吧。”虽然是笑着说话,但她自己都感觉笑得好假,想必脸上的神态一定僵硬又勉强,或者还有点伤心,典型的强颜欢笑型弃妇脸。
不过,再怎么难看也得撑着,不然她精心维护的平静表面就要崩溃了。哭也好,伤心也好,都要躲起来,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而那三个人肯定是看出她受到了打击,都笑得讪讪的,带着点儿同情和义愤,随便客气了几句就逃似的跑掉了。
如初牵着马慢慢往回走,很久后,心痛才从开始的震惊和不知所措中浮现了出来。她看得出,小光刚才的话不是开玩笑,他是真心这么决定的。
也许三红说得没错,小光……是在生死边缘想清楚了吧?对她,他算是仁至义尽了,接下来不应该再为她付出。而她并没什么好抱怨的,因为小光已经为她做了太多,却从没得到过感情回复。前几天,还故意冷淡他、故意造成误会来着。如果她是男人,也会怀疑为她这样摇摆不定的女人去死、去毁掉自己的前程值得吗?要知道任何爱情就像火种,假如不能点燃,谁还会守护?
可偏偏,就在小光命悬一线时,她刚刚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想放弃一切年龄与身份的顾虑,接受那份感情。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她在骑马狂奔时,她在高喊“刀下留人”时,曾反复对自己这样说。没想到迟了些,当她要折花了,花儿却似乎枯萎了。
要去跟他解释吗?答案是否定的。本来她就觉得她的出现会影响小光的整个人生,现在他提出分手不是正好吗?记起那次海边一日游,小光曾说过有心上人了,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但现在想来,也许是家乡的某个姑娘呢?小光那样年少英俊,会有很多姑娘爱慕他吧?
那么这样多好,她不再为情纠结,还是按计划回家招个文雅温柔的上门女婿。而小光,会慢慢成长为英雄人物,受所有男人的尊敬,女人的仰慕。
嗯,很好,这是最理智的做法。但为什么那么心痛呢?好像把心挖出来,翻转,放在毒日头下生生晒干了一样,又空又干裂的难受。一想到他那阳光灿烂的笑容再不属于她;一想到卫学毕业典礼后就天各一方,有可能终生不能相见;一想到再不会有人因为买不起礼物而傻瓜一样的从天津走到北京,只为偷几枝花给她;一想到再不会有人对她说:来,给我抱抱;一想到再不会有人半夜里闯进她的房间,把她从恶人手中救手;一想到他的拥抱和刺痛的吻要献给别人,她就受不了,眼泪都情不自禁地涌了上来。
原来啊,她已经爱上小光了,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结局是明确无误的。因为在放弃别人时,她从不曾这样伤心过。爱情对她而言并不是瞬间,而是个挣扎的过程,但她得知这个答案却是瞬间的,就在小光差点死去的时候,就在他说分手的时候。
她用力吸气,把眼泪逼回去,不让它们落下来。而就在此时,李成粱等三人正围攻戚继光,分别数落他的不是,而他一言不发。
“你到底咋回事?”李成粱忍耐着不破口大骂,“小两口有啥别扭事私底下说呗,何必当着我们的面?你想没想过如初得多不好意思?你平时挺细心个人,怎么办出这事来?”
“对呀。”赵三红也义愤填膺,“如初对你多好啊?什么叫收回求亲?你知道吗?当她听说你要被严世蕃斩首有多急呀。严世蕃是什么人,她能说动那独眼龙放了你,还不知怎么费力呢。”
听到这儿,一直垂着眼睛的戚继光眉尖一蹙,心中的痛楚差点掩饰不住。他就是因为想到这个,才不能原谅自己,才要放如初离开。
本来他是要为如初争取自由的,不舍得她被权势所迫而选择不喜欢的人。常言道女怕嫁错郎,假如她嫁得不好,就会一辈子不快活的。可没想到,最后却要由她来救他,这样反而害了她吧?她一定得答应严世蕃的什某些条件才换回他一条命。而且,她会感激他这么不顾死活,会觉得欠了他,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反过来也是一样道理,他本想默默为她做些事,不想最后造成她心中沉重的负担。
想让她幸福却事与愿违,从来都冷静的他,这次却不知如何是好。可他不愿意她想做什么还要瞻前顾后、顾虑多多,他希望她一如以前那么率性乐观。那不如……做出决裂的样子,最好让所有人都相信,然后她才可以无负担地去爱虚大师。而他,也可以摆脱掉情敌的身份,淡出严世蕃的视野,然后在暗中对付这权臣,以成全如初真正的心意。
他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忍痛说出伤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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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新的一个月,新的一计,希望大家继续喜欢。
因为上个月惊险保住了前六,所以依约1日双更。
谢谢。
第二回 火山爆发
张居正在旁边冷眼旁观了会儿,觉得自己的好友一定是有难言之隐,于是拉着李成粱和赵三红到一边,低声道,“你们少骂两句,让他冷静一下。两个有情人之间的事,外人是弄不明白的。你们想,小光多喜欢如初呀。当初咱们不知道如初是女人时就觉得他很怪,对吧?眼睛围着如初转,似乎别人都看不到。后来他知道如初被掳,急成什么样,咱们都看得到。再后来,他非要娶如初的灵位,要待在塞外不回来了。还有,他发疯去找严世蕃,谁也拦不住。你们见过别的男人喜欢一个姑娘家到这个地步吗?”
李成粱和赵三红对视一眼,同时沮丧地道,“还真没见过。”
“对嘛!他那么喜欢如初,就算闹别扭、发脾气,怎么能绷很久呢?”张居正见两个朋友垂头丧气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别急,以我的经验来说,他们两个过几天就会好的。”
结果,过了好多天,如初和戚继光之间的情形也没好转,反而有越来越冰冷和疏远之势。
在嘉靖帝犒赏三军之后,如初一行人就回到了天津卫学,因为要在十月中办一个类似于毕业典礼的出学仪式,所以大家还要集中在一起个把月,然后这批学子就要分道扬镳了。就像是毕业前找工作,基本上在这个时候,各自的前程都已经确定。
土队的学子本来都没什么希望的,但因为在武举会试中显示出超群实力,后来又在俺答进犯的守城之战中表现出色,所以都擢升了兵部下属的官职,戚继光等还没有承袭爵位的,也一起协办完毕。虽说武举会试没有进行下去,武状元之位空缺,但也可谓皆大欢喜了。
在这片欢天喜地中,如初和戚继光之间气氛怪异。两人都暗自伤心,于是尽量避免碰面,可不知是不是上天的恶作剧,他们总是无意中遇到,在卫学里、在码头、在宫前大街的集市、在河边、甚至远在军粮城,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把他们拴在一起,想分也分不开。
而每次两人擦肩而过,如初都强迫自己友好地打招呼,而戚继光则是根本无视,于是如初又回到最初相识时当透明人的状态。当然事后,两人的心也会纷乱很久,痛苦更是丝丝缕缕的不断,没有人觉察。但也正因为压抑着情感,彼此间的思念都愈发强烈,对对方的感觉也更加清晰起来。那就像一种试剂,试验出了心灵中所有的爱与渴望。
眼看就要到了出学仪式之日,两人分离在即,如初简直无所适丛起来。当初决定不解释,这会儿她产生了自我怀疑。真的……要放开他,忽视自己真正的感觉吗?小光他没有难言之隐吗?照理,他对自己这么好,不可能突然转变呀。
因为心烦意乱,这天她很早就醒来了,东方才出现一点鱼肚白,也就卯时中的光景。她觉着房间内很闷,于是决定到河边走走。此时卫学正在休学期,学子们还没起,她悄悄离开时,一个人也没有看到,到了河边也是如此,到处清静无人。
站在河边,她深吸了一口河面上传来的清新中带着水腥的空气,虽然感觉有点冷,但却觉得胸臆舒展了不少,不禁又往堤岸边走了几步。
那时的海河可不像现在,河岸上有围栏,河面窄,水也不是很汹涌,还偶有游览船在水面上游弋。那时的海河是真正的一条大河波浪宽,清早起来没有船。再加上两岸长满了苔藓小草,搭配着碎石子和干燥的浮土,脚下是很滑的。如初就在这样的堤岸上边走边想心事,结果可想而知,只稍一闪神,人就落水了。
她会游泳,人又紧挨着水不深的河边,所以本来没事的,但此时是农历快十月中的天气,河水已经很冷了,她才一蹬水,腿就开始抽筋。惊恐之中,她拼命挣扎,努力自救,可意志抵不过肉体的伤病,她越是拼命划水就越是沉没,还被波浪推向河水深处。
望着水面模糊的光晕,她的恐惧感突然消散了,反而涌上一种荒唐的感觉。会不会因死而穿越回去了呢,可是有很多人舍不下呀,而在脑海中放得最大的却是小光的笑脸。
原来真的很喜欢他,寻找了那么多年的爱情来了,却被她以一些根本不成为原因的原因错过了。
年龄?身份?和爱一个人有关系吗?为什么她只在生死关头才正视自己的感情呢?也许被逼得没有退路时才会珍惜心里最真诚的东西。如果再给她一个机会,她绝对绝对不会放弃!一万年不必,只这一生也是天大的福气呀!
正想着,头顶的水面突然爆出一朵巨大的水花,接着有人向她快速俯冲而来。是谁呢?她根本看不清来人的脸,有一种虚弱飘浮的欲望,直到那人从背后抱紧她,带她一起升上那片晃动的光线。
“如初,快说句话,告诉我你没事,如初!”那人抱她上岸,让她倚在一个半人高的土坡上,焦急地问。
“小光啊。”如初认出眼前那张俊美的脸,心里酸得扭成一团,脸上却忽然笑了起来,接着伏在他的手臂上,哇哇地吐了几口水。
戚继光一手轻轻拍着如初的背,心里后怕得很厉害。谁知道她会大清早跑来河边闲逛呢,如果不是他也睡不着,看到她穿得很单薄的出门,下意识地拿了件衣服,远远的尾随着,她很可能……会死的。他受不了这个,绝对受不了!现在,她的安全已经成了他心中最恐惧的一件事,因为他输不起她。
“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呢?这时候河上连一个船家也没有……”他忍不住责备,想象她的浮尸被冲上岸边,就感觉脊背上的冷汗滚滚而落。
“不是故意的。”如初哆嗦着说出几个字,牙齿叩得咯咯响。
戚继光望着如初冻得青白的脸,太庆幸出门时带了件袍子了,“快把湿衣服换下来,不然你会得风寒症的。”他连忙把身边那件干衣服递给如初道,然后站起来走远几步,背转身去给她望风。
那衣服是戚继光的夹棉常服,被寒风吹得有点凉,但触碰到被冰冷河水浸过的湿皮肤,却显得无比温暖,舒服得如初哆嗦了一下。望着被扔到一边的湿衣服,她突然想起那一夜在俺答营中换衣服的情景。那时候小光还调笑,可现在却无比正经,半跪在她面前,绞干了自己的湿衣服,也顾不得自己,光着膀子帮她擦头发。
他年轻平滑的肌肤、健美分明的肌肉、呼出的热气、牢牢捧着她头两只大手……这一切都让如初感觉被他的体温包围着一样,心头悸动不已,情不自禁地低声呼唤,“小光……”
“嘘,别说话,裹紧衣服,你会冻到的。”那件衣服对如初来讲太大了些,所以领口有些敞开,戚继光下意识地帮如初拉紧,一低头间,正对上她水汪汪的眼睛,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四目交投,好像瞬间就紧紧黏住了,怎么样努力也无法躲开,稍微移动就立即被吸引了回去。然后良久后、却在突然间,两人的心里都好像有一朵火花突然绽放,引燃了埋藏许久的渴望,就像火山喷火一样爆发了出来。
戚继光猛地吻向如初翕动的唇,而如初也几乎同时迎了上去。这不再是那个浅尝辄止的轻吻,而是猛烈、疯狂又深入。几乎一瞬间,戚继光就攻占了如初的唇舌,吻得虽然生涩,但饥渴、狂乱、贪婪,饱含着压抑的深情,近在咫尺却无法拥抱的刻骨相思,充满了占有欲、男性的本能和一直无法诉说的爱意。
她搂着他的脖子、他紧抱着她的腰肢、那湿的发搅缠在一起、那相融合的粗重喘息,还有那唇齿间不曾分开的距离,辗转吸吮,恨不得把自己融化了,和对方合为一体,不能呼吸也没有关系,被焚烧成灰也没关系!
不知多久,就在如初要断气的边缘,戚继光略放开了她,喘得胸膛起伏剧烈,但眼睛却还是没有放开她,近乎痴迷的流连着、巡视着,那掩藏的感情表露无遗。
这个男人爱着她、迷恋着她、是任何事也阻止不了的。如初看得明白,双手抓着戚继光的肩膀,免得电流乱窜的身体立即酥软在地,“小光……小光……我喜欢的人……是你。”
说完,她亲眼看到戚继光的神情由震惊不信到喜悦无限,“真的吗?真的吗?”他的拇指在她的唇上轻轻抚摸着,“我以为,永远也不会听到这句话。”
“那么,你还要娶我吗?”
戚继光没有说话,而是以行动代替回答,再度吻了下来。在卫学中,他就是最聪明的学生,学什么都快,此刻在吻技上也是一样,如初稍一回应,立即被他反攻过来,把空气挤出如初的胸腔,把意识挤出如初的大脑。
直到火热的激吻中,戚继光强烈的身体变化引起了如初的警觉,明白再这么下去,下一场戏就是野合了,这才勉强推开他,尽管身子热得厉害却一直故意喊冷。于是那个一切以她为先的小马王立即强力控制已近失控边缘的欲望,一路把如初背回卫学。
“我是落水,不是断腿,自己可以走。”如初虚弱地抗议。
“就让我背你吧。”小马王坚定的要求,希望就这样和她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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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双更哦,别忘记看第十六计第一回。
顺便,12月的第一天,要冲月票榜,好比是赛车的排位赛,前几天挺重要的,所以大家上个月有保底粉票的,请投66吧。
谢谢,明天依旧早上九点更新。
第三回 老爷来啦
情人间就是这样,自以为暗中的甜蜜交流没人注意,其实只要有心,每一个人都看在了眼里。
如初和戚继光现在正是这种情形,之前互相回避,现在回避得更厉害,但身边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气氛的异样。只要他们出现在同一场合,就都变得很少说话,可动作却缓慢下来,炽热的眼神、眉目传情、还有那欲说还休的羞涩之态,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两人正好得蜜里调油,用现代的话来说是正处于热恋之中。
偏他们两个自己不知道,还偷偷摸摸的约会,沉浸在隐秘又甜蜜的快乐之中。在身边有人的时候,戚继光装出对如初不屑一顾的样子,但当只剩下他们两个,他会立即把如初抱在怀里,热烈的亲吻,长久的凝视,肉麻的情话不用教,似乎天生就会似的,连绵不断地说出来,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片刻割舍不得。
后来八重实在忍不住了,有一天当如初晚上约会归来,挪揄道,“小姐,咱们胡家未来的姑爷何时和老爷提亲呀?依奴婢看,出学仪式后就是佳期。”
如初难得地脸红了,倒打一耙道,“干吗催我嫁,是不是小丫头自己春心萌动,嫌我这老小姐占道碍事呀?不过你想清楚哦,你肯定是我的陪嫁丫头,不然也一起嫁了小光,咱们二女共侍一夫多好?”
八重听如初开玩笑,不禁又羞又恼,跺脚道,“说小姐的事呢,红口白牙的,干吗转到我这里来。再说了,小姐不是说绝不许未来姑爷娶妾吗?而且咱们家未来姑爷眼里只有小姐,容不下别人一根头发丝,小姐敢情是拿奴婢消遣来着吧?”
“你这丫头嘴巴这么厉害,将来得给你挑个老实头才行,不然小两口子就打架玩吧。”如初半真半假地说,“虚海师兄你是甭想了,他是佛祖的人。不如……选赵三红怎么样?他人厚道,家世好,长得帅,关键是他选择和小光回山东海防卫,这样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八重看如初越说越真了,羞得小脸都红透了,气愤愤地扔下手中的女红道,“小姐不正经,越说越不像话了,奴婢头疼,不给小姐做小衣了!”
“别呀别呀,过些日子我要恢复女装了,皮肤虽然已经调理好了,但身材……像你家小姐我这样玲珑的身段,肚兜这个东西没有承托力的……总之,这个才适合我。”如初把做了一半的现代内衣又塞到八重手里,示意她继续做,“你做好这个,我穿着合适,还有新花样交给你呢,那种连体的束身衣对修饰身材很有好处。到时候,我要穿着这个迷得小光找不着北,鼻血流个不停。”
“老天爷,求求您,快让我家小姐知道什么叫怕羞吧。”八重合掌朝天拜了拜,羞窘得好像她做了什么大羞事一样。祈祷完,又低下头做那件让她继续脸红的小衣。
古代没有弹性面料,也没有细钢丝,但八重心灵手巧,找到了些稍微能替代的东西,结结实实地缝起来,实验了很多次,大概这件能成功了。
“你继续,其他我自己来。”如初狗腿地给八重捏了捏肩膀,然后自己打水洗漱,又把头发打散,慢慢地梳理,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分手的情景。
小巷的阴影里,小光的吻别持续了一次又一次,那声再见说了半个时辰也没说完。然后他说,天津卫的事一结束就立即回家,然后就到金陵去提亲。他说他受不了了,恨不得立即把她娶进门。
想到这儿,如初的脸孔发热,因为她明白小光的潜台词:他渴望彻底拥有她。实际上如初也希望他能快点提亲,因为她感觉他太热情,已经到了绷不住的边缘。
其实她个人倒不太介意婚前性行为,两个相爱的人做那种事不很正常吗?有句歌词说得好,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尽管她是处女,但她只是没找到所爱的人,思想却并不保守。
但小光不同,如果提前彼此拥有,他会觉得那是无媒苛合,会造成很大心理压力的。就连现在二人的亲昵,他也总像做错了事一样,只不过一看到如初,他就控制不住罢了。
要怎么和父亲大人提这件事呢?说她到天津卫当教习,结果爱上了自己的学生?胡大海虽然宠得她无法无天,但这件事会接受吗?之前她说得好好的,要招赘个女婿,要承欢父亲膝下,可她现在却要远嫁到山东去。虽然她是地理白痴,也知道山东离南京有多远。这年代也没飞机,估计要和父亲长期分离,她一想到这儿就有点受不了,不忍心胡大海孤零零的一个人住在豪华但空旷的大宅里。
怎么办?小光是不能来金陵的,那样东南海防倭患怎么办?要不,带老爹一起嫁?这个她是没什么问题,不知胡大海的自尊受不受得了。毕竟他老人家是古人,小光的长辈说不定也不会同意。
唉,一切还是等见了胡大海再商量吧。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出学之日终于到了。仪式定在午时进行,对此初感到很奇怪,不明白为什么卫学送出一批未来的大明将才要和斩首犯人取同一时辰。不过她是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虽然和自己的学生恋爱是十足的没有职业道德,但对其他学生,她并没有忽略。
冷眼旁观,所有的学子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分别的伤感,但张居正除外。他似乎很沮丧,这天在河边找到他诱供了一番,才知道他觉得自己武力孱弱,必不能有所作为,所以有强烈的自我厌弃感。
“我和小光他们在一起,就我武功最差,力量最弱。”他的心理防线一打开就完全不隐藏心事了,“每回打架,我都是拖后腿的,小光要分心照顾我。你帮我们介绍的工作,就我一个人完成不了,还要黑人抽空帮我。就连武举考试中的双人赛,三红就是被我拖累的,不然他还能晋一级。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弃文从武,就是为了保家卫国,可没想到我是庸才,不管怎么努力也没有用。”
“话不是这样说哦。”如初坐在张居正身边,双手抱膝,望着滚滚流过的河水,很轻松地道,“我一直坚信在全卫学的学子当中,将来你的成就会最大,会成为流芳千古的人物。这是绝对真话,骗你是小狗。”当然啦,有历史为证嘛。张居正、张白龟小同学,那可是未来的大明第一首辅。
张居正歪头看着如初,审视半晌,终于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不过呢,人要学会选择适合自己的道路,不要用自己的短处比人家的长外。”如初继续说,“比如黑人力大无穷,你却非要跟他比上码头当苦力,那当然是自找倒霉。其实你文采这么好,成天又思考那些治国方略,为什么要弃文从武呢?你要明白,一个好的文臣,帮助皇上治理国家、出台国政,那就堪比胸有百万雄兵,比之上阵杀敌的武将不仅不差,为朝廷和百姓做的贡献反而越大呢。”
“可是现在……朝政被严党把持,我空有报国之念,又如何施展呢?”张居正小眉头皱着,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这就是我弃文从武的原因,至少在战场上我可以毫无顾忌。那里没有党派,只有敌人。”
“可皇上不发话,武将也不能出兵,而帮助皇上治定策略的正是文臣呀。所谓朝里决定朝外,说不定小光和黑人今后要指望和仰仗你才能上一展才华呢。”如初很认真地说,“你要学会忍耐,天不可能永远阴沉,机会总是光顾有准备的人。还有一句话,叫做文可以安帮,武可以定国,不是只有上阵杀敌才能报效国家,坐阵后方,帮皇上治理国家,安抚万民也是非常重要的啊。再说,如果奸佞当道,在外的武将可还需要运筹帷幄的文臣保护呀。”
是这样吗?张居正愣了愣。他其实是个极聪明的人,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此时被如初一说,心境有渐渐开朗之势。
于是如初趁热打铁,“我听虚大师说,帮你介绍了徐阶除阁老,让你拜入他的门下,这样对你的未来是有好处的。所以我劝你辞掉那个小小武官,弃武从文吧。相信我,只要你够隐忍,将来一定成大气候的。”
“你真的这么想吗?”张居正还在自我怀疑。
“真的真的真的。”如初很确定地点头,也衷心希望这位大明名臣尽快渡过青春迷茫期,成熟起来。
“那你说过,出学仪式后要请全土队学子连吃三天大餐,这个算数吗?”张居正思维很跳跃,大概心结解开,心情比较好,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如初一愣,才想说那当然没问题,之后还要办个欢送会呢,远远就见八重兴冲冲跑来找她。
“这才巳时中(十点多),仪式还没开始,你找我干吗?”如初问。
“不是不是。”八重摇摇手,平静了下气息才道,“是老爷。”
“啊?我爹怎么了?”如初惊得跳了起来。
“没怎么呀。”八重摊开手,“小姐你这急脾气呀。我是说……老爷来啦,来天津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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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小光的情况
啊!
如初叫了一声,也说不清是高兴还是紧张。别看她是顶替人家正牌女儿的,但对胡大海的父女情却是一点不掺假,所以听说他来看她,自然是高兴万分。但另一方面……老爹为什么会突然来呢?而且是找得这么准,一下就找到天津卫来?!
“我爹在哪里?”如初急切地问,最终还是喜悦占据了上风。
“老爷才下船,现在被咱们家分号掌柜的接走了。”八重道,“老爷说让你先办正事,他饿了自会先吃些点心垫垫,小姐办了正事就去陪他吃饭。还有,老爷说让小姐别做什么事都赶时间,早点回去,安安分分的,不要总像野小子一样瞎跑。所以,奴婢才来提前叫小姐。”说到这儿,八重不禁掩嘴而笑。
因为当着张居正的面,如初有点尴尬,但胡大海这番嘱咐,正是为父的一番爱女之心,听起来虽然唠叨,但心头却暖暖的。
于是这回她没有做怪,乖乖和八重回卫学。过不久,她就看到小光一脸紧张在她附近溜达,就知道张白龟个大嘴巴已经把胡大海来天津的事说了。
看小光这意思,难道想直接求亲?不对呀,古代求亲是很复杂的,什么三媒六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胡大海爱她如掌上明珠,绝不可能随便答应亲事的。唉,待会儿得和小光商量一下,免得他冲动做坏事,拜见岳父大人的第一印象太重要了。
心里忐忑着,毕业典礼的时间就没显得太漫长,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她和土队的学子们约好晚上在宴宾楼见,然后逮个机会和小光单独说话。
“你有话要说?”如初明知故问。
戚继光老实地点了点头道,“我想拜见你爹。”
“你不是真的现在就提亲吧?”如初瞪大眼睛,“我爹五十几岁的人了,我之前没透给他任何消息,你这样……太突然了,我怕他受不住。”
“不是提亲,只是作为晚辈拜见一下。”戚继光略带羞涩和歉意地地抓了抓头发,“如初,虽然我对你不能发乎情、止乎礼,非常不君子,可我对你是真心的,会光明正大、风风光光地娶你进门。所以,成亲所需要的礼仪规矩我都会照做,绝不亏待委屈你。只是,我怕你爹急着给你订别的亲事……”
“哦,你是先露下脸,表明你的存在,先订下我。”听到这儿,如初了然,不禁感觉好笑,但对戚继光这么紧张她又感到窝心。哈,每次他那么热烈又沉醉地吻她,之后会觉得不尊重她了吗?古代男人真可爱啊,只是接吻就会感到罪恶了。
“就是这个意思。”戚继光难为情地把脸扭过去,不敢看如初。
他当然知道自己委屈她的地方多了,比如他家很穷的,不能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他又才接任登州卫指挥佥事,没立过什么功业,武状元也没拿下来。说实在的,他真的配不上她。可是这些话他闷在心里不说,因为知道如初不是普通女子,这样婆婆妈妈倒显得多事了。
他对自己发过誓,上任后会努力建功立业,让如初感到无比光荣。那时他会把他的所有全送给她,要尽一切力量让她感到幸福。她不喜欢几女共侍一夫,那么他这一生就只爱她一个好了,至于被同僚和乡里嘲笑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的人生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反正他心里只放着她,再装不下任何人。
“那好吧,不过你不要急,让我们父女叙叙天伦再说。”如初想了想后点头道,“我会事先透露点信息给他,这样他见你时就有心理准备了,不会太惊讶,以为有人抢走他的宝贝女儿。”
说到这儿,看戚继光紧张得身子都僵硬了,连忙安慰道,“你不要紧张,我爹外号胡大善人,人特别温和好说话。现在我先回去,安排好时间再通知你。”
戚继光点头答应,但如初走出没多远又返了回来,仰着脸儿坏笑着看他,“小光~~~”她用那种能让戚继光浑身发麻的声音叫,“今天我们还没单独在一起过呢,你亲亲我吧?小光~~~”
说完,亲眼看着戚继光的脸上飞起两朵红云,两手紧紧握拳,闭着眼,侧过脸,试图抵抗她的强大吸引力。如初不禁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老天作证,调戏美男真是一件愉快的事呀。一想到今后可以长期调戏民族英雄,她对未来的婚姻生活还真是充满了期待。
趁人不备,她踮起脚,飞快地在戚继光的唇上吻了一下,做完这坏事后立即就跑掉了,直奔庆善号在天津的分号。一只脚才踏进门,嘴里就不停地叫:“爹啊!爹啊!爹啊!爹啊!爹啊!”慌得胡大海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忙不迭地跑出来看。
如初看到眼前胖大的身影,直接扑了过去,搂着胡大海超大的腰围撒娇,“爹,女儿好想你哦。”
在这个年代,她的年纪已有二十三,同龄其他女人的儿子都能入学读书了,可她却还像几岁的小女孩一样腻着自己的爹,看着着实古怪。但尽管如此,胡大海却很享受,而一边的掌柜的在暗中抹汗的同时也在想,为什么自家的女儿才九岁,就已经不和自己亲近了呢?还是老爷有福气呀。
“你呀,没别的本事,就是嘴甜。”胡大海爱怜地摸摸如初的头发,叫手下打赏八重十两银子,慰劳她侍候小姐有功,然后就拉着如初进花厅,“等你吃饭呢,爹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吃了没有?我叫人弄了你最爱吃的八珍酿。”
出学仪式变态地选在了午时进行,如初自然是没吃的,不过她早有准备,早餐吃得多,现在倒也没饿到眼冒金星地步,于是她一边自己吃,一边殷勤地为胡大海布菜倒酒,哄得胡大海极为开心,甚至生出了有女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
饭后,父女二人独坐喝茶。如初又甜言蜜语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问起胡大海为什么会到天津卫来找她。
“小丫头,你以为你那点小心眼儿瞒得了爹吗?”胡大海点了点如初的鼻子,“从你去年说要游历天下后不久,我就知道你跑到天津卫学里当教习来了。”
“您安排了奸细在我身边对不对?”如初撅着嘴,“肯定不是八重,虽然您刚才重赏她。但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是我的死党,绝对不会被爹收买的。那么……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您的商业网络。”
“商业网络是什么东西?”
“就是庆善号遍布全大明的分号。”如初哼了一声,“我还反复叮嘱各分号不要对您说实情,可他们居然全背叛我。好呀,等我继承您的家业,一个个叫他们好瞧。”她说这话当然只是吓唬人的,胡大海哪能看不出来,愈发觉得女儿可爱起来。
“那您还知道些什么?”如初假装不经意地问。
“我应该知道什么?”胡大海反问,轻轻皱了下眉,担忧之情流露了出来。
他这个女儿自小就与众不同,不喜欢姑娘家的玩意,他也总是由着她。后来她从少林寺归来,性子变得更加厉害,却与他却亲近了不少。他喜欢这种感觉,也就不忍心拂她之意,虽然是纵容太过,甚至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但毕竟他知道女儿早晚会收心的。
不过尽管如此,他的担心和惦念却并不会少。儿行千里母担忧,他这当爹的何尝不是如此呢?他觉得女儿有事瞒着他,可既然她好生生站在他面前,之前的事他不想追究,只要她以后安安分分的好好过日子就行了。他辛苦一生,为的不就是女儿的幸福吗?
一边的如初察言观色,觉得她被俺答掳走的事还真给瞒住了,胡大海确实不知道,大概是京师分号的人怕被问责,所以嘴巴都很严。不过这种试探的话都问出了,想在老爹这儿蒙混过去也不太容易,那现在正好有小光的事,不如就用感情事搪塞过去吧。
“爹啊,确实有件事要告诉您。那个……女儿……女儿有了喜欢的人。”她毕竟是现代来的,虽然有点羞涩,却并不怕直言出自己的心意。
胡大海一听,乐得差点蹦起来。如初的婚姻事是他最操心的,虽然乍听之下,心里隐约有些妒忌,觉得不知哪里来的死小子要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抢走了,但还是喜悦大于感伤。
“是谁啊?怎么认识的?长得怎么样?有多高?多大年纪?家在哪里?有没有钱?官职有吗?他爹是谁?”他连珠炮似地问出一连串问题。
“那个……”说到戚继光的具体情况时,如初还是有些尴尬。唉,师生恋呀,听起来多不道德。
“他是我的学生,比我小五岁。其实只有四岁半啦。长相嘛,还挺不错的。是山东济宁鲁桥镇人,名叫戚继光。是世袭的四品海防卫指挥佥事哦。钱,应该没有吧?不过这个不重要啦。至于他爹嘛……我倒没问过叫什么名子。”如初逐个回答胡大海的话。
说完,转头一看,却见胡大海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忙问:“爹你怎么啦?”
“宝贝女儿呀。”好半天,胡大海才缓过神来,慢慢地道,“如果你说的和我想的是同一个人,他爹应该名叫戚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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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如初的身世
闻言,如初也是一惊,“爹你不是连我和小光的事也知道吧?这也太神通广大了!”
胡大海没回答如初的话,只失神似的道,“你去问问,他爹是不是叫戚景通?他是不是庶出?是不是亲生母亲在他几岁时就去世了,但因大夫人张氏没有生养,所以待他如己出?是不是上有高堂祖母和姨娘王氏,下有一个十四岁的弟弟戚继美和十二岁的妹妹戚如意?他的弟弟妹妹是不是姨娘王氏所生?”
“问这个干吗?”如初见胡大海对戚继光的家世这么了如指掌,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安。
胡大海望着自己的女儿,看起来都要哭了,“真是孽缘呀孽缘,如果我说的都没错。那么你喜欢的这个小子,就是去年跟你退亲的那个。”
啊?!这回轮到如初要哭了。
“可是爹不明白,你听到戚继光这三个字,就该认出他来呀,为什么还要跟他……跟他……”胡大海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难道你连自己未婚夫婿的名字也不记得了吗?爹可是告诉过你的呀!”
这个嘛……
如初搔了搔头,没想到还是蒙混不过去,于是只得乱编道,“我一直没和爹说,是怕爹担心。其实我在少林寺打十八铜人时,脑袋受了伤,有一些事……有点记不起来了。不过不过,我没什么事,真的没什么事。不信你去问虚海师兄,您不信我,总得信他吧?他可是佛祖的人。”虽然他撒起谎来连眼睛也不眨。
胡大海跳起来,捧着如初的脑袋一通检查,直至确信她没事才严肃地说,“以后再不能依着你性子乱来了。以前爹宠着你做任何事,但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叫爹怎么办?”
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如初很乖巧孝顺地答应。
胡大海很满意,但思绪马上又回到戚继光身上来,不禁发愁道,“女儿啊,你怎么偏偏就遇上、还看上了那个小子了呢?当初我就说此子将来了不得,你不听,硬要退亲,说什么为武将有诸多不好,还弄个庄子,养了残废和寡妇来给我看,故意扎爹的心。爹依了你,硬着头皮,拼着被人骂不仁不义,嫌贫爱富去退亲的,可现在……你又要嫁他……如此出尔反尔,要爹怎么开口?再说戚家可能会觉得受辱,也未必会同意了。”
“我怎么知道小光是个不错的男人呀?”如初也很烦恼,不过她个性乐观,无所谓地一摊手道,“兴许……这就是姻缘天注定?如果真是这样,那爹不用愁,老天安排的最大嘛。”
话虽然这么说,心里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事,她的遭遇还真和那个刘巧儿一样了。不过她的柱儿同学……等等,之前大家在海边一日游时,小光是曾说订过亲,后来退掉了。
但他还说,他家里喜欢镇上的一个女子,有意要为他娶进家门。还有,他说他有心上人了,那个人是不是她,她现在突然很怀疑。
不过,他们感情确定后也谈起过这事,貌似小光说过,他曾经的未来岳父姓王。而她明明姓胡嘛,这对不上号,难道说山东济宁鲁桥镇还有一个叫戚继光的,但同名同姓的人虽然多,在一个小镇有两个同名的人也太奇怪了吧?戚姓又不是大姓。
把这话跟胡大海一说,胡大海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来,犹豫了一下才道,“女儿呀,这事原本我不想跟你提的,怕你看不起爹,不过今天遇到这事,我不说也不行了。其实,我本姓王,名为王栋,表字大海。那自然,你也是王家女。”
如初眨了两下眼睛,觉得自从穿越而来,所有的惊奇事都没有今天遇到的多且颠覆。她走上去,握住胡大海的手,很认真地道,“爹为什么会以为女儿看不起您?不管怎么说您都是我最爱、最在意的爹,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呢?”
胡大海微微一笑,总是乐呵呵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神色,“那爹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你小时候总是问娘亲的事,爹一直含含糊糊的不肯说,今天索性就全讲了吧。”
他拍拍如初的手,渐渐沉浸在回忆里,“爹自小从武,所以成亲很晚,直到二十七岁才娶妻。其实……应该说是入赘胡家。你娘,本是蜀中胡姓富商的独生爱女,爹有一次带兵到那里平匪,不知怎么被你娘看中。她长得很美,又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当时于爹而言,能被你娘看中,简直是受宠若惊。再者我无父无母,虽然怕别人闲话,不愿入赘,但因为向你娘求亲的人快踢破了胡家的门槛,也唯有入赘才能和你娘成亲,于是就应下了这门亲事。外人只道我是贪图胡家的财产,其实爹只是因为喜欢你娘。而且婚后,所有人都说我惧内,迫于你娘的雌威不敢娶妾,屋里头连个丫头也不放,就算你娘死后,也不肯续弦,其实并不是这样。你娘性子是很柔顺的,什么事都肯依我。是我……心里只装着你娘一人,很怕将来去到地下,祖坟里有别人的位置,她不快活。只是这样,你从小没娘照顾,苦了你。”说到这儿,眼前似乎出现了妻子的倩影,眼框不禁湿了。
如初上前给了胡大海一个熊抱。
没想到自己的爹居然是个情痴。她的娘虽然死得早,但作为女人,一生能被这样一个男人那么真心的对待,就算在死后也念念不忘,忠于彼此间的感情,也是很幸福的吧?
“爹呀,入赘一点也不丢人。虽然男子汉顶天立地,但那绝不是在女人面前显摆出来的。爹你是大情圣,女儿崇拜还来不及,怎么会看不起。两个人相爱,谁娶谁嫁有什么关系吗?”
胡大海苦笑,但心里又很欣慰,没想到女儿能这么快接受。其实如初是现代人,对这些形式上的东西本就不看中,但胡大海因为嫁入胡府,在同僚中备受嘲笑,世人见他从一介武夫到锦衣玉食,妒忌之下也颇多看不起之处,他所忍受的实在很多了。
“我的宝贝女儿心境开阔,哪是那些俗人可比的。”胡大海骄傲地一扬眉道,“不过爹把家从蜀中搬到金陵,却是为着这个原因,不想人家笑话我,我宝贝女儿看到会心里不舒服。”
“我根本不介意。”如初一挥手,“不过咱们家是什么时候才搬到金陵的,又为什么改姓胡呢?”
她本想说脑子受伤,这段也记不起来了,但胡大海没等她乱编就继续道,“是呀,当时你还小,记不得这些事,而我只带了几个老家仆过来,他们的嘴严得很,所以别说你,金陵城就没人知道咱们的底细。咱们胡家也没有大人物,自然也不会有人查,倒过了二十多年安生日子。”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如初追问。
胡大海叹了口气道,“当年我入赘胡家,生下的孩子是要跟胡姓的。虽然你外公外婆相继病逝,你娘生下你不久也因为产虚而过世,但我不能违背诺言呀。不久后我变卖家财到金陵落户,想着你如果姓胡,我姓王的话很奇怪,就干脆随了你的姓了。”
听到这儿,如初差点笑出来。哪有爹随着女儿姓的,但胡大海虽然是古人,思想却很开放,实在非常难得,也是她这种穿越女的福气。不过想想爹也很可怜,至情至性的人却早失爱侣,而她娘死得这样早,爹一个人拉扯她长大,确实很不容易。可现在她要远嫁,实在不孝顺得很。
不过嘛……她这个婚事看来不会太顺利呀!甚至结不结得成都两说。
“现在怎么办呢?”胡大海在往事中沉浸了一会儿后又发愁道,“好好的一门亲给退了,现在怎么张口再和戚夫人说要重新结亲?我那戚大哥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我吧?话说戚大哥可是天下一等的正直清廉人物,当年做官做到江南的肥缺,不过他不肯收受贿赂,使得那帮大小官员刮不得民财,这么好的官,最后却落得个降职贬乡的结果。你爹我啊,就是看到这官场黑暗,才决心辞官回家,专心生意。不过早年我们哥俩关系极好,他看中你伶俐可爱,我看中他儿子稳重坚毅,这才订了亲的。可现在……现在我要怎么拉下这张老脸来呢?”说着连连摇头叹息,显然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如初伸手摸了摸胡大海的肚子,调皮地笑道,“爹怎么糊涂了?求亲是男方的事呀,要发愁也是小光发愁,爹只要拿足老泰山的架子,提出很多苛刻条件难为他就行了,哪有女方家里去提亲的道理?难道女儿这样不金贵吗?”
胡大海一愣,方才明白是自己太爱这个女儿,情急之下脑子都不好使了,不禁大笑道,“对嘛,所谓一家女,百家求,你继承了你娘的美貌和爹的聪明,比皇帝的女儿还好上千百倍。哈哈,我胡大海的女儿自然是才子英雄抢着娶的,我着什么急啊,实在不行还有胡七管家顶着呢。”
如初一听到胡七的名子,囧到无法再囧,连忙岔开话题道,“哼,现在就算小光来求亲,我还未必答应了呢。”谁让他家乡有个全家中意,要娶给他做老婆的女子了?谁让他有个不明身份的心上人了?这些问题不交待清楚,甭想娶她过门!
“你不是看上那小子了吗?”胡大海听如初的话音,生怕她又不嫁了,忙问。
“喜欢是喜欢,这和嫁不嫁人有关系吗?”如初又重重哼了一声,放出一句极不可理喻的话。
而离庆善号分号不远的地方,戚继光猛地打了个喷嚏,心头突然发毛,有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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