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没你怀里暖和
张舒站在擂台上,身姿挺拔,濯濯而立,一袭太监服穿在身上不是耻辱,反而更衬得他气质清冷。
他冷眼看着樊洪被扶起来,嘴角微微勾起,有几分不屑,却又在转向景黛时柔和下来。
景黛以为自己看错了,刚拽着沈清河的手臂想问,结果就收到了景仁远询问的视线。
她赶紧低下头,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皇上,奴才献丑了。”
张舒回到宋子晚旁边,对着她恭敬垂手,宋子晚内心雀跃,面色却不显分毫。
在袖中的手暗暗朝他竖起大拇指,表情严肃到,“朕不是说过点到即止吗?你怎么回事!”
张舒瞥了她袖口一眼,笑到,“奴才见到樊将军太过激动,一时失了分寸,将军宽宏大量,应该不会怪罪吧?”
樊洪又痛又气,半天没说出话来。
宋子晚沉声道,“话虽如此,把樊将军打成那样也是你的错,下去自己领罚。”
“是。”
张舒翩然而去。
两人刚才一唱一和,把窦绍鲁控诉的话直接堵在了嗓子眼。
说也说了,罚也罚了,若是他再追究,岂不是显得很没气量?
生生咽下这口气,看向祝余,“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祝余淡淡点头,他对上张舒,倒是也没有百分百把握,不过余下的,都跟切小白菜一样。
沈清河就是其中之一。
与樊洪不同的是,他没有意气用事。
察觉到自己和祝余的差距后,果断撤离,虽然受了些伤,但较为轻微。
而且他明显感觉到祝余没有用尽全力。
后续接连上场几人,都被祝余十招之内解决了,金国使团的脸色才慢慢恢复过来。
戚太师眯眼看着擂台上的情况,往后一瞥,戚家人中间站出一清秀男子,面若玉冠,朝宋子晚拱手。
“皇上,戚晖愿意一试。”
宋子晚眉毛一挑,“准了。”
韩暮不知何时挪到了离她很近的位置,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道,“戚晖跟戚嫣然同辈,被戚太师秘密送往军营当了个先锋,骁勇善战。”
沙场磨炼出来的人,和那些花拳绣腿是不一样的。
宋子晚以同样低的声音问到,“什么时候的事情?”
“臣是最近才知道的,已经五年了。”
宋子晚一惊,“戚太师手段可以啊,连你都瞒了五年?”
“太师府的手段还不止这些。”
只是现在敌我不分明,他也不好轻易做判断。
男人低头,见宋子晚左右手相互交错摩挲,又不好在众目睽睽下伸过手去,只压低声音问道,“冷?”
“有点。”
宋子晚默默打了个寒颤,回过头压着眼皮,眼巴巴得望着韩暮。
他怀里一定很暖和,可是她现在不能坐过去。
韩暮被她委屈的眼神盯着,心里软成一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走过去的冲动,转而让绿枝把毛毯给她拿过去盖上。
“让宏禄把热茶拎过来,皇上用手捧着,能暖和些。”
宋子晚噘了噘嘴,小心翼翼地用口型对他说到,“没你怀里暖和。”
第287章 皇上发烧了?
韩暮心墙轰得塌陷一角,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越发深邃。
天地昏黄,只余一人透亮。
宋子晚感觉快要被他的眼神卷进漩涡里了,也心知这样的场合不能做得太过,得节制,于是冲他扬起嘴角,甜甜一笑,扭过身继续看比武。
韩暮攫着她的背影良久,眼底明明灭灭,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也罢,现在让着她吧。
他更习惯于秋后算账。
韩暮端起热茶,轻轻抿了一口,压下心底的燥热,重新将视线放回擂台上。
戚晖的功夫比之前的几个扎实不少,也没有花架子,在祝余手下已经过了十几招。
但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的吃力和对方的从容不迫。
祝余对这个清清隽隽的小伙子观感不错,下手也轻,甚至在把人打下擂台的时候也没用多少力。
这让使团一行人有些不满。
祝余一点眼神都没分给他们,他不想听没本事的人逼逼叨。
本以为祝余会接着挑战,谁知他竟主动走下擂台,甩出两个字,“累了。”
使团的人还要仰仗他争光,敢怒不敢言,宋子晚也乐得结束。
两个时辰,三胜两负,她很满意。
宋子晚说了些场面话,着人将使团送回住处,自己也往御书房走。
不出片刻,戚太师就带着戚晖过来了。
宋子晚盯着他没说话,空气有些凝结,最后还是戚太师主动开口道,“皇上,请恕老臣没有将戚晖进军营一事告诉皇上……”
“太师是不是还准备说这都是为了大周好?”宋子晚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她现在脑子昏昏沉沉的,也没那么多心思同他周旋。
戚太师一愣,又听得她道,“朕不是三岁小孩了,分得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不用旁人告诉。”
太师府虽然是淑妃娘家,太师也是她外祖,可君是君臣是臣,不可僭越。
太师府退隐多年,她与府中人情分淡薄,不会轻易被这种关系束缚。
宋子晚说完,戚太师沉默良久,最后颤巍巍道,“皇上说的是,是老臣逾矩了。”
时过境迁,宋子晚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
“皇上先休息吧,老臣先行告退。”
戚晖朝宋子晚恭恭敬敬行了礼,扶着戚太师离开。
刚才站在那里听了半天,不见动怒也不见不耐烦,品性倒是不错。
宋子晚摁了摁眉心,觉得有些头晕,正巧韩暮从帘幕后走了出来。她也不诧异,直接靠在他身上。
“累了?”
男人抬头抚上她的太阳穴,想给她按摩,却发觉指尖的温度有些烫。
低头,见宋子晚双颊绯红,不同寻常,这才惊觉不对。
“皇上发烧了?”
宋子晚软软地靠在他身上,“朕就是觉得有些冷有些晕。”
一边说一边朝他怀里拱,想要取暖。
韩暮干脆弯腰将人抱至床上,用被子将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
方太医是被卫天拎着带到御书房的,细细诊断后道,“皇上应该是着凉了,烧得还挺厉害。臣一会儿下去开方子吩咐太医院的人煎药,绿枝,你先用湿帕子给皇上擦拭额头和手心。”
第288章 逮着机会就想撒娇
绿枝连忙应是,指挥小宫女打来热水,要给皇上擦拭。
韩暮先她一步拿起帕子,“本王来,你们先出去。”
绿枝一愣,反应过来后带着诸位小宫女淅淅索索离开御书房,还贴心得带上了门。
宋子晚脸蒸得通红,虽然闭着眼睛,眉头却紧紧锁起,睡得很不安稳。
她最开始觉得冷,后来又迷迷糊糊觉得身上的被子太重,于是手脚并用要去踢开,却被人摁住了,不让她动弹。
宋子晚那叫一个委屈,本来身体就不舒服,现在还不能如意,稍微反抗几下,眼泪就顺着长长的睫毛渗了出来。
“热……”
她嗓音带着哭腔,高烧下比平时哑了许多,想哭又不太能哭出声来,只能把声音往肚子里咽。
韩暮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摁住她的手却没动,低声哄到,“皇上忍一忍,等出汗不烧了就好了。”
宋子晚还闭着眼睛,泪水糊了一脸,“不要……热……”
虽然被桎梏着,仍旧奋力想挣脱。
韩暮眉头拧起,看得揪心,不仅没帮她撤下一床被子,还直接抱着人滚进床里。
“皇上别哭,臣陪皇上一起。”
他将宋子晚整个人搂在怀里,宋子晚感觉到多热,他同样有多热,却一点没松开。
宋子晚还在兀自挣扎,韩暮低头在她脸颊落下一吻,温度依然是异于平常的烫。
很快,太医院就把药煎好送了过来,绿枝端进去后,韩暮又接替了她的动作。
“皇上,喝药了。”
宋子晚身上已经出了些微汗,头不再那么沉重,隐隐约约听到韩暮的声音,要撑着坐起来。
韩暮及时把人摁住,“皇上别动,臣喂你就好。”
他用枕头塞在她身后,用汤匙小口小口喂着。
宋子晚闭着眼睛配合,一碗药很快见了底。她砸吧两下嘴,自动缩回被子里,逐渐安静下来。
韩暮怕一不注意,她半夜又开始蹬被子,索性脱了外衣陪她睡。
直到天蒙蒙亮,宋子晚才悠悠转醒,高烧之后浑身疲软,提不起力气,出了一身汗,黏黏糊糊的,总觉得有些味道。
她刚一扭头,就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带着血丝。
“你昨晚没睡好吧?”
开口,声音还是喑哑的,跟破锣嗓子似的。
宋子晚努力一阵后放弃了,实在发不出多少声音。
“臣去倒点热水过来。”
韩暮起身前还碰了碰她的额头,觉得不烫了,才稍稍安心。
宋子晚就着他的手喝完了一杯热水,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头还有点晕……”
病中的她比平时柔弱多了,逮着机会就想撒娇,往韩暮身上贴。
韩暮也乐得依着她,“再躺一会儿吧,臣让人把方太医叫过来,再给皇上看看。”
“嗯……”
宋子晚虽然答应了,揪着他手指的手却没松开,似乎是海上漂泊时紧攥的一根稻草。
韩暮失笑,放弃到门口叫绿枝的想法,冲着空气吩咐道,“卫天,去把方太医找过来。”
空气波动片刻,又恢复宁静。
第289章 不在乎多几个
韩暮圈住她的指尖,在床沿坐下,另一只手将她散在脸颊遮住眼睛的发丝拨到一旁。
宋子晚嘴唇泛白,也没什么精神,看起来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韩暮不敢太用力。
“皇上再休息会儿,等方太医过来,再喝一两次药,应该就好得差不多了。”
宋子晚眼皮发沉,索性闭上眼,小幅度地点点头。
虽然烧退了,但仍旧浑身无力,衣裳早就被打湿了,黏在身上有些不舒服。
“你昨晚应该也没休息好吧,要不要躺上来眯会儿?”
宋子晚闭着眼睛邀请,听在韩暮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思,“不了,一会儿方太医进来怕是要被吓到。”
“嘿……”
宋子晚扯了扯嘴角,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摸索两下,不说话了。
方太医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卫天忍不住想再次把人拎起来时到了御书房,问诊后道,“臣再去开几贴药,等皇上彻底好了,再喝些补品,最近天气越发寒凉,皇上要注意多保重身体。”
宋子晚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盯着床幔没说话,韩暮把方太医送走后,重新回到床边。
“皇上在想什么?”
“太师府。”
宋子晚扭过头看着他,“戚晖在军营中表现如何?”
“还不错,虽然没有打仗,但立了两次功,为人友善不娇纵,名声不错。”
先锋的事情还不够让韩暮过目,都是下面的人在处理,太师府又有意遮掩,所以才能瞒这么久。
“军营中可还有太师府的人?”
“自然。”
“嗯?”
韩暮将她企图拿出被子贪凉的手又给塞了回去,“各方的人都有,不过都不在高位。”
军队于朝廷来说何其重要,若全都是不受控制的人,真打起仗来就麻烦了。
“皇上是在思考戚晖要怎么处理吧?”韩暮一嘴道破她的心思。
宋子晚点头,无声叹口气。
她既不想损失英才又不想让太师府过早回到权力中心。
“这件事情交给臣吧,”韩暮伸手抚平她微微锁起的眉头,“皇上无须担心。”
“会不会让你得罪太师府?”
韩暮轻笑,“臣每天都在得罪人,不在乎多几个。”
他注意到宋子晚担忧的眼神,丝丝柔情自她目光中溢出,心思微动,俯身低头去亲她,却被宋子晚躲开了。
韩暮一愣,结结实实得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朕感冒了,”宋子晚抓起被子盖住脸,只余一双灵动的眼睛在外面,“小心传染给你。”
“臣不怕。”
韩暮见她紧紧拽着被子,不松手,失笑地隔着被子亲了亲。
“你今天不用去处理事情吗?”宋子晚瓮声瓮气地问道。
“不去,今天陪皇上。”
景黛在家被念叨了一晚上,总算是忍不住逃了出来。
走上街头,脑子里还是嗡嗡的。
爹问她张舒是不是因为她才上擂台的,她又怎么知道呢?
虽然有小小的猜测和期待,可是又不敢乱期待。
“抓小偷啊——我的钱袋!”
一人飞快从景黛身边蹿出去,景黛神情恍惚,没抓住,待反应过来立马转身去追。
第290章 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景黛是在一个巷子里把小偷扣住的。
小偷有些身手,见景黛追过来,回身便是一拳,见被躲开,直接露出了袖中的匕首朝她刺去。
景黛一时不查,被逼得小退两步,然后又提起轻功,绕到他侧面,迅速而精准地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掰,就泄了对方的力。
匕首掉在地上,景黛一个闪身,反剪住他的双臂,箍地他动弹不得。
“年纪轻轻干点什么不好,偏偏要做这等偷鸡摸狗的勾当,”景黛从他怀里勾出钱袋,还给失主,嘴里还念念有词,“看你能跑能跳,身强体壮的,就算没有学问,卖点力气也能过上好日子。”
她被念叨了一晚上,萦绕在脑子里那些词总算找到了发泄点,一顿输出。
“家住哪儿啊,娶妻了吗,有孩子吗,父母可还健在?”
“你今儿遇上我算是幸运的,要是改日被官兵抓住,怎么面对家里人和街坊邻里?”
“别想着有点功夫傍身就欺负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你怎么知道自己偷的不是人家的救命钱?”
……
她把人摁着一通教训,直到说爽了说累了,才止住话头。
松开他的手臂,“走吧,改过自新,好好做人。”
小偷忙不迭地往巷子深处跑,起步时还跌了一跤。
景黛被他滑稽的动作逗得一笑,回头,不知何时巷口已经站了两人。
张舒身形玉立,面色温和,不显山不露水,兴彦在一旁死命压抑着嘴里的笑。
“不是说要帮人带东西?”张舒稍微朝他的方向一瞥,他就知道自己是时候该闪了。
“公公,奴才办事您放心,采购的事情就包在奴才身上,您和景姑娘慢聊,不着急。”
然后在张舒行将抬手的时候颠颠儿地跑开了。
巷子里只余下两人。
景黛觉得有些尴尬,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他,换做平时,她早就奔过来了。
张舒垂眸,敛下眼底的笑意,抬步走过去,“原来景姑娘都是这般教育小偷的,受教了。”
“你别说了……”
景黛抬手捂着脸,漏出指缝看他,“你怎么在这儿?”
“外出采购,恰好路过,”她越是躲,张舒越是想逗,“不知道景姑娘肯不肯赏脸跟奴才吃顿饭?”
景黛微愣,想答应又生生止住了,“要不下次吧?”
刚刚太丢脸了,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
在他面前苦苦营造的淑女形象,塌了。
张舒眉毛一挑,语气低沉道,“看来是奴才不配了。”
“不是的,”景黛急了,把手拿下来,对上的波光粼粼的眸子,弱弱辩解,“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嗯,姑娘说不是,那便不是。”
“……”
你心里分明不这样想!
两人并排走出巷子,景黛跟在他旁边,暗暗心动,又紧张又拼命想找话题。
“公公昨日上擂台是因为我吗?”
张舒不答反问,“还委屈吗?”
“不委屈,看得可爽了,就是当时有些担心,万一你被打了怎么办?”
“对奴才这么没信心?”
“不是,关心则乱嘛……”
第291章 哪里出了问题
金国使团在京城待了半月,赶在年前出发回国,算不上灰溜溜离开,但绝对不如来时神采飞扬。
薛潮一直在府中等消息,直到第五日,一道密信送入宰相府,他急急打开,刚读两行便有些脱力地跌坐在凳子上。
使团已经快到两国边界了,按理说,这时候会遭遇伏杀诈死,金国以此为由出兵。
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居然炸死不成,被另一方势力阻绝了!
他将密信至于烛火上,直到火苗将信纸吞没大半,他才松手。
薛潮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谁都没见,过了一个半时辰,打开房门,吩咐人备马。
苏文茜从后院走过来,瞧着他官服在身,不解道,“相爷是要进宫?”
“嗯,发生点急事,需要面圣。”
“可这再过一个时辰就该用膳了,相爷要不……”
“来不及了,”薛潮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夫人好好在府中用膳吧,不用等我。”
他现在哪里有胃口?
宋子晚正窝在御书房吃水果批奏折,突然听见宏禄报宰相求见。
她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微笑,“宣。”
“臣参见皇上。”
宋子晚垂眸看着伏跪在地上的他,“看宰相一脸匆忙风尘仆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地上凉,不用行此大礼了,平身吧。”
“谢皇上。”薛潮颤巍巍地起身,言语急切,“皇上可收到消息了?”
“什么消息?”
“使团在边界县遭遇伏击的消息。”
宋子晚点点头,“朕比你早两个时辰知道。”
这也是薛潮没有第一时间进宫的原因。
“使团遇刺事情可大可小,皇上……”
宋子晚微微摇头,“不是朕让人做的。战争中最苦的是百姓,朕不欲开战,比谁都更希望他们平安回到金国的领地。”
薛潮很是赞同地点点头,“如今使团遇刺,金国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无碍,”宋子晚低头继续看奏折,“朕不想开战并不代表怕了他们。不知道宰相得到的消息是怎样的,朕看到的是有人暗中帮助他们躲开伏杀。”
薛潮一愣,“这些人莫非是皇上的安排?”
“非也,朕也没想明白,”宋子晚摁了摁眉心,“已经着人去查了,相信不久后便有结果。
朕想着这会不会是天佑大周?”
薛潮拱手,“皇上仁心,大周必定福泽深厚。”
宋子晚笑了笑,没接话,而是问道,“宰相匆匆进宫,想来没用午膳吧?正好,跟朕一起吃。”
她放下奏折,广袖一挥,拍着薛潮的肩膀,和他并排走出御书房。
宋子晚一直跟他分享最近发生的事情,询问看法,几乎和从前一样,直到薛潮起身离宫,她嘴角的笑才慢慢耷拉下来。
老狐狸,竟然想用消息来试探她的反应。
宋子晚哂笑往自己碗里夹了几片鸡腿肉,吃饱喝足后,带着绿枝出去兜风。
这段时间一直生病无法外出,把她憋坏了,正巧沈清河近日约她放风筝,总算可以轻松一下了。
第292章 朕是不是三天没打你了
在宫外浪了半个下午,回到未央宫天色已经擦黑。
冬日天黑早,宋子晚吃完饭沐浴后仍旧没有睡意,索性拿起笔描丹青,绿枝在一旁研墨。
宋子晚略做思考,本想画下今日所见山水,结果下笔自动勾勒出了某人的模样。
绿枝在一旁发笑,“皇上今日没见摄政王,可是想念了?”
宋子晚听出她话里的揶揄,用空闲的手揪住她的耳朵,“朕是不是三天没打你了?”
“皇上,疼疼疼,”绿枝龇牙咧嘴,“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这么说。”
“哼……”
见她求饶,宋子晚把手撒开,低头继续完成自己的画作。
身后悄然出现一抹绛紫色的身影,绿枝余光瞥见,正要出声行礼,就被男人抬手打断了,示意她别出声。
绿枝点点头,瞧了眼专心描摹的皇上,悄悄退开。
研墨的人何时换了宋子晚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一抬头就看见跟画上一模一样的脸,有些懵。
“你……”
“皇上画得不错,”男人停下研墨的动作,细细端量,就在宋子晚以为他会作出别的评价时,突然听他说道,“白日和别的人出去玩风筝,到晚间就想起臣了?”
宋子晚歪头看他,认真发问,“若是朕晚上想着别的男人,岂不是更危险?”
韩暮一愣,属实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
伸手捞过她的小腰,将她用力压向自己,宋子晚不得已踮起脚尖。
“除了臣以外,皇上还能想谁?”
声音在他有意为之下越发深沉,他眼底有跳动的烛火,还有她纤瘦的身影。
“嗯?”
他慢慢凑近,将鼻尖抵在她小巧的鼻梁上,轻轻蹭着,像羽毛划过,有些痒。
宋子晚被他眼底的情意.激得腰都软了,努力踮着脚贴近他,“没有……不敢想别人,也不愿想别人。”
她的脸贴在男人脖子一侧,软糯的声线顺着她的动作飘进耳朵里。
男人微微侧头,在她脖颈上轻轻一咬,“这还差不多。”
宋子晚几乎将浑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闭上眼睛停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主动亲上去。
水声恣意。
韩暮眼里情绪愈渐浓厚,托着后背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往床的方向走。
宋子晚觉得自己从来没亲过这么长时间,等到分开的时候,嘴都麻了。
她有些失神,仰躺着,盯着头顶的床幔。
身上还压着一个人的重量,以及耳边压抑而克制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韩暮伸手拽过折叠规整的被子,盖在两人身上,闷闷地说了一句,“睡觉!”
宋子晚心底暗笑,顺势窝进他怀里,乖巧地闭上眼睛。
按照日程,这两日使团应该快回到都城了,可傍晚时,潜伏在金国的探子再次传来消息,使团一行人在临近京城的客栈里再次遭遇伏击。
死了两人,三人重伤,只有祝余伤势较为轻微,但中了毒。
宇文承盛怒,下令彻查此事。查来查去,居然查到了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
第293章 开战
这人虽说是他的亲信,但他两个月前就已经对这人起了疑心,现在证据在手,更是不留情面,直接下令举家打入狱中。
哈塔还躺在病床上,喝了几天的药,伤势恢复些后,见宇文承来看他,慌忙要起身行礼,被宇文承一个抬手阻止了。
“伤得这么重,就别讲究这些虚礼了,”宇文承衣袍一掀,坐在旁边的貂皮椅上,面带余怒,“枉费朕这么信任他,居然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他只要一想到证据确凿而对方还极力否认的模样就觉得生气。
哈谈什么都没说,等他发泄完才宽解道,“皇上莫要动怒,身体要紧。咳咳……当务之急,还是想想应付大周的对策吧。”
薛潮的人早已做好准备,本来依照计划行事,这仗前两日就能打起来,里应外合,战果累累,可变故说来就来,着实捏着人的心思。
宇文承平静下来后,“第一次遭遇伏击的时候,可有看到救你们的人是谁?”
哈塔摇头。
“当时场面混乱,就见一群蒙面人急速而来,将乔装打扮过的我们的人全都斩杀,一个不留,又快速退去。”
当时为了装得逼真一些,乔装打扮的人都算得上高手,没想到片刻就被解决了,而他们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路。
“你们不敌,那祝余呢?”
“樊将军说了祝余大人几句,被祝余大人给看出来了,不愿搭理,于是走远了,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这么巧?”
宇文承多疑的性子哈塔是知道的,但他相信祝余。
这一个多月金国已经失去不少高手,不能再损失了。
“樊将军和施将军这一路都对祝余大人颇有微词,小动作不断,每次祝余大人不想搭理他们的时候都是直接走开的,不然就拔剑了。”
听哈塔这么说,宇文承心中的疑虑才稍稍化解开。
也对,祝余从自己还是皇子时就跟着他了,一直是这个性子。
“哈塔,如今这形势,仗,还打吗?”
哈塔思忖片刻,恳切道,“打。”
即便今日宇文承不来找他,他也是要上书请求出兵的。
“如今在大周眼中,我金国朝局混乱,必定会松于防备,正是出兵的好时候。咱们准备了这么些年才等来这个机会,若是错过,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薛潮那边也是个不确定因素。
窦绍鲁告诉他,大周皇帝对薛潮态度有变,更亲近摄政王,若是耽搁下去,薛潮手中的权力还不知会被分出去多少。
“说得不错。”宇文承轻轻颔首,“既如此,那便随意找个由头出兵吧。”
他心中隐隐有不安,可又说不上来,只好暂时搁置在一边。
开战前两日,果然如哈塔所料,大周松于防备,接连失去三座城,直到第三日援兵到,才止住他们前进的步伐,宋子晚连熬了两个晚上,听到这个消息,总算有了些倦意。
但又没办法完全放松。
现在两军对峙的这座城池十分关键,易守难攻,可若是被攻下,敌军便可长驱直入。
第294章 摄政王来得好快
接近子时,御书房依旧烛光摇曳,宋子晚手边放着一杯清茶,手里拿着最新的军情急报。
韩暮进来的时候,正好见她拧着眉头,手里夹着笔,咬牙切齿地在上面批注着什么。
他走过去,瞥了眼残余的茶水,让绿枝拿去换成牛奶。
“这么晚还喝浓茶,今晚不想睡了?”
“睡不着。”
宋子晚已经成功把自己熬成了熊猫眼,抬头看着他,“你这两天也没睡好吧?”
自开战后,韩暮就住在城郊的军营去了,今日才回来,第一时间到了御书房。
“臣有行军打仗的经验,这点事情,还难不倒臣,”他伸手,用指腹刮了刮宋子晚眼底的青灰,“别看了,先去睡会儿。”
“嗯……”
宋子晚把头埋在他腰腹间,闷声应了一句,再无下文。
他身上有一股檀香,很好闻,慢慢抚平了她焦躁不安的心绪。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可真到了两军交战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慌乱的。
所有人都以她为主心骨,可她也没有倚靠啊。
“皇上可以完全相信臣,”韩暮似乎猜中她心中所想,看她浑身萎靡又无助的样子,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臣已经布置好了,山岐关易守难攻,会把敌军阻隔在外。”
“嗯……”
宋子晚靠在他身上,闭着眼睛,照旧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
韩暮失笑,索性弯腰将人抱起来,托着她的臀。
宋子晚跟个八爪鱼似的扒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没事的,”韩暮抱着她转身,步伐轻盈,到床沿坐下,低声哄到,“先睡觉,明天一早必定会有好消息传来。”
怀中的人没再搭话,过了一会儿,逐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竟然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韩暮将人平放在床上,给她脱了鞋子,退去衣裳,掖好被子,圈着她的手慢慢摩挲。
看着她疲惫的小脸,格外心疼。
若非宫里传来消息,说宋子晚自他离开后就没合眼,他也不会在子夜抽空回来一趟。
屋里的烛火突然摇晃了两下,又很快归于平静。
韩暮斜眼一瞥,没说话,而是俯身亲在她额头上,唤来绿枝好生守着,这才踏出门槛,往东侧走。
不出两里,就捕捉到观云台上那抹妖艳的身影。
大红色的华服在皎洁的月光下格外显眼,可往来巡逻的侍卫却无一人发现。
“摄政王来得好快。”凌夜头也没回,“我还以为摄政王今日不在皇宫。”
韩暮走过去,和他并排站在一起,隔了一人宽的位置,“还满意你刚才看到的吗?”
凌夜从他进御书房开始就已经在了,只是他着急哄人,没有理会。
也不知这人对宋子晚到底存的什么心思,竟然在看到他亲宋子晚的时候,情绪莫名有些波动。
凌夜轻哼一声,“好好的白菜被猪拱了。”
“本来就是我家的。”
韩暮颇为得意地反击,扫了他一眼,“就算凌阁主今夜不来,本王亦要登门拜访。”
第295章 凌阁主还是别说了
凌夜轻笑一声,侧头问道,“这是什么道理?”
“都这个时候了,凌阁主也不用打哑谜,”韩暮负手在背后,同样扭头看着他,“在大周边界和金国都城附近动手的,都是你的人吧?”
一次为救,一次为杀。
看起来阻止了这场战争,实际又在背后推动。
两人相对而立,衣袍无风自动。因为站得高,仿佛两个登时便可羽化的谪仙人。
凌夜瞧着他严肃的眉眼,突然笑了,抬头望着月亮,“是我……好圆的月亮啊。”
不知道此刻宇文承是不是跟他一样有赏月的闲情雅致。
韩暮并不意外这个回答,早在他猜出凌夜和金国的牵连甚广时就知道了。
“为什么?”
凌夜眉毛一挑,“若是摄政王以后离小皇帝远一点,我就考虑告诉你。”
韩暮睨了他一眼,“那凌阁主还是别说了。”
他抬步慢慢走下台阶,“更深露重,本王就不送了。”
“切……”
凌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也没了再去御书房的心思,闪身离开皇宫,碰上站在宫门口等候的茉莉。
“怎么没进来找我?”
茉莉脸色略带羞愧,垂眸道,“被人拦住了。”
“张舒?”
“嗯。”
凌夜面色无波,接过她递来的密信,“正常,他的武功在你之上,你想躲都躲不过去。”
他低头扫了眼密信,随即将至捏成粉末,“薛潮那边什么动静?”
“今日有人抓到只鸽子,从宰相府飞出来的,纸上却空无一物,属下怀疑是摄政王的人提前把消息拿走了。”
凌夜带着她朝海落阁的方向走,片刻后道,“不是。”
“主子这是何意?”
“若是韩暮的人提前抓住鸽子,看完密信后也会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此举只怕是薛潮的试探。”
谋逆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传递消息怎么会如此大意。
薛潮和窦绍鲁之间定有别的方式传递消息。
“继续盯着宰相府,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来报。”
“属下明白。”
翌日,宋子晚醒来的时候,韩暮已经离开,手边放着一张字条,上面是苍劲有力的大字,内容却是写繁琐的叮嘱。
她能不知道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吗?
宋子晚嘴角轻扬,将字条折好小心翼翼塞到枕头下,早膳后让人传来景仁远,景黛便也跟着一起进来了。
两人在御书房议事,她不好打扰,就去司礼监找张舒。
谁知张舒也不在。
景黛眼尖,揪住从偏门出去的兴彦,“你家公公呢?”
“在地牢,”兴彦这几天也忙得脚不沾地,这会儿还惦记着自家公公没用膳,于是将刚从小厨房拿来的早膳递给她,“姑娘做个好事,帮奴才给公公送去吧。”
“勉为其难吧。”
景黛拎着食盒,兴冲冲地往前走,迈了两步突然回头,“地牢怎么走?”
“出东门右转,再左转,再右转下台阶便是。”
此时张舒坐在牢房外破旧的木凳上,面前是一个矮小的方桌,耳边是撕心裂肺的吼叫。
而他眼中一丝波动都没有。
第296章 就属你最不听话
片刻后,嘶吼声越来越虚弱,直至听不见,地牢陷入死一般的安静,牢门打开,狱卒走过来,手里拿着供词。
“公公,人招了。”
供词上摁了手印,血迹斑斑,新鲜的血迹还带铁锈的腥味。
张舒伸手接过,扫了两眼,折起来放入袖中,“人怎么样了?”
“快熬不住了,只剩一口气。”
张舒点点头,朝牢房瞥了一眼,起身,“给他治伤,别让他死了。能招出这些,日后未必不能招出别的。”
狱卒立刻拱手,“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张舒嗯了一声,转身朝地牢外面走,经过众多牢房,里面的囚犯纷纷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
刚才逼供的时候,他没遮掩,过程如何他们全都看在眼里。
张舒没有停留,拾阶往上,快到地牢门口时,突然看到一道嫣红色的身影在外面晃悠,手里还抱着个半大不小的食盒。
地牢这种地方是不能随便进的,景黛知道,所以就在外面等。
没想到张舒这么快就出来了。
“景姑娘在这儿干什么?”
景黛把食盒递到他面前,“给你送饭啊,听兴彦说你没用膳。”
“来地牢送饭……”张舒慢慢品着这几个字,笑道,“奴才怎么觉得用‘探监’二字更合适?”
“呸呸呸,一点都不吉利。”景黛觉得这儿阴风阵阵的,拉着他往外走,“外面有一处凉亭,咱们去那儿吧。”
张舒眉毛微微扬起,垂眸看着她拽着自己袖口的手,任由她往外拉,“景姑娘怕了?”
“倒也不是怕,就是瘆得慌。”
景黛把人带到凉亭,将食盒里的粥和小菜一一摆出来,“我刚到门口就隐约听到里面撕心裂肺的吼叫,怎么回事,在逼供?”
“嗯。”
“什么犯人,还要你亲自审?”
“密探,事关两国战争。”
张舒只提了一句,景黛也就不多问了,今日她爹进宫也是为了战事,看来情形还不是很明朗啊。
张舒还有要紧事办,景黛很懂事地不缠着他,收走食盒送回司礼监,跑去御书房外等景仁远出来。
谁知不仅没等出来景仁远,反倒见宏禄领着沈崇匆匆而来。
她甩着刚摘下来的两片银杏叶,走过去和他打招呼,“沈伯伯。”
“嗯,”沈崇路过她时嘱咐了一句,“乖乖在这儿待着,别到处乱跑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最听话了。”
沈崇一脸不赞同。
他认识的小辈里,就属景黛最不听话。
沈崇进了御书房,见过宋子晚后,接下她递来的供词,“刚刚问出来的消息,应该是敌方收集情报的一个据点。”
他扫了一眼,立马拱手,“臣明白了。”
这个消息不能假他人之手,也难怪皇上要他亲自跑一趟。
沈崇当即出宫,秘密调遣府中亲卫,又借近调了府衙的官兵,一个时辰内,将供词上的酒馆围住。
先行一步的亲卫已然潜入酒馆,将掌柜和店小二拿下。
“大人,属下到的时候两人正在烧信,这些是还没来得及烧掉的。”
第297章 臣,领旨
掌柜和店小二面如土色,被亲卫压在一边。沈崇接过亲卫递来的信,已经烧得面目全非,卷曲的边缘只能窥见只言片语。
他将所有的碎片翻了个遍,记住了上面提及的几个地点,然后交给身边的人,“拿去宫里鉴定墨迹,让他们排出时间先后。”
他瞧着有几页墨迹还挺润,说不准是最近才写成的。
而最近要送出去的消息,大都跟山岐关的战争有所牵扯。
“是。”
亲卫拿着残余的信纸碎片走了,沈崇又亲自将这个不见经传的酒馆翻了个遍,把掌柜和店小二押走。
他要回去整理好线索呈递给皇上,审讯的事情自然就交给张舒来做。
宫里的人依照纸张和墨迹将信按写就的顺便排好,在近两日写成的一封信里,发现了一处跟山岐关相近的地名,于是立马给镇守在山岐关的将军传信。
做完这些,宋子晚总算松了口气,晚上睡了个好觉,谁知翌日上朝,朝堂气氛依旧沉重。
她冷眼看着薛潮痛斥金国小人行径。
“皇上,我方接连损失两位将军,皆是因为敌方派人行刺,虽然刺客已经抓住,可两位将军的死却令我军士气大伤,若任由这般发展,怕是于交战不利啊。”
宋子晚心知他说的有理,开口,语气照旧冷冷的,“宰相所言极是,那依你看,此事如何解决为好?”
“自然是派一位能让众人信服且能安稳军心的人前去。”薛潮不慌不忙,显然早就想好了对策,“一来可以凝聚我方军心,鼓舞士气;二来也是对敌军的震慑。”
宋子晚听着他的话,心里咯噔一声,不着痕迹地往韩暮站立的方向看了一眼,缩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握成拳,“既然如此,那就派陆将军前往吧……”
“皇上。”
这时户部尚书站了出来,胡子微颤,中气十足,“陆将军虽有行军打仗的经验,但常驻西边,对金国了解甚少,只怕并非最佳人选。”
景仁远和聂胜站得近,闻言对视一眼。
这俩一唱一和,非得要推出摄政王才罢休。
两人此时并不知道韩暮和张舒的关系,只晓得等摄政王出了京城,朝中便只有张舒,且和皇上不同心,到时候薛潮行事只怕更加强势。
景家和沈家常往来,虽然沈崇并未明说,景仁远却不难从他的语气中听出皇上对薛潮的态度。
但平心而论,摄政王出征,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左右为难。
“臣以为,摄政王亲自前去山岐关领军,才能稳定军心,助我军打退敌人。”
兜兜转转一大圈,终于还是将话头扯到韩暮身上去了。
他无声轻笑,没有说话,对周围的复议声充耳不闻,抬头,眼里只一人。
宋子晚也刚好看向他,眼神复杂。
这一点早在她收到两位将军接连被刺杀成功时就已经料到。
见韩暮对着自己轻轻颔首,她在整理好情绪,皱眉,努力以极为平静的语调说道,“既如此,摄政王——”
“臣在。”
“朕就命你领三万精兵,尽快赶往山岐关,击退敌军。”
“臣,领旨。”
第298章 平安回来
宋子晚还是存有一点私心的,只说尽快,没有给定具体时间。
可战争形势刻不容缓,下朝后,韩暮甚至都没有时间来御书房见她一面,就直接点兵去了。
饭菜热了两遍,宋子晚还呆呆地坐在书案前,手里的书一页都没翻过。
绿枝在一旁忧心地看着,也不敢相劝。
摄政王要出征,皇上肯定难受,但是为了大周,摄政王又不得不去。
犹豫良久,她还是开口规劝道,“皇上,好歹吃点吧,吃完还能赶上给摄政王送行。”
宋子晚长长地叹了口气,“没胃口。”
她深知即使是龙潭虎穴,他也得去,她也得送。
“绿枝……”
“怎么了,皇上?”
宋子晚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摇头,“没事,朕不吃了,直接去看看吧。”
两个时辰的时间,韩暮已经点兵完毕,大军整装待发。
他站在方队前,神色肃穆,回身望了眼城墙。
宋子晚还没有来。
韩暮垂眸,双手无意识做了个握拳的动作又很快松开,没等抬眼,突然听到一句脆生生的呼喊——
“摄政王。”
宋子晚没有站上城楼,而是直接来了城门口,离他只有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身子是小小的一团缩影。
韩暮犹豫着要不要往前迈步,副将林昭突然走上前来,“摄政王,皇上想必是有事情吩咐,您去吧,末将在这儿看着。”
“好。”
韩暮应声后,几乎没有片刻犹豫,迈开步子朝宋子晚奔去,看着眼底小小的缩影越来越大,直到进在眼前。
背后是精兵,宋子晚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和他说话,于是转身往旁边的小树林走。
绿枝识相地没有跟上去。
宋子晚背对着他,磨磨蹭蹭的,似有千言万语,到嘴边却好像堵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堪堪止住将要撞上树干的脚步,转身,还未及开口,突然就被倾身而来的韩暮压在了树干上。
压得密实不透风。
唇上,触感柔软;心脏,疯狂跳动。
树干有些硌人,宋子晚却跟感觉不到似的,经过最初一秒的怔愣后,主动搂上他的脖子,把自己整个人都往他身上贴。
临行时想说的话都化作亲吻的举动。
越来越深入和肆意,不知过了多久,才稍稍分开。
韩暮盯着近在眼前的小脸,抬手抚上她发红的眼眶,“臣会尽快回来,皇上在宫里要注意安全,有事情找张舒。”
宋子晚抿着微微肿的嘴,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出来。
“你不要着急回来,也不用担心我,但一定要……平安。”
“别哭,”韩暮用指腹抹掉她脸上的泪水,“会的。”
宋子晚瘪着嘴,靠在他身上抽抽搭搭好一会儿,兀自抹干眼泪,装作一副坚强的模样,“走吧,你该出发了。”
韩暮又心软又心疼,复把人搂进怀里使劲揉了揉。
大军朝城外出发,韩暮带着一队侍卫先行前往山岐关,宋子晚站在城楼上目送他骑马远去。
直到看不见了,宋子晚才转身,“回宫吧。”
第299章 摄政王失踪
宋子晚情绪低落,心里跟少了什么似的,回宫路上一句话没说,直到进入未央宫,她才突然反应过来,“绿枝,沈清河是不是也一同前去了?”
“是啊,”绿枝倒上热茶,塞到她被冷风吹了一路的手中,“听说没有得到优待,还安排在先锋小队里,挺危险的。”
“嗯……”
宋子晚沉默了一阵,没说话。
沈崇舍得将自己唯一的儿子放出去,想必也是经历过一番挣扎的。
都说富贵险中求,这一举是想让他有军功傍身,为以后进入朝堂做准备。而韩暮显然也是默许这一做法的。
“沈公子确实是个可塑之才。”
宋子晚点点头,“朕知道,出去锻炼锻炼也好,摄政王是个惜才的人,虽说把他至于危险中,但要真是性命攸关的时候,他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
她喝了口热茶,觉得肚中空空,有些饿了,才想起来中午没吃饭,于是让御膳房简单做了些小菜送过来。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山岐关传来两次逼退敌军二十里的消息,朝堂也相安无事。
宋子晚没事的时候会去司礼监坐坐,主要通过张舒了解一下薛潮的动向。
她本以为在韩暮出征后,薛潮会小动作不断,没曾想他居然安安分分的,甚至还极为此战忧心。
期间她也给韩暮写过几封信,每次却都在行将要送出去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还是不送了,不能影响他,等他回来慢慢看吧。
就在一切都好转时,一天傍晚,突然从山岐关传来百里加急信函——
摄政王失踪了。
宋子晚正在御书房和沈崇议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双腿一软,直接跌回身后的罗圈椅上。
失、踪……?!
她脑袋空白了两秒,看向宏禄,“还有呢?没有别的消息了?有没有派人去找?”
沈崇见她情绪不对,立马道,“皇上稍安勿躁,只是失踪,而没有别的消息,说明并未落入敌方手中,事情或许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宋子晚急急呼吸几口,攥紧手边的信函。
百里加急的信函从从山岐关送回来中间也间隔了一天,这一天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紧抿着唇,心里慌乱地不像话,却不想在臣子面前表现出丝毫的软弱,“再去探。”
“是。”
韩暮,你答应过我要平安回来的,你不能食言。
宋子晚鼻尖涌上几丝酸楚,努力将信函展平,控制住自己的颤音,看向沈崇,“你继续说。”
……
沈崇离开御书房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宋子晚在御书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整个人仿佛被抽了筋一般,脊背顿时垮塌下来。
心跳飞快,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满脑子只剩下失踪二字和两人最后在小树林里说的话。
可她现在除了坐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景黛溜进御书房的时候,她已经没哭了,蔫蔫地盯着书案上的奏折发呆。
“皇上……”
景黛唤了两声,宋子晚才缓缓抬头,动作迟钝而僵硬。
第300章 我想去找他
景黛认识宋子晚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
宋子晚嘴唇泛着白,把周围的伺候的宫女都屏退,抬头对景黛道,“我想去找他。”
是我,不是朕。
自沈崇离开后,她就萌生了这个想法,愈来愈清晰。
但她谁都没说,因为一旦她说出来,对方必定会劝阻她,说她要以大局为重,不能总是陷于儿女情长。
可她终归还是做不到如此坚强和冷漠。
她自从成为皇帝后,所有事情都在以大局为重,为大周百姓做事,可事关生死,她想自私一次。
对上宋子晚堪称祈求的目光,景黛砸吧了两下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作为将军府的女儿来说,我不支持皇上去,但是作为景黛,我支持。”
她见过两人相处的样子,明白他们对于对方来说的重要。现在的情况,如果宋子晚不去,若真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会抱憾终身。
宋子晚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却又很快熄灭。
“这一去时日不定,我不在宫里的消息却不知能瞒多久。”
“皇上的想法张公公知道吗?”
宋子晚摇头,她目前除了景黛谁都不敢告诉。
景黛搬了凳子在她对面坐下,给她出主意,“依我说,若是皇上要出宫寻摄政王,张公公必定需要知道,只有他才能帮你在宫里打掩护。不过……”
“不过什么?”
景黛有些为难,“不过张公公和摄政王一向水火不相容,这条路还不一定能行得通。”
宋子晚眨眨眼,认真到,“朕是不是忘了告诉你,张舒也是他的人?”
嗯?
景黛蒙圈两秒,不确定地问道,“皇上口中的‘他’指的是摄政王吗?”
“对啊。”
“……”
这个玄幻的世界,令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直接去找张公公啊!”
景黛一拍大腿,眼底泛着光,暂时也不纠结为什么张舒和韩暮是如何凑到一起的了,“皇上现在就把他召来,说明缘由,我瞧着他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肯定会理解。”
只要他一答应,那不就好办了!
宋子晚听得很是心动,犹豫片刻,让宏禄去司礼监把张舒叫了过来。
张舒踏进御书房的时候,瞧着两人眼巴巴地望着他,顿时觉得有些不妙,“皇上,您现在不能去。”
他已然猜到宋子晚的想法。
宋子晚脸顿时垮了下来,却又不死心地问了一句,“难道朕就在宫里干坐着吗?”
张舒虽心生恻隐,却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那皇上到了前线,预备怎么找?”
宋子晚沉默了,她只想着要去,想离他近一点,却没考虑过诸多问题。
“山岐关地势险峻,即使武功高强的人去也难在短时间内将诸多小道摸索尽,”张舒继续道,“奴才固然能帮皇上遮掩,可若是皇上出了事该怎么办?
现在没有消息就算是好消息,依照摄政王的能力,保不准这是一步博弈的险棋,皇上不要自乱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