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早出事比晚出事好
赵立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指着中间的那张桌子,说:“大家进门的时候应该都看见了,不错,桌子上放了一万块钱,呵呵,我赵立人现在妥妥的万元户。”
看到不少人对着这堆大团结直咽口水,赵立人笑了笑说:“估计大家伙儿来之前都听说过冯老四的事儿了吧?好,都听说了,那省得我浪费口水了。我赵立人是个念旧情的人,我宁可别人对不起我,也不愿自己对不起别人。今儿我把所有的家当放在这,有谁觉得以后管不好自个儿手脚的,就拿五百块走出这个大门。咱们认识一场,不论交情深浅,都好聚好散。”
等了一会儿,见没人说话,更没人站起来拿钱,赵立人皱眉问:“怎么了?一个个的跟菩萨似的,还要我塞你们手里?”
耗子苦笑道:“哥,你这话说的,谁不知道跟着你干有钱赚,傻子才走呢。”
“就是就是,赵哥,你这不是门缝里看人嘛。”
赵立人笑呵呵地说:“我就当你们说的是真心话了。留下来继续跟着哥们儿干,哥们儿双手欢迎。可我也得把丑话说在前头,以后谁要是让我抓到手脚不干净,嘿嘿,我赵立人倒不至于砍了你的手,不过给你敲断了却是敢的。”
等众人散了后,赵立人疲惫地揉了揉脑门。
抬头看见耗子还在,问道:“你咋不走?”
耗子说:“刚才去叫人的时候,碰到孟三儿,他让我跟你吱一声,有空去趟孟哥家。”
赵立人瞪了他一眼说:“那你怎么不早说?”
耗子委屈道:“我一进来你就板着张脸,我哪敢开口。”
赵立人烦躁地挥了挥手问:“三儿没说啥事?”
耗子说:“没说,不过看他模样挺急的。”
赵立人心里有些惴惴,今儿发生了冯老四这事儿,孟春晓恰好喊他过去,由不得他不多想。
说实话,他真没脸去见孟春晓,可又不能不去,怎么着也得亲自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否则让孟春晓从旁人那里听到了,那就被动了。
“我这就去一趟。哎呀,我这心里直打鼓,别看孟三儿整天嬉皮笑脸的,这小子可是个狠人。”
耗子连忙点头,赵立人被孟春晓暴打的事儿他是知道的,刚听说时,他还以为乱传的。
这片儿的谁不知道赵立人号称赵三郎,出了名的能拼命,拍了别人不少板砖,自个儿也挨了不少,他对赵立人是极为服气的,却栽在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学生手里,说出去谁信?
“要不我陪你去?”
“你真以为我怕孟三儿?得,你该干嘛干嘛去。”
耗子忍着笑道:“那行,哥,我先回家了,有事儿你就招呼。”
摸着黑来到孟国庆家,今天运气不好,进门时人家已经吃完饭了。
先跟孟国庆和苏梅打了声招呼,赵立人这才拉着孟春晓问:“三儿,你找我?”
孟春晓说:“跟你商量点事。对了,傍晚碰到耗子,听说你要给大家开会呢,行啊,赵哥,现在摆起谱了都。”
赵立人尴尬地笑了笑,说:“这事儿说来话长,要不去你屋里?”
关上房门,孟春晓问道:“咋了?”
赵立人唉声叹气道:“今儿我栽了个大跟头,脸都快丢尽了。”
孟春晓好奇道:“啥事把你愁成这样?”
赵立人一五一十把冯老四的事儿说了一遍,末了,对孟春晓说:“这事儿责任在我,是我识人不明,瞎了眼了,你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绝无二话!”
起初听到有人贪墨了货款,孟春晓也是气恼万分,不过现在却不那么在意了,反而对赵立人处理这件事的手段和方式很满意。
就像孟国庆经常教他的,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同时,软硬兼施,该硬的时候也要举起大棒子。
“三儿,你说话啊。”赵立人见他不仅没生气,反而还勾起了嘴角,心里更忐忑了。
孟春晓笑着说:“你都处理好了,你让我说啥?”
赵立人仍不放心,问:“你不会是说反话吧?”
孟春晓翻了个白眼:“我闲得慌跟你绕圈子啊,赵哥,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这人你是知道的,有事儿藏不住。”
“那倒是。”赵立人点点头,随即又笑道:“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还是挺省心的。”
孟春晓嘴角抽了抽说:“你这是拐着弯骂我缺心眼儿嘛。”
“哈哈。”赵立人乐不可支,说:“我可没这么说。”
“不跟你扯了,今儿找你是想跟你商量件大事儿。”
赵立人马上直起了身子,“你说。”
孟春晓笑道:“如果没出冯老四这事儿,我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你说呢,不过刚才我想了想,觉得早出事比晚出事好,这样就能把隐患消灭在萌芽状态。”
赵立人被他绕晕了,急不可耐道:“我说孟三儿,你到底要说什么?急死我了!”
孟春晓招招手,附在他耳边说:“我手上有一批首饰,打算出手,你有兴趣吗?”
“首饰?什么首饰?”
“耳环、戒指、耳钉、项链,都是金的。”
“有多少?”
“七八十套,加起来差不多有半斤。”
赵立人倒吸了口冷气,“乖乖,你哪来这么多?不会是摸的吧?”
孟春晓说:“哪来的你就别管了,反正不是偷的更不是抢的,你给句痛快话。”
赵立人犹豫了一会儿,问道:“能卖出去吗?”
孟春晓说:“之前我在老家的县城卖过,赚了六千多块钱,你说好卖不好卖。”
赵立人呲牙咧嘴道:“这事儿你哥知道吗?”
孟春晓撇嘴说:“他要是不同意,我敢拿出来吗?”
“行,既然你哥同意,那我就干了!”
孟春晓高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拒绝。”
赵立人瞪眼道:“赚钱的生意傻子才不干呢。三儿,你说个章程,咱们先把规矩定下来,省得以后瞎掰扯。”
孟春晓笑道:“你不提我也得提。赵哥,这事儿可跟卖复习资料不一样,可能有风险啊,你真决定做了?”
赵立人没好气道:“你玩我呢?”
孟春晓忙道:“我玩谁也不敢玩你啊。行,那咱们就长话短说。赵哥,你得先把人找好了,别的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可靠和口风紧。”
赵立人说:“这我明白,我比你更怕进局子。还有呢?”
“再就是咱们得重新定分成。赵哥,刚才说了,这生意得担风险,我不能让你吃亏,卖多少,你拿三成半怎么样?”
赵立人没跟他客气,痛快道:“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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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老家来人
高考走上了正规化,新学期开学后高考复习资料理所当然卖得红火。
到九月底,高考复习资料的销量比之前最好的时候翻了整整一倍。
钱越赚越多,腰包越来越鼓,可孟春晓却高兴不起来。
都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人活着钱没了,人死了钱没花完,但孟春晓觉得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人活着,有钱却花不出去。
今年的国庆节和中秋节赶到一块了,中间只隔了三天。
国庆节放了一天假,孟春晓一大早骑着自行车去了城里,买了一大堆月饼、烟酒茶,打算送给帮着编写复习资料的几个同学,另外赵立人那边也得意思到了。
现在不差钱,他净挑贵的好的买。
赶着饭点回到家,刚把自行车停下,就听到大门里传来一声:“三叔!”
孟春晓抬头一看,居然是便宜大侄子孟州。
“你咋来了?”孟春晓又惊又喜,“啥时候到的?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去火车站接你。”
孟州咧嘴笑道:“俺和大队长一起来的,也是刚进门,知道你和二叔忙,就没告诉你们。你们这好找,路上随便问个人就寻来了。”
“大队长也来了?”如果只是孟州一个人来,孟春晓并不觉得奇怪,可大队长抛下生产队的大事小事跑到首都来,他就有些纳闷了。
两人一起把自行车抬进门,孟春晓问:“大队长来首都办啥事?”
孟州倒是知道一些,说:“不是公差,你还记得咱们村东山那个大石坑吗?大队长看到别的村又是搞砖窑,又是挖沙子,就想把那个石头窑子捯饬出来,拿不定主意,又嫌拍电报耽误时间,就拉着我过来,想当面问问二叔。”
孟春晓奇怪道:“上面不是下政策了吗,允许搞活集体经济,干就是了,怕啥?”
孟州叹气说:“还不是担心上面的政策再有什么变化。”
孟春晓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大队长肯定是被折腾怕了,如果不打听明白,绝对不敢搞什么集体产业。
屋里,孟国庆正陪着大队长唠嗑,看到孟春晓回来了,大队长高兴道:“哎呦,三儿,这才多长时间就长这么高了,赶快让叔瞧瞧。”
大队长转着圈把孟春晓摸了个遍,嘴里啧啧道:“还是首都的水土养人啊,白胖白胖的,浑身都是瘦肉。”
孟春晓哭笑不得道:“叔,这是肌肉。”
大队长说:“鸡肉?你还猪肉呢?我知道了,你想吃我们家养的鸡了吧,我这次给你拎了两只过来,过会儿让你二嫂炖上。”
重新落座后,大队长发现旱烟锅子灭了,划了根火柴点着,吐了一口呛人的烟雾,眯着眼睛问孟国庆:“刚才说到哪了来着,让三儿一打岔给忘了。”
孟国庆笑着说:“挖沙子。”
“对,灶头村挖沙子。”
大队长鼻子里重重地出了口气,说:“我就气不过,那条河咱们村有一半,他们挖就挖吧,可不能挖过界吧,你说气人不气人!我找他们大队长王瘸子理论,王瘸子真不是东西,说什么,噢,你们大队也可以挖过界。呸,我是谁,我会跟在他王瘸子屁股后面吃灰?”
孟国庆忍着笑说:“叔,人家灶头村有船,也有会划船的人,咱们村可比不了。”
大队长嘀咕道:“便宜王瘸子了。”
孟春晓问道:“叔,听孟州说,你打算开山打石头?”
大队长点点头说:“咱们石湾村穷,除了石头没别的了。虽然大家伙儿跟着你三姑赚了不少钱,可集体经济搞不上去,就是我这个大队长的失职。哼,我可不能被王瘸子给比下去!不过我就是心里没底啊,国庆,还有三儿,你俩都是大学生,你们跟叔唠唠,这上面的政策会不会变?”
孟国庆说:“叔,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回去踏踏实实的搞就是了。今年以来,中央越来越重视农村农业问题,以后农村的政策只会越来越松,基本上不会再回头了。”
大队长一拍大腿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回去立马把石头窖子捯饬出来。”
孟春晓说:“那个大石头坑不是废了十多年了嘛,前年我去看过,坑里全是水。”
大队长自信道:“这根本不算是个事儿,你二哥知道,当年咱们村抬梯田,比这个难得多,不是干出来了嘛。”
“叔,打石头搞集体经济是好事儿,不过呢,我有几个问题想向您请教。”
大队长笑道:“嘿,你这个大学生想考叔嘛,行,问什么?”
“叔,先不说把那个大石头坑重新收拾出来要花多少钱和多少人力,就算打出石头来,你能找到销路呢?”
大队长笑着说:“你以为叔傻啊,不赚钱的买卖我是不会干的。你和你二哥在外面不知道,最近几个月盖房子的越来越多,要不崔家村也不会把砖窑重新开火,这你就放心。”
孟春晓失笑道:“叔,咱们村东山的石头可都是大理石啊,你不会是当成普通石头卖吧?”
大队长迷糊道:“大理石咋了?”
孟春晓一看大队长的表情,就知道他还真不知道大理石的用途。
其实也不怪大队长,石湾村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也都不懂。
而东山的那个大石坑是当年修梯田时挖的,根本不是拿来卖的。
当初孟春晓还纳闷呢,怎么垒梯田用的石头都是清一水的大理石,为了这事儿还专门问过孟国庆。
孟国庆插话说:“叔,知道首都的那个纪念碑吧?用的就是大理石,俗称汉白玉。大理石主要用作建筑的装饰材料,切割出来后铺地面,或者贴在外墙立面上,我们学校的实验室里就铺着大理石,反正没听说过谁家盖房子用大理石砌墙。”
大队长不仅没失望,反而兴奋地拍大腿:“这么说咱们石湾村守着一座宝山喽?”
孟国庆苦笑着摇摇头说:“叔,你先别激动。大理石确实比一般的石头卖得贵,可前提是你得能卖出去。你想想,咱们云河公社、文昌县能用得上大理石吗?即便用得上,也不会太多。”
“那你说咋办?”大队长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发财路子,却被孟家哥俩说的一无是处,顿时急了。
孟春晓说:“叔,先放着,等个两三年,三四年再说。”
大队长眨巴着眼睛:“啥?放着?还要等这么久?那咱们大队的集体经济怎么办?”
第一百二十二章 修路
孟春晓和孟国庆对视一眼,相当无奈。
大队长对这事儿如此急迫和热切,说的好听点是为了搞活集体经济,带领社员致富,说的不好听点,嘿嘿,还不是为了跟灶头村的王瘸子较劲儿。
大队长虽然存着了点私心,不过又有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没有一点私心呢?
再说他干了二十多年的大队长,在村里风评一项不错,对孟家也多有照顾,否则老娘就是想多干活挣工分,没有他这个大队长的点头,也是不行的。
大队长弓着腰窝在椅子上抽旱烟,不时地唉声叹气,那样子真是见者可怜。
孟国庆说:“叔,你别急,办法总会有的,你来一趟不容易,在这里多住几天,咱们慢慢想办法。”
大队长虽然有点遗憾,不过也没丧气,而且他也觉得孟家哥俩说得有道理,既然现在大理石不好卖,那就听他们的,放个三年五年再说。
磕了磕旱烟锅子,大队长说:“那行,我就在这住两天,国庆你可得管吃管住啊。”
孟国庆大笑:“叔,你这话说的,不是磕碜我么。”
孟春晓说:“叔,今天正好放假,吃完饭我陪你俩出去逛逛。”
没等大队长开口,孟州急不可耐道:“好好,你带我去吃烤鸭,过年的时候听你说的,我馋死了都。”
大队长瞪了他一眼:“就知道吃,没出息!”
下午带着大队长和孟州去市里逛了一圈,全聚德的人太多,烤鸭没吃上,就在东来顺吃了涮羊肉。
回到家,大队长岁数大折腾累了,洗了把脸就去隔壁屋里睡了。
“乖乖,二叔行啊,一下子弄了两个院子,真敞亮!上午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有一个院子,原来这边还有个小门。”
孟春晓笑着说:“你要是喜欢,也在首都买两套。”
孟州吓得直摇头说:“我可没钱买,我还得存钱娶媳妇呢。”
孟春晓说:“你想多了,现在首都的房子一点不贵,这两个小院年初买的时候还不到九百块钱。”
“啥?就这破院子九百块钱!抢钱啊!在老家新起一座大瓦房才多少钱?”孟州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孟春晓无语道:“这里是首都!首都知道不?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在这买了房子,保准不吃亏!过个几年,就这小院起码得翻一番,哼哼,再过十年二十年,翻十倍都不止。”
“不买!我又不在首都住,买了浪费。”孟州理解不了他的逻辑,房子不就是用来睡觉的嘛,怎么换个地儿就变金贵了?
孟春晓见他油盐不进,也不再劝,问道:“你最近在忙啥?”
“我呀,还是给三姑打下手,卖粉条、粉皮,鞋垫的生意也在做。”
孟春晓笑着问:“看你这身行头,没少赚钱吧?”
孟州嘿嘿笑道:“还行还行。三叔,你是不知道,来咱们村买粉条的人,都能排到山口,粉条子刚晾干就被抢走了,还真应了你的那句话,现在就是卖方市场。”
孟春晓也替三姐儿和孟州感到高兴,说:“好好干吧,多赚点钱,过两年上机器,又快又省事。”
孟州说:“三姑也这个意思,说二叔在大学里学造汽车造飞机,弄个抽粉条的机器那是小菜一碟儿。”
孟春晓心虚地朝孟国庆屋里看去,这个点他肯定在给苏梅辅导功课,应该听不见。
赶紧岔开话题,问道:“有啥困难没?”
孟州挠了挠头说:“也没啥困难,就是,嗯,就是咱村的路不好走,来买粉条的人老抱怨。”
“咱们大队没说要修路吗?”孟春晓小时候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要想富多修路,出村的路不好走确实是个大问题。
孟州苦笑道:“说啊,年年说,天天说,大队长倒是能组织起人手来,可修路的钱从哪出?他这次筹划着卖石头,就是想等大队里有了钱后把那条路修一修。”
“修那条路得花多少钱”孟春晓回想着出村的那条山路,也没多长,最多二里地,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孟州砸吧着嘴说:“那条路可不好修,不算人力的话,怎么着也得两三千块钱。咱大队穷得叮当响,哪来这么多钱。”
孟春晓惊讶道:“两三千块钱?这还算多?我要是大队长,直接就集资修路了,还等啥等,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孟州苦笑道:“三叔,你以为大队长没这么干过?去年秋天收了粮食后他就在社员大会上提了这事儿,结果呢?那天他差点没被唾沫淹死。想从社员手里抠钱,门儿都没有。”
孟春晓并不觉得奇怪,笑着说:“大家伙儿都穷怕了,有了点钱都恨不得攥手里埋在炕沿下。得,既然他们不愿掏这笔钱,那我来掏。”
“啥?你掏这钱?”孟州说着就伸手要摸他的脑袋。
“滚蛋!”孟春晓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咋了?不信啊?告诉你,三叔现在根本不差钱!”
孟州赶紧陪笑说:“我信,三叔你这么有本事,哪差这个钱?”
孟春晓白了他一眼,说:“嘴上说信,心里肯定在嘀咕是吧?”
孟州抱屈道:“哪有,三叔,你可别冤枉我。”
孟春晓哼了一声说:“那条路我忍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从那走都硌脚,自行车都骑不了。不仅要修,而且要往好了修,路要拓宽,能对开小汽车,还得铺上水泥路,以后我开着小汽车回家,倍儿有面子。”
如果刚才孟州对三叔捐钱修路还有所怀疑,现在他打心眼儿里信了。
三叔好面子,讲究吃穿,还会享受,为了能开小汽车回家而修路,这事儿三叔真能干出来。
想到三叔毕业后当了官,配上专门的司机,带着秘书坐着小汽车一路开到家门口,孟州羡慕得直流口水。
“三叔,修,一定得修!这样吧,我手里也有点钱,算我孟州一份怎么样?”
孟春晓撇撇嘴说:“不是我瞧不起你,你那点钱还是留着娶媳妇儿吧。不是跟你说了嘛,三叔不差钱!走,去找大队长。”
大队长刚躺下还没睡着,听到孟州把门拍得哗哗响,披上衣服打开门,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就不能轻点!”
孟州连忙说:“我三叔说要捐钱修路。”
大队长眨巴着眼睛,以为听错了,看向孟春晓问:“三儿,有这事儿?”
孟春晓说:“叔,我敢拿这事儿逗你玩?你不得大耳刮子抽我?”
大队长呵呵笑道:“那倒是,外面冷,快进来。”
拉着孟春晓坐下,大队长急切地问:“三儿,你几个意思?”
孟春晓说:“你不是想把咱村的路修了吗,我手里正好有点闲钱,你拿去用,一万块钱够不?”
大队长倒吸了口冷气,说:“多少?一万?三儿,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跟同学编高考复习资料赚的,叔,你放心,都是正当钱。”孟春晓特别享受大队长惊讶的表情,这段时间有钱不能花实在把他憋坏了。
大队长张着嘴巴大喘了口气,半晌才问道:“你二哥知道吗?”
孟春晓笑着说:“这种好事儿我二哥肯定同意。”
大队长伸手在腰上摸了摸,这才想起旱烟锅子扔在炕头上,遗憾地吧嗒吧嗒嘴,说:“明儿我问问你二哥的意思。”
孟春晓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说来说去还是不信自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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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个人回家过年
首都似乎一夜之间进入了冬天,早晚冷得掏不出手。
骑着车被冷风吹得头皮发麻,孟春晓只想着赶紧到家,然后一动不动地窝在火炉子旁边。
到了巷子口,发现不少人大包小包地往家里搬东西。
孟春晓有些纳闷,这才十一月,离春节还早着呢,怎么现在就开始办年货了?
办年货也用不着买这么多东西吧,好家伙,那个大勺子是啥,掏粪用的吧?
推着自行车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孟三儿,孟三儿。”
回头一看,赵立人也是大包小包的,就连脖子上也挂了一扇猪肉。
孟春晓笑喷出来,“赵哥,你这副打扮真帅!”
“你还好意思笑!麻溜的,赶紧帮把手,哎呦,累死我了,快快,先把这扇猪肉拿下来,我的脖子都快断了。”
孟春晓将猪肉搭载自行车后座上,纳闷问道:“今儿这是怎么了?刚才看到好多邻居都跟你差不多。”
赵立人捶着肩膀说:“你不知道?要涨价了!猪肉、鸡蛋、油、大白菜,没有不涨的,连火柴都上涨到三分钱。不趁着涨价前多买点,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那也不至于买这么多啊。”
“这还算多?我妈今儿一大早摸着黑去百货商场排队,来来回回搬了三趟,买了三箱子火柴,用个两三年绝对没问题。你要是去我家就知道啥才叫多,好家伙,现在连落脚的地儿都没了。”
“不是,那你这些东西……。”
赵立人抹了把汗说:“你家的啊,你和孟哥都在学校,中午的时候二嫂挺着大肚子去我家,把任务托付给我了。”
孟春晓哭笑不得,苏梅也真是的,听风就是雨,家里又不是没钱,上个月底首饰卖了一部分,赵立人送来了八千块钱,根本用不着囤货。
再说了,国家也不会任由物价一直涨上去,否则老百姓怎么活?
对着后座上的那扇冻猪肉,孟春晓愁得要死,也不知道啥时候的肉,下不去嘴啊。
两人把东西搬进家里,苏梅觉得还是太少了,说:“三儿,明儿你跟你二哥别闲着,早点去再买些肉,还有酱油、醋、盐、火柴,能买多少就买多少,这些东西放不坏。”
孟春晓只管点头,反正明天他是不会去跟人挤的,要去就让孟国庆去。
可第二天天没亮,他还是被孟国庆揪出了被窝。
其实孟国庆也不想去,但媳妇儿发话了,他硬着头皮也得去。
兄弟俩在商场里挤了整整一天,晚上回来后还被苏梅埋怨,买的太少了。
厨房里堆着几扇冻猪肉,断口处白不咧嗞的,看着就恶心,孟春晓打定主意以后坚决不吃猪肉,就是吃也临时买点新鲜的。
孟春晓猜错了,涨价风波并没有马上过去,从报纸和广播上发布的各种新闻消息看,短期内政府恐怕不会对物价进行限制。
物价上涨让老百姓们叫苦连天,甚至都波及到了校园。
为了安抚人心,国家开始给包括大学生在内的每个城镇职工发放每月5元的副食品价格补贴。
但实际上,这点钱杯水车薪,远远赶不上物价的上涨。
对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来说,日子倒还过得去,可对那些一份工资养一家人的职工来说,年底前的这俩月相当难熬。
再加上知青返城的就业问题越来越严重,年末的首都变得躁动不安。
1979年在一片涨价潮中结束了。
苏梅的肚子愈发大了,预产期就在农历二月前后,今年的春节铁定不能回老家过了。
孟国庆得留下来照顾苏梅,回家过年的任务就交给了孟春晓。
孟春晓还真不愿意回去,上次回去的阴影还在,他都能想象到,老娘没见到孟国庆后的难过和伤心,说不定会把气撒在自个儿头上。
可惜,胳膊扭不过大腿,孟国庆威胁他如果不回老家过年,这个年他爱上哪过上哪过,反正这个家只做两个人的年夜饭。
孟春晓差点吐血,孟国庆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他不走也得走了。
苏梅这次也没站他这边,甚至连他回家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见这一对公母配合得如此默契,孟春晓不能不怀疑他俩早就串通好了,把自己赶走,然后好过二人世界。
放假的第二天,在孟国庆的“押送”上了回家的火车,火车还没开动,孟国庆就急匆匆地走了。
孟春晓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拉着他的手千叮咛万嘱咐,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
闷闷不乐地从窗户上缩回身子,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二哥这是咋了?
旁边坐着一家三口,孩子看模样最多两岁,估计刚吃饱了,精神头很足,躺在父母的腿上张牙舞爪。
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孟春晓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这一年来,特别是苏梅怀孕后,他能感受到孟国庆对自己的关心少了,对自己也没以前那么耐心了,小时候他是从来不打自己的,但自从结婚后,他的脾气变得很急,动不动就尥蹶子。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错觉,是自己想多了,可这次回家过年的事儿却让他明白了,对孟国庆和苏梅来说,自己就是个外人。
耳朵里传来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偶尔夹着这含混不清“妈妈爸爸”。
孟春晓靠在窗户上面露苦笑,眼前的孩子让他彻底醒悟了。
孟国庆结婚之前,他是孟国庆唯一的亲弟弟,孟国庆是他最亲近的二哥,从小到大就是二哥的跟屁虫。
孟国庆结婚后,他还能仗着岁数小,得到孟国庆和苏梅的疼爱和关心。
可现在他嘴唇上的胡子都清晰可见了,不再是那个一见面就被苏梅捏脸蛋儿的三儿了。
再过一个多月,孟国庆和苏梅也会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蜷缩在他们俩口子的怀里,挥舞着小胳膊,咿咿呀呀地喊“爸爸妈妈。”
到那时,那个喊自己叔叔的孩子将彻底替代自己在孟国庆和苏梅心中的位置。
想明白了这一切,他心里微微叹息,虽然有些不舍,有些遗憾,可他只能接受现实。
二哥已经成家立业,他也算长大成人了,不能再躲藏二哥的羽翼下活着了。
他决定,寒假回来后就从孟国庆家里搬出来,舒舒服服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至于那几扇冻猪肉,嘿嘿,还是留给二哥一家三口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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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好事留名
时隔一年,石湾村变化不少,孟春晓都快认不出来了。
最显眼的就是出村的那条山路,如今已经变成了一条三米宽的水泥路。
河上的那座石拱桥也加固了,桥面上同样铺上了水泥。
“大侄子,路修得真不错,大队长没少花心思啊。”
孟州说:“那倒是,这几个月他基本上天天盯在这上头。路修好的那天,公社刘主任都来了呢,讲了一大通话,把咱们大队干部夸了个遍,大队长高兴坏了。”
在水泥路上跺了跺,又蹲下扒了扒路基,纹丝不动,最后憋红了脸,才抠出一小块水泥渣。
孟州在他身旁蹲下,笑着说:“三叔,你还担心偷工减料?大队长狠着呢,他每天说的最多的就是,谁要是敢跟老子耍心眼儿,我就把谁送进监狱吃牢饭,这条路要是修差了,别怪老子六亲不认!”
孟春晓轻轻地摇摇头,也就是大队长了,换成别人,还真没这么大的魄力。
走进村里,如果没有孟州带路,孟春晓觉得自己肯定会迷路。
很多人家起了新房子,条件好的用上了红砖红瓦,条件差点的屋顶用的是茅草,可不管怎样,房子是新的,社员脸上的笑容是真诚的。
盖了新房子,宅基地旁边的路也都顺带修了,很多地方都用旧房子的砖石重铺了一遍,下雨天再也不怕弄脏鞋了。
去年回家的时候,还能看到几个小年轻蹲在墙根下晒着太阳打扑克,这次回来村里的年轻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只有七八个老头老婆子坐着马扎聊着家长里短。
看到孟春晓回来了,一个老头咧着嘴露出没有牙齿的牙花:“三儿,你二嫂啥时候生啊?”
孟春晓先大爷叔婶的喊了一遍,然后才笑道:“就二月前后,没几天了。”
“是男是女?不是说大城市里有种机器,能检查出来吗?”
孟春晓惊讶道:“四大爷厉害,连这都知道。”
四大爷得意地笑道:“我家老大说的。上个月他陪你三姐去了趟省城,在省城他听人家说的。”
陪着一群老人唠了一会儿,说了些首都的新鲜事,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孟春晓这才脱了身。
“我三姐去省城干啥?”
孟州说:“去给粉条找销路呗,上次去首都你不是说大城市里能卖出价钱,我回来跟三姑一说,她就动心了。本来我想陪她去,可粉条厂离不开人,三姑让我留下来看家,她和三姑父带着徐家老大去的。”
孟春晓失笑道:“嗬,你们越干越大,都叫上粉条厂了?”
孟州谦虚道:“小打小闹,比不上三叔的大生意。”
进了家门,老娘的目光在孟春晓身上停了还不到一秒钟,就越过他的肩膀往他身后张望。
“你二哥真没回来?”
孟春晓嘴角抽了抽说:“不是拍电报说不回来吗?”
老娘顿时垮下脸,转身回自己屋了。
孟春晓:“……。”
好嘛,二哥不回来,老娘连晚饭都不给我做了。
扭头对正在装傻充愣的孟州说:“晚上去你家吃。”
孟州连忙说:“行啊,三叔你先歇会儿,我回去张罗着。”
把行李放到自己屋,在家里转了一圈,除了老娘外,就没一个活人了。
蹑手蹑脚来到老娘屋外,抻着脖子往里瞧了一眼,老娘正面朝里面躺在炕上生闷气。
撇撇嘴转身出了大门,往孟州家走去。
“三儿,回来了啊。”
孟春晓笑着对大队长说:“叔,我刚到家,你这是上哪?”
大队长紧了紧披在肩上的大棉袄,说:“去你家呗,找你有点事儿,你这刚回家,不在家陪你娘,出来晃荡啥。”
孟春晓苦笑道:“我二哥没回来,我娘心里难受着呢,嘿嘿,我这不是出来蹭饭嘛。”
大队长立马拉着他的胳膊说:“走,上我那吃,你不是喜欢喝老母鸡汤吗?我让你婶给你做,咱爷俩边喝边聊,酒喝的差不多了,正好喝老母鸡汤。”
孟春晓一听要陪大队长喝酒,心里打了个哆嗦,连忙道:“叔,下次,我都跟孟州说好了,去他家吃。”
大队长瞪眼道:“咋了?在外面上了两年学,就开始嫌弃叔家的饭了?”
“哪敢!”孟春晓陪笑道,“行,我听叔的。”
大队长满意地笑道:“这才对嘛,走,外面冷,到家上炕咱爷俩先喝着。”
“那我先去孟州家知会一声。”孟春晓感觉头大,打算脚底抹油。
大队长却不给他机会,拽着他的胳膊不放,说:“我让三嫚儿去一趟,把孟州也喊过来,省得他在背后嚼我舌头。”
大队长家的炕上常年摆着小矮桌,几下就摆好了酒桌,满满的一桌凉菜,肥腻的猪头肉,醋拌白菜丝儿,腌萝卜条,花生米,咸鸭蛋,还有一盘风干的黄花鱼。
“叔,你不会是把过年的菜都端上来了吧?”
大队长给他倒了杯酒,嘿嘿笑道:“这算啥,也就是你来了。我要是不好酒好菜的伺候着,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你婶第一个就不答应。”
孟春晓笑道:“这话说的,把我当外人了不是?”
“来,咱爷俩走一个?”
孟春晓端着杯子,一脸为难道:“一半吧。”
大队长鄙视道:“跟个娘们儿似的,干了!”
闭着眼睛干了一盅,孟春晓辣得龇牙咧嘴。
大队长哈哈大笑:“行,是石湾村的爷们儿,吃菜吃菜。”
看到大队长要给自己倒酒,连忙抢过瓶子,说:“叔,我来我来。”
倒完了酒,吃了几口白菜丝儿,孟春晓端起杯子说:“叔,这个我敬你,刚才看了新修的路,又宽敞又平坦,在上面走着舒坦!”
大队长哧溜一声干了酒,笑眯眯地说:“还行吧?还满意不?”
孟春晓说:“行,满意!这钱花的值了!”
大队长抬抬下巴,示意他把酒干了。
孟春晓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了,硬着头皮把酒喝了。
“三儿啊,你这事儿办得好,咱们大队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不对你竖大拇指的。公社的刘主任还记得不?路修好那天,他当着全体社员面,狠狠地表扬了你。后来公社开会时,又把你当成典型点了名,叔沾了你的光,在咱们云河公社几十个大队长面前挺直了腰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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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酒后真言
孟春晓知道大队长要面子,笑着问:“灶头村的王大队长脸红没?”
大队长被挠到了瘙痒处,乐得哈哈大笑:“咱们村刚修路时,王瘸子还在我跟前说风凉话,话里话外咱们石湾村穷,说什么别修到一半修不下去了。我呸,他挖沙赚点钱尾巴就翘起了,不知道自己姓啥,我都懒得搭理他。你是不知道,现在王瘸子老远见了我都绕道走,嘿嘿,他没脸啊!”
正说着,孟州来了,嘴里抱怨着道:“大队长,你不地道啊,咋跟土匪似的,半路劫道啊。”
“嘿,你个小兔崽子,没大没小的!”大队长抄起扫炕的扫帚作势要打。
孟州眼皮都不抬一下,偏腿上了炕,自个儿倒了一盅酒,撇嘴说:“人家王瘸子也不少赚钱,咱们修路用的沙就从他那买的,一吨一块五,还是友情价,往外卖都是两块钱,这哪是挖沙?这是挖金子。你就不怕以后他反过来压你一头?”
大队长说:“挖沙有啥出息?等过两年咱们村把大理石厂办起来,他王瘸子保准在老子屁股后面一路吃灰。”
孟春晓说:“叔,你说得对,别看挖沙现在赚钱多,可咱们村那条河就那么长,挖个几年沙子没了,他们还能挖什么?而且沙子属于最基本的建筑材料,很难进行深加工,附加值低,没什么前途。”
“深加工?附加值?啥意思?”大队长一脸迷糊。
不待孟春晓开口,孟州抢过话头说:“深加工就是把原材料加工成半成品或成品,比如说粮食吧,刚脱了粒儿的小麦是原材料,卖不了几个钱。可如果把小麦磨成面粉能吃了,这叫半加工,面粉的价格比小麦高不少吧,这就有附加值在里头。如果再把面粉做成大馒头,这叫深加工,价格又高了不少,同样附加值也多了。”
大队长听得一愣愣的,“你咋懂得这么多?”
孟州嘿嘿笑道:“跟俺三叔学的。”
大队长感慨道:“不愧是大学生,有文化就是不一样。三儿,那你跟叔好好唠唠,这大理石怎么深加工,那个什么值能有多少?”
孟春晓虽然没干过装修,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再加上买房子的时候专门了解过,所以对大理石的用途并不陌生。
“大理石的加工方式那可多了去了,最常见就是大理石地砖,还有大理石外墙,再有就是大理石台面,比如桌子、卫生间、窗台等等都用得上,另外大理石还能做各种工艺品,工艺品可比建装材料更赚钱。”
“拉屎拉尿的地方也铺大理石?这也太会享受了吧?咱们农村人哪有这么讲究?”大队长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孟春晓笑着说:“卖给城里人呗,盖楼房都用得上。再说了,农村人咋了,以后咱们村家家户户住小洋楼,也不是不可能的。”
大队长只当他说笑话,哼了一声道:“小洋楼有啥好的,吃饭睡觉跟拉屎拉尿都在一块,闹心不?反正我是不会住的,还是大瓦房好,住着踏实。”
孟州说:“三叔,听你这么一说,要想干好这事儿,肯定得上机器吧?大理石跟砖坯不一样,又硬又大,没有机器纯靠手工,根本打磨不平。”
孟春晓说:“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这也是我不建议现在就开发大理石,咱们村没有加工技术,费力不讨好。”
大队长自个儿闷了一盅酒,笑着说:“让国庆帮忙造一台机器不就得了。”
孟州一拍脑门说:“对呀,二叔连飞机汽车都能造,造台机器不跟玩似的。”
孟春晓:“……。”
“光顾着喝酒了,差点忘了。三儿,上次你给的一万块钱没用完,剩了三千。本来还能剩更多,可不知道咋回事,年底这俩月水泥价格蹭蹭往上涨,有钱还买不到,我是求爷爷告奶奶,求到公社刘主任头上,才把水泥置办齐了。”
孟春晓说:“叔,剩下的钱就留在大队吧,以后修路修桥用得上。”
大队长说:“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放心,每花一笔钱,我都让大队会计上了帐。明儿你跟我去趟大队部,查查帐。”
孟春晓笑着问:“叔,我要是信不过你,能把钱交到你手上吗?”
“这话我爱听!”大队长大笑,紧接着又道:“不过这是两码事,你要是不好意思去大队部,明晚我把账本送你家去。”
孟春晓只好说:“得,那我就去瞧一眼。”
晕乎乎地被孟州送回家,三姐儿看他喝得满脸通红,不停地埋怨他闲的没事儿跟大队长喝酒干啥。
谁不知道大队长好酒如命,以前穷得没饭吃的时候也得喝,石湾村酿地瓜烧就是他带的头。
这两年条件好了,他算是彻底放开了,早上二两,中午三两,晚上二两,顿顿不断。
不管什么时候在村里碰到他,老远酒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儿。
三儿跟这种人吃饭喝酒,不是自讨苦吃是啥?
孟州把人送到了,不敢多留,生怕过会儿三姑连他都埋怨上。
三姐儿把他按在椅子上,打了盆温水给他擦脸。
孟春晓借着酒劲儿抱着三姐儿的腰,说:“姐,这个家就属你对我好了,娘不待见我,二哥有了媳妇儿就把我这个弟弟给忘了,四姐老拿白眼珠子瞪我,也就三姐你疼我。”
三姐儿哭笑不得道:“三儿,你喝了点猫尿也开始耍酒疯了?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浑话?”
孟春晓抬起头说:“我没说浑话,本来就你最疼我了。姐,开春你就嫁人了,我舍不得你。”
三姐儿红着脸在他脑门上重重地敲了一下,“还说不是浑话!”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还是很欣慰的,总算没白疼三儿,这小子知道体贴人了。
可下一刻,她又不由不多想,三儿平时都是乐呵呵的,今儿这是咋了?是不是在外面受了啥委屈?
“三儿,心里有事儿别憋着,跟姐唠唠呗。”
“没事,就是一想到你要走了,我就舍不得。”
“好了好了,都多大人了,也不嫌害臊,来,姐再给你擦擦脸,赶紧回屋睡觉,等明儿醒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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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粉条厂
早上醒来,孟春晓捂着脑袋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昨天在大队长家喝的那些土酿酒,入口时没什么感觉,后劲儿却不小。
洗漱完,看到三姐儿,突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就觉得难为情。
三姐儿像是没事一样,笑哈哈地说:“难受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多喝。我和娘都吃过了,饭给你坐在锅里,我得赶紧去粉条厂。”
“我也去看看。”孟春晓没啥胃口,拿了个馒头,边走边吃。
所谓的粉条厂其实只有三间破草房,窗户上连玻璃都没有,四处透风。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原来是大队的小学,72年复课,因为缺老师,石湾村的小学跟灶头村的合并了,这三间教室也就荒废到现在。
“姐,你咋找这么个破地方?”
“你还挑三拣四,有个地方就不错了,这还是我跟大队长租来的,租了三年,一年五十块钱呢。”
今天起床晚,这时候已经八点多,里面都干得热火朝天了。
三姐儿安排得井井有条,每个人分工明确。
从门口的地窖里抬上一筐筐地瓜,就地分选,整个都烂了的直接扔掉,将坏的部分挖掉。
挑选好的地瓜放在水池子里洗掉泥,下一步粉碎压榨,将榨出来的淀粉收集起来,兑水后加入明矾制作成粉芡。
把装粉芡的木桶抬到大锅旁,舀一勺子粉芡倒进专门的漏勺中,掌勺的人缓缓地移动漏勺,等粉芡下到沸水里后,旁边的人轻轻地摇晃大锅,防止粉芡粘锅。
粉条成型后捞出,马上被搭在木棍上,然后拿到外面晾干。
水汽四处弥漫,根本看不清人,跟着三姐儿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孟春晓决定以后再也不吃粉条了。
三姐儿热得够呛,拿着毛巾擦擦汗,笑着说:“三儿,你是大学生,给姐提提意见呗。”
“姐,真要我说实话?你可别生气。”孟春晓看着她手中那条脏兮兮的毛巾,嗓子眼一阵发痒。
“我跟你置气干吗?你说就是了。”
“姐,你知道粉条厂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就一个字儿,脏!”
“脏?哪脏了?”三姐儿看看这看看那,都挺干净的,没觉得哪里脏。
孟春晓掰着手指头开始给她算:“第一,原材料的卫生就没做好,洗地瓜的水多久没换过了?按理说应该洗一批地瓜换一次水,刚才我都看见了,池子里的水都了,底下全是泥。”
三姐儿说:“天这么冷,弄点水不容易,把泥洗掉了就行了。”
孟春晓翻翻眼皮没搭理她,掰着手指头继续道:“第二,生产环节的卫生不过关。制作粉芡的那几个人,竟然在池子里用脚踩,姐,你知不知道,现在一想起我吃过这里制作的粉条,我就想吐。还有,里面这么热,怎么都光着膀子?汗出的勤,不是都滴进芡里了?再有,怎么不戴口罩?打个喷嚏鼻涕口水都进锅里了。”
三姐儿知道他说得都是事实,尴尬地笑笑,说:“三儿,咱们只是个小厂,小打小闹,用不着这么讲究吧?”
孟春晓摇摇头说:“姐,你这么说我可不认同,小厂咋了,小厂就能成为不讲卫生的理由吗?别忘了,粉条是用来吃的,万一人家吃了咱们的粉条出了事儿,咋办?食品安全无小事,一旦出事封厂罚款都是轻的,搞不好还要坐牢!”
三姐儿心里打了个突:“没你说得这么严重吧?”
孟春晓没好气道:“姐,你这种思想要不得,等出了事儿就晚了!”
三姐儿听他说得这么吓人,开始认真起来,拉着他来到外面,说:“三儿,还有啥?你都说出来,姐听你的。”
“还有,粉芡里面的添加剂太多,你不能为了粉条好看,就乱加东西吧。像什么明矾能不加就不加,这玩意儿吃多了容易重金属中毒。”
“啥金属?”
“重金属,就是化学元素周期表中铜元素以后的金属元素,得,跟你说不清,反正你知道明矾吃多了不好就行了。”
三姐儿有些犹豫道:“人家都喜欢买那种白花花的或者焦黄的粉条,如果不加明矾,做出的粉条黑不溜秋的,不好卖啊!”
孟春晓自信道:“姐,我教你一招,不但能让你的粉条卖得更好,而且还能卖出高价。”
三姐儿狐疑道:“三儿,你可别说高兴话哄姐。啥法子能这么好使?”
“姐,以后卖粉条时,你得这么说,对了,咱们这个粉条是啥牌子的?”
三姐儿翻了个白眼儿说:“牌子?粉条就是粉条,还啥牌子?”
孟春晓也是无奈,只卖东西赚得都是小钱,只有卖牌子才能赚大钱。
“你还是赶紧想个牌子,以后打出了名气,牌子可就值钱了。”
三姐儿搞不懂他的想法,也懒得想,随口道:“那就叫石湾粉条呗。”
“行,石湾牌粉条。你不是还做粉皮、豆腐干嘛,以后就叫石湾牌粉皮,石湾牌豆腐干。”
三姐儿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还有完没完?”
“给你上课呢,别人我还懒得说呢,不知道好赖。”孟春晓委屈不已,嘟囔了两句,一看三姐儿瞪眼睛,连忙说:“姐,有了牌子后,就好办多了。以后卖粉条时,你就说咱们石湾粉条是纯天然绿色食品,没有任何添加剂,健康安全,原汁原味儿。”
“你说些啥?姐怎么一句没听懂?”三姐儿听得晕头转向,总觉得不靠谱。
孟春晓有点抓狂,这么多经典的广告词都说出来了,三姐儿居然听不懂,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姐,这样吧,回家后我给你写个文案,把石湾牌好好包装一下,你就按照我的文案来卖粉条,别的不敢保证,保证能让你的粉条红遍咱们峰台地区。”
三姐儿更晕了,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难道自己太笨了?
不过既然三儿打了保票,她决定信他这一回,再怎么说,三儿是高考状元,北大的高材生,脑子活,或许这个主意真的有用呢。
“那你还愣着干啥,赶紧回家写那个什么案!”
孟春晓说:“急啥急!你先把活儿都停了,别浪费地瓜了。”
三姐儿急道:“那哪行!年底正是赚钱的好时候,停了多可惜。”
孟春晓耐心解释道:“姐,你得把目光放长远,吃点小亏是为了将来赚大便宜。你要是信我,就把工停了。要是舍不得这点小钱,就当我啥都没说,你自个儿玩吧。”
见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三姐儿心里再不舍,也只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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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早恋
孙校长办公室的门没关,孟春晓趴在门框上往里探头,“孙校长,我来看你了。”
孙校长抬起头,笑着说:“孟春晓,稀客啊,你啥时候回来的?”
孟春晓把茶叶放在茶几上说:“回来一个星期了。孙校长,知道你喜欢喝碧螺春,我就弄了一斤,您别嫌少。”
孙校长没跟他客气,说:“上次你送的我刚喝完,没办法,都知道我这里有好茶,一个个的都来打秋风。”
“孙校长,去年咱们学校不错啊,刚才在校门口宣传栏上看到,峰台地区文理状元都是咱学校的,理科状元还是省第三名。”
孙校长哈哈大笑,手指着他说:“你呀你,来我这邀功呢。”
孟春晓嘿嘿笑道:“哪有,纯粹是替咱学校高兴。”
孙校长哪看不出他那得意劲儿,乐不可支道:“你甭跟我打马虎眼,实事求是,去年一中大丰收,你孟春晓功不可没!咱们一中上上下下,没一个不感谢你的。”
听到孙校长的表扬,孟春晓心里那叫一个舒坦,虽然没赚到复习资料的钱,不过能换来家乡父老的感谢,也值了。
孙校长看了他一眼,说:“唯一遗憾的就是,去年没一个考上清华北大,最好的就是南大,桂雪你认识吧?”
孟春晓点头说:“高一一个班的,熟着呢。”
孙校长说:“她估分保守了,按她的分数其实能去清华北大,最后却去了南大地理系,还有一个去了复旦,两个去了山大。”
孟春晓笑着说:“这几所学校都很好嘛,您呀,也别太苛求了。”
孙校长失笑道:“你倒是安慰起我了。哦,对了。”
说着,孙校长解下钥匙,弯下腰打开办公桌的柜子,从里面搬出一个硕大的牛皮纸包裹,放在桌子上,说:“这里是一万八千块钱,你拿着。”
孟春晓疑惑道:“孙校长,您这是……。”
孙校长说:“估摸你这两天要来,我提前让会计把钱取出来了。咱们峰台地区的复习资料基本上被一中包圆了,实赚了两万一,我没跟你客气,扣下三千作为一中今年的杂费,剩下一万八,都在这了,你点点。”
孟春晓说:“孙校长,钱我就不拿了。您先听我说,我的意思是用这笔钱成立一个奖助学金,以后卖复习资料赚得钱也放进来,你觉得咋样?”
孙校长说:“可以是可以,不过用不了这么多,你要是真想成立奖助学金,五六千块钱就够了。”
孟春晓说:“剩下的钱就用来买书,我在学校的时候,图书馆里没几本新书。”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孟春晓又去教师办公室转了一圈,喝了一肚子茶,眼看快十一点半了,赶紧告辞离开。
今天他的主要任务是接四姐儿,顺带着看看老师。
“四姐,考得咋样?”一见面,孟春晓就给四姐儿来了个下马威。
四姐儿甩了个白眼儿说:“要你管!你啥时候回来的?”
“回来好几天了,还去宿舍拿行李吗?”
四姐儿踢了踢脚下的手提包,说:“都在这了,今天一早我就收拾好了。”
孟春晓刚要弯下身子提包,就听身后有人说:“孟春实,我送你去车站吧。”
回头一看,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正“猥琐”地盯着四姐儿。
不知道为什么,孟春晓非常反感他看四姐儿的眼神,语气不善道:“你谁啊你?”
四姐儿赶紧拉了拉他,说:“三儿,别这么没礼貌,这是我同班同学。”
男生这才注意到孟春晓的存在,尴尬地笑笑,伸出手说:“我叫宋乐青,你就是孟春实的弟弟孟春晓吧,你的大名如雷贯耳,我也经常听孟春实提到你。”
孟春晓稀里糊涂地握了手,心里一阵腻歪,啥叫孟春实经常在你面前提我,四姐儿跟你很熟吗?
宋乐青自来熟道:“我帮你拿包吧。”
孟春实笑着说:“让他拿着吧,咱们走。”
看着四姐儿和宋乐青有说有笑的样子,孟春晓一时没反应过来,似乎他俩真的很熟。
宋乐青说到做到,一直把孟春实送上班车。
整个过程,孟春晓都是晕乎乎的,心里有好多话要问四姐儿,可她光顾着跟宋乐青说话了,根本找不着机会。
上车坐下后,孟春晓再也忍不住了,问道:“姐,他谁啊?”
四姐儿对着窗户玻璃整理着头发,说:“宋乐青呗,不是介绍过嘛。”
孟春晓被她呛得不轻,没好气道:“我不是问他名字,我的意思是,你俩的关系。”
“同学啊,跟你说过了。”
“不是,我是说……,哎呀,你俩是不是那个……。”孟春晓双手比划着,急得都快出汗了。
四姐儿终于回过头来,翻着白眼珠子说:“你是问我跟他是不是谈恋爱?”
孟春晓:“……。”
孟春实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啥眼神?”
孟春晓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说:“姐,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以早恋为耻?”
孟春实哼了一声说:“谈恋爱有啥可耻的,再说我也没跟他谈恋爱。”
孟春晓一副傻子才信的表情,“都送你回家了,还不是谈恋爱?”
孟春实淡然道:“至少现在没正事开始。”
孟春晓差点吐血,幽幽地说:“姐,你这还叫没开始?要是开始了,我是不是直接得叫姐夫了?”
孟春实撇撇嘴说:“随你,你叫他哥也行。三儿,我跟他约好了,只有考上大学,并且在同一个城市,我才考虑是不是跟他谈恋爱。”
孟春晓愣了半晌,张着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竖起大拇指:“姐,我现在对你的仰慕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真的,姐,你今天刷新了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孟春实冷哼说:“你说的是反话吧?”
孟春晓赶紧摇头说:“骗你是孙子!”
孟春实这才笑道:“谅你不敢!不过啊,三儿,这事儿天知地知……。”
孟春晓立马接上:“你知我知,嗯,还有你对象也知。”
“啥对象?难听死了。没影儿的事儿,别乱说。就是以后成了,也是男朋友。对了,三儿,你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姑娘?跟姐说说,姐替你把把关。”
孟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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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后顾之忧没了
腊月二十四,二姐一家三口过来了。
二姐夫将一台笨重的收音机放到桌上,对孟春晓说:“三儿,这是姐夫送你的。”
“谢谢姐夫。”孟春晓其实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首都也不是没卖的,赵立人曾送过他一台,被他顺手给了苏梅。
老娘瞧着稀罕,转着圈打量着,却不敢用手摸,“这得不少钱吧?”
王茂松说:“百十来块钱,不贵。”
孟春华呸了一声,说:“充什么大尾巴狼?挣俩钱就得瑟起来了,德性。”
老娘这次难得跟二姐站在一起,数落着王茂松:“不是我说你,你和春华背井离乡不容易啊,赚了钱不赶紧存起来,买这玩意儿干啥?给三儿用白瞎了。”
孟春晓没想到躺着也能中枪,本来还想要留给老娘听戏,现在他改主意了,就是砸了扔了也不给老娘!
四姐儿在旁边扯了扯他的胳膊,眼睛里充满了渴求,孟春晓立马说:“姐,你拿去用吧。”
老娘一听不干了,张着胳膊护着收音机说:“这是你二姐夫给三儿的,你拿去做啥?”
四姐儿从老娘胳膊下钻过去,抱起收音机撒丫子跑回自己屋了,把老娘气得直跺脚。
没一会儿,四姐儿屋里传来邓丽君的歌声。
王茂松笑道:“得,四妹原来早有准备。”
孟春华向孟春晓打听苏梅的情况,然后问老娘:“孩子的衣服你做了吗?”
老娘翻翻眼皮说:“没空做。”
孟春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急道:“娘,你这个做奶奶的不给孙子孙女准备小衣裳,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
老娘被她呛得自觉得理亏,嘟囔道:“过年都不回来,我哪还有心情做衣裳。”
“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是孩子生下来没衣服穿,你就等着哭吧。”
老娘磨蹭了一会儿,灰溜溜地回自己屋,开始翻箱倒柜找布料。
孟春华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看孟春晓在一旁欢快地嗑瓜子儿,一会儿功夫脚下就一堆瓜子皮,不禁好笑道:“三儿,你属老鼠的啊,小嘴吧嗒吧嗒的,家里的瓜子儿都让你吃了。“
孟春晓吐了瓜子皮,说:“姐,你想吃我给你嗑皮。”
孟春华白了他一眼:“甭跟我嬉皮笑脸的。我问你,桂雪跟你很熟吗?”
孟春晓说:“同学,还行吧。咋了?”
“咋了?”孟春华笑呵呵说:“她现在跟我混得很熟,有事没事就往我那里凑。刚开始我还以为她是看在老乡的份上,可后来我就纳闷了,她咋动不动就把话头往你身上扯。”
孟春晓愣了愣,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姐,你逗我玩呢。姐夫,二姐可真会开玩笑。”
王茂松笑得一脸暧昧,“嘿嘿,你二姐没骗你,说实话,连我这个当姐夫的都看不下去了。那个小嫚儿可真会说话,见了面一口一个二姐,一口一个姐夫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应。”
孟春晓顿时急了,脸红脖子粗道:“你们两口子合伙蒙我!”
孟春华撇嘴说:“爱信不信,她让我给你带个话,寒假里有空去县城找她玩。本来她是想去我家的,我借口家里忙没答应。这姑娘倒是外向,性格不错,我挺中意。”
王茂松跟她妇唱夫和:“对对,那小嫚儿的脾气很对胃口,会来事,爽利得很。”
孟春晓傻眼了,看看孟春华,又看看王茂松,“不是,你俩这是啥意思?”
孟春华笑着拍拍他的脸,又揉揉他的头发:“俺家的三儿是大小伙子了,都有姑娘喜欢了。哈哈,好了,你自个儿在这偷着乐吧,我去做饭了。”
目送着孟春华出了门,孟春晓脑袋里一团浆糊。
“二姐夫,她真的让我去找她玩?”
王茂松说:“我们仨一起坐火车回来的,县城分开前她特意跟你二姐说的,我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三儿,咋耷拉着张脸,好事儿啊,你该高兴。”
孟春晓苦着脸说:“我不去。”
王茂松说:“你不去?你要是不去,信不信她能找上门来?”
孟春晓打了个哆嗦,以桂雪的性格,这事儿她还真能干出来。
王茂松觉得小舅子有点矫情了,人家姑娘都倒追了,他还端着臭架子干啥。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知识分子的酸臭?
肯定是了,别看他摆了一副臭脸,没准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孟国庆不在家,这个春节过得有些平淡,没有了往年的热闹。
孟兰亭已经烧过三周年了,过年也没那么多讲究了。
跟大哥一起守完岁,十二点一过,给老爹烧了几刀纸,在地上洒了一瓶酒,就算祭拜过了。
初五,三舅带着两个儿子来走亲戚。
一进门,三舅就激动得说:“妹啊,知道不,你们老大媳妇娘家他们村发现了一座金矿!”
“金矿?”老娘脸色变了变,自家的那些金子不就是从那弄来的?
三舅没发现老娘的异常,自顾说道:“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好家伙,他们连年都不过了,村里老老少少有一个算一个,没白天没黑夜地往家背金子。”
孟春晓听到三舅的大嗓门,从屋里出来,问道:“三舅,难道没人看着?”
“怎么没人看着,这两天调来了解放军,在那站岗呢。可外地人哪能看得过来,人家住了几十年了,哪里有小路,哪里有小沟,门儿清着呢。”
孟春晓用力地握了握拳,这下好了,当地人这么一闹腾,他和孟国庆当时留下来的痕迹全都被抹平了。
再说了,即便被发现了也没啥,当地人弄得矿石更多,法不责众,上面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进了屋,三舅继续说着金矿的事儿,滔滔不绝说得口干舌燥,仿佛他亲眼所见一样,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这才想起带的东西,招呼道:“妹子,没啥好东西,就是自家种的小米,给国庆媳妇儿坐月子吃。”
老娘正愁没东西捎给苏梅,看着金灿灿的小米,高兴地说:“那我就收下了。哥,你们坐着,我去做饭。”
说完,拎着小米袋子脚步轻快地去了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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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货款
从三舅一家的穿着打扮来看,今年他家的日子应该好过了不少。
听二表哥说,这一年来他走街串巷揽木匠活,累是累了点,不过收入倒是不错,再干个一年半载,娶个媳妇儿不在话下。
“二哥,今年我家要起新房子,木匠活就交给你了。”
这次回来,孟春晓看到村里很多人家都盖了崭新的大瓦房,可自家的房子还是老样子,灰黑色的茅草屋顶,石头砌的院子,黄泥抹得墙面,狭小的木框窗户,大白天屋里黑咕隆咚的。
二表哥高兴道:“三儿,你算是找对人了,我肯定拿出最好的手艺,保证让你和小姑满意。你有啥想法只管说,咱们好好合计合计。”
老娘耳朵尖,从厨房里窜出来说:“三儿,这房子好好的,盖啥新房子?”
孟春晓说:“娘,钱我来出。”
老娘一听这话,立马不吭声了,转身进了厨房。
三舅扑哧一笑,说:“你娘还真是……。”
孟春晓早就习惯了,笑着说:“我在学校赚了点钱,去年给大队捐了修路钱,我要是不把家里的房子扒了起新的,我娘面子上过不去,说不定外人还会在背后嚼舌头,说我沽名钓誉。”
三舅抽了口旱烟,点点头说:“你这话在理儿,虽说自古以来修桥铺路是造福乡邻的大善事,可不管咋样,还是得把自个儿家捯饬好了。不是有句话这么说来着,修身齐家平天下。三儿,你可不能学武训。”
孟春晓失笑道:“让我学武训我也学不来,再说也不能学他,主席都专门写文章批判过他。”
三舅笑着说:“你心里有数就行。”
看到二表哥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的,孟春晓说:“二哥,我不常回来住,具体怎么盖房子,要打什么家具,你问我娘。回头你把队伍拉起来,核算出总数给我。”
“三儿,你的意思是……。”
孟春晓笑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盖房子的事儿就拜托二哥了,买什么料,找什么人,你作主,我只负责出钱。”
二表哥激动得满脸通红,又有些不敢置信,说:“三儿,你不怕我干差了?”
孟春晓说:“你要是干差了,砸的是你自个儿的招牌和吃饭的家伙。”
二表哥连忙保证说:“三儿,难得你看得起我,没得说,你就瞧好吧!”
三舅看老二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心里很是发虚。
如果只是做木匠活儿,打几套家具,老二肯定没问题。可这是起新房子啊,老二连个大梁都不会上,他能干得好吗?
可别牛吹出去了,到时候新房子盖塌了,不仅砸了自己的招牌,而且还得被小妹一家埋怨,搞不好这门亲戚都得黄!
“三儿,这事儿你得再好好想想,别这么急做决定。”
二表哥一听这话,顿时急了,“爹……。”
三舅抬起手示意他闭嘴,咬着旱烟锅子,语重心长道:“三儿,你让你二哥当这个包工头,我知道你是为他好,想拉他一把。可你二哥是啥东西,你三舅我心里门儿清。他做木匠还行,盖房子他不行。你要是真把活儿交给他,那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
二表哥心里那个气啊,有这样的爹吗?不帮忙不说,还净扯后腿。
“三儿,别听我爹瞎说,我虽然没盖过房子,也不懂盖房子,可我懂一个道理,那就是自己不会,就找会的人来做。我只负责木匠活儿,至于其他的,我找咱们这里最好的熟手,保证不会干差了!”
“二哥,我信你。”孟春晓觉得二表哥并非那种头脑一发热啥都不顾的人,把活儿交给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三舅看他俩私自做了决定,又不好说什么,心里既替老二高兴,又替他担忧。
狠狠地抽了两口烟,三舅在鞋底下磕了磕烟锅子,说:“三儿,三舅帮你看着,谁要是敢胡来,我拿鞋底抽死他。”
三姐儿踩着饭点回来的,一进门就吆喝:“哎呦,累死我了。三舅来啦,过年好啊。”
三舅打量着这个外甥女,奇怪道:“你不是开春结婚吗?咋把头发给铰了?”
这边结婚有很多讲究,比如女方出嫁前要铰脸盘头,头发太短盘不起头会让人笑话的。
三姐儿根本不在意这些小细节,甩了甩头说:“以前头发长,在粉条厂里呆一会儿就头皮发痒,短发好,轻快,还讲卫生。”
三舅不好再说什么,岔开话题问:“怎么听说年前粉条厂停工了?是地瓜不够了?你早跟我说嘛,我家地窖里还有好几千斤呢。”
三姐儿笑着说:“那倒不是,我啊,打算把粉条厂的卫生好好搞搞。”
“搞卫生?”三舅一脸茫然,“卫生一个晚上就搞好了,哪用得着停工啊?耽误一天得少赚多少钱!”
三姐儿说:“不是简单搞卫生,厂房得翻修,水泥铺地,白灰粉墙,窗户开两米,反正好多事儿要干呢,起码得一个月。”
“你这不是花冤枉钱吗?”三舅更糊涂,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大兴土木,难道是钱多得烧坏了脑子?
三姐儿觉得跟他说不明白,于是就把孟春晓抬了出来,手指着他说:“三儿让我这么干的,他是大学生,一肚子的道理。不止呢,他还给我出谋划策怎么能把粉条卖出高价。”
三舅释然地笑了,说:“原来三儿的主意,那准差不了,大学生的脑袋聪明着呢。”
过了初六,孟春晓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返校了。
傍晚,三姐儿从粉条厂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一到家就去了自己屋。
孟春晓前后脚地去敲她房门,三姐儿在屋里说:“不饿,不吃。”
孟春晓说:“姐,我啊,三儿。”
三姐儿打开房门,勉强笑道:“三儿啊,有事?”
孟春晓进了屋,一屁股坐在炕沿上,说:“没啥事,这不过两天就要走了,舍不得你呗。”
三姐儿被他逗笑了,说:“你也就这张嘴了。咋了,三儿,你走这么早干啥?”
能不早走吗?他这两天一直犹豫,是不是去县城找桂雪,可一想到二姐二姐夫说的话,他吓得就不敢去了。
只是这事儿没法说出口,他更不好意思让三姐儿知道,如果三姐儿知道了,凭着她的大嘴巴,第二天整个石湾村的人肯定都知道了。
他孟春晓自认为是个纯爷们儿,哪能让别人笑话?
“那个啥,回学校有点事,还有二嫂快生了,我怕二哥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过去还能搭把手。”
三姐儿没多想,说:“火车票买好了?”
“孟州帮我买的。对了,姐,粉条厂弄得咋样了?”
三姐儿脸色有些不自然,说:“挺好的。”
孟春晓撇撇嘴说:“姐,你跟我一样,都不会演戏,你高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了,我又不是外人,有啥事你就跟我说说呗。”
三姐儿爬上炕,靠在炕头上,揪着扫炕扫帚,闷声说:“粉条厂的钱不够了,我心里烦得慌。”
孟春晓纳闷道:“不应该啊,去年粉条不是卖得很火吗?”
三姐儿白了他一眼说:“你个书呆子。不错,粉条是卖得火,可货款没都收上来,外面还欠着两万多呢。”
“这么多!”
三姐儿说:“准数是两万六千八,幸亏腊月里你姐夫帮我要回了一万二,要不姐连工钱都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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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侄女
“压货款。”孟春晓一语道出了三姐儿面临的问题。
流动资金就是王道,这是他很久之前听过的一句话。
为什么某东年年亏损,却依然能坐稳国内电商第二把交椅,关键就在于其强大的现金流量。
资本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拿着别人的钱赚自己的钱,还不用付利息。
压货款是古今中外的商业惯例,只要是做生意的,都得面对这个问题。
在生意刚起步,手头没有多少流动资金的情况下,更为常见。
三姐儿遇到的问题就是典型的压货款和要账。
年底要账是生意人最头疼的一件事,求爷爷该奶奶,恨不得给人当孙子,什么招都使出来了,还不一定要得到。
要账难的问题,从改革开放之初就开始冒头,一开始是最简单的赊账要账问题。
比如三姐儿现在所面临的就是这种情况,用后世的话说,只涉及厂家和总经销商,这种关系比较单一,最好解决。
等再过几年,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私营经济蓬勃发展,企业从单打独斗逐渐走向产业链协同,如此一来,产业链上下游企业之间一旦互相欠账,很容易形成三角债。
到九十年代,集体企业、私营企业,以及国有企业之间的三角债甚至都惊动了中央。
连国家都觉得头疼的问题,孟春晓这种小人物更是束手无策,唯一的办法就是发挥死缠烂打的精神继续要帐。
三姐儿看他眉头挤成一团,叹了口气说:“其实都怪我,当初我就不该答应他们赊货。你姐夫也劝过我,说多少得收点定金,我没听他的,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姐,你还差多少钱?我还有点,你拿去用。”孟春晓这次回家带了两万块钱,前两天给老娘一万,用来盖新房子,手头还剩一万。
三姐儿摇头说:“你那点钱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你就不想先听听我有多少钱?”
“充其量千八百的。”
孟春晓竖起食指说:“一万,还不要?”
三姐儿立马爬起来,抓着他的胳膊问:“三儿,你哪来这么多钱?哄我是吧?”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在学校里编复习资料,赚了点钱。”
“是啊,你是说赚了点钱,你家一点钱是一万啊!”
孟春晓嘿嘿笑道:“我胃口好,一万块钱在我眼里真不算钱。”
三姐儿翻着白眼珠说:“三儿,你不吹牛能死啊!行,既然你口气这么大,那这钱我就收下了。”
孟春晓马上说:“我这就去拿钱。”
孟春晓很快回来了,把手里的包扔在炕上。
三姐儿打开包,里面一沓沓大团结,数了一遍,正好一万。
“三儿,姐不白要你的钱,算你利息。”
“姐,你这不是打我脸吗?”
“那这样吧,这一万块钱算作你的份子钱,二选一,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二选一还不行,那这钱我不要了,我只能去找你姐夫筹钱,以后结了婚,姐就得看你姐夫脸色了。”
孟春晓被她的歪理弄得哭笑不得,说:“行,听你的,你随便给点就成。”
三姐儿从枕头下拿出算盘,哗哗地打了一会儿,说:“算你三成,咋样?”
孟春晓笑嘻嘻道:“我没意见,等你有了孩子,我就送给我外甥。”
三姐儿撇嘴说:“随你,只要你舍得就行。”
……
走的时候,孟春晓没跟二姐二姐夫打招呼。
这一路差点没把他和孟州累死,东西太多了,都是亲戚捎给苏梅坐月子的。
小米、麦乳精、豆粉、小米、红豆,装了满满一麻袋。
其实很多东西首都都有,花钱就能买到。
可这些都是亲戚的心意,不带上说不过去。
在火车上睡了一路,下了火车,没找到孟国庆。
“孟春晓,瞅啥呢!”
肩膀上挨了一巴掌,回头一看,是赵立人。
赵立人紧赶慢赶过来的,跑得满头大汗,拎起麻袋,说:“孟哥来不了了,二嫂要生了,已经送医院去了。”
“怎么这么早?不会有危险吧?”孟春晓急得声调都变了。
“也就提前十来天,我妈说正常,没事。”
首都的天空阴沉得厉害,公交车开到半路,雪终于落下来了。
到家时,雪已经下大了。
把东西扔下,孟春晓跟着赵立人骑车来到医院。
找到孟国庆时,他怀里正抱着个婴儿,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哥,生了?”
孟国庆看他来了,咧着嘴说:“刚抱出来,是个女孩儿。”
孟春晓瞅着侄女皱皱的小红脸,说:“咋这么丑。”
孟国庆不高兴道:“小孩儿都这样,你出生时更丑。”
赵立人问:“哥,大侄女起名字了吗?”
孟国庆笑着说:“起了,你二嫂起的,叫孟雪。”
赵立人说:“还真应景呢,外面可不是正在下雪嘛。”
孟春晓心里却感慨命运的巧合,他的姐姐不就是叫孟雪吗?
苏梅在医院里观察了两天就出院了。
到家时,赵立人妈已经把炕烧热了。
苏梅抱着孩子刚上炕,孩子就哇哇地哭起来。
赵立人妈说:“这是饿了,快喂奶。”
说完,回头瞅了瞅孟春晓,孟春晓连忙退了出来。
半夜里正睡得香,突然被小侄女的哭声吵醒了,一晚上哭闹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刚睡着就哭,弄得他第二天不停地打哈欠。
自从有了女儿,孟国庆的心思都放在女儿和苏梅身上了,忙得脚不沾地。
看到二哥这么辛苦,孟春晓想帮帮忙,转了一圈却发现,做饭做不了,洗尿布下不去手,看孩子吧,苏梅的屋子不方便进,再说小侄女一看到自己就哇哇哭,被苏梅嫌弃得不要不要的。
回来两天,孟春晓觉得自己在这里是个多余的人,干脆搬出去得了。
吃完早饭,回屋收拾好行李,孟春晓来到厨房。
厨房的大锅里烧着水,热气腾腾,孟国庆正坐在马扎上洗尿布。
“哥,过两天就开学了,嫂子一个人怎么办?”
孟国庆扔下尿布,说:“我正为这事儿发愁呢,你嫂子还没出月子,身边不能缺了人。”
孟春晓笑着问:“你怎么不让娘过来?”
孟国庆哼道:“你可别害我,咱娘就不会伺候人。”
孟春晓咧嘴一笑,看来二哥不糊涂嘛,如果让老娘过来伺候月子,估计没几天就得跟苏梅掐起来。
月子里的女人脾气更不好,多疑敏感,情绪化非常严重,老娘能看得惯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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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搬家
孟春晓在他旁边蹲下,说:“要不请个保姆吧。”
孟国庆脸色变了变,呵斥道:“胡说什么!”
孟春晓不解道:“咋了?”
孟国庆没好气说:“还请保姆,那我不成资本家了?”
孟春晓一阵无语,说:“请保姆怎么跟资本家扯到一起了?哥,现在都啥年代了,你的思想还这么落伍。按你说的,你去澡堂子里捏脚,那你也是资本家?”
孟国庆被他呛住了,过了一会儿说:“这是两码事,捏脚师傅又不是只给我一个人捏脚,保姆不一样。”
孟春晓气急败坏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哥,你说咋办?难道你想请假在家伺候月子?还是上完一节课赶回来给孩子换完尿布,再赶回学校?”
孟国庆愁眉苦脸道:“再想别的办法吧,反正保姆不能请。”
孟春晓第一次发现孟国庆原来也挺顽固,决定的事儿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洗了一会儿尿布,孟国庆突然说:“实在不行,我请小赵他妈过来帮把手。”
孟春晓嗤笑道:“哥,人家跟你非亲非故,你也张的开嘴。反正换成我,我是张不开的,我宁可多花点钱去雇个保姆。”
孟国庆白了他一眼:“保姆保姆,保姆就有那么好?万一请了个好吃懒做笨手笨脚的,那不得糟心死。”
孟春晓不以为意道:“找个知根知底儿的不就行了?”
“说得轻巧,咱们外地人,咋找知根知底的?”
“哥,首都边上有的是手脚勤快的大姑娘小媳妇,对了,赵立人他妈不就是昌平农村的嘛,你托她从老家寻个人。”
孟国庆有些心动,可还是嘴硬道:“咱们普通人家雇保姆真不行,会被人嚼舌头的。”
孟春晓笑呵呵道:“谁说是保姆了,咱们只是找个亲戚来家里帮忙伺候月子。”
孟国庆斜了他一眼,说:“这种鬼话谁会信?”
孟春晓说:“你甭管是鬼话还是人话,只要能用就是好话。哥,你觉得我这主意咋样?”
孟国庆说:“过会儿我去趟小赵家。”
孟春晓嘿嘿笑了笑,说:“哥,跟你商量个事儿。”
刚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孟国庆心里轻快,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有事,要不也不会凑过来闻屎尿味儿。”
孟春晓嘴角抽了抽,有这么明显吗?
“哥,我打算搬出去,周末也不过来住了。”
“咋了?在这住不惯?”孟国庆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抬头问道。
虽然孟国庆说的是事实,可孟春晓却不敢承认,“没有的事儿,周末肯定来蹭饭吃。”
孟国庆低着头继续洗尿布,说:“行,搬出去吧。”
孟春晓愣了愣,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试探着问:“二哥,我是说我搬到我的房子去?”
孟国庆哼了一声说:“我知道,你打这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要是没我压着,你早搬过去了。你能在我这忍这么长时间,挺出乎我意料的。”
孟春晓尴尬地咳了咳说:“哥,你这话说的,其实我挺乐意在你家住的。”
孟国庆头也不抬道:“别,你就是想住,我也不留你。你在这除了吃饭睡觉,啥活儿干不了。”
孟春晓:“……。”
“怎么,我说错了?”孟国庆白了他一眼。
孟春晓没好气道:“你不说实话能死啊!得,既然你用不上我,那我赶紧滚蛋。”
孟国庆说:“吃完午饭再走,我没空送你,让小赵帮你搬东西,还有,周末记得过来吃饭,我就不喊你了,你自觉点。”
孟春晓心里一暖,回头笑嘻嘻道:“哥,那我去跟二嫂说一声。”
孟国庆说:“去吧,声音小点,别把我闺女吵醒了。”
孟春晓:“……。”
苏梅听说他要搬出去,挽留了几句,就由他去了。
说实话,家里多了个小叔子,她这个当嫂子的确实觉得处处不方便,特别生了孩子后,相当不自在。
囿于孟国庆的面子,她不会说什么,也不会表现出任何不满,可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啊。
好在孟春晓很有眼力劲儿,主动搬了出去,这下她算是松了口气。
孟春晓的行李大部分在学校,这里的东西不多,最多的是书,打包好后,搬上耗子的三轮车,跟赵立人爬进后斗,十分钟后到了他的房子。
这座小院离学校最近,三间正房,还有几间放杂物厢房。
房间不多,三个人花了一下午打扫出来,又买了些生活必需品,一直忙活到天黑。
赵立人打发耗子去弄点吃的,晚饭就在家里解决。
“三儿,你早该搬出来了,自个儿住多好,我现在是特羡慕你。”赵立人四仰八叉地坐在靠背椅上,嘴里叼着烟。
孟春晓敲着二郎腿说:“羡慕不如行动。”
赵立人撇嘴说:“我不行,我上面有妈,下面还有两个弟妹。”
孟春晓知道他误会了,说:“又不是让你分家,房子买来也不一定非要住,租出去或者放在那,过个几年等它升值。实话告诉你,今后我还要买房子,而且要往南买,最好是买在皇城根下。”
赵立人纳闷道:“买那么多房子干啥,你就是钱多了烧得慌。”
孟春晓笑道:“我怎么会嫌钱多呢。赵哥,你也看出来了,最近物价飞涨,不趁早把钱换成保值的,最后钱会越来越不值钱。”
赵立人点头说:“那倒是,要不咱俩做个邻居?”
“行啊,不过我可没时间找房子,你帮我留意着。”
“包在我身上。对了,三儿,过年前你给我的首饰快卖完了,你手上还有吗?”
孟春晓摊摊手说:“都给你了,现在一件不剩,没了。”
“咋了?都卖完了?”
“春节前就出完了,”
赵立人遗憾地砸吧砸吧嘴,说:“可惜了,还有不少人要买呢。”
孟春晓说:“有人要买,你先记下。”
赵立人眼睛一亮:“三儿,原来你还有啊!”
孟春晓说:“现在没有,等过几个月。”
赵立人急道:“到底啥时候,两个月、三个月、四个月都是几个月,到年底也是几个月!你得给我个准信,我好打发他们。”
孟春晓想了想说:“暑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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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春江水暖鸭先知
进入80年代,校园里兴起了学英语的热潮。
班里的一些同学开始提前准备出国留学考试,宿舍里,教室的走廊里,校园里,英语角里,随时随地都能见到练口语的人。
大二下学期的课程更紧张了,孟春晓一天到晚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了。
退缩是不可能的,开学时候说的那番话历历在耳,他只能硬着头皮,拼命地啃课本。
每天像上了弦的发条,精神绷得紧紧的,唯一让他感到放松的时候只有周末,一个人躲在家里,打开录音机,放着邓丽君的专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邓丽君的歌声早就在首都街头悄然响起,但还不能公开,因为她的歌声在这个年代还属于靡靡之音。
但这种面上的批判根本无法阻挡人们,尤其是年轻人对美好声音的向往。
所以,邓丽君专辑的盗版磁带在首都大街小巷非常热销。
如果谁手头有几盘邓丽君的正版磁带,那绝对倍儿有面子,要么说明这人路子广,要么说明这人有海外关系。
80年代,出国留学是一种时尚,而海外关系甚至是比出国留学都让人羡慕。
国门打开,一时之间,首都忽然冒出了各种各样的海外关系,年轻人出门就吹海外的表舅如何如何,仿佛打招呼不扯海外关系,就特没面子似的。
这些所谓的海外关系有真有假,反正除了当事人之外,没人知道真假。
但不管怎样,随着从海外回国探亲的人越来越多,众多令人眼花缭乱的外国货涌现出来。
街头的年轻人打扮得越来越时髦,喇叭裤和花衬衫成了时尚的代名词。这种人,老百姓都在背后酸酸的称之为假华侨。
甚至连老百姓畏之如蛇蝎的外国人,在首都街头也渐渐多了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引起围观,可时间一长,首都百姓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都说国人保守死板,其实底层的老百姓是最会看风头的,也最善于学习和改变。
春江水暖鸭先知。年代变了,老百姓的思想观念转变得最快。
四个现代化的口号喊了两年,很多老百姓虽然理解不了四个现代化的含义,但他们却知道,越穷越光荣已经过时了。
学校的老师也在变,不再鼓励甚至禁止学生写作文开头戴高帽喊口号。
企事业单位也在变,有些心思活泛的单位领导,开始想办法搞钱给职工们发奖金发福利,不多,一个月5块钱就能让职工们感恩戴德。
工厂也在变,厂区里贴的是“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的标语,喊的口号是“全面恢复生产”,而不再是“抓革命促生产”。
四月份,中行发行了第一批外汇兑换券。外汇券本来是给外国人、华侨、港澳台人士在大陆花的,但外汇券上附加的特权,让国人也开始对外汇券起了兴趣。
比如,用外汇券可以在友谊商店买东西。当时首都每户家庭一个月只能在友谊商店领到四包香烟,新婚夫妻才能领到糖吃,更不要说电视机,自行车,在外面有钱没有票也买不到。
但友谊商店里有的东西,凭着外汇券都能买到,还不用票。
外汇券的便利性,让它受到人们的追捧,没多久就被炒热了,黑市价格一天一个样。
赵立人在闲暇之余也当起了倒爷,可惜,他没什么门路,弄不了多少外汇券,只能小打小闹。
天气暖和了,胡同里多了不少推着自行车卖东西的农民,他们基本上都来自于京郊的农村,刚开始是不敢大声吆喝的,默默地推着自行车走街串巷。
很多人的自行车是用二手零件自己组装的,甚至有的是自己用铁管子焊接的,丑陋无比,却比正经工厂里生产的自行车更耐操。
常常看到有人骑着这种简陋的自行车,载着好几麻袋粮食,在大街小巷里灵活地穿梭。
除了粮食,卖得最多的东西是豆芽、豆腐和鸡蛋,甚至还有卖爆米花的。
小贩们什么都收,可以给钱也可以给粮票,如果家里有用不上的废品,也可也折价成钱。
当然,最受小贩欢迎的是粮票,首都粮票价值最高时,一斤可以当四五毛钱,而全国通用粮票甚至可以换一块二三毛钱。
小贩们收了粮票后,就会找人兑换成钱,赚中间的差价,运气好的话,一斤粮票能赚个三四毛钱。
到了六月份,市面上出现了草鱼、鲢鱼、鲤鱼。
老百姓多少年没闻着鱼腥味儿了,一看到活蹦乱跳的鲜鱼,两眼就直放光。
每天清晨,小贩们刚把鱼运过来,人们就一拥而上,一眨眼工夫鱼就被抢光了。
最好卖的是草鱼和鲢鱼,因为便宜,八毛钱一斤,还不用肉票。鲤鱼贵一点,一块二一斤,很少有人舍得买,所以小贩们一般不运鲤鱼,除非有熟客预定。
一到周末,孟春晓就会变着花样儿地做鱼吃,赵立人撞见了两次后留了心,周日晚饭前准时上门。
每次上门他都没空着手,要么提两瓶好酒,要么拎着点倒腾的稀罕物。
不过这次他却拎着两把暖瓶来了,一进门就问:“三儿,今儿吃啥?”
孟春晓忙活了半个下午,刚把鱼收拾出来,这家伙却掐着点来了,没好气道:“红烧鲤鱼,鲢鱼炖豆腐,水煮鱼片。你拎着暖瓶干啥?”
“在饭馆打了点啤酒,今儿咱们多喝点。”
放下暖瓶,赵立人勤快地在院子里点起了蜂窝煤炉。
孟春晓刷完锅,把锅放在煤炉上,问道:“赵哥,这房子再不修我真住不下去了,前两天下雨,我昨儿回来发现卧室里漏雨了。”
一提起这事儿,赵立人就头大,之前他以为泥瓦匠和木匠很好找,没想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三儿,你是不知道,最近也不知道咋回事,哪儿都在查流动人口,崇文门那天天有外地人被整车整车地送到功德林,现在街上不要说乞丐了,连只耗子都不剩,你让我上哪找人啊。”
“功德林?送那干啥?”孟春晓知道最近治安不好,清查流动人口也在情理之中。
“那有个收容遣送站,附近还关着反动派战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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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臭美的四姐儿
孟春晓想起在孟国庆家当保姆的那个小姑娘,问道:“你那个远方亲戚没事吧?”
赵立人笑道:“关她什么事儿,人家查抄的是盲流,我那妹子都在居委会登记过,看在我的面子上,秦大妈也不会乱说的。”
“那就好,你那妹子要是走了,我侄女可就没人看了,我二哥肯定得抓瞎。”
“照我说,让二嫂回家带孩子就是了,上啥电大。”
孟春晓白了他一眼,问道:“你以后找媳妇儿,想要个女大学生呢,还是要个睁眼瞎?”
赵立人一点都不带打岔的,脱口而出:“当然是女大学生啊!”
孟春晓摊摊手说:“那不就得了,你这个小学还没毕业的都喜欢大学生姑娘,我二哥呢?夫妻之间得能说到一块去,这叫有共同语言。”
赵立人垮着脸说:“我也就想想罢了,女大学生?人家也看不上我。”
孟春晓笑着说:“人要是没有理想,跟咸鱼有啥区别?我听说过一个笑话,说是八岁的男人喜欢十八岁的姑娘,十八岁的男人还是喜欢十八岁的姑娘,一直到八十岁的男人,仍然喜欢十八岁的姑娘。”
赵立人被逗得哈哈大笑,一脸猥琐道:“八十岁的老头子能行吗?”
孟春晓嘿嘿笑道:“行不行是一回事,想不想是另外一回事,最重要的是敢不敢想。”
赵立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说:“对对,得敢想!三儿,我决定了,以后就找个大学生媳妇儿,要是找不到,我还就不结婚了!”
鱼做好了,两人一边吃鱼一边喝着啤酒,很快,一暖瓶啤酒见了底儿。
赵立人拿过另一个暖瓶,给他倒满酒,说:“行啊你,酒量见涨。”
孟春晓说:“大热天的喝啤酒爽快,就当喝饮料了。”
赵立人说:“那倒是。对了,三儿,眼看着快放暑假了,首饰咋样了?我这两天被人追着问,都怕了。”
孟春晓抿了一口啤酒,说:“放假我回趟老家,回来后再说。”
赵立人没再追问,端起杯子说:“那就行,来,走一个。”
大二下学期期末考试结束后,又上了一个月的暑期课,八月中旬,学校放了半个月假。
孟春晓这次回去,主要为了找冯老头儿拿首饰。
去年寒假给他的一斤金沙,再怎么精雕细琢,大半年的时间也足够他做完了。
今年的复习资料生意,又赚了不少钱,钱多的没地方花,只能用油纸包着藏在家里。
临走前,翻箱倒柜找出两包钱,点了一遍一共三万,装进手提包里。
走的时候,他只跟孟国庆打了声招呼,带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装钱和换洗衣服的手提包,也就没往家里拍电报。
到了文昌县,坐上前往云河乡的班车,下了车直奔杨德家,坐下喝了会儿茶,然后骑着杨德的自行车回家了。
在熟悉的大槐树下停车,看着五间红砖红瓦的新房子,他以为走错地方了。
大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喊了一声娘,没人回应。
最西边的屋子里传来邓丽君的歌曲,四姐儿肯定在家。
回屋放下东西,在家里转了一圈,老娘不在,于是来到四姐儿屋。
四姐儿的门没关,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四姐儿光顾着照镜子,也没发现他。
“姐。”
孟春实吓得差点把镜子摔了,回头怒道:“三儿,你皮又痒了!”
孟春晓看她画了眉毛,还涂了口红,不禁好笑道:“你大白天的臭美什么,我都来好半天了。”
“你这话说的,不白天打扮,难道晚上打扮给鬼看?对了,你咋回来了?”孟春实一边说着,一边对着镜子轻轻拍脸,搞得她脸有多娇贵似的。
孟春晓说:“想你了呗,就回来看看。”
孟春实一副我信你才怪的表情,“到底干啥?”
孟春晓可不敢说实话,岔开话题问:“你考得咋样?”
孟春实说:“一般,肯定考不上清华北大,南大也考不上。”
“那你报了啥学校?”
“金陵农业学院,去跟二姐做个伴。”
孟春晓:“……。”
“你啥眼神?咋了,瞧不起我啊。”
“没有没有,这是一所好学校!”
孟春晓心里有些纳闷,四姐儿怎么报了这么一所学校,虽说这学校也算不错,其前身是中央大学的农学院,后来改名南农大,也是211高校,可光听名字就知道,这所学校是农业类的,四姐儿这么臭美的人,能放下身段搞农业吗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他都怀疑四姐儿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联想到她刚才又是照镜子,又是化妆,他似乎有点眉目。
“姐,你那个早恋的对象,叫宋什么来着,他报的什么学校?”
孟春实不满道:“宋乐青!以后不准叫错了!还有,他现在也不是我男朋友。他呀,报的金陵工学院。”
“我就说嘛,你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学什么农业,原来是为了爱情。”
孟春实倒没不好意思,坦然地说:“算是吧,不过我其实挺想学农业的。”
“姐,你不会是认真的?”孟春晓很想摸摸她脑门,看看她是不是烧坏了脑子。
孟春实瞪圆了眼睛:“这是你跟我说的,说什么农业未来大有可为,还有什么现代农业、绿色农业,你不会是骗我的吧?三儿,我告诉你,我就是听了你的,才填的农业学院!”
孟春晓确实跟四姐儿吹过农业的前景,可没想到她居然信以为真,还把自个儿的前程给搭了进去。
怎么办?死鸭子嘴硬,死扛到底?还是坦白从宽?
不对呀,农业的前景本来就不错嘛,自己又没胡说,哪来的坦白从宽?
于是,孟春晓信誓旦旦地说:“姐,我骗你干啥?你信我地准没错,将来你绝对不会后悔这个选择!”
孟春实盯着他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破绽,这才舒展开眉头,说:“谅你不敢在这事儿上害我。”
孟春晓暗自擦了把冷汗,好险,幸亏死鸭子嘴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此地不宜久留,万一说漏了嘴,岂不是前功尽弃?
“四姐,你忙着,我去粉条厂瞧瞧。”
“甭去了,三姐昨儿个回婆家了,不在厂里。”
“她啥时候回来?”
“不知道,说是要在姐夫村再搞个豆腐干厂,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怎么不在咱们村建厂,反而去林各庄?”孟春晓想不通,是个人都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
“咱们村有那么多黄豆吗?你出去走走瞧瞧,咱们村的人都不种菜了,屋前屋后、漫山遍野种的都是地瓜,就是在家里,老远都能闻到地瓜叶子味儿。”
孟春实气呼呼地抱怨道,以前家里有菜园子,到了这个时候,每天都能吃上水灵灵的黄瓜和酸酸的西红柿,现在倒好,菜园子里种上了地瓜,别说黄瓜和西红柿,连棵葱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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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说利益
冯老头儿的家没什么太大变化,依旧一副破败样。
屋前的老槐树枝繁叶茂,树上的知了有气无力地叫着。
看到冯老头儿正躺在草席上呼呼大睡,孟春晓没去打扰他,绕着老槐树转着圈地找知了。
转了好几圈,终于找到了,从地上捡起块土疙瘩,在眼前比划了两下,瞄准树杈上的知了。
“立秋了,叫唤不了几天了。”冯老头儿年纪大了,睡觉轻,其实孟春晓刚来他就知道了,却一直眯缝着眼睛假装睡觉。
孟春晓扔下土块,拍拍手说:“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冯老头儿爬起来,灌了口凉茶,说:“你来之前睡了一个多钟头,睡不着了,再睡下去,晚上只能睁着眼睛数蚊子。你啥时候回来了的?”
“回来三四天了。”孟春晓在草席上坐下,随手揪了根麦秸秆,用指甲纵向划开,然后用力地捋平。
冯老头儿不满道:“回来这么久了,咋现在才来看我?”
孟春晓白了他一眼说:“我又不想你,急吼吼地看你这个糟老头子干啥?”
冯老头儿吹胡子瞪眼说:“你个小兔崽子,还这么没大没小的。”
骂完后,他马上扑哧笑了,“你故意气我吧。”
孟春晓嘿嘿笑道:“这都被你瞧出来了,你个老狐狸。”
“你个小兔崽子!”
“我二哥托我向你问好,说等年底他带着孩子过来看你。”
说到孟国庆,冯老头儿来了精神,连忙问:“你二哥两口子挺好的吧,你那小侄女也好吧?”
“好,好着呢,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住着豪宅,整天吃香的喝辣的。”
冯老头儿笑着摇摇头说:“怎么这么浓的酸味儿,三儿,咋了这是?吃你小侄女的醋了?”
孟春晓脸上一红,急忙否认说:“没有的事儿!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哥买了两套紧挨的小院,十来个房间,这不是豪宅是啥。吃得就更好了,天天大鱼大肉,我那侄女都被他们两口子养成小胖子了。”
“哈哈,胖点好,胖点有福……,你编的是蚂蚱?看着倒像模像样,你要是不上大学,有这门手艺也饿不着了。”
孟春晓立马将刚编好的麦秸蚂蚱扔到一边,说:“我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顾好自个儿吧。瞧瞧,你这破房子,就不能找人修一修?”
冯老头儿抬头望着这座住了快三十年的老房子,叹气道:“我一个半截入土的糟老头子,住不了几年了,修了多浪费,还不如换成酒。”
“酒可以喝,但得少喝,好日子在后头呢。房子更要修,别下大雨泡塌了,把你埋里头。回头我跟孟州说一声,哦,差点忘了,我二哥捎给你点钱。”
“我要钱干啥,你直接给孟州,还别说,这小子挺会伺候人的,我这日子过得舒坦极了。”
孟春晓将斜挎包放到草席上,说:“你总得留着点钱压身吧,万一有啥急事,也能应付着,是吧?”
冯老头儿一想也对,孟州对他不错,他也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人家,拿起斜挎包打开一看,“咋这么多?你二哥不过了?”
孟春晓微微一笑:“我二哥给你两千块钱,剩下的是我孝敬你的。”
冯老头儿眨巴着小眼睛说:“别以为我老了,脑子就糊涂了。就你小气样,能舍得给我这么多?”
孟春晓差点吐血,好心好意给他钱花,他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挖苦讽刺他小气。
“爱要不要,不要我拿走。”
“谁说我不要,你给的,我就要!”冯老头儿抱着斜挎包不撒手,还振振有词:“你又没成家,有钱也没处花,不要白不要!”
孟春晓看他一副小孩子护零食的模样,好笑道:“你最好都买成酒,喝死算了!”
“那不行,你刚才说了,好日子在后头呢,我得多活两年,跟着你享享福。”
“别,我这种不学无术、又不通人情世故的二愣子,养不起你,要赖你赖我二哥,你跟他亲,他也不嫌弃你。”
“我就赖着你,你这人虽然傻了点,可俗话说傻人有傻福,跟着你比跟着你二哥吃香。”
孟春晓:“……。”
“一、二、三、……,十一、十二,乖乖,我说三儿,你发大财了?”
孟春晓矜持地笑了笑说:“只是发了点小财,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冯老头儿笑着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那些首饰都卖出去了?”
“早卖完了,赚了不到两万,不过这些钱可是我自个儿赚的。”
冯老头儿惊讶极了,上下打量着他:“你一个学生,上哪赚这么多钱?不会偷鸡摸狗了吧?”
“这么低技术含量的勾当,我不屑于干!我做的都是高大上的生意,实话告诉你,我跟同学一起编写高考复习资料,每个月一套,印出来没几天就抢光了。”
“行啊,三儿,脑袋灵光了不少。这生意做得,说出去也不丢人。快跟我说说,你这生意怎么做的?刚开始的本钱多少?成本多少?怎么卖的?利润多少?”
一说起生意,冯老头儿整个人的精神都不一样了,两只小眼睛精光发亮,跟野猫有的一拼。
“本钱是我垫的,不多,也就一两百块钱。其实如果没有我同学帮忙出题,这生意也干不大。”
冯老头儿摆摆手问道:“不是白帮忙吧?”
“怎么可能?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我脸皮再厚也开不了这个口。我们是按照出力多少拿提成,干得多拿得多。不过我是组织的,又负责找销路,就多拿了一成。”
看到冯老头儿直摇头,孟春晓说:“你啥意思?我这安排不好吗?”
“不好,非常不好!你拿的太少了。”
“还少?算下来我能拿将近两成,不少了。”
“你懂个屁!你是主事的,主意是你想的,人手是你召集的,销路是你找的,你最后拿不到两成的利润,你这不是大方,而是糊涂!”
孟春晓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说:“我起头做这事儿,也是存着帮同学一把的意思,我们同学之间关系不错,没必要分那么清楚。”
冯老头儿恨铁不成钢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跟你同学是亲兄弟吗?你就不怕将来他们摆你一道?”
孟春晓笑着说:“你吓唬我,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吧,我的同学人都挺好的。”
冯老头儿见他根本不当回事,还有脸笑,气得胡子都快竖起来了,“你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我没跟你开玩笑。我做了那么多年生意,啥事没见过?生意场上亲兄弟甚至父子反目成仇的都见过。更别说那些面目敦厚的老实人,只要给他机会,这些老实人会像狼一样给你来一口。”
这次孟春晓没再嬉皮笑脸地反驳了,反而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冯老头儿颇为欣慰地看着他,语重心长道:“三儿,你现在还小,没见过什么腌臜事儿。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识过人在利益冲突面前的各种嘴脸,嘿嘿,睡觉的时候都得睁着只眼,连枕边人都不敢绝对相信。经商这么多年,我早就对人性已经绝望了。三儿,只要利益够大,手足都能相残,更何况是同学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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