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太阳纪的余晖
“这是一支极为强大的舰队。”
“石刻上形容它的架海擎天，形容它的挥斥八极，所经所行之土必为天光笼罩，如一轮永不颓落的日头，将王之恩泽辐射般洒遍时代的每一寸土地……”
长桌边缘，维乐放下了平板，目光认真扫视一圈在座的各位学者之后，将这段时间的成果以自己的口吻讲述。
“衡仪天动会在得知以上信息时也非常惊讶，显然，某个渔夫误打误撞的无心之举，促成了我们真正认识到那段被尘封历史的一角。”
“那个时代不光有着闻所未闻的航海技术，同样，隐隐也有着一个庞大国度的剪影冉冉升起，不过只言片语的‘王’，石刻称之为——‘太阳’，太阳王引领了那段岁月，而这支舰队便是他的手眼，他意志的延伸。”
一席话结束，底下鸦雀无声。
任谁都不会想到，一艘幽灵船，一块石刻，居然会牵扯到这样一段久远的历史，那时候的人类不光开启了大航海之路，更是有着一位诠释时代的王引领着前进。
那么现在，他们都去哪了？
有人不禁想到这个问题。
那位诠释时代如太阳般伟岸的王与他无敌的舰队，最后又迎来了怎样的结局？
千年岁月，彷若南柯一梦，醒来终归是尘归尘，土归土，将沙尘播撒于海风无处言说。
“那个时代，难道整个世界都在这位太阳王的统治之下？”这时，有学者皱眉问道。
“我们裁决席的八支同样来历久远，却不曾听过有这样一位人物当空的记录，更遑论石刻上洋洋洒洒的通篇赞美，我不得不怀疑，这是否与先民对太阳的崇拜有关？导致神化或是杜撰了这样的一个形象出现？”
“又或者说，我们破译的方向其实是错误的？‘太阳’并不指代任何一个人，而是当时领袖为了巩固自己地位所假借的神权之名？”
“不不不不，张教授，我们破译的方向是正确的。”
维乐听完了对方的发言，解释道：“石刻作为记录者，见证历史并不只有这些，在我们的研究领域之外，衡仪天动会还发现有不少其他国度的影子存在。”
“八支与太阳纪这两者的历史并不冲突，完全可能是发生在同一个时代的两片大地上，在那个信息闭塞的时代，互不知晓简直太过正常。”
有人微微点头：“话题回到最初的地方，那艘幽灵船，也就是太阳舰队的从舰之一，它为什么会出现公海上？其他舰船又去了哪里，这或许是我们接下来需要追寻的原因……”
“维乐先生？”
这时，一名学者忽然身躯前倾，面露疑惑的看来。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聚焦在了维乐身上，只见后者整张面孔都被平板遮挡，身躯却已经止不住的开始颤抖，甚至波及到了声线之中：“——”
“——”
所有人的面色剧变。
傍晚，市立图书馆的台阶下。
共同破译幽灵船的学者小组分道扬镳，各自进入了接送的专车里，今天的他们都有些奇怪，神色不似往日一般的疲惫，反而像是有着什么重重的心事，一言不发。
“维乐先生。”
面色仍然有些不好的维乐听到声音，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专员打扮的男人朝自己招了招手。
“请跟我来。”
不一会儿，随着最后一辆车的发动驶离，整片街道又恢复到了往日的车水马龙之中。
滴滴～
华灯初上，窗外掠过各不相同的招牌，灯光在维乐的脸上依次呈现。他怔怔看向窗外，看到公交站台上的打闹的学生，步行街上提着大包小包的女郎，小区门口行色匆匆的白领……
这时，一家烧烤忽然映入眼帘，维乐像是嗅到了那股烤料散发的独特香气，想要打开车窗，只是就在这时，却已经有一只手伸来，将他的动作牢牢的控制住。
维乐转过头。
是那个带自己上车的男人。
男人冲他点点头，将手收了回来，解释道：“防窥玻璃，开了就没用了。”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维乐收回视线，将后背整个都贴在了松软的靠背上：“这似乎不是往常送我回去的那条路。”
“当然。”
男人没有隐瞒，直接开门见山道：“维乐先生，因为你身份的特殊，不仅代表国安委，还有衡仪天动会，又掌握着幽灵船的重要线索，考虑到你的人身安全，处长已经决定将你安置到处局之中了。”
“听起来不像一件好事。”
维乐将脑袋靠在了头枕上：“需要多久？”
“至少在幽灵船的风波完全结束前。”
男人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像是安慰：“不过你大可放心，我想应该不会持续太久的，前些天处里正好来了一个拉梵菜师傅，我想你们之间一定有着不少共同语言。”
“拉梵菜？见鬼。”
……
“本，看到那辆正在等红灯的轿车了么？”
街边，一栋居民楼的天台上，几个外国人蹲伏着身子，其中一名领队正在向频道内部喊话：“一会儿上了大道，你直接去前面截停它，卡尔他们会从侧面辅助你，完成包抄。”
“听着，我只给你们争取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时间一过，不论能不能得手你都必须离开，执行局的视线从来没有松懈过，到时候因为急功近利陷入了包围，别怪我没提醒你！”
［放心吧，约翰。］
［区区一辆专车又能有多少防卫力量？我们这些人不说是抢资料，就是抢人他们难道还能说不么？］
频道内传来另一个粗犷男人的笑声：“你就因为瞻前顾后，在我邀功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哭吧！”
压根不想理会对方的调笑，这名领队站起身，将狙击枪架在了窗沿上，一边熟练的调试，一边向几个下楼的人吩咐道：“一会儿制造混乱的时候，若非必要，尽量避免无关人员的伤亡。”
“这些人的内部或许说不上团结，但至少原则还在，犯不着再给他们借题发挥的机会……”
滴滴——
马路上，本也是瞅准了时机，一脚踩下油门，从超车道迅速来到了那辆专车的前方，与此同时，左右车道靠来两辆皮卡，与后方迎头赶上的面包车顿时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合围。
“是时候了。”
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切发生的本，勐地踩下了刹车！
第三百四十六章 枪声！
刹车声响起！
“怎么停了？”
置身在钢铁座驾之中的维乐，这时已经停下与邻座男人聊天，看着前方那辆突然停下的货车，脸上有些疑惑。
“没什么。”
男人不在意的笑笑：“只是遇到东海不得不品鉴的特色，晚高峰罢了。”
“……”
笃笃笃！
这时，边上车窗传来被人叩响的声音，男人看着外面伫立着的下属，将玻璃摇下了一条缝：“讲。”
“组长，有鱼咬钩了。”
“哪一支？”
“走新城大道路线的滨A0023。”
窗外的声音补充道：“也就是维乐先生原本乘坐的那一辆。”
听到这里，维乐看向男人的目光中已经带着些许的惊异。早在他们上车之前，后者就不止一次的更换过车辆，导致自己还以为这是在消遣人，想不到其中居然是这样的考量。
“某些人果然还是学不乖呢。”
男人关闭车窗，打开了耳麦：“0023，报告你们目前的情况。”
滨A0023专车内，后排中央的队员目光快速在周边扫掠了一圈，看到了陆续打开的车门，以及从上面下来的人员数量，沉声道：“十到十五人的规模，进入新城大道中段，附近地势平缓，没有制高点。”
听罢，男人直接下达了命令：“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实施抓捕战略。”
“允许使用技艺。”
［明白。］
“真是奇了怪了。”
大车形成的包围圈内，已经有失乐园的人察觉到了氛围的诡异：“里面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你指望三两只小猫有什么动静？”
本听到后直接骂了一句，催促道：“动作快，赶紧过去把人揪出来，找得到资料就要资料，找不到资料就要人，算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个国安委的直接绑了算了，这帮子狗娘养的平时没少折腾我们，我们也得收收利息！”
有人贴着车身，正想去拉开车门，这时却忽然有一股大力从中传来，猛地就将他一个趔趄，直接摔到在地。
专车的车门，突然仿佛羽翼般张开！
枪声响起——
“不好！”
本的心中，此时只剩下这个声音。
中计了！
“Don'thesitate——”
仍沉浸在自我麻痹中的失乐园底层们，这时才如梦初醒，只是先机并不会随着醒悟失而复得，几个中弹的同伴躺倒在地哀嚎，专员们已经来到了掩体背后，互相掩护着朝各个角落开火！
“killthem！Timeisup！”
啪啪啪啪……
这段混乱的声频不光于此，也通过频道来到了其他人的手里。
置身制高点，正在制造混乱的男人听到通讯频道内如同一阵乱麻的枪响，也知道是出事了，忍不住暗骂一声，向楼下被困在这里的警车之中随意开了一枪，转身下楼。
“撤退！”
男人一面通知着下方人群之中的己方成员，一面进入一个未知频道，焦急汇报道：“使徒大人，执行局摆了我们一道！维乐不在那辆车里，他一定去了别的车上，这是个陷阱！”
“我知道了，你尽快联系其他人进行排除，那些东西事关重大，今晚—不论如何—什么手段，都必须得到它！”
使徒没有过多表示，只是简单吩咐几句便单方面结束了通讯，但男人却没有丝毫气馁，眼眶中反而还升起了某种不知名的狂热。
“还有时间……”
他打开频道：“传达出去——不择手段，夺走资料！”
这一道传令顿时在分散东海各地的失乐园成员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无数人摩拳擦掌的从暗处走出，躲藏在各个路口关隘等待着可能的目标。
“组长，情况有些不对。”
维乐乘坐的专车上，组长听完了属下的汇报，脸上的表情终于也不复先前的轻松，喃喃自语：“真是群疯子……”
“居然为了这点东西不惜做到这一步，是真想彻底从九州滚出去么。”
维乐没有插话，尽管他心里很想告诉对方这部分信息蕴含的价值，但规矩就是规矩，除了有资格知晓的人以外，任何的只言片语都无法被泄露。
但哪怕是这样的保密力度，失乐园仍然能对他们的动向了一清二楚，这其中包含的什么，任谁也只怕道不明了。
“……请求其他部门进行协助，我就不信了，难道他们还敢仗着这点人跟我们全面开战不成？”
命令刚刚下达，开车那位专员的声音从前座传来：“组长，前面有情况。”
组长从座位上起身，眯了眯眼。
他们目前的位置已经上了东海高架，距离处局不过这一条康庄大道之隔，然而此时局势却实在说不上有多么明了。
天气发生了剧变，豆大的雨点接二连三拍打在了轿车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车内几人的视线透过挡风玻璃，可以清晰看到前方空无一车的高架中央，居然伫立着一个浑身包裹在雨披之中的人。
对方的手掌上翻，一把微冲就这样展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此时的他居然毫无顾忌的抬起枪口，朝着车头的方向径直打来！
砰砰砰！
司机面色大变，一个急转将车横向刹停，紧接着，一处处的弹孔便在轿车的前引擎盖和挡风玻璃上仿佛雨水般绽开了花，再一朵朵的凋零。
“伱干什么！为什么突然停车？！”
“组长……”
司机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他的子弹好像击穿了前轮，刚刚车子失去平衡，要是再不停下，我们很可能就要从护栏上冲下去了。”
“你是在开玩笑么？”
组长扬起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脸，确认似的强调道：“这是防弹车辆！”
“就是问题所在。”
副驾驶上的观察员出声提醒道：“组长，你看上面的那些弹孔，他射出的子弹是不一样的，其中几颗蕴含的动能，将防弹玻璃都击穿了！”
循着挡风玻璃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弹痕与裂纹，组长很快发现了几个显眼的弹孔，此时雨水正不断从上面淅淅沥沥的滴落，将下方的内设打湿。
砰砰砰！
又一轮枪声响起。
低伏下身子的众人眼睁睁看到挡风玻璃上再次多出了几个弹孔。
“技艺。”
维乐看向了其他人：“是技艺者！”
第三百四十七章 此路不通
噼里啪啦……雨势越来越大。又一轮射击结束，随着弹头的滚落，远处响起深浅不一的踩水声。
“他过来了。”观察员低声道，此时他的手已经伸入一处卡扣，随着一声轻响，车内一个置物的夹层打开，露出里面整齐码列着的手枪与弹匣。
组长伸手取过一把，娴熟的装弹上膛，打开保险，将半个身子贴近了左侧的车门，另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抓住握把，转头看来：“一会儿我数到三，你们就用车门作为掩体，从下方与地面的空隙，攻击他的下盘。”
“只要瓦解了他的火力优势，再厉害的技艺也没有用武之地。”其余两人点头，打出明白的手势。
“那好……一……”
“二……”
“三！”车门几乎没有间隔的同时打开，三人的上身顺势侧倒，目光已经抢先一步的掠过地面与车门，引导手中的枪械自雨水里寻找着目标。
看到了！这霎那，组长的视线仿佛一只恶犬，已然咬住了那人正徐徐迈开的腿脚，只见他迅速将枪口瞄准，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细密的枪声宛如雨点，间隔不过仅有零点几秒，由交战双方发出的弹幕已然在雨水间交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们扑来！
组长听到了身前车门传来的沉闷声响，也听到了十几米外血肉被某种坚硬物体摧毁的声音，他松了口气，还来不及高兴，一股猝不及防的抽痛从心口传来。
“咳……”他目光难以置信的下移，通过被击穿车门的那一个弹孔，缓缓来聚焦在了自己的胸前。
只见一颗子弹在防弹衣上已经发生了严重的形变，仿佛只差一点，就能击穿护具直接贯入他的肺叶之中。
幸好这只是手枪弹，但倘若今天对方用的不是冲锋枪，而是压满了步枪弹的突击步枪，这时候的自己岂不是已经中弹身亡了？
！哗哗哗……雨仍在下，司机与观察员已经离开了掩体，一步步接近了瘫倒在地的雨披人，他们先是一脚踢开了水洼中的冲锋枪，接着上前，将对方的兜帽一把扯下。
“很不错的应对。”兜帽下，是一副九州人的相貌，这个人居然像是感受不到中弹的疼痛一般，还在由衷的称赞道。
“还是想想你自己吧。”组长捂着胸口走来，冷声道：“你最好祈祷自己能把一切都烂在肚子里……否则要是让我们知道今天这场袭击的策划者是谁，你和你背后的势力都难逃九州的清洗！”
“上面那句话我也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你们。”袭击者居然毫不退缩的看了过来，此刻他的眼窝与口鼻之间不断有着雨水流淌，气息却攸地微弱了下来：“我的目的，不，应该是，他的价值已经体现。”
“刚刚拖延的这些时间……已经足够了。”
“别急……”
“我马上就到。”男人直挺挺的目光忽然间暗澹下来，整个人已经没了声息。
三人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有些难以理解对方毫无征兆的死亡。波——就在这时，通讯频道忽然传来声音，他连忙转身，望向了昏暗的天边与雨云，低声回应道：“是我。”
“你说什么？！”这位组长攸然睁大了眼睛，看了倒在地上的尸体一眼，眼神之中满是不敢置信。
紧接着，他头也不回的想车内奔去。
“组长，发生什么事了？”身后传来两名成员的追问。
“使徒！”组长顾不上胸口钻心的痛楚，湿漉漉的转身望来：“一名失乐园的使徒正朝我们这个方向赶来……他刚刚已经突破了其他支队的封锁，目前的动向不明！”
“那个人……”两名成员联想起刚刚袭击者说的话，顿时明白了什么。他已经定位到了自己的所在！
“上车！”三人一身水汽的重新钻回了车内，也不待检查车上设备是否受损，司机已经把住了方向盘，控制者车身的幅度逐渐加速了起来。
只要再走一段路，前方的匝道就有接应的车辆可以换乘，到时哪怕对方是使徒又如何，使徒也别想在一众火力的掩护下追车。
但令他们绝对想不到的是，此时的高架下，已经有一道人影停在了马路中央，抬头仰望着那辆
“一瘸一拐”行驶的专车。
“找到你了。”他将身体缓缓下压，正准备原地起跳时，却忽然察觉到一股视线毫不掩饰的射来，顿时止住了身影，目光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执行局的人？”黑伞下的那人摇头，否认道：“不是。”
“我看也不像。”使徒无声的笑了笑：“那么朋友，莫非你也是为了那份资料而来，企图想分一杯羹的？”
“别误会了，‘力量’。”高义将伞一把抛向空中，肉眼可见的蜃气在手中汇聚成了一个驱动器的模样，冷冽道：“我这次是专程来打死你的。”——恰逢一场大雨之下的【蜃龙行】，能否正面抗衡这位以暴力着称的人类巅峰？
高义很想知道。资料那边有其他人去着心，自己只需要负责拖延这位当下大敌就行，何不好好试一试呢？
—【badon】and【iragedragon】！\/—¤【evotion！
—¤【extreevildragon！】¤—
“你是谁？”
“这不重要。”被黑色龙形蜃气环绕的高义支起手掌，顿时，无数雨水仿佛被狂风鼓动着扩散而开，直至形成了一面常人无法看清的屏障，将两人包围，仿佛开辟为一片竞技的战场。
“来吧，力量。”高义扬起脸庞：“让我看看，你们如日中天的傲慢，是为何物。”
第三百四十八章 救赎
老城区。
超市的屋棚下，是一盘如火如荼的棋，两位执棋手都是附近店面的租客，往往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能抛去工作的艰辛与身份的桎梏，如同一位领袖般的思考。
而在他们之外，一名围观者已经悄无声息的退去。
“也是时候，该到我行动了。”
小笛目光仿若实质般的穿过了雨幕，直指老街深处的一条小巷。
那是失乐园的据点所在。
同时，也是关押着张朝先的地点。
或许它应该庆幸，因为收藏家的主动弃权，失乐园也明白已经无法再从这枚筹码身上得到任何一点价值，索性放开了监管。
据高义的乐观估计，如果一直无人营救，那么张朝先最多活不过这个月，不仅是因为失乐园不会养着一个闲人，同样预示着在今夜这场资料的争夺过后，他最后一点可能价值的作废。
赶在这个时候，也不知说他是幸运还是不幸。
小笛撑开还带有某某银行字样的蓝色折叠伞，最后看了眼那盘仍在你来我往的棋局，头也不回的钻入雨中。
噼里啪啦……
伞面传来清脆的雨滴声，它闻着每家每户做饭的油烟气，身形一转，便步入了那条本地人也不愿踏入的小巷。
这里的地面一片狼藉，到处都散布着无人认领的纸壳与垃圾，这些廉价的造物此时在雨水的浸湿下，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怪味，小笛加快了脚步，很快来到一个简陋的院落前。
这些只有外来务工人员愿意入住的平房见缝插针的摆放着，屋檐与院落互相延伸，时不时的交汇在一起，仿佛一个小型迷宫般由浅入深。
到了这里，它也不好再大大咧咧的横冲直撞了。
小笛将折叠伞收起，照着上次发现张朝先的路线前进，忽然听见旁边一户平房之中传来了其他人的说话声。
“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小笛悄悄来到了窗下，里面的声音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
“这种话你也敢说？”
“有什么不敢的？当初加入失乐园，我们想要的是什么？钱！但你看看我们现在，嗯？到了九州，这也不让那也不让，一天到晚净守着一个男人，你受得了？”
“这不是受不受得了的问题，你忘了？‘力量’大人的那种能力，我们身上说不准也有他的意识，万一被他听见，你不怕得罪了他？”
“我们一天到晚守在这儿，没有功劳好歹也有苦劳吧，难不成连几句抱怨都不让？”
“还是少说为妙……”
意识？
对了。
小笛想起高义之前的讲解。
作为原初技艺［力量］的持有者，可以完美掌握人体的一切“力量”。
这种“力量”包括却不局限于肌肉，心跳，脉搏，甚至也可以是精神，想法，意识，整个人仿佛一台精密的机械，能够做到掌握真正的自我。
“如果本体进行战斗的同时，他人身上的意识被迫苏醒，一心二用之下，又会发生什么呢？”
小笛突发奇想。
只是想到还要救人，它也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向内继续深入。
此时不远处的一间房屋内，一场抉择已经悄然开始。
只剩框架的窗户被钢条焊死，大片雨水随着风透了进来，将半边屋子的水泥地浇得一片潮湿。
所剩不多的干燥地面上，却伫立着一把嘎吱作响的椅子。
麻绳穿过了房梁，从对面直直的落下，被一双满是污垢的手掌纠缠在一起，打成一个牢固的死扣。
张朝先看着圈套，呆滞的目光仿佛在这霎那活了过来。
山岙一别，转眼已经过去将近四个月。
这四个月的时间里，他不光经受着恐惧日以继夜的折磨，同样也承受着与妻儿分离的切肤之痛，以及对老父当下处境的担忧。
诸多的稠杂情绪纠缠在一起，几乎将他压垮。
但每每不堪重负时，他都会想起自己儿子，那个还需要自己在人生路上扮演导师的男孩，往往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从煎熬之中振作信念，强迫自己向一潭死水般的肠胃里摄入饮食。
然而时间越久，信念便像无以为继的火盆般，终究逃不过熄灭。
他彻底的放弃了。
风雨交加，趁着今晚这个四下无人之际，他从床底下找出那根准备许久的麻绳，将它高高的悬挂在了房梁之上，望着面前的圈套，张朝先做出了决定。
“小远……”
混浊的目光仅仅清明了一瞬，便又再度被厚重如霾一般的死意包裹。
他静静伫立了片刻，仿佛铭记人生最后的一次呼吸，接着整个人投身而上，将脑袋放入圈套之中。
但就在他准备踢掉椅子时，外界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异样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一股紧迫感油然而生。
张朝先不想自己的计划被人发现后功亏一篑，当下脚下发力，只听“砰”的一声，承载他身体重量的椅子顿时仰天翻倒，整个人也因此被高高的吊在了半空。
终于……
一切都结束了……
在他视线模糊之前，忽然听到一声巨响，接着便看到往常出入都需要钥匙才能开启的铁门，此时居然同纸糊的一般，被一个两米多高的身影连门带框的一脚踹倒！
“张朝先！”
看到这个男人，小笛也被他此时的精神状态吓了一跳。
山岙时期那副沉着冷静的模样已然不再，此时的他，面色惨淡，眼窝深陷，对自己的生命都失去渴望，仿佛置身绝境之下只为求死的囚徒。
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小笛直接上手，一把将麻绳扯断，将不断挣扎着的对方摁在地上：“喂！”
“清醒点！”
“我是来救你的！”
剧烈的挣扎开始放缓，张朝先瞪着那对混浊的眼眸，呆滞的凝望着天花板：“你……你是来救我的？”
“没错。”
小笛用充满肯定的语气重复道：“我是来救你的，张朝先，你得救了！”
“不论失乐园也好，原初之争也罢。之后的事，都交给我们吧。”
“你已经得救了！”
张朝先嗫嚅着唇，却迟迟无法说出下一句话。
因为早已干涸的泪水忽然混杂着涕泗，将他那颗绝望的身心牢牢地包裹，逐渐地充盈，仿佛一块重获新生的海绵。
满溢而出。
第三百四十九章 士别三日
“你干什么！”
小笛刚将张朝先扶起，便听到不远处看守人员的呵斥声。
这些人听到了破门而入的声音，起初还以为是里面男人摔了什么东西，只是走近了一看，当看到那扇已经连门带框都被拆了的铁门时，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有人……”
其中一人的喊话都还没来得及出口，面前房屋的墙壁已经由内而外的破开，一道足有两米多高的身影保持着跑步的姿势，冲破了砖石与水泥，顶着风雨狠狠撞击在了他的身上！
轰！
那人眼前一黑，身影像一颗炮弹般飞出，直接撞入另一间房屋之中。
“敌袭——！”
其他人的喊话声划破了雨下的黄昏，顿时就有不少持着冷兵器的暴徒从附近的屋舍之中跑出，看到背着张朝先的小笛，直接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人倒是挺多。”
小笛仍旧头也不回的冲刺着：“可惜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连普通的警笛形态都不配我使用。”
“拦住他们！”
它撞入到一间房屋里，又从另一边破墙而出，围观的失乐园成员看到之后都是瞠目结舌，硬是没一个人敢阻拦在这只人形暴龙的前方，生怕下一个破开的就是自己的身体。
前方街道已经历历在目，小笛松了口气，但就在它以为这次的救援行动即将像预想的那样大获成功时，一道人影忽然阻截在了前方。
不认识。
或者说根本就毫无印象。
但对方身上那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小笛面色微变。
——是“力量”，他潜藏在这些人之中的意识复苏了！
记忆在脑海里犹如胶片滚动，每每想起舞狮形态都难以招架对方狂风骤雨的攻势，小笛心中对“力量”的忌惮便越发深厚。
所有人的潜能都相当于一座金矿，而“力量”便是深挖它们的鸠占鹊巢者，他通过涸泽而渔的方式，将其他人都视作干柴毫不怜惜的燃烧，依此换取原初技艺的垂青。
再靠近过去，自己会被打飞的——
小笛刹住脚步，面上神色如临大敌。
自己的常态伪装肯定不是对手，而普通警笛头形态也不过稍大一点的沙包，像这样的强敌，至少也得动用暗影警笛头的力量才有可能与之匹敌！
早在冥府一役觉醒体内的王血后，笛卡尔就已经能在不使用［警笛头等身模型］的情况下，自主变身成已有家族成员的形态。
此刻，王血于体内流淌，迸发出宛如大江大河般的轰鸣声！但就在它蓄势待发，即将准备奋力一搏时，“力量”的身形却突兀的晃动了一下。
“嗯？”
小笛止住了念头，面露疑惑。
“不！不要……我还不想死……”出人意料的声音在他口中吐露，随之而来的，则是一声呵斥。
“闭嘴！”
他朝自己咆哮，仿佛两个不同的灵魂在这具躯壳中争夺着控制权：“没用的东西……”
看着这副精分的现场，小笛像是隐隐明白了什么，面露惊喜的看向远方。
“小高？”
……
“和我战斗也敢分心？”
高义将手搭在腰上，看着不远处挨了一拳倒地的“力量”，冷声道：“是觉得我打不死你么？力量。”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这位失乐园的使徒仅仅只是几次呼吸的功夫，便好像已经化解了高义这一拳带来的伤害，像个没事人一样的缓缓从地面上站起：“是收藏家让你来救的他？”
“怎么？”
高义一步上前，身形宛如浮光掠影般的接近了使徒，右手一拳递出：“很意外么？”
砰！
使徒格挡下迎面而来的攻击：“意外倒谈不上。”
“只是有些好奇。”
“他又是从哪找来你这样的一位帮手！”
砰！
随着使徒停止了一心二用，［力量］这门原初技艺的峥嵘，也开始在他的手下一点一滴的展露出来。
层出不穷的格斗技巧在他肢体之间不断呈现，而作为与之匹敌的高义，也只有借助【古之恶兆】虚构层下的古武流派才得以应对。
一边是历经战争洗礼的杀人技，一边与魍魉厮杀的古老体术，双方之间各不相同的招式纷至沓来，彼此交互，划破雨水，不禁令人眼花缭乱。
轰！
一次角力过后，双方再次一触即分。
只是这一次的结果与先前不同。
只见高义那由蜃气构成的甲胄之上，已经多出一块又一块碎裂与凹陷，反观使徒，相较之下情况则好了许多，完全看不出任何的伤势。
两者的实力仍然存在差距。
只是相比山岙之时，高义已经强大太多了。
“朋友。”
使徒微微喘息：“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你想要救的人也已经救到了，不如趁早罢手，再这样纠缠下去，不论与你还是与我，都没有任何的好处。”
高义剧烈喘息着，身体周围笼罩着白蒙蒙的雾气，不知是聚集而来的蜃气，还是运动后形成的水汽：“你想要的，是车上的资料对吧？”
他看着已经有些服软态势的使徒，忽然笑了：“之前你说，我为了救人，这点没有错。”
“不过，我还要补充一点……”
“那就是不光人也好，资料也罢。”
高义用力握拳：“我全都要！”
“开胃小菜已经结束。接下来，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力量’，这应该还不是你的真本事才对！”
使徒阴沉的目光下，高义身上碎裂的甲胄在蜃气的填补下，逐渐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
接着，他不知从哪取出了一个黑白相间的扳机，直接安在腰间的驱动器上。
——【OverTheEvolution！】
“化龙行。”
随着高义一声低语。
周围无数的雨水轰然破碎成一片浓郁的蜃气，不断填充到了他的身上，而掀起的声势之大，以至于影响到了这一块区域的降雨！
使徒抬头，发觉雨水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已经中断了，周围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雾气，受到一股莫名巨大的吸力迅速向一个奇点开始收缩。
直至坍塌……
消弭。
感谢“天和”“总统不会看牙医”朋友打赏
第三百五十章 攀登巅峰前的分水岭
雨里的高架，拖车拖着一辆遍布弹痕的黑色轿车，徐徐驶入了匝道。
此时这里已经成为了一片管制地带，往来的车辆沿着路障纷纷绕道而行，卡口负责人看到了拖车带着目标成功返回，忙不迭从雨中跑来。
“立刻备车。”
组长打开门，从车上一跃而下，丝毫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直接发问：“前方的路况怎么样？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即刻就要动身。”
刚才那段不过只有几分钟的路程，堪称是他任务生涯中的煎熬之最。
被控制的下属负责拖延了时间，而他自己则电光石火般的突破了同僚的封锁，已然向着高架的方向逼近。
再看自己这边，前轮爆胎，行动受限，哪怕明知后方有追兵，却也有心无力。
幸运的是，拖车很快与他们会面，这段路程的最终结局终究还是有惊无险的渡过了。
但在所有人舒了口气之余，却也不禁疑惑，这位失乐园的使徒，到底是什么打算？居然连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都能“心甘情愿”的放跑？
他们当然猜不到。
真相其实已经另有其人。
上了另一辆专车，司机二话不说踩下油门，整辆车顿时宛如离弦的箭一般，从警示牌围成的出入口蹿出，向着东海大厦的方向疾驰而去。
濒临执行局腹地，这次他们已经不再需要伪装，大片警灯环绕在周围，发出急促的鸣笛声向前方开路，不消片刻时间，东海大厦的影子已经遥遥在望。
安全了……
组长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整个人贴在了座椅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
“今天你的行为，对结局而言，其实并不会带来多大的改变。”
看着自雨雾之中现形的高义，“力量”忽然开口了。
“将我困在这，又何尝不是困住了你自己？但你我之间有一点不同的是……哪怕我什么也不做，最后依然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力量”注视着黑白相间的魔神，声音愈发的冰冷。
“到头来，你不仅彻底失去了资料，还要因为与失乐园交恶而付出旷日持久的代价，除了救走那个没有半点利用价值的干柴，你其实什么都无法改变。”
高义的身形顿了顿。
那句与失乐园交恶之类的胁迫，他并不在意，但前面那句依然能够得到资料，是什么意思？
……执行局之中，也有他们的人？
“你也该明白了吧？”
“力量”看到了高义内心的动摇，缓缓上前：“若非必要，我也不想动用九州之上任何的一条非正常渠道，既然你也是暗中关注的一员，想必也知道……这是一个火药桶，稍有不慎，就连我们也会被一块炸掉。”
“我也不想啊，谁让半路遇到了你。”
“力量”一步步的逼近：“那么作为回报风险的代价，也只好从你身上猎取了……说实话，我有些好奇你实力的来源了，究竟是什么样的能力，居然能够让你获得接近原初技艺级别的实力。”
“你自己过来试试，不就知道了么。”高义自沉默之中回神，开口道。
现在的他也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与其因为对方刚刚的那一通话语乱了心神，倒不如彻底一点，完全沉浸在这场战斗之中，将原初技艺能力的底线摸清楚。
刚刚的“力量”绝没有动用全力。
他也像是有着什么忌惮般，尽量弃置了这股能力，高义觉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这些，因为这对自己未来与其他原初技艺碰撞时有莫大的帮助。
“好好。”
听了高义好似仍不明白自己处境的放话，“力量”怒极反笑：“你不是想让我拿出真正的实力么？那好，就让你看看，常态之上的‘力量’，摧毁你有多么容易！”
无数雨水忽然因为一股莫名的力量膨胀而开，化作一蓬蓬的水汽弥散。
高义伫立在与之相对的另一头，亲眼见证了这位原初技艺者身上发生的变化。
“你因为不明白普通技艺与原初技艺之间的区别而妄下定论，认为自己接近了我们，能够抗衡我们——”
狂风夹杂着水汽从“力量”身上不断的迸发而出，他所引发的声势，一点也不比高义［化龙行］来得小。
“简直可笑！”
此刻的他，仿佛是设备解除原由的桎梏施现了超频，与之而来的代价也不断在身上体现！
“原初技艺之所以是原初技艺，只因那是神的遗产，能够从根本改变人类先天上的缺失，无止境的提升与技艺相关的上限。”
“力量，便是由此而生！”
呼——！
话音刚落，“力量”暴起发难，一拳穿透雨水轰来，庞大的威胁感远比动能更先一步的撞入高义的脑海，令他心中警报声大作。
不计得失之下，原来这就是原初技艺的真正实力么？！
轰！
【伶狮正甲】被动触发，高义手甲尽碎！
他一直向后滑行了足有十几米远，这才卸去了对方这一拳之上蕴含的力道，放眼望去，入目之处仅剩下了两条深入水泥路面的犁痕！
但这并不算完，风雨仍一波接一波的迎面而来。
哪怕树苗拼尽全力的抵抗，仍旧免不了枝折叶落。
少见的，他感受到了自己的羸弱。
一段攻势告一段落，趁着对方也不得不喘口气以此来缓解剧烈输出带来的伤害时，高义将身上破碎的甲胄卸去，向地上啐了一口血沫。
“少看不起人了……”
他的目光之中有兴奋，有讥讽，有怒火，却唯独没有丝毫的惧怕。
【蜃龙行】解除。
——【古之恶兆】！
因为这场可能的战斗，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动用完全体的【古之恶兆】。
然而事实也与自己预料的相差不大，宝蓝根本无法匹敌解放状态的原初技艺，方才一番感受下来，恐怕也只有紫璀，才能够与之争锋。
高义打开可视化界面，开始勾选异画。
【学习积极分子】√
【神秘惊奇】√
【群山呼唤】√
【冰雪颂歌】√
【伶狮正甲】√
【黑色幽默】√
【蜃龙行】√
【植物学者】√
——封禁！
第三百五十一章 决胜
高义切入【糖果大游行】，又迅速退了出去。
［盛大游行］发动！
*“糖果世界”降临后，你可以随时取消它，之后，根据持续期间的获得收益，选择以下［一种能力］发动：
1）根据“糖果世界”转化/掠夺的总量，暂时提升当前库存中所有异画的属性面板。
2）将本次“糖果工艺”制作的所有下级异画暂时转化成实体，并加入到当前的异画库存中。
！）之后的七天内，该异画进入［封禁］状态。
“糖果世界”降临之后又被直接取消，高义没有任何的加成，但因为能力已经发动，作为代价的［封禁］，也已经对【糖果大游行】生效！
【糖果大游行】
——封禁！
完成了封禁的奇数次规避，高义伸手一招，正在勾选中的八张异画同样开始了燃烧，将他的身体不断在灵魂与血肉之间切换。
终于，在第八次之后，恐怖的气息骤然形成了一股飓风，朝周边地区轰然扩散！
“这股力量……”
原本以为吃定了高义的使徒，此时不得不将手横在面前，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他是怎么做到的？！”
“一介凡人——居然！”
水汽化作乱流被风攒动着袭来，“力量”并指为掌，只手劈开了潮水，顿时看清其中那条大鱼的动向。
对方身形仿若鬼魅般迅速，不过眨眼功夫，便已然逼近到了自己身前！
“是时候，让高高在上的你们，记起生而为人的痛楚了！”
轰！
“力量”的左脸猝不及防的挨了一拳。
一瞬间掀起的气浪，几乎将周围的雨水倾泄一空。
“你……”
他踉跄几步，晃了晃嗡鸣的脑袋，意识忽地清醒过来，扬起涂满鲜血的面孔，愤怒而狰狞：“伱这混蛋——”
轰！
高义躲闪不及，侧腹部被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
“咳！”
哪怕经过卸力窍门的削减，满溢而出的力量依然宛如溃堤的江河般，在渗透锦衣后依然去势不减的向内深入，冲刷过骨骼与肌肉，令他喉头一热。
“痛吗？！”
逆血被高义强忍着咽下，转身一记侧踢——自下而上的命中对方的侧脸，令他脚步虚浮的踉跄倒退！
长时间的高负荷运转，加之体力的不断消耗，令他们的战斗从章法的交互，逐渐变为了逞凶斗狠的搏杀。
双方都在等，等对方先一步无法承受而告负。
但现实远比想象来得残酷。
哪怕几乎不能站立，依然无人就此倒下。
……
酒店外，笛卡尔莫名的心神不宁。
它忽然觉得让小高独自去面对“力量”的本尊这点考虑太欠妥当，对方的威胁有目共睹，哪怕在实力突飞猛进的今天，这样做会不会有风险？
思来想去，张朝先已经从酒店里出来，走到它的身边。
“洗好了？”
笛卡尔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尽管只是一身廉价的白衬衫，但往日那副成功人士的精神面貌，也已然在洗去了污垢后完成重塑：“恢复得不错么。”
“是。”
张朝先想起自己先前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笛先生，我现在能回去了么？”
“回去？你还想回哪去？”
笛卡尔有些好笑：“你老婆孩子都不在东海，你回去干嘛？”
“啊？”
张朝先张了张嘴，有些懵，看到笛卡尔向自己递来的一张机票，轻声念了出来：“……京枢？”
“对，京枢。”
小笛指了指不远处的东海国际机场：“你的老婆孩子，还有老父亲，现在都在京枢。”
“现在是六点半。”
它指了指腕表：“离登机还有一刻钟，你也该进去了，不然你以为我让你洗干净做什么，请客吃饭么？”
张朝先被连推带拉的送到了检票口。
他回过头，看着这个不知帮了自己多少的陌生人，目光深刻，仿佛要将眼前的这张面孔牢牢的刻入记忆深处。
笛卡尔却是摆手：“不用记我的脸，这是AI生成的。”
“……”
“另外，我给你一个忠告。”
笛卡尔看着他，淡淡道：“到了京枢，别急着联系你老婆，记着，先找到你父亲。”
“我不确定先前处理你的人际关系用了什么样的理由，但为了保险起见，你最好先找到收藏家，让他联系那个出手的人，取消对你的信息遮蔽。”
“还有，不需要你去隐瞒我的存在，只要那些人需要，你就大方的给他们，明白么？这对你们有好处……”
［各位旅客，晚上好。］
此时的广播里已经传来了登机的播报。
［KS4653号航班现在19号登机口开始登机，请准备好您的……］
张朝先愣在了原地，虽然他有些不明白这后半段话里的具体意思，但还是认真记下了。
看着已经转身离开的笛卡尔，他无声的低下了头，忽然郑重的鞠躬。
“……谢谢。”
……
东海大厦。
雨已经停了。
从地下停车场出来，维乐就像是什么珍稀的保护动物般，直接被一群黑色风衣的专员拱卫了起来，甚至就连电梯门都不用操心，已经有人按好了。
叮～
贵宾电梯发出悦耳的到达声。
大门缓缓打开，东海大厦十六层，也就是东海执行处局那熟悉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一群蓝色制服的安保人员迅速上前排成两列，如同迎接。
“维乐先生！”
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
王处长不再同往常一样的不苟言笑，反而像是迫不及待知道谜题答案的孩子，满脸的热忱：“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将你安全带到了。”
“那些恐怖分子没有对你造成伤害吧？”
“要我说，这些杂七杂八的小喽啰们，早该由我们各地区和国安委联手好好的整治一番了，否则只怕还认不清他们的地位。”
看着眼前这个皱纹舒展如一朵老菊似的中年人，维乐一时有些受不住他的热情，抬手轻咳了几声：“那个……劳烦处长挂念，多亏了你们专员的保护，我并没有大碍。”
“那就好。”
王处长点头，转身先一步走了出去：“今晚舟车劳顿，本来是不想再叨扰你了，不过因为那些信息太过惊世骇俗，我认为有必要紧急处理一下，上报总局。”
“麻烦你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两败俱伤
维乐见状，也是追上了王处长的脚步，两人来到一间休息室前，后者向他微微的颔首：“维乐先生舟车劳顿，不妨先稍作休憩，等一会儿本次的会议人员全部到齐之后，我们再开始。”
“好。”
维乐看着王处长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无形中感觉周围的空气都轻松不少，他耸了耸肩，拧开了休息室的房门。
里面是一派简约风格的装饰，此时暖色的灯光从天花板星星点点的垂落，照映在桌椅与花草之间，书籍整齐的排列在原木书架上，落地窗外是繁华的东海夜景，室内，空气净化器安静的发出工作声。
“这一趟，真是累死个人……”
看了眼确认房间内没有监视自己一举一动的摄像头，维乐索性也放开了姿态，直接没有一点形象的躺在了中央的沙发上，望着面前的液晶显示屏，思考着这段时间要不干点什么？
只是这种思绪很快便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维乐看了眼房门，不乐意的坐起身子，懒散道：“请进。”
嚓。
房门被一个科员模样的男人推开，他进来后先是向着沙发上的维乐微微躬身，而后才道：“维乐先生，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档案科室的负责人。这次来，是为了整理稍后需要用到的会议材料。”
“对于愿意共享的部分资料，我希望在征得您的同意之后，录入我们的终端之中。”
“ofcourse。”
维乐从口袋取出一枚u盘，递了过去：“小心些，别插错了地方，要是无法通过你们专门适配的验证流程，里面的东西可就永远取不出来了。”
“明白，感谢您的提醒。”
男人点头，刚想要离开，却又突然被维乐叫住：“对了，请问你们办公用的碎纸机在哪？我这里有些草稿想要处理一下，能劳烦带我过去么？当然，要是您愿意代劳，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名负责人停下了脚步，看着维乐在自己的包内取出数量众多的纸张，上面遍布着各式各样的图案与推论，不乏有着一些极为荒谬却又堪称大胆的猜想。
像这样的东西，往往是上不了台面的。
作者只会把它们记在脑子里，等待有朝一日猜想能被验证，否则便连重见天日也没了资格。
“交给我吧。”
负责人接过纸张，走出休息室便看到迎面走来的一名同事，大家虽然都在一个屋檐下，但日常的工作却很少有牵连，他们仅仅也只有点头示意，就互相擦肩而过。
踩着明亮可鉴的地砖，负责人来到了办公区域的一片过道前，轻车熟路的拐弯，发现一台碎纸机正巧伫立在那，顿时轻咦出声：“嗯？”
“这是什么时候采购的？”
他几步上前，想到留给自己准备材料的时间也不多了，干脆就近先解决了起来。
咔咔……
不一会儿，随着最后声音的停止，他满意的拍了拍手，这才离开。
但就在他离开没多久，几道悉悉索索的异响忽然在这条过道之上传来，直到隐约之间的开窗声过后，便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
……
七点四十五，湿润的夜空中传来轰鸣，一架飞机冲天而起，向着遥远的九州心脏——京枢飞去。
阴冷的小巷里，小笛最后看了眼天空的方向，转身便进入一个只有它能看到的空间之中，里面是一条光暗交织的隧道，通往家园的后院。
当它再度来到熟悉的后院，身上的伪装也无需继续掩藏，小笛将体型又缩小回了平常的模样，拖着一身肥大的衣物从后门进入客厅，听到沙发上传出的细微声响，顿时眼前一亮。
“小……”
欢快的脚步声响起，它下意识的想告知自己这边的喜讯，却在看清了沙发之上那人的状态时，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惊吓。
“小高？！”
沙发上，浑身都被雨水浸透的高义有气无力的看了它，便继续了手上包扎的动作。
因为拥有着无需代价的伪紫璀高度，高义打定自己能比对方坚持得更久。
而事实也不负所望，哪怕借助异形科技与经年累月提升的上限，“力量”依然无法承受愈加剧烈的反噬，只有先一步撤退。
高义就像棋坛的新人，尽管双方之间的实力亦有差距，但还是借着长考，成功拖垮了年事已高的老不死。
这里面学到的不光是对方的套路，也还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情报。
只是搏杀的结果虽然以成功的角度诠释，但对双方所受的伤害而言，却是没有一名赢家。
在高义身上，到处都是肉眼可见的伤。
他受伤了，伤得很重。
不光是外伤，还有内伤，放到医院里都至少是被横飞的车辆撞击那个级别，要不是现在异画还在，高义怀疑他此时甚至已经两眼一黑失去意识了。
“小高，难道你输了？！”
小笛看着伤得这么重的高义，于心不忍道。
高义艰难的摇头：“不，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应该说，是我赢了。”
“别看我伤成这样，他也好不到哪去…内外皆伤的情况下，还要承受使用技艺的代价，一个闹不好，这位‘力量’只怕得在世上除名了，最少也得滚回老家休养……”
“别傻站着了……”
高义有气无力道：“赶紧去温室，找点能治疗的神奇植物过来……”
“喂等等…”
他忽然又叫住了小笛：“异画已经被我封了，那些需要实时治疗的植物已经没什么大用了…去看看那个葫芦，之前戴夫推销说能活死人肉白骨的那个……”
“好！”
小笛不敢怠慢，直接闯入了温室之中。
平时这块地方它也不常来，一直都是高义在亲自打理，现在发现这里神奇植物的种类确实已经多元化了起来，顺着过道绕了一圈，这才发现角落里的一个葫芦藤。
这个葫芦藤有些奇怪，居然是从盆栽里长出来的，小笛凑近伸手晃了晃，却发现里面瓢里面居然是空心，隐隐传出什么东西来回滚动的声响。
“是这个吗？”
它直接搬着盆栽回到了客厅，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当即找来了一把剪刀，在高义已经失焦的目光下，将葫芦嘴剪了开来。
一股云雾顿时从中喷出。
第三百五十三章 消失之日
这个神奇植物的名字很简单，叫作“救命葫芦”。
顾名思义，就是针对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用来保人一命的不死神药，但是因为受限于生长时间，高义的这株独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变态。
兑水吞下那枚糖豆大小的精华，几乎就在眨眼间，药力便开始由内向外的扩散，等到高义朦胧的意识再度苏醒时，他发现体内的那股焦灼感已然停止，入目之处，原先的伤痕也纷纷结痂。
“你醒了？”
小笛凑近，将毛巾敷在他的额头：“怎么样，感觉效果如何？我看你气色已经好多了。”
“差点火候……”
高义望着天花板有些刺眼的冰晶吊灯，有气无力道：“虽然已经没什么大碍，但光是损耗的元气，也够我再躺半个月了。”
“能躺着解决那就不叫事。”
小笛宽慰道：“这次直面原初技艺的收获如何？之前你提到的那个猎取原初技艺的计划，有没有可行性？”
沉默了许久，高义还是缓缓摇头道：“没有。”
“现在的我，哪怕打破了宝蓝桎梏，想要单对单的击败一位原初技艺还是困难重重，更何况现实不是理论，还有太多意料之外的风险。”
“这些主导着世界走势的人，就像一颗颗磁铁互相吸附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相较于策划清明日破坏秩序有多容易，我想一刀无痕的根除就有多困难。”
“至少现在，我还远远达不到实现这个计划的最低标准……”
两人交谈着，忽然听到后院有动静传来，高义偏过头一看，是阿深回来了。
小鱼人摘下帽子，将一身行头挂上衣帽架，看到正在沙发上躺尸的高义，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高先生，伱没事吧？！”
“没事，死不了。”
高义有气无力道，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阿深一圈，发现这家伙全然不像因为偷窃资料被人追杀过的模样，一时间不免有些紧张起来：“……没有机会？”
“不，这次的情况有点意料之外。”
阿深摇头道：“和之前猜测的一样，那个储存资料的u盘果真有着特殊的加密程式，我们没有顶尖的技术力，哪怕得到了也只能干瞪眼。”
“但幸运的是，除此以外维乐还有一份用不到的手札需要销毁，他将那些东西交给了别人处理，最后又便宜了我，看——”
阿深从身后掏出一叠纸稿，将它放在高义面前的茶几上，逼得他不得不挣扎着起身，匆匆披了件外套便浏览了起来。
小笛好奇的将脑袋凑来，却又在晕头转向之中逃窜，最后干脆跟阿深并排坐到了一旁，安静等待着高义整理完毕。
只是这些东西到底不是正文，里面有着太多杂乱的信息需要筛选，哪怕维乐已经贴心的做了不少注释，又有结论珠玉在前，高义仍然翻来覆去，看到不知几点才有了点苗头。
说实话，他对这上面大多数的风土人情都不感兴趣，只是为了避免后续在某些重要信息上的理解不能，高义也不得不耐着性子，认真挨个的看了一遍。
另一边，小笛与阿深已经睡得东倒西歪了，听着它们此起彼伏的鼾声，高义的眼皮不免也有些沉重。
“算了…先休息吧……”
他放下已经翻出不少褶皱的纸张，艰难的拆开了一条叠成抱枕的毛巾被，匆匆向自己脑袋上一拉，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
不知是几点，高义忽然被一阵莫名的动静给吵醒了，他有些不爽的掀开被子，看向了大惊小怪的小笛：“你吵什么吵？”
他的声音虽然还有点的中气不足，不过至少已经有了不少底气。
“吓死我了你……”
小笛依旧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整个人四仰八叉的躺着，身子一动不动的脸上还盖了块布，我差点以为你昨天晚上没熬过去，后续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
“有多远滚多远。”
高义直起上身，将脚轻轻放在了地板上，整个人努力支撑着沙发想要站起，却因为全身上下仍是榨不出丝毫的力气，不得已只能放弃。
“嘶！”
“果然，还是不行……”
他颓然的靠坐在沙发上，指挥着小笛去帮忙打水，自己则又拿起纸张翻看了起来。
足迹遍布大半个东海的阿深知道哪里的早餐最好，此时的它拎了两袋早餐，刚从后门蹑手蹑脚的进屋，将东西放在了桌前，见高义没什么指示，一溜烟的跑上了楼。
维乐受到全方位的保护，阿深的工作自然也告一段落，现在的它终于多了不少时间，能做一些平时想做却又没时间做的事。
譬如：泡泡浴。
墙角盆栽的光影在时间的交替下如同指针转动，直到整间屋子再度被黑暗所笼罩，高义终于长舒一口气，将手边的纸张放下，满眼难以置信的望着天花板。
“有结果了？”
揣着游戏机正在打游戏的两小只抬头，看着高义这副模样，满脸好奇道：“你这是什么表情，那个维乐到底写了什么？”
“之前我潜伏在东海大厦，就听说维乐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恐怖猜想，造成了极大的轰动。”
这是阿深的声音。
高义不免赞同的点头，喃喃道：“没错，这的确是一个恐怖的猜想。”
“太阳纪，之所以叫作太阳纪，或许并不是因为太阳王，也不是因为太阳舰队，他们很可能也不过只是其中的一支佼佼者而已……”
“而衡仪天动会将当今时代称作永夜，或许也不是为了讽刺什么，仅仅只是过去的那个时代实在太过璀璨，有无数太阳般的人物照耀大地。”
“或许，这才是太阳纪的真容。”
小笛一脸的不明所以，不忿道：“说说由来啊？你别光说个结论啊！”
“记得么？那份刊期上贴出的物什图片。”
高义极力维持的平静下，隐藏着惊涛骇浪：“考古的思维下，我们认为那些东西不过是先民时期生产技术的写照，但如果我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它们其实并不是？”
“不是？”小笛与阿深面面相觑。
“那是什么？”
“维乐认为，它们象征的是原初技艺。”
第三百五十四章 文明断层
“原初技艺？”
小笛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急忙打开那本高义特意翻墙去找的期刊，指了指上面对物什的数量，一脸质疑道：“维乐在开玩笑吗？”
“石刻上共计发现了十七处未知图桉，那么照他的说法是，原初技艺不该有十七种？这个数目明显对不上啊？”
“力量”说过。
目前已知的原初技艺共十二种，分别是裁决八席，以及流落世界各地的另外四种，“力量”占其中一位，而作为他背后胆敢触及九州底线的失乐园，或许还有第二位，乃至于第三位原初技艺。
当然，这些都只是题外话。
小笛现在想说的是，无论黑也好，白也罢，这个总数只会是十二个，这是经过许多人承认的，但是现在却突然多五个。
那么这五个，究竟又是什么原因，导致它们不再踏上这个舞台？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高义作思考状：“愚者，女祭司，皇帝，教宗，恋人，战车，正义，倒吊人……这是八席已知的八位，算上力量，从阿卡那牌的顺序来说，这其中还缺少了魔术师，王后，隐士，命运之轮。”
“你们发现没有？从数目来看，光是查漏补缺，这些技艺已经达到了十三个，而不是已知的十二个。”
“维乐这个想法绝不是空穴来风，看。”
一张纸稿被高义放在最上，他的指尖轻轻从上面滑过，最终停在了一朵花卉上：“玫瑰。”
他的手中也出现一朵玫瑰。
白得纯粹。
——“愚者”。
从外形光一对照，在座的人都惊奇的发现，两者看上去居然异常的吻合，仿佛千年来的风沙荡尽了沧海桑田，唯独却在它身上留了情面，以至于成功将影像保存到了后世。
“居然会这么像……”
小笛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
“简直…就像是照着它刻出来似的……”
阿深也忍不住的喃喃自语。
“现在回到最初的问题。”
高义及时将它们的注意力转移了回来：“在维乐假说成立的情况下，剩余的五种技艺去了哪里？或者是什么招致了它们的销声匿迹？”
“太阳陨落的原因是什么？那段璀璨岁月因何而消亡？”
高义扫视一圈周围，郑重的在一处上指了指：“答桉……或许就在此处。”
小笛与阿深围了上来，看着那段经过翻译的文字，情不自禁的念了出来：“石刻戛然而止之处，便是太阳纪的最后一年，传奇的太阳舰队自无名港湾起航，消逝在了茫茫海洋之上。”
“——太阳舰队的最后一次航行！”
高义拍打了一下茶几，目光环伺四周：“行驶在公海上的幽灵船，正是其中一员。”
“失乐园为此不惜与九州交恶，也要孤注一掷。”
“维乐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协商人员，摇身一变接受了贵宾待遇。”
“哪怕我们尚且置身外围，但这一切的一切，已经在无形中说明了许多东西。”
“那些原初技艺的下落——必然与太阳舰队有关！否则失乐园不会像是望风而动的鬣狗，拼着被虎狼撕下皮肉的危险也要死了命的往前冲，他们没这个胆量！”
“而原初技艺，是动摇世界格局的根本因素。”
高义看了它们，忽然摊了摊手：“谁都无法揣测，又一轮新的洗牌过后，世界的格局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登神的危机不曾消失，而唯一信得过，也只有我们的双手。”
“我们只有亲手，去决定看得见的未来……”
两人思索着。
微微点头。
……
“感谢您的报告，维乐先生。”
东海大厦处局的会议室内，维乐看着笔记本上同时显示通话的十几个窗口，不由得舒了口气，从一边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
由不得他压力不大，毕竟与九州执行总局面对面开会的机会，哪怕对国安委员来说也是凤毛麟角，更别提这种微型会议，在场的往往只有几人，个个分量却能干倒一片的小众地区。
此次他正是在昨晚的会议过后，与王处长再次参与了总局的线上会议，两人此前已经对幽灵船以及背后太阳纪的研究进行了报告，但作为回应的一方，自那声礼貌的感谢过后，扬声器迎来了漫长的沉默。
所有人都闭麦了。
维乐看着一片漆黑的窗口，以及上面被砍了一刀似的麦克风图桉，不禁有些无语。
你们开会不开摄像头就算了，现在闭麦又是怎么回事？虽然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神龙不见首尾的大老，但要不要这么保持神秘感。
“各位，都说说看法吧，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顿时打破了线上会议室内那股微妙的氛围。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般辉煌的时代存在，只是他们又是为什么灭亡？”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不论几把枪，它们生来就是要击发的。”
“祭司，智慧不是在这里指槐骂桑的，人都有缺点，反复强调而不解决只能表明你态度的消极，我们应该积极作出应对。”
“目前来看，我们应该尽早验明太阳舰队的真身，明白它为什么消失了千年，又忽然出现在了公海之上。”
“王处长。”
最先出声的那人忽然再次开口，维乐对面的王处长微微一愣，接着迅速反应了过来，立刻答应道：“是。”
“内陆行动，局里得心应手，只是到了海上，变数了不可谓不多，遭遇了什么前所未有的情况，哪怕再精锐的队伍也容易折戟。”
“接下来的日子，你们只要关注公海的动向，至于出海人员方面的问题，交由总局即可。”
“明白。”
“这次就先散会吧。”
那道声音落下，他的窗口率先消失在了线上会议室内，紧接着，便是接二连三消失的其他窗口，直至最后，只剩一个黑屏中的窗口没有消失。
“教宗大人，您……”
王处长一眼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迟疑着。
“你们注意些。”
轻吐烟气的声音响起，教宗澹澹道：“烦不胜扰的豺狼与鬣狗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之中混迹着一头幼狮，还差点咬死了豺王。”
第三百五十五章 飞行东海人
与教宗的通讯告一段落。
维乐望着笔记本电脑闪烁的呼吸灯，脸上的震惊仍然没有半分消退：“这太疯狂了……”
王处长也是神色凝重。
就在刚刚，教宗居然坦言了昨晚的真相，力量之所以没有追上来，不是因为他临时变更了计划，而是被一个等位规格的人拖住了！
“他是谁？”
这个问题，哪怕就连教宗也无从得知，他仅仅只是借着一枚棋子，远远望见了力量被人阻击的画面，之后的雨水便仿佛拥有了灵性一般，化作大雾将这片区域包裹在内。
这缕精神自然没有选择贸然靠近，而是一直等待着最终结果的出现，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是那样大跌眼镜的一幕，两方谁都没有讨得了好，皆是伤害累累的撤退。
“能够匹敌原初技艺的，必然也是原初技艺。看来，只要能够排除昨天有其他裁决席微服私访的可能，那么答案或许就像猜测一样，是新的原初技艺！”
两人走出了会议室。
望着身边仍一脸畅想述说着的维乐，王处长不得不将一桶冷水当头浇下：“别多想，不论你也好，我也罢，谁都没资格盘问裁决席的动向，该调查的，自然会有人调查。”
“但也幸好，不论力量还是神秘人，他们都没有得到太阳纪的资料，这注定了接下来的局面我们将占据主动地位……”
他们拐了弯，来到一处过道前，这时的维乐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忽然叫道：“嘿！是档案室的那位，我记得你！”
“这个时间点你不工作，到这来干什么？”
王处长也是停下了话头，一脸疑虑的看着面前神色有些慌张的男人。
“我……”
档案室的负责人顿了顿：“就是昨天这里的一台碎纸机，是不是搬到别的地方去了…我想起来，过来看看……”
王处长皱起了眉头：“你在开玩笑么？这里从来没有碎纸机。”
……
沙发上，高义正在浏览四人の小群。
转眼间已经来到七月，夏天正式进入如火如荼的时候，哪怕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室内，高义都能感觉到一股燥热源源不断的袭来。
［阿钱：司机我已经联系好了，准备后天出发，你们都没什么事吧？］
［没有。］
［+1］
高义想了想，还是问了句：“那边提供远航项目吗？”
［远航？哦，你说海钓是吧，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有的，不过老高，你问这个干嘛，难道你还想出海？］
［奇了怪了，我怎么没见你在朋友圈炫耀过？不会一直空军吧？］
［我一直以为咱们群里人均胆小好色，没想到居然藏着个钓鱼佬，深藏不露啊老高。］
［不过说实话，老高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先不说能不能找到愿意带你的人，就是找到了，这个租船，租设备之类的费用也不是咱几个承受得起的，找个渔家乐在附近网一圈过过瘾得了。］
“这特么都哪跟哪啊。”
看着不出几句就把话题带偏的三人，高义显得异常无语。
幽灵船出没的地盘不比往常，已然深入了海洋。
过去的他作为陆生生物，在内陆的范围内自然是随处可去，然而随着目标被换成波诡云谲的海洋，高义也不由得犯了难。
要说海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懂，原本还想着能不能找个愿意带的人干脆送自己一程，不过想想也不怎么现实。
财力倒是其次，毕竟他劳动节兑换的资金还有不少余裕，只是你进了公海，万一真中奖了，那不是坑人家么，开船的是别人，你高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再好的机会也经不住这么浪费。
最后，经过慎重的思考，高义还是决定动用老手段，去定制一张与航海有关的异画。
这样一来，虚构层的知识就能有效填补自己航海方面的空缺，倒时候再花钱找条船，成与不成另说，至少等待机会上高义可以说是做足了准备。
“不过话说回来，定制一套航海方面的异画，该用什么服装呢？”
“冥府之行的那些关于归瞑的插画当作背影倒是不错……”
高义关掉小群，准备上千度搜索与航海有关的装束，这时楼梯传来下楼的声音，已经整装待发的阿深朝沙发方向打了个招呼，打开遮阳伞出了院门。
阿深身为深潜者，进入与水有关的地图，自然是如鱼得水，所以这次行动高义二话不说便将它先派了出去，至于小笛……
高义不免有些怀疑它在这种环境中的机动性，倒不如留在岸上接应更合适一些，
“高先生，那我先出发了。”
“路上小心，记得问问有没有愿意接单去远海的船只，我马上就到。”
“好。”
告别了阿深，高义这才低头看到自己的搜索结果，只是没想到，第一张图片居然就遇到了一个熟悉的角色。
“荷兰人？”
图片上是一个绿莹莹的海盗幽灵，它下巴上留着茂密的络腮胡，脑袋上扎着两个辫子，看上去有些吓人，正是来自于灯塔知名动画《海绵鲍勃》中的角色——“飞行荷兰人”，又名飞天魔鬼。
这位船长有着许多耐人寻味的设定，包括打绳结冠军，专属用餐袜子，戴维琼斯柜子，亦或是偷走它财宝的大副，当然，这里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它拥有自己的船。
“如果我说，我照着荷兰人的模样去买一套船长服生成异画，那么我有没有可能会得到与船有关的能力？”
高义喃喃自语，就连刚刚客厅外回来的小笛也没有发现：“这样一来，我甚至不需要再去找船，自己就能出海远航了。”
“嘀咕什么呢？”
小笛舔着冰棍走了过来：“要来一根不？这鬼天气，真是热死人了，你们城市的路面简直跟铁板一样，出去买根冰棒我都差点死路上，怪不得没什么同胞愿意进城……喂？你去哪！外面可是炼狱啊！”
高义推开大门，刺眼的阳光顿时伴随热风迎面扑来，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但饶是如此，这依然无法阻挡他定制异画的心。
“为了船，这是我应受的磨难。”
感谢第一位白银盟“我有两只宝贝猫”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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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度假地
七月三号。
“我出发了。”
高义知会了表哥一声，趁着清晨还算温和的阳光，与另外三人在约定的地点汇合。
原本他以为钱总安排的出行标准，怎么说也得是专人专车那一档的，只是到现场了高义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有些离谱。
“跟人拼车？”
阿伦看着前方一众老年人颤巍巍上车的模样，嘴角抽搐：“还是跟老爷爷老太太？！钱某，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拿公款去抽卡了？”
被自动降格的钱某汗颜，连忙打住：“你们是不知道东滨湾的物价有多离谱，要是只去一天还能马马虎虎，但咱们既然要两天两夜，这个支出方面当然得在不必要的地方节省一下了……”
两天两夜，是他们全票通过的结果。
毕竟暑假难得天高任鸟飞的出去一回，不合宿闹腾一下未免太可惜了点，针对钱总这套说辞，其他人当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一脸认命的排进了队伍。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上了车，看着车窗外缓缓驶过的景色，就连旅游团导游喋喋不休的小蜜蜂都显得悦耳了起来，高义一边打开地图关注着里程，一边搜索起了东滨湾的信息。
东滨湾，是东海东郊优质的海滨风景区。
这里的沙滩平缓开阔，沙质细腻，恰依山环抱，因此形成了一片天然的浴场，与望乡港遥遥相望，抛开海滨景区大相径庭的旅游文化，这里还有着悠久的渔业历史，“渔”文化如同一块象征精神的图腾，烙印在随处可见的街头巷尾。
高义翻看着图片上风景秀丽的度假酒店，洁白的沙滩与清澈的海水，以及海面上游弋的渔船，还有灯火通明的望乡港，不免心潮澎湃。
要是没有幽灵船，自己在这地方度假该是多么享受的事……
“看到了吧。”
身边的钱某拍了拍高义：“beautiful！到这种地方消费，咱们应该享受，而不是将就，现在省下车钱换取快乐，是不是觉得拼不拼车也无所谓了？”
“话别说的太满。”
后面传来反驳的声音：“看图说故事谁不会啊，重点是真实的体验。”
“没错，要是看不到泳装美女，今晚的枕头大战我们三个打你一个，钱某。”
“*。”
……
哪怕车内开着空调，窗外太阳逸散出来的热量依然灼得高义皮肤有些难受，他将手缩了缩，却忽地看见一片碧水蓝天，映衬着两边的群山，攸然闯入眼帘。
“我超，海！”
明明也算沿海城市的其中一员，这些人见到海却依然是一副激动莫名的模样，阿伦去掐前座还没睡醒的钱某，老罗打开相机，像架狙一样却半天瞄不准人。
高义也是心情莫名，兀地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这些天来心头的压力，都随着眼前的风景消散一般。
“各位旅客，如你们所见，这里就是东滨湾……”
导游的小蜜蜂这时又响了起来，引导着一群睡眼惺忪的老爷爷老太太们向窗外张望。
“我们一会儿下去先找酒店，把行李收拾好，再找个地方解决午饭。”
已经规划好行程的钱总照着手机，缓缓念出了酒店的名字：“虽然不是顶级的度假酒店，但胜在离沙滩比较近，到时候没事，我们还能下去散散步什么的。”
“对了，这里还能租露营设备，你们要是不想睡大床房了，第二晚还能到海边露营，怎么样？”
钱总的画饼声里，大巴终于到站，随着气动门的开启，导游挥舞着小旗子，引导着成员们一个个的下车，高义几人也是混迹在人群中，迫不及待想要踏上一片神交已久的土地。
“好热啊！”
一片嚷嚷着热的背景声里，高义伸手遮住了晌午强烈的日光，从背包中将一顶渔夫帽带上。
另一边，钱总躲在老罗的遮阳伞下，将地图导航的声音开到最大。
“我们走！”
高义也是微笑着点头，忽然瞧见一只海鸟由远及近，异常艰难停在路灯上，躬着身子，好似在打量眼前的这群陌生人。
“它是来整薯条的吗？”
玩笑声还没来得及落下，高义就看见这只海鸟仿佛是被抽走灵魂一般，兀地从路灯上坠落。
啪。
它身体砸在水泥路面上，激起一阵烟尘。
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面面相觑。
他们不明白，怎么刚才还好端端的鸟，怎么突然间就跟断了线的木偶似的。
钱总几步来到跟前，用一根木棍戳了戳海鸟，却发现后者的身体已经僵直，一动不动，只有脖颈上的几缕绒毛随风飘动。
“死了？”
高义蹲下身，仔细的观察起海鸟的尸体。
奇怪的是，不论他从哪个角度查看，竟然都找不到丝毫伤口。
“这是怎么死的？”
阿伦也是费解道：“它身上也没伤口啊？”
“也许是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
钱总想了想，猜测道：“我就听说过别的沙滩有人给海鸟下泻药的事，这只说不定也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现在毒发身亡了。”
他等了一会儿，最终无奈的摇头：“可惜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头顶这时传来鸟群飞掠的扑扇声，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高义也将目光从海鸟尸体上移开，一无所获的摇头。
“我们走吧。”
几人收拾好了心情，继续向落脚的酒店赶去。
身后，那些停留在路牌上的鸟类歪着脑袋，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或许是觉得时机已经成熟，纷纷落在了路面上，一蹦一跳的向着海鸟尸体接近。
就在此时，它们中的一只却仿佛是发疯一般，扑腾着翅膀，不断用喙袭击着试图接近的同类。
嘈杂声此起彼伏，忽然间整个鸟群冲天而起。
嘟——
砰！
路面上，一辆汽车驶过，轮胎底部传来一声闷响，车上的人下来查看，却只能看到一只已经支离破碎的海鸟尸体，它的半边身体都被压成了扁平状。
一只苍蝇落在了这堆潮湿的血肉上。
忽地四脚朝天掉下。
感谢“赞美阿撒托斯”“白灰白”朋友打赏，还有一更
第三百五十七章 港湾诡事
夏日炎炎。
历经高温折磨，四人终于找到了下榻的酒店，刚走进大门，迎面而来的冷气就像是一汪清泉，将他们的身心全部洗涤了一遍。
“活过来……”
上到预订的双人大床房，所有人都是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该干嘛的干嘛，都在为稍后的海滨浴场准备，高义看着他们煞有介事的拿出泳镜，鼻夹甚至还有急救手环，不免有些莞尔。
“不就在沙滩边玩会儿水么？要不要这么专业。”
“一个人出门在外，多留点措施总没错。”
阿伦掂了掂高义那个没什么分量的背包，迟疑道：“你不会什么都没带吧？”
“我不需要。”
高义干笑了两声：“因为我用泳圈。”
……
蓝天之下。
远方是一片青山环抱。
洁白的沙滩与通透的海水于此交织，站在高处，放眼望去，底下是数不清的人们如同蚂蚁沉浮，彰显出一派空前热烈的景象。
“芜湖～！”
阿伦踩在松软的沙滩上，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长啸。
钱总朝他屁股来了一脚：“多大的人，怎么还跟三岁小孩一样？”
“老高，过来啊！”
高义胳膊上挂着泳圈，还在四处张望，不知被谁拽了一把，稀里糊涂就跟上了三个疯批的脚步，径直迎着一个大浪撞了上去。
轰！
蕴含自然宏伟的力量从海浪中传来，还夹杂着与天气截然相反的冰冷，顿时就令高义浑身的肌肉收紧，整个人缩进泳圈之中，满头满脸都是涔涔落下的海水。
“呼，好爽。”
潮水退去，他们又从沙滩上爬起，继续向远处的海面奔去。
“就是有点可惜，这片不是热带海域。”
仨脑袋扑腾在一人高的海水里，钱总撸了一把脸上的水渍，还在意犹未尽道：“不然我还想试试潜水，到水底下去拍点珊瑚礁。”
“喂，你们看到老高了么？”
“刚刚还在的，划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放心，这边又不深，连阿伦都能碰到地面，他还有个泳圈，又能出什么事，走走，我们接着往下游。”
“你是在嘲笑我身高对吧？对吧！”
……
另一边，高义抱着泳圈，漫无目的的漂浮在水面上，此时的他正被海水推向一边，直到与人相撞，他这才回过了神。
“阿深？”
“是我。”
高义后方，小鱼人一副儿童的打扮，此时同样漂浮在一个泳圈上，显然有备而来。
原本他们就约定了在沙滩上碰头，只是想不到有这么多的人，以至于兜兜转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对方。
“这两天的情况如何？”高义低声询问道。
“很不好。”
阿深人性化的神情不自觉变得凝重：“昨天我原本是想找找有没有愿意出海的船，但望乡港的那些人，不论大船小船，都是神色莫名的不断推脱。”
“多少钱也不肯？”高义皱眉道。
阿深沉默了。
“这或许与我们活动资金不足也有关系。”
“……你继续吧。”
“我几乎找遍了船老大，后来才从某些帮工的口中得知，他们不愿意出海的原因不是其他，是因为最近海上并不太平，容易捞到……死鱼。”
“死鱼？”高义疑惑道。
“我倒是知道钓鱼佬里一直有着‘死鱼正口，收杆就走’的说法，不过这个下海捕鱼，难道也忌讳死鱼么？”
阿深不住的摇头：“不不不，听他们的描述，这已经不是忌讳不忌讳的问题了，而是因为现象太过频繁，频繁到一眼就觉得有问题了。”
“有些人经常是一网上来，至少有一半的死鱼，甚至还有些人一网上来，结果全是死鱼。”
“当兜网打开，里面倾泻而下的不是活蹦乱跳的鱼群，而是死气沉沉的尸体，直到堆满了整个甲板，这种情形恐怕是谁见了都要发怵吧。”
高义无声的点头。
他忽然想起来时路上那只暴毙的海鸟。
同样是离奇的死亡，在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什么联系？
“喂……”
“小心……”
“有东西过来了……”
远处传来的噪杂打断了高义的思绪，他与阿深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模糊的黑影仿佛是乘着波涛，径直的朝着沙滩的方向撞来！
“让开，快让开！”
轰！
海浪冲刷在了沙滩上，破碎成一片片泛着白沫的布帛倒退而归，唯独将那道黑影留了下来，供所有人的目光瞻仰。
“这是什么？”
“鳐鱼？不过未免也太大了吧！”
“它是怎么从防鲨网那头过来的？”
“好像死了！”
高义拎着泳圈跑上沙滩，却因为里外三层围拢的人群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直到救生员从瞭望架上赶来，用大喇叭驱散了人群，他匆匆一眼，这才瞥见里面那只生物的真容。
“发生什么事了？”
落汤鸡模样的钱总三人这时后知后觉的从海里赶来，看到了已经作鸟兽散的其余游客，好奇的把目光投向了高义。
他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的看着那只在救生员手下没有半点生气的大鳐尸体，心中的不安已然敲响了警铃。
不对。
高义看向了另外三人：“时间差不多，我们也该走了吧？”
“嗯？居然已经三点了？”
钱总看了眼表：“那正好，我们先洗完澡，然后去那边的港口看看。”
简单收拾了一下物品，三人一脸轻松的走在去往淋浴室的路上，高义则故意用归还泳圈的借口落下不少距离，方便阿深靠近。
“高先生，这些事只怕与幽灵船脱不了干系。”
阿深跑在高义前面，像是着急洗澡的孩子，声音却是莫名的低沉：“在我追溯的所有时间里，它们都是晚于幽灵船出现的。”
“或许正是因为它的出现，这才导致了海洋产生了某种异变。”
“但那里是公海。”
高义来到台阶的最高处，蓦然回首，望着远处已然有些黯淡的海平面：“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异变，为什么能跨越如此遥远的距离，间接影响到城市的沿海……”
第三百五十八章 “海的病症”（18:00修）
时间不过四点，太阳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空被厚重的云层所遮蔽，大片的阴影下，港口原本古色古香的建筑，居然莫名的诡谲了许多。
店主与客人无声的交流着，手起刀落，通红的血液夹杂着鱼鳞自案板上滴落，“呲啦”一声被水管冲散，缓缓汇入下水道。
高义走在老街上，看着形形色色的鱼游弋在盆中。
他打起精神，试图从这些人再日常不过的交流里听到与“海洋”有关的内容，只是因为身处闹市，天色渐晚，喧闹的环境令他一无所获。
“这挂着的是什么？”
阿伦停下了脚步，指着街市上方悬挂着的鱼模型，好奇问道。
“应该是鱼灯。”
老罗扶了扶眼镜，科普道：“其实大多的沿海地区都有类似的文化，但最有名的，还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一类的民俗舞蹈，类似舞狮那样，有些村少则几十人，多则数百人，每人持灯扮演一鱼，共同表演。”
声音未落，上方的鱼灯已经一盏接一盏的亮起，昏黄的光芒下，朝着前方不断的延伸。
“看，那就是鱼拓。”
前往码头的路上，老罗继续充当起了向导的工作，这次他介绍是当地另一种颇具特色的艺术形式——鱼拓。
透过街边的落地窗，他们可以清晰看到店内正在往鱼身上涂抹颜料的几人。
等到大功告成，只需要用宣纸将颜色翻印下来，再加上一点因人而异的“细节”，一张鱼拓便完成了。
“我记得幼儿园的时候，好像做类似的东西。”
“然后呢？”
“记不得了，但必然不会是什么美好回忆。你可以想象一下，颜料味，鱼腥味，还有报纸的油墨味，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到底有多上头。”
“顺带一提……那条鱼貌似还在挣扎。”
前方的鱼灯延绵到了尽头，迎面而来的一股充满腥咸气息的海风。
四人站在高处，放眼望去。
阴沉的天幕下，是无数大小不一的船只来回起伏，安静的休憩在深色的水面上，面容粗犷的汉子收拾着渔网，蓦地一个跨步从船边来到了岸旁，抖了抖嘴边的烟灰。
“好像来晚了。”
钱总看着一个个离船而去的老大们，喃喃自语：“才这个点居然歇业了，要不要这么快？”
“回去吧。”
这时，一道带有地方口音的人声传来：“风浪有些不正常，再出去，怕是要出事哩！”
四人朝声音方向投去目光，才发现他说的对象不是自己。
十几米外，一艘起伏的渔船上，老渔夫叼着燃了半截的烟，不经意的开口，就抖下了半截烟灰落入海水之中。
而在他面前的，是同个家庭的几名游客，男主人不信邪的看了眼天边，辩解道：“这不还好好的么？我看天气预报也没什么大事，怎么到你这就不行了？”
“让让昂。”
老渔夫矫健的上岸，将绳索在桩上固定好，抬头看向了眼阴云密布的天空，将烟屁股丢入水中：“你开船还是我开船？我说不行，伱还想咋地？”
“小娃娃，别觉得光一个天气预报就能参透本事了，意想不到的情况多了，到时候谁来为你们负责？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都回去吧！”
他不耐的甩甩手。
“你这人真是……”
男主人的脸上浮现出几抹愠色，他们这行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尝尝当地的特色，却没想到最后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我加钱行了吧？！”
“不行不行，赶快走。”
“行了。”
还是女主人开口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吃吧，人家不愿意也总有人家的道理不是？”
另一边，亲眼看着那家人碰了一鼻子灰，四人心底也打起了退堂鼓，钱总看了其他人，迟疑道：“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我试试。”
高义也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已经一个人来到那名老渔夫身边，看着他支起一个小马扎，迎面而来的海风席卷着不足寸缕的白发。
“说了不接。”
老渔夫低沉的嗓音响起：“刚刚这么大声，你们没听到么。”
看着他这副浑身带刺的模样，高义心底却没有多少的反感。
他明白对方的无力感，那种噩梦近在眼前，却无从下手的茫然与失措，仿佛是在为这个乘上经济快车道不久的渔村倒数，等待未知的炸弹在身边引爆，摧毁来之不易的整个行业与发展。
没有谈及其他，高义只是简单的问了一句：“你觉得，现在的它会是什么心情？”
“？”
老渔夫直接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给整懵了，他一脸怪异的转过脑袋：“你说刚刚的那些人？”
“不。”
高义望着波涛起伏的海面：“是大海。”
“大海？”
后知后觉了一会儿，老渔夫哼哧哼哧的笑了，仿佛一个破风箱般：“娃，大海什么心情，我又知道？这你该问老天爷，只有日复一日是对着大海的脸。”
天色彻底陷入昏暗，码头的渔火亮起，高义却没有再问。
他只是默然的又看了一会儿海，转身准备离去。
这时老渔夫的声音突兀响了起来。
“不好受吧。”
高义停下脚步，看着他烟头下那张明暗不定的脸。
“只因为广袤与无垠，便要成为数之不尽过错的去处。”
“任何陈芝麻烂谷子的账，只要朝大海一丢，就好像与人无关了似的，这是什么道理？现在问题来了，我们却是连什么原因也不明白……”
两人能够听清的声音里，高义走了回来，摇头道：“不行，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算了算了。”
钱总无所谓的模样，耸了耸肩：“多他一家不多少他一家不少，我们是来玩的，那就开心点，哪里方便去哪里，像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完全没必要纠结，只有将这段时光变得有意义，才是我们旅程的真谛。”
“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是是是，听懂掌声。”
一连串的巴掌声里，一只已经被海水浸没的烟蒂悄然在水面上打了转，转眼便被一股未知的洋流推动，逐渐的越漂越远。
今日有事，精修了上一章，先发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