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如摄政王亲自教?
宋子晚突然发难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她的动作没有章法,不讲招式,速度却极快,几步之内便逼近了张舒,长剑寒芒直逼对方的眼睛。
对危险的本能反应让张舒连忙后退,同时侧身避开她的剑锋。
宋子晚见一击不成,再度挥舞手臂,大开大合,出手谋求刺中对方为准。而张舒的步子很是滑溜,片刻间就躲过了她的攻击。
练武场入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个人,微微眯眼看着两人的动作,停下了迈向前的脚步。
宋子晚不给张舒思考的时间,抓住前几秒想激出他的本能反应,事实证明,还是有点成效的。
“哎呀,累死我了!”她提着剑挥了十来下,突然就泄了力,长剑随着手臂的动作垂下。
而在她停下攻击的时候,众人终于反应过来,呼啦啦跪了一片。
身为太监头子的张舒没有跪,态度却很恭敬,垂手行礼,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皇上恕罪,可是奴才犯了什么事,或是有哪里惹了皇上不痛快?”
宋子晚脸上扬着笑,一派好说话的模样,“没事啊。朕就是觉得一个人练剑太无聊了,想试试你的反应。”
她的注意力落在对方的脚上,“你刚才的走位好生滑溜啊,朕以前还没发现。”
张舒难得拧起眉头,“皇上谬赞,奴才只是比别人多跑了几年腿,灵便了些,担不得皇上如此夸赞。”
宋子晚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已经试出来了。
“这么谦虚干什么,夸赞你就承着。”她扭头,才发现场外站着的人,立马把长剑随手抛给旁边的侍卫,朝韩暮奔去。
“摄政王什么时候来的,你觉得朕刚才的招式怎么样?”
韩暮瞧着她朝疾步而来,竟然无端生出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深感欣慰,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无任何章法可言。”
宋子晚:“……”
她硬生生在离对方两步远的位置停下,神色有些幽怨,“没人教导朕,现在这副样子已经不错了。”
“那臣给皇上安排个老师?”
“不如摄政王亲自教?”
韩暮被她的话一噎,目光悠悠地打量起她来。之前不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着他吗,现在怎么主动靠近了?
宋子晚才不管他怎么想,自顾抬了抬眉毛。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宫里人人都是狼,就她是只小白兔。在她脱胎换骨之前还是得找条大腿来抱着。
韩暮这个人虽然可恶毒舌霸道蛮狠风评不好……但对自己还算是不错,没做什么实质性伤害她的事情。
“皇上下了命令,臣自当照办,”韩暮接下了这个任务,手做指引状,“皇上该去御书房了。”
“走!”
宋子晚负手在身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练武场,绿枝赶紧小跑着跟上。
韩暮紧跟着转身,离开时瞥了张舒一眼,得到对方一个恭敬的行礼。
“公公,”等人都走了,兴彦才挑拣着句子问道,“皇上莫不是对我们有意见,所以这次是给我们的警告?”
第32章 绳索上的和平
张舒早已恢复平日里淡定儒雅的模样,抖了抖刚才情急衣袍沾上的灰尘,兴彦见状立马俯下身帮他拍落。
“慌什么,”张舒觑了他一眼,“皇上忌惮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差这一次。
就算被试探出会武功也无碍,最多是让皇上心里多了些戒备而已,改变不了什么。
他望着即将消失的一高一矮的背影,兀自挑了挑嘴角。
最近皇上的小动作有些多啊,今天这一出他着实没料到。
侧头,见兴彦还在抓耳挠腮,张舒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别想了,收拾收拾回司礼监。”
御书房内。
宋子晚拿着笔磨洋工,有一搭没一搭地抄着被罚的内容,望着坐在窗边安静看书的男子发呆。
还是不说话的时候好看。
“皇上上午召见了景大人?”韩暮突然出声问道。
宋子晚点头,“怎么了?不行?”
韩暮不理会她吃了火药一样的情绪,继续道,“皇上在担心金国的新君主会发难?”
“嗯,”宋子晚突然坐直了身体,表情难得认真,“你以前也经常上战场,可有和他交过手?”
“没有,”韩暮放下手里的书,侧头望进她眼中,清澈的眼眸让他心神一震,见过了官场尔虞我诈的他竟然觉得有些不适应,“只听说过一些他的事迹。景大人知道的比臣多。”
宋子晚傲娇的应了声,“嗯哼,所以朕才召见的他。”
刚成为皇帝的时候,她只想当一只米虫,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就算回不去了,也能潇洒一生。
后来被迫卷入派别纷争,再加上外患,她突然发现如今大周的和平就像是坐落在绳索上,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打翻。
和平来之不易,战争却可轻易爆发。战乱中最受苦的还是百姓,尤其是生活本就清贫的那些人。
这点觉悟是在她昨日见过京城繁华后突生的。
因为她不仅看到了贵族奢靡,也看到了街上行乞的人,看到了因为没银子被药铺赶出门的小孩。
“如今边境形势尚好,皇上可未雨绸缪,但也不必太担心。”韩暮看她拧着眉头,浑身气压有些低,难得出声安慰。
宋子晚圆眼一瞪,盯着他开开合合的嘴唇,有些惊奇竟然还能从这张嘴里听到人话。
“如果真的爆发战争,朝内有可担重任的人吗?”
韩暮起身,走到她面前坐下,“景大人算是其中之一,聂将军也不错,还有王之晋、陆方……”
他说了几个人的名字,又细细告知她这些人的生平和战绩,抬头,见宋子晚瞬也不瞬地望着他,不由得轻声一笑,“怎么,怀疑这些都是臣的人?”
“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凶且狠,但宋子晚觉得还挺值得信任的,或者说他之所以表现地这么狂妄,不把任何人放眼里,是因为那些人根本不值得他敬重,他也不屑于虚与委蛇。
如果一个人只有好的评价或只有坏的评价,那绝对是有问题的。
不是这个人有问题,就是别人有问题。
“朕只是觉得,如果外敌侵犯,朝堂的派别之争会显得格外可笑。”
第33章 大奸臣就要有大奸臣的样子
是个朝代都会有内忧外患,或严重或轻微。没有敌国虎视眈眈,朝堂内部的分裂就会逐渐加剧;若是有了外敌,至少在某段时间内,朝中人会一致对外。
毕竟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宋子晚对朝中局势虽然没有完全摸清楚,这些道理还是懂的。
她不过随口一句话,却蓦然惹得对面的人侧目。
韩暮盯着她的狗爬字体,难得认真地观察起她来。
从前的宋子晚功课无可挑剔,但囿于宫内,格局和眼界都颇为局限,只看得到朝堂纷争,权势更迭;现在的宋子晚虽然不着四六,偶尔说些话却恍若醍醐灌顶。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眉眼深沉,宋子晚不由得坐直了,满脸戒备地看着他,“干嘛,朕说得不对吗?”
韩暮突然笑了,“皇上说得很对。”
他手指轻轻抚着书脊,冷泉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先有国后有家,国家不安定,某些官员哪里有机会纸上谈兵?没有戍边将士,哪来贵族的繁荣奢华?”
韩暮嘴角微挑,眼皮下压,毫不掩饰对某些人的鄙夷。
宋子晚对他说的话很是赞同,“所以,朕决定为戍边的提升戍边将士的福利,至少要把他们的家人安顿好,若是发生意外,他们的家人也能有所依仗。”
她边说边拍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皇上能这么想,臣很欣慰,”韩暮语调渐渐染上了温度,脸上也略微带着些笑意,“有进步。”
夭寿了!
宋子晚愣了愣,有生之年居然能从他嘴里听到夸奖自己的话。
她盯着韩暮喝茶的动作,又品了品他刚才的一番话,顿时觉得对方好像担负着很多,也亏得是这副宽厚的肩膀才能承受得住。
只不过——
“你别这么说。”
韩暮不解抬头,“嗯?”
“大奸臣就要有大奸臣的样子。”你这样会让我怀疑你拿错了剧本。
宋子晚后半句没说出来,脑袋上却挨了一下,是韩暮拿着书敲的,“没抄完不准吃晚饭!”
宋子晚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典型,心里默默赏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叫你比脑子快!
她端着握笔姿势,低头抄了两个字突然问道,“你为什么总是罚朕抄书?”
奏折上批错一个字就抄一遍,她现在都欠下二十遍《治国纪要》了。
韩暮放下书,神色庄重地望着她,“皇上可知自己所批下的每一个都代表着什么?”
“什么?”
“是身为皇帝的谨慎和威严,更是责任。”他随手翻开一本奏折放在她面前,修长的指尖点了点用朱红圈出来的部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皇上以为自己写的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错字吗?这反馈给下面的人便是策略和方针,是数以万计百姓的生命。”
掷地有声的回答让宋子晚震了震,默默地低头仔细看批错地方,顿时觉得有些羞愧。
糯糯道,“朕知道了,没有下次。”
韩暮见她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拧了拧眉峰,以为自己说重了,声音逐渐温和下来,“皇上知道便好。”
第34章 众爱卿吵完了?
宋子晚到吃晚饭也没能把今天的罚抄完成,不过态度已经端正了很多,韩暮破例允许她用完晚膳后继续。
第二日上朝,宋子晚也精精神神地听着,只不过听着听着就开始头大。
大家不都是有素质的官员吗,怎么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这跟菜市场有什么区别?
底下的人吵成了一锅粥,宋子晚就安安静静地在龙椅上看着。
人在吵架时对情绪的控制力总是没那么强,不经意间就会暴露许多。
这不,礼部尚书杨林慈一直在帮薛相讲话,景仁远和聂胜在低声讨论,韩暮……凭本事舌战群儒,根本没有人帮他。
薛潮:“禁军统领一职空置良久,是时候着人上任,这也是对皇上的安全负责。”
韩暮:“本王认为暂无可担此重任的人选。”
杨林慈:“冯广大人便是不二人选,他本就出身禁卫军,对军制军规颇为熟悉,且他善管理,让他担任禁军统领在合适不过。”
韩暮:“冯大人虽出身禁军,奈何经验不足,欠缺历练,如何服众,又如何让皇上安心?”
……
争论的焦点无非是把谁推上禁军统领这一职位。
谁都想推自己的人,谁也不肯让步,最后诸位大臣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宋子晚身上。
宋子晚盯着渐渐收声的众人,轻笑一声,起了气势,“众爱卿吵完了?”
底下鸦雀无声,个个屏息凝神。
宋子晚也不着急说话,视线默默寻找那位名叫冯广的人。
剑眉星目,长相颇为大气,身上也带着一种习武之人的粗犷豪迈,但年岁不大,听完众人对他的一番探讨后,隐约有些浮躁。
宋子晚心里有底了。
“皇上,臣以为冯大人年轻有为,足以但其此重任,”薛潮从左侧的队伍中站出来,“不知皇上意向如何?”
话头递到宋子晚嘴边了,她下意识看向韩暮,对方却没有给她任何暗示,脸不红气不喘,仿佛刚才竭力反对的人不是他一样。
宋子晚大概明白了他让自己拿主意的意思,顿时感受到一丝尊重。
“冯广,”她清亮的声音在大殿响起,“你以为呢?”
被叫到名字的冯广当即出列,“臣但凭皇上吩咐。”
“好!”宋子晚这一声让薛潮以为她即刻便要下令,却没料到她会来个急转弯,“不瞒诸位爱卿,朕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思考合适的人选。
诸位爱卿的意见朕都会参考,此事容后再议。”
薛潮听完后点点头,规矩地站了回去。
虽然没有直接举荐冯广上去,但皇上显然对他很满意,应该错不了。冯广在朝中洁身自好,不偏跛任何一派,倒也避免了韩暮一人独大的局面。
这么想着,他对宋子晚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宋子晚也毫不吝啬地对他颔首。
退朝后,薛潮跟几个关系较好的同僚一起走下金銮殿外的台阶。
“皇上明显偏向薛相,这是好事啊!”
薛潮摆摆手,“算不得偏向,是冯大人确实有能力,我也是为了朝中平衡啊。”
他没点名道姓,但都知道是为了平衡谁的势力。
第35章 冯广之死
各位大人三三两两地走出金銮殿,嘴里还在讨论着刚才争论的交点,从谁适合禁军统领这个位置,到冯广到底适不适合禁军统领这个位置。
看好者有之,唱衰者有之。
不过大部分人都一致同意不能一家独大,所以推上去的人绝不能是韩暮的人,否则朝堂就乱套了。
韩暮站在白玉栏杆前,双手负在身后,耳边充斥着讨论声。他脊背直挺,下巴微抬,漠然听着。
薛潮刚和同僚说完话,回头正好和他视线相交。
韩暮似乎在笑?
他眯了眯眼,再定神看去,对方却已经挪开了视线,转而望向即将升至中天的日头。
他心中蓦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薛大人,在想什么?”
“啊没事。”同僚的呼声唤回了他的思绪,他应了声,“走吧,各位的夫人肯定把饭菜都张罗好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地走远了。
沐浴在日光下的韩暮显得有些不真实,仿佛瞬间能羽化升仙。刺眼的阳光在他鼻梁处逗留,他缓缓闭上了眼。
直到周围彻底安静下来,他才看向旁边的卫天,“皇上呢?”
卫天回禀,“皇上回御书房了。”
韩暮点点头,抬腿便往御书房走。
御书房房门大开,宏禄守在门口,远远地看见韩暮,他正准备提着嗓子通报,就被韩暮一个手势打断了,示意他别说话。
宋子晚今天为各位大人提供了充足的吵架时间,所以退朝时已经接近晌午,她索性让人把午饭端到了御书房,边吃边翻卷宗。
韩暮到的时候,她嘴里正叼着小鸡腿,手下动作却不停,书页翻地沙沙响,绿枝也满头大汗地在帮她找东西。
“皇上在找什么?”韩暮站在门口,朝里面望了一眼,没进去。
宏禄立马拱手回到,“皇上在找冯广大人和其他大人的资料,说要好好研究研究。”
韩暮眉梢一挑,笑了笑,难得见她这么努力。
收回了踏进御书房的一只脚,只吩咐宏禄好好伺候,然后离开了。
宋子晚一直忙到接近黄昏,才在浩瀚的卷宗里堪堪找出几个合适的人选,郑重地记录下来,准备明天上朝再让大家讨论讨论。
谁知第二天刚醒,就得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冯广昨夜被杀,就死在自己府中。
宋子晚到金銮殿时,门外等候的大臣已经说得热火朝天。冯广眼看着就要被任命为禁军统领了,这时候突然被杀,让人很难不多想。
而首要的怀疑目标,就是昨日竭力反对的韩暮。
尽管他嫌疑最大,可都是空口白牙,谁要不敢直接咬上去,只能暗暗眼神示意,并要求严查。
“皇上,”薛潮言辞恳切,痛心疾首,“冯广身为朝廷命官,在这个当口不明不白死在府中,实属蹊跷,臣恳请皇上严查,定要将背后之人揪出来惩办!”
“请皇上严查。”
“臣附议。”
……
朝臣的声音在金銮殿内回响,宋子晚不由得给韩暮投去一个眼神。
第36章 你说,朕便信
也不怪她多想,任何人这时候第一怀疑对象肯定都是韩暮。
韩暮此时处在武官队伍头列,身姿挺拔,眉眼沉静,仿佛根本不被周围的嘈杂所打扰,只有在注意到宋子晚的目光时,很快朝她看了过去。
很平静的眼神,跟昨天似乎没什么区别。
宋子晚清了清嗓子,“查,必须给朕严查!”
朝廷命官被杀本就是大事,更何况冯广官位不低,韩暮也被卷了进来,不查个水落石出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往小了说,不查清楚都对不起她昨天那么辛苦地找了一下午资料!
刚拿好主意,结果人没了??
这个任务自然而然落在了刑部尚书吕良身上,宋子晚给了他三天时间,务必要有进展。
拖得太久,让有心人做文章就不太好了。
下朝后,宋子晚第一次主动把人叫进了御书房,坐在椅子上用自认为很犀利的眼神看向他。
殊不知在韩暮眼中就像是被一只快炸毛的小软猫盯着,不疼,只是有些痒。
他不由得轻笑,主动开口问道,“皇上也怀疑是臣做的?”
宋子晚眨眨眼,点点头,又急忙摇摇头,倒是把韩暮看糊涂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哎,”宋子晚肩膀松懈下来,示意他自己找椅子坐下,仰头看人累得慌,“朕觉得不像。”
她也说不上这样的直觉来自哪里,只是从心里觉得韩暮韩暮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或者说不屑做这样的事情。
照着他能当街手刃别人的暴脾气,若是想对付冯广一定当场就报复回去了,哪里用这么拐弯抹角,不仅不能解气,还凭白惹人猜忌。
宋子晚没由的信任让他愣了愣,一时间竟觉得有些语塞,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皇上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好多人都默认是臣干的。”
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模样让他都有些怀疑自己了呢。
他试图从宋子晚脸上找出破绽,可眼中看到的只有真诚。
“虽然你确实狂妄暴戾不近人情不懂怜香惜玉,”宋子晚在他脸色逐渐黑下来的时候立马转了话头,“但朕觉得你是敢做敢当的人。”
“臣……多谢皇上夸赞?”
“不用不用,”宋子晚摆手,憨笑两声,直接问道,“所以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韩暮抬起眼皮,直直地望进她澄澈的眼睛里,“臣说不是,皇上会信吗?”
“你说,朕便信。”
宋子晚一直奉行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一点,若是自己选的大腿都不信,那还有什么意思?
她笃定的语气让韩暮有瞬间破防,却又在片刻竖起城墙,只回答道,“不是臣做的。”
“不骗朕?”
“臣若是不想说便不会说,说了,就不会欺瞒皇上。”
宋子晚对着他笑了笑,这个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就听得他继续道,“虽然不是臣做的,但臣一早就知道他会出事,不是昨天,也就今天。”
宋子晚猛地抬头,“嗯?”
第37章 撒娇也没用
宋子晚小幅度歪动脑袋,压下眉毛望着他。
不是他做的,他怎么连人家何时去见阎王爷都知道?
“三年前,冯广因功绩卓越被召回京,路上因为酒性大发强迫了一个姑娘,”韩暮细细给她解释,“后来姑娘不堪受辱自尽。
他利用自己的职权和人脉把这件事压了下去,但姑娘的家人却不愿善罢甘休。这位姑娘的叔伯都是江湖中人,武艺高强,为了能够一击即中,苦心策划了很久。
刚开始的两年,冯广戒备心重,又不怎么单独出府,所以对方没找到机会,而昨日他去了春风楼。”
“也就是说冯广并非死在府中,”宋子晚接着他的话头说了下去,“下人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死了有段时间了?”
韩暮点点头,“冯广确实有能力,但心气大,易骄易躁,不堪重用。”
对方也正是抓住了他这一点,昨夜才能伏击成功。
宋子晚回想了一番昨日朝堂上的情形,支持冯广任禁军统领的人还是挺多的,大概他自己也认为把握大,所以高兴过了头这才去春风楼?
遇到好事就把持不住自己要去风流,这是什么怪毛病。
她抬手撑着下巴,视线飘了一会儿又流转回韩暮脸上,对方似乎说累了,端着茶杯轻呷。
“你是什么知道这件事的?”
“两天前,”韩暮语气淡淡的,近乎冷漠,“也就比旁人早一些而已。”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行事规矩,冯广自己犯下的罪早晚要还,没什么惋惜的。
宋子晚瞬间明白过来,“所以你早就知道冯广活不过两日,就算朕真的提他为禁军统领,他也等不到下诏的那天。”
怪不得昨天她望向他的时候,他一点表示都没有。
好鸡贼啊!
这男人消息网广又精于算计,果然不是她这等凡人可以算计得过的,只是可惜昨日她为了厘清冯广的事迹,眼睛都看疼了。
宋子晚腹诽一番就把此事放下了,事情真相已明了,就看刑部什么时候能查清楚,顺便还能知道刑部那些人的能力和韩暮的势力相比如何。
“朕累了。”她叹了口气,整个人趴在书案上,半合着眼。
韩暮见不得她这副没骨头似的的样子,拎着衣领把人提起来坐直,“皇上今日可有练功?”
宋子晚抬头,小脸皱巴成一团,对着他心虚地笑了笑,打着商量,“今天日头这么大,要不就算吧?”
“呵呵,”韩暮皮笑肉不笑,“不行。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臣身为皇上的师父,怎能助长皇上的惰性?”
“摄政王~~”
韩暮挪开视线,暗暗握紧了拳头,不去看那张可怜巴巴的脸,也不去理会心里逐渐软榻的一角,“撒娇也没用。”
他直接吩咐绿枝伺候宋子晚换衣裳,只给了一柱香的时间。
宋子晚见拗不过,冲着他哼了声,气呼呼地由着绿枝给自己打扮。
练武场。
韩暮随手挑了把长剑,对宋子晚道,“就从最基本的招式学起吧,臣先给皇上演示一番,皇上看仔细了。”
第38章 练剑的后劲果然大
说完,他便一招一式地比划起来,招招到位,剑剑入喉。因为早年上阵杀敌的原因,他手下没有任何虚招,全都落在实处,耳边只剩下利剑划破空气的呼呼声。
脚底带起的尘土让人仿佛置身沙场。
这是宋子晚第一次近距离观看韩暮出手,偌大的练武场,而她眼里只有对方飒爽的身姿,眼底也渐渐起了星星。
抛开那些世俗的评价,这人是真的帅啊!
尤其最后收剑时还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韩暮提着剑走过来时,宋子晚还是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直到对方不满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
“皇上来试试?”
“得嘞。”
她擦了擦嘴角莫须有的口水,从韩暮手中接过长剑。
宋子晚记忆力很好,几乎可以说过目不忘,所以轻易便能复刻出对方的动作,但韩暮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这舞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凌厉的招式、激烈的对打愣是给她整成了表演赛。
宋子晚比划完最后一招,利落地把剑收起来,负于身后,扬着笑脸兴冲冲地朝韩暮道,“怎么样?”
韩暮被她澄澈明亮的眼神盯着竟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但该批评时仍旧毫不口软,“不像样。”
宋子晚:“……”
自我认知和他方评价的巨大落差让她向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了。
韩暮大跨两步便走到了她面前,距离太近,逼得她不得不往后撤了一小步。
抬头,还未等反应过来,对方的大手就伸了过来。
她愣了愣,不是吧,要挨打?
宋子晚心里顿升警惕,敢打朕,朕回手就给你一剑……嗯嗯?
鬓角处突然触感柔软,是对方的指腹,紧接着,宋子晚就感觉鬓角处的汗珠被人轻轻抹去了。
她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练剑的后劲果然大,现在脸烫得慌。
意识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韩暮几乎是瞬间收回了手,还将其背在了身后,面色严肃地挪开了视线。
暗暗在心里诘问自己怎么回事。
“咳,皇上刚刚的动作问题很大,”他定力极好地继续刚才的话题,“招式没到位且动作太过绵软,真正遇到对手很容易就被破解了。”
“哦…哦。”
宋子晚闷声应答,低头整理了一下表情,然后故作郑重地望着他,“那是哪里不对呢?”
韩暮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抓着她的手从头开始教起,“刺的动作速度要快,横劈的动作要用力,脚的位置没放对……”
整个过程,韩暮都是以一种半环抱的姿势将她圈在怀里,呼吸间热气喷洒在她脸上,让她不自觉放缓了呼吸。
对方的手大到能够完全将她的手包裹住,宋子晚手背贴着他的手心,甚至能够感受到他手中薄茧的摩挲。
怪异的感觉从心尖尖传递出来,冲击着她的脑子。
稍稍侧头,入目就是男人优异的下颌线,硬朗流畅,摸上去手感一定很好。
宋子晚思绪一直在天外游荡,直到对方松开手,才恍惚道,“这就教完了?”
第39章 落荒而逃
绿枝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又恨铁不成钢,皇上您这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摄政王,你怎么能碰皇上的手呢!
不明真相的宏禄见她脑袋都要冒青烟了,关切一句,“你很热吗?”
绿枝咬咬牙,“我冷!”
“哦,”宏禄手里拿着纸伞,又看了看日头,心道女人果然是种神奇的生物,“摄政王对皇上可真用心啊,竟然手把手教。”
话说,最近摄政王真是温柔了很多啊,连罚皇上抄写的次数都少了。
“……”绿枝瞪了他一眼。
太阳把宋子晚的脸烫得红扑扑的,垂眸看了看自己提剑的手,又看看站在两步开外的韩暮。
“朕、记住、了。”
这字真烫嘴。
韩暮比平日站得更为笔直,更加一本正经道,“那皇上再演示一遍给臣看看。”
利剑破空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宋子晚的动作比上一次已然流畅标准。韩暮看完后点点头,扯起嘴角,对上那双期待的杏眼,“皇上进步很大,但还需多多练习。”
他抬头眯眼望天,“皇上,臣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
“哦,”宋子晚莫名觉得可惜,“那你去吧。”
韩暮拱手,大踏步走出练武场,尽量忽视掉后背刺眼的目光,步子有些飘,耳根的红色还未能完全褪下。
不明所以的卫天紧跟其后,他怎么感觉主子像是落荒而逃呢?
韩暮离开后,宋子晚仍旧练习着刚才的招式,脑子放空地厉害,直到觉得手酸才停下。
出了一身汗,回宫沐浴完倍感清爽,然而用晚膳的时候就只剩下酸爽了。
宋子晚捏着筷子,哆哆嗦嗦地往嘴里夹菜,最后还是落在了衣服上。
越努力越心酸。
“绿枝……”
她苦着小脸,颤颤巍巍地把爪子伸到绿枝面前,绿枝当即懂了她的意思,接过碗筷喂她。
“皇上。”
宋子晚终于吃到口菜,满心欢喜,“嗯?”
绿枝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您最近和摄政王是不是贴得太近啦?”
“有吗?”宋子晚想了想,嘿嘿一笑,“好像是哈,不过感觉还不错哦!”
意犹未尽。
绿枝手一抖,差点把汤洒在她身上,“皇上,您是君他是臣,您要保持身为帝王的威严。而且男女有别,你们怎么可以靠那么近呢?万一摄政王起了别的心思可怎么办?还有啊,您千万不要把弱点都暴露出去了,这样对您不好,而且摄政王他……”
她小嘴嘚吧嘚吧说个不停,像个老妈子一样,宋子晚听得云里雾里,出声打断她,“绿枝,你挺适合念经的。”
绿枝顿了顿,气鼓了脸,“皇上!”
“朕听着呢,”宋子晚笑嘻嘻地望着她,“放心吧,朕有分寸。”
一夜好眠。
宋子晚醒的时候还不到寅时,她捏着酸疼的手臂爬起来,绿枝正好从偏殿进来,吃了一惊,“皇上今日不用上朝,怎么起得那么早?”
“昨晚睡得太早,睡饱了,”她趿上鞋,让绿枝给自己穿戴,“朕听说观云台那边能看到日出?”
第40章 别动手动脚的
绿枝一边给她系裹胸,一边回答,“是啊,那儿的日出可美了,奴婢前几天还去过一次呢!”
“你不是服侍朕起床吗,怎么还有时间去?”
“那天皇上您不是正好赖床嘛!”绿枝语调贱兮兮的,“奴婢就和几个相熟的姐妹去了。”
她稍微用些力,宋子晚突然觉得胸口疼,连忙拍掉她的手,“疼疼疼!你这些天怎么越裹越紧,说,是不是对朕不满!”
“奴婢哪敢啊!”绿枝满脸委屈,松松地系上裹胸带子,“是皇上您在长身体,又得换宽松些的了。”
宋子晚低头看了一眼,啊嘿,还真是这样。
“算了算了,朕自己来!”
想不到她有一天还会因为这事烦恼。
穿戴规整,宋子晚怕赶不上日出,随手抓了两个花糕就朝观云台赶,东边的天已经渐渐由青变橙。
斗大的红日慢吞吞地挤开云层,柔和的光线慢慢洒往大地,落在皇宫屋檐上,将整个皇宫映得金碧辉煌,沉寂了一整晚的皇宫开始苏醒。
宋子晚吃完最后一口花糕,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以为是绿枝,头也没回地将手指放在嘴边,“嘘。”
对方在听到她的声音后果然放轻了脚步,几乎听不见。
清晨的风带着湿润的露水味吹到她脸上,宋子晚满足地闭上眼,深吸口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转身,惊得往后一退——
好大个人。
“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韩暮笑了笑,“就皇上示意臣别出声的时候。”
他上前两步,和宋子晚并排站立,把宋子晚的身量衬得更加娇小。在他靠过来的时候,宋子晚鼻子动了动,“你换熏香了?”
韩暮垂眸看着突然凑过来的脑袋,像小狗一样用鼻子在他身上嗅啊嗅,整个人僵得一动不动。
“栀子花味的?”
宋子晚嗅了半天,突然抬头望着他,眼里似乎还有昨晚未曾褪去星辰大海。
阳光落在她精致小巧的耳朵上,照得整只耳朵仿佛透明。
韩暮手指微曲,轻轻拧着她的耳朵把她往后拽了拽,“站好,别动手动脚的。”
触感软软娇娇的,跟预想中的一样。
“疼疼疼,松手!”宋子晚拍掉他的大手,嘀咕道,“谁动手动脚的了,朕明明动的鼻子。”
韩暮收回手,有些不自觉的缩回宽袖中,望着眼前鳞次栉比的宫殿,“皇上刚才在想什么?”
宋子晚撇撇嘴,“没想什么。”
她也学着韩暮俯瞰整个皇宫,视野开阔,胸怀似乎也打开了,阳光照射下,那些污垢只能躲进阴暗处。
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韩暮不屑于虚与委蛇,站在这样的高度,是可以目空一切的。
“皇上前段时间说想体察民情,今日可还想?”旁边的人突然问道。
宋子晚愣了愣,随即欣喜道,“你要带朕出宫?”
韩暮看到她眼底的期待,嘴角跟着上扬,“皇上愿意吗?”
“愿意,当然愿意!”宋子晚拽着他的衣袖,“走啊,现在就去。”
第41章 战略性闭嘴
感受到袖口处传来的拉扯,韩暮稍稍垂眸,视线落在她粉嫩的指尖,没有甩开,“卫天,准备马车。”
观云台下的卫天拱手领命而去。
宋子晚见韩暮一直垂着头,后知后觉自己还抓着他的袖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松开手在龙袍上擦了擦,“嘿嘿。”
韩暮眉峰微聚,傻里傻气的。
一刻钟后,绿枝扶着宋子晚上了马车,嘴里絮絮叨,“皇上,奴婢不能跟着去,您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千万不要去危险的地方,做危险的事情……”
她最想说的还是提醒宋子晚不要和摄政王走得太近,免得被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
可是看着皇上一脸荡漾地扶着人家的胳膊上了马车,绿枝顿时就不想说话了。
帘子关上,彻底隔绝了内外视线,马车不紧不慢地朝宫门口驶去。路过京城主街道,宋子晚掀开帘子,正好看到忆食坊的招牌。
她暗暗吞口水,扭头,眉毛下垂,压着眼睛,小嘴一撇,“摄政王~”
韩暮正捧着一本兵书,头也没抬,听到她略显做作的声音,直接吩咐到,“卫天,去买些糕点来。”
“是。”
卫天把马车停在街角,跳下车架直奔忆食坊而去。
宋子晚目送着他的背影进了忆食坊大门,这才扭过身来看韩暮,“你在看什么书啊,这么好看?”
她习惯性地把脑袋凑过去,泛黄的书页上密密麻麻全是文字,她只一眼便把脖子缩了回去,战略性闭嘴。
“皇上也想看?”
宋子晚还没来得及摆手,就听他继续说道,“这是讲行军打仗计策的书,皇上看看也有好处。”
说完,把书放在了宋子晚膝盖上,“先看看,不懂的地方臣可以为皇上解答。”
“……”
祸从口出说的大概就是她现在的模样。
卫天很快就从忆食坊出来,手里拎着两大包糕点,见韩暮闭目养神,便把糕点交给宋子晚后继续赶马车。
宋子晚翻了翻,各式糕点都有,分量还足,她怕是吃三天都吃不完。
吃着点心喝着茶被马车摇晃着,宋子晚很快就困了,头一顿一顿地往下磕,在被困意彻底席卷,猛地往桌上撞时,一只宽厚的手掌适时托住她的额头,让她平平稳稳地趴在桌上。
韩暮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吩咐卫天将马车开稳些,重新拿起书看。
书页落上了点心渣,被他十分嫌弃的抖掉了。
宋子晚睡得并不安稳,小憩片刻便醒了。她睡眼惺忪地掀开身侧的帘子,发现马车已经驶出了城中心,正往城郊走,眼前是一块块被田埂划开的土地,上面种着黄豆。
空气变得清新起来。
她索性趴着往外看,“摄政王,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不会真把她拉到荒郊野岭给卖了吧?
韩暮只瞥了她一眼就猜到她小脑袋瓜里肯定没想什么好的,“皇上不是要体察民情吗,在大户朱门前能看得出什么?”
宋子晚大致猜出了他的心思,也就没说话了,很快,马车停下。
第42章 小伙子眉清目秀
面前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黄泥砌的,简单温馨,最侧边矮屋子的烟囱里正冒着滚滚青色的浓烟。
宋子晚晃荡了两下才站稳,“咱们这是蹭饭来了?”
刚说完,院子里便悉悉索索有了动静,紧接着一条小黄狗奔了出来,对着宋子晚呲牙咧嘴,嗷呜声还没出来,就在看到韩暮的时候哑了,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韩暮拎着点心,顺手给了它一块,它一口就吞了下去,眼巴巴地抬头。
“小贪心。”韩暮笑着拍了拍它的头,在小黄狗一步三回头的目光中进了院子。
宋子晚眉梢微挑,紧跟上他的步伐。
“小黄,让你守着院子,你又跑哪里去了!”老妪的责备的声音传来,在看到韩暮时转为惊喜,“老头子,小韩来了!”
她热切地迎上来,脸上满是亲切的皱纹,“这位是?”
还没等韩暮开口,宋子晚就先一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奶奶,我是小宋,是小韩的……兄弟。”
本来还想说上司的,结果触及某人的目光怂了。
“哟,”她盯着宋子晚的脸足足两秒,“小伙子眉清目秀的,可有婚配啊?奶奶跟你说啊,隔壁村村花长得可水灵了,跟你配正好,改天领你们见见啊!”
“咳咳,”韩暮直接出声打断了她,“奶奶,咱们先进去吧。”
“诶,瞧我这脑子,快进屋子,外边热。”
宋子晚被老妪牵着手,回头冲着韩暮憨笑,然后兴冲冲地踏进了门槛。
屋里陈设简单,四把椅子一张桌子,角落里堆着没编完的竹篾,窗口摆着几盆花。
老妪刚招呼三人坐下,一个矮矮瘦瘦的小老头就穿着围裙从外面进来了,又是一番寒暄。
“家里没有茶叶,只能请你们喝开水了,”老妪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那个,我让老头子去村东头买两斤肉,给你们做红烧肉吃,你们要是在屋里觉得闷,就出去逛逛,村里景色可美了!”
“老婆子,过来帮我一下!”
“诶来了!”老妪对着门外应了声,匆匆跑了出去。
宋子晚端起水,看了眼韩暮,在他点点头之后才喝。开水没什么味道,但比茶水解渴多了。
“这对老夫妻都姓王,是臣战友的长辈,”韩暮主动交代起对方的身份,“十年前臣还只是一个先锋,探路的时候遭遇伏击,是他们的孙子将臣救了,把自己送到了敌人长矛下。”
他说话的时候眉头不自觉拧紧,眼中仿佛就是战友死在面前的场景。
他语调很平静,宋子晚却莫名能察觉出他内心的汹涌,伸手在他手臂上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所以你就经常来这儿照看他们?”
“也不常来,”韩暮摇头,眉毛舒展开,眼底的墨色却愈发浓厚,“被人发现了反而容易给他们带来麻烦。”
他一举一动都被许多人注意着,恨不能在他身上盯出个血窟窿,他自身不给别人留弱点,却难保有些人昧着良心伤害无辜的老夫妻。
第43章 幼稚
宋子晚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但这句话的表面意思还是能懂的,她伸手拍了拍韩暮的肩膀,一副我理解你的模样。
韩暮笑了笑,端起开水喝了一大口,“出去走走吧。”
他在前面领路,宋子晚落后他半步,卫天留守在院子里给两位老人打杂。
走到院门口,正好碰上一坨新鲜的狗屎,韩暮顺手指了指卫天,示意他打扫掉。
卫天抱着扫帚看了半天,迟迟不知如何下手,“主子……”
“相信自己。”韩暮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带着宋子晚朝村西头而去。
小黄乐颠颠地跟在两人后面,走到自己的粪便前还特意朝后看了一眼。
卫天:“……狗东西,你给我回来!”
村西有条河,早几个时辰会有成群的妇人洗衣裳,现在早已没了人影。
宋子晚卷着衣袍蹲下,把手浸在水中,舒服地喟叹几声。
“这里连着护城河,”韩暮走到她旁边蹲下,伸手拨出几圈涟漪,“早年还有进京的船只通过,如今荒废了。”
宋子晚侧头看着他,准确地说是盯着他优秀的鼻梁,“那从这儿是不是可以游回去?”
“皇上想试试?”
“朕不会游泳。”
理直气壮。
耳边是潺潺水流声,宋子晚玩心起,悄悄瞥了眼盯着水纹发呆的韩暮,左手猛地一抬,朝他脸上浇了一捧水。
韩暮将头领活往后一撤,尽数躲开,而后目光斜斜偏过来,嘴角微扬,“幼稚。”
“朕……啊!”
在对方说完幼稚二字时,一波水照着她的脸打来,还有不少进了嘴里。
“A-tuituitui!”宋子晚猛得起身,学着小黄的模样甩动脑袋,水珠溅到韩暮身上他也没躲。
狗男人,竟然搞偷袭!
宋子晚睁开眼,眼眶生理性地红了,气呼呼地瞪着面前的人,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真打疼了?”韩暮瞧着她瞬间红了的眼眶一愣,伸手要去碰,结果被宋子晚抓住,拿脸在他宽袖上蹭。
几秒后,脸干了,袖子湿了。
韩暮失笑,看着沾了水皱巴巴的袖子,“满意了?”
“嗯哼,”宋子晚的回答尽显高傲,不想理他,转头去唤小黄,“小黄,过来。”
小黄听到自己的名字,扭头,见是宋子晚,继续玩路边捡到的西瓜皮。
“……”
韩暮抬手掩饰了一下嘴边的笑意,朝小黄一招手,对方就颠颠儿地跑过来了。
宋子晚觉得倍没面子,小脾气上来了,扭头就走,随即被人拉住手腕,带着她的手去碰小黄的头。
“它认生,皇上第一次来它不听话很正常。”
这般哄小孩子的语气别说宋子晚愣了,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宋子晚几乎瞬间被哄好,很受用地蹲下,轻轻搓着小黄的头。
棕黄色的皮毛衬得她手指更加纤细素白,韩暮视线不自觉在上面逗留了几秒,手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握住她手腕的触感。
细腻滑嫩,就是对于男孩子来说太过纤细了。
宋子晚开心地撸狗,也就没注意对方的目光已经慢慢由手转移到了脸上。
第44章 皇上已经做得很好了
韩暮的视线在她眉眼、鼻梁和嘴唇上流连几秒,随后皱了皱眉,似乎对自己的行为很不满。
他倏地起身,把宋子晚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兔子般受惊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毫无违和感,韩暮稳了心神,摇摇头,“没事,出来有段时间了,回去吧。”
说完,径直往林子里走。
宋子晚只觉得他莫名其妙,怎么还有人突然就自己跟自己生气的呢?
“走了,小黄。”
她拍了拍小黄的头,小跑两步跟上韩暮的步伐,在他身边蹦蹦跳跳,“你怎么了?”
“没事。”
“真没事?”
“皇上话有点多。”
“……滚。”
回到小院子,卫天正好迎了出来,两位老人已经把午饭煮好,就等着他们吃了。
王家夫妇不知道韩暮的真实身份,只把他当作寻常小兵,言语没有顾忌,说话很是率直。
老人总是热衷做媒,韩暮、卫天和宋子晚三人都照顾到了,尤其是宋子晚,被夸得自己都快不好意思了。
在韩暮有意无意的引导下,两人还是说出了一些宋子晚想听到的话——
有商人朝河里倒染布的水,导致现在水都不能喝了;
前段时间村里发生了盗窃案,官府的人查了半天也没查出来,最近大家一到傍晚就房门紧闭;
府衙里有个小头头,仗着自己和朝中某个将军沾亲带点故就欺压百姓,上街拿百姓卖的瓜果不给钱;
朝廷前段时间拨来赈灾的银子,有小道消息说被层层拿,最后到南方四郡不剩多少。
……
除此之外,宋子晚就只记得隔壁村水灵的村花了。
回城的路上,宋子晚有些沉默,马车里气压低低的,韩暮最开始还能静心看书,后来进了城,周围热闹起来,他终是放下书,看向宋子晚。
“怎么了?”
宋子晚努了努嘴,“朕是不是一个很不称职的皇帝啊?”
韩暮给她倒了杯凉茶,“今天带皇上出来,只是想让皇上知道如果要看到阳光背后的那面,就不能只是端坐金銮殿,囿于深宫,并不是让皇上忽视好的一面。
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皇上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段时间宋子晚对于南方四郡水灾和开凿渠道的关注他都知道,也知道她一直在平衡朝堂势力,努力辨别忠奸。
宋子晚抿了口茶,对着他扯了扯嘴角,“难得听你夸我,朕收下了。”
韩暮嘴角荡开一丝笑,竟然有几分温柔,她不由得看呆了,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其实你还挺好看的。”
“臣知道。”
宋子晚:“……夸你就不能谦虚一点?”
“事实而已。”
今天对宋子晚说了太多温柔的话,本就奇怪,更奇怪的是听到对方如此肤浅的夸奖他竟然还觉得高兴。
马车悠悠晃晃到宫门口已经日落西山,绿枝和宏禄早早在此等候,望眼欲穿地等着人出现。
“臣还有事,就不陪皇上回宫了。”韩暮扶着她下马车时说道。
宋子晚看到绿枝愁眉苦脸的模样就开心,摆摆手,“去吧。”
第45章 谁进来过?
绿枝上前两步搀住她的手臂,仿佛对待一件易碎品,小嘴叨叨的,“皇上,您可算回来了,您都出去一天了。”
“怎么了,朕出去一天相当于放你假了还不开心?”
绿枝撇撇嘴,“也就一般吧。”
宏禄在后边听着发笑,直说,“你不是刚和几个打扫未央宫的宫女打牌赢了好些钱嘛!”
“就你话多,”绿枝回头给了他一拳,“闭嘴!”
宏禄顿时不吭声了,只拿眼神示意宋子晚。
“赢了多少,改天咱们出宫买东西吃!”宋子晚眼睛晶晶亮。
绿枝赶忙摇头,“您别听宏禄瞎说,没赢多少,连上次跟您去吉祥布庄买衣服的十分之一都不够。”
她叹了口气,耷拉着眉眼,“没办法,谁叫咱宫里的姐妹都穷呢!”
赢几个铜板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更何况她一上午就赢了几十个铜板。
宋子晚听着她的话鼓了鼓眼睛,“你这意思说得好像是朕的问题呢?”
“不敢不敢,”绿枝咧着嘴笑,“在宫里吃穿不愁的,倒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也不需要巴结打点,但是银子这东西总归是多多益善。”
“朕看你是掉钱眼里去了!”
宋子晚拍了拍她的脑门,看众人似乎默认回未央宫,突然说道,“先去趟御书房,朕想起来今日还有几本奏折没批,晚上加加班。”
到御书房,绿枝掌上灯,规规矩矩地立在一边等宋子晚清理奏折。
宋子晚把左边一摞没有批过的放在她手里,又从书架上找了本《明君纪要》,正要离开时,不经意瞥到几本书的摆放位置有些凌乱。
她走过去细细瞧了瞧,伸手抚了把上面的薄灰,“今日有谁进来过?”
绿枝和宏禄不明所以地摇摇头,“没有啊,早上是奴婢亲自打扫的,走后门外还有守卫,别人进不来。”
宋子晚默了两秒,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又跑到窗台边看了看,没发现脚印。
她稍稍安心,吩咐两人拿上东西回未央宫。
宋子晚直觉一向很准,刚踏进未央宫正殿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环顾一周,缩回踏进门槛的一只脚,招来宏禄附耳道,
“你去找禁卫军,点二三十人把未央宫围住。”
宏禄愣了愣,“皇上……?”
宋子晚没有多做解释,只让他快些去。她是皇帝,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就算最后她的预感不对,也好过糊糊涂涂小命呜呼。
宏禄动作很快,还很聪明地吩咐侍卫别声张,待整个未央宫被围得水泄不通,宋子晚才慢腾腾地踏进去。
正殿烛火烧得很安静,宋子晚的脚步同样轻盈,伸手把平日里用作装饰的宝剑拿在手里,抽出剑鞘扔给绿枝,“防身用。”
说完,加快步伐朝寝殿走。
寝殿同样安静,四下无人,绿枝仔仔细细地把每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人。
正当她要往飘荡的床幔处走时,宋子晚突然叫住了她,同时举起手边的匣子朝床上扔去。
匣子未能落在床上,就被人踢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