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赵哥,你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赵立人跟他碰了碰碗,笑着道:“这哪算难题?再说了,就算是难题,对你这个北大高材生来说,不也是小菜一碟?”
孟春晓苦笑着摇摇头,沉吟了片刻,说:“赵哥,这事儿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么跟你说吧,你刚才的想法太超前了,得用计算机,现在哪有这个条件?”
“计算机?有啊,耗子用的老溜了!”
“那是掌上计算器,计算机……,跟你说不清楚,反正比计算器要高级得多。不要说咱们没有,就是全国范围内也找不出几台来。”
赵立人一听傻眼了,“这么说我以后还得继续到处跑?”
“那倒不至于。”孟春晓反过来给他满上啤酒,笑着说:“有多大的锅烙多大的饼,没必要一口吃成个胖子。你刚才说的问题,实际上是企业的管理问题,归纳起来就两个东西,企业的架构和制度。”
赵立人有点懵,怎么突然扯到企业上了?
在他的眼里,企业就是国营工厂,国营的单位才有资格叫企业。
“三儿,我就是个二道贩子,呵呵,跟企业不搭边。”
“赵哥,你这想法儿不对。二道贩子怎么了?二道贩子做好了,甚至比工厂都厉害,赚得更多。你可不能妄自菲薄,自个儿看低了自个儿。”
赵立人只当他在安慰自己,苦笑着说:“三儿,咱们还是说正事儿。”
“看来你是不信啊,那我今儿就好好跟你掰扯掰扯。”
孟春晓放下碗,往椅子上一靠,翘着二郎腿说:“赵哥,做生意我不如你,但要说怎么做生意,你不如我。”
赵立人失笑道:“不对啊,做生意和怎么做生意有区别吗?”
孟春晓说:“做生意是实践,怎么做生意是理论。让我像你一样东奔西走到处跑,我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耐性。但论打嘴炮,嘿嘿,我能说一天一夜不带重复的。”
赵立人被他逗乐了,说:“行,今儿我就听听你的高见,那你说我这个二道贩子怎么做才能赶上国营单位。”
孟春晓朝他摆摆手指头,说:“你这想法又错了,你不能老是想着怎么赶上国营单位,而是要琢磨怎么超过国营单位,有句话怎么说的老着,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梦想就有多大。要是连想都不敢想,趁早回家奶孩子。”
赵立人看他嘴皮子上下一哆嗦,仿佛做生意跟弯腰捡钱一样容易,不禁直翻白眼,没好气道:“得得得,你赶紧打住!别给我讲大道理,来点实在的,也别再说什么赶超国营单位,我身板薄,就是能超过,也不敢超过。你还是给我讲讲那个什么企业管理,让我轻松轻松。”
“赵哥,做人要有梦想,否则跟咸鱼有啥区别?”
“你再啰嗦我可立马扭头走了!”赵立人都无奈了,孟三儿啥都好,就是嘴碎得厉害,有时候恨不得给他把嘴缝上。
“着什么急啊,咱们边喝边唠。”孟春晓连忙拉住他,人要是走了,难道让他对着空气吹牛?
给赵立人满上酒,两人喝了大半碗,孟春晓打了个嗝,用毛巾擦擦汗。
“赵哥,这企业管理啊,说简单简单,说复杂那是复杂极了,也是一门大学问,外国的大学里还专门有企业管理相关的专业。你现在的情况,不是我说话难听,压根就是游击队,不,连游击队都算不上,也就是散兵游勇。”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是散兵游勇了?”赵立人被他呛得直喘粗气,没这么埋汰人的,他突然觉得刚才似乎漏了一点,孟三儿不仅嘴碎,而且毒舌,说话尖酸刻薄,缝嘴太麻烦,把舌头割掉最省事。
孟春晓笑呵呵道:“赵哥,我实话实说,你也别不服气。别的不提,就说你公司……,你这算什么公司,得,就算是公司吧。你这公司没有财务,你别跟我提耗子和刘平,他俩都是二把刀,也就能对对帐,连报表是啥东西都整不明白。说的算的只有你,是吧?你把钱都抓在手里,大事小事都操心,可不得累死?”
赵立人皱眉道:“我是老大,钱当然得由我管啊,我不说的算,难道耗子说的算?”
“赵哥,你这就是典型的个体户思维。管钱在于一个管字,关键是怎么管。”
“怎么管?”
“靠制度管。就拿你来说,你既兼着会计,又兼着出纳,这肯定是不行的。你完全可以提拔两个人,一个当会计,一个当出纳。会计管账,出纳管钱。”
“三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呢?”
“这就回到了刚才说的制度。比如说需要支出一笔钱,下面的人打了报告,你签字后,出纳才会给钱,同时会计把这笔钱入账。你的工作就两个,签字和盘账,根本不用每天盯着那点钱。”
赵立人一拍大腿:“哎呦,三儿,这法子好,你怎么不早说?”
“这是企业最基本的财务制度,你随便找个单位了解一下就能搞清楚,你自己懒怪谁?”
赵立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根本没往这方面想,没这个意识。三儿,别藏着掖着,还有没有教我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他跟赵立人是合作关系,赵立人干得越好,他赚得越多,于是他斟酌了一会儿,就打开了话匣子。
“除了财务制度,你还得把公司的架子搭起来。财务制度是为了更好的管钱,公司组织结构是为了更好的管人,提高运作效率。财务部门就不提了,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销售部门……。”
赵立人刚开始还兴致勃勃的,像个小学生一样,听得非常认真,可越往后,他越觉得纳闷,可又不敢打断他,好不容易等他说得口干舌燥停了下来,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三儿,销售部门我知道,可你说的后勤、采购、客户、行政部门,呵呵,我感觉没什么用啊。”
孟春晓本以为他会像刚才那样,拍着大腿面露佩服之色,结果却恰恰相反。
被赵立人怀疑的眼神刺激得不轻,孟春晓哼了一声说:“赵哥,你的目光太狭隘了,太短浅了。”
赵立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三儿,你今儿要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我跟你没完!”
孟春晓慢悠悠地说:“行,今儿我就让你心服口服!赵哥,你知道现在你手头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吗?”
赵立人笑着道:“三儿,又来了,想让我夸你直说啊。咱俩铁,这是就是我最大的优势。”
孟春晓摇摇头说:“只说对了一小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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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优势分析
“一小半?”赵立人一脸迷糊。
孟春晓拿起碗跟他碰了碰,把剩下的都喝完,然后一边给他倒酒一边说:“我刚才就说你目光太狭隘了,两只眼睛光盯着脚下的一亩三分地儿。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渠道为王。”
赵立人茫然地摇摇头,说:“没听过,什么意思?”
“渠道为王就是说谁掌握了销售渠道,谁就掌握了话语权,就能决定卖什么东西,不卖什么东西,卖谁的东西,不卖谁的东西。只要掌握了渠道,手里就多了一个王炸。当然渠道为王不一定永远正确,首先得有好东西,没有好东西,渠道再强,也没用。”
“三儿,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赵立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可又有点不明白……,我手上可没好东西啊。”
孟春晓哈哈大笑道:“赵哥,难为你说得这么委婉,哈哈!赵哥,我问你,难道你想卖一辈子书?”
赵立人被他问住了,半晌没说话。
孟春晓说:“赵哥,只要我还编书,咱们啥事都好商量,你可以继续卖书。而且,除了卖书,你难道就不能卖别的东西?渠道为王可不是说说而已。”
赵立人眼睛一亮,似乎琢磨出点门道,急忙问道:“三儿,你别吊我胃口了,快说。”
“你手下的业务员不少了,首都周边基本上每个县都有人常驻,下面又有当地的下线,你想想,这个销售渠道像不像一张大网,网的中心就是首都。只要理顺了这张网,你手一抽,这张网就跟着动。”
“我有个想法,让你手下的人没事儿的时候就去调查,当地有什么物产,有什么紧缺的东西,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反正只要是能贩运的东西,都记下来,多多益善,最后每隔一段时间汇总到你这里。”
“三儿,长途贩运倒买倒卖,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哥,我啥时候说要贩卖了?我的意思是,把需求信息汇总起来,印刷出来后卖。”
赵立人瞪圆了眼睛:“这能行吗?没人会买吧?”
孟春晓笑着说:“得,既然你不信,那这生意我自个儿做。”
赵立人顿时打了个激灵,连忙说:“别啊,三儿,我做,咱们合伙做!”
开玩笑,孟三儿猴精猴精的一个人,他都想插手这生意,肯定有利可图。
“没问题,不过我提前给你打预防针,这生意刚开始赚得不会太多,你可得想好了。”
赵立人说:“但也不会赔钱,即便赔了,也没多少。”
孟春晓说:“肯定赔不了,就是没卖复习资料赚得多。不过你也别着急,先一边干一边摸索,积累经验,等过两年时机到了,咱们也不是不可以干贩运的生意。”
赵立人倒吸了口冷气,急道:“三儿,你可别乱来,我怕死!”
孟春晓说:“你怕死,我更怕死!赵哥,你想想,十年前,不,十年还是太久了,五年前你能想到自己做生意?还赚了点钱?”
赵立人牙疼似的咧着嘴,苦笑道:“五年前我还在农场除草割胶呢,那时候心里就一个念头,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至于做生意,赚大钱,哪儿敢想!”
孟春晓说:“是吧,这才五年,变化就这么大。其实也不用五年,三年前还以阶级斗争为纲呢,现在呢,四个现代化,恢复生产,搞活经济。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国家就能允许私人跑运输。”
赵立人赞同地点点头,然后皱着眉想了想,说:“三儿,其实现在也能跑运输,不过得找个集体单位挂靠。”
孟春晓摇头说:“这个政策我知道,但我不建议这么干,一是麻烦,二是不一定保险,三是怕以后撕扯不清。没必要,还不如等一等,放一放,过个两三年,到时候咱们再撸起袖子大干。”
其实麻烦和纠扯不清都是小事儿,他最怕的是政策有变,或者上面的政策是好的,下面执行的跑偏了。
这种事情他虽然没遇到过,却听得多,像什么几个大王,什么瓜子,什么七上八下,等等。
去年暑假回家,他就告诫过三姐儿,不要急于扩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积累经验、开拓销路、打造名声。
所以粉条厂一直维持在六个人以下,而且挂在孟州名下,只有林各庄的豆腐干厂是挂在她名下,人数比粉条厂还少一个。
今年五月底,他又特地拍了封电报给三姐儿,又嘱咐了一遍。
不是他钱多烧得慌才发电报,而是今年五月份人民日报突然刊登了一篇名叫《一场关于承包鱼塘的争论》文章。
好家伙,自从这篇文章刊出后,支持者和反对者就开始了大辩论,一直争论到现在,还没结束。
这段时间孟春晓简直大开眼界,辩论双方在报纸上隔空放炮,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孟春晓并不关心争论的结果,他更关注争辩双方阵容的大小。显然,反对鱼塘承包的一方嗓门最大。
这让他很是无奈,虽然他能确定争论的最终结果是上面对承包鱼塘持肯定态度,可从报纸上的一些文章来看,地方上相当一部分人的脑袋又臭又硬,估计很难一时转过弯儿来,执行政策的时候故意念错经也不是没有可能。
总之,他认为现在时机还未成熟,甚至还差得远。
不说别的,就拿运输业来讲,虽说交通运输是国民经济的命脉,需要掌握在国家手中,但掌握不能一定非要全部占据,完全可以将一些不重要的运输工作交给市场来做。
俗话说,路路通,百业兴,交通运输也是各行百业的血管,连私营运输都不被允许搞,还谈什么搞活经济?
赵立人听他说要大干特干,心里像是猫爪子挠的似的,“三儿,你跟我唠唠,打算干什么?怎么干?”
“当然是充分发挥你的优势,搞运输啊。做生意讲究消息灵通,最忌讳信息不对称,我刚才说那种小册子肯定有人愿意买,就是这个原因。”
“赵哥,你想啊,咱们从现在就开始市场调查,收集各地的市场信息,积攒经验和人脉,等时机成熟,咱们立马进入这个行业,哪里缺什么东西,哪里有这种东西,咱们第一个就知道,你说能不赚钱吗?”
“对对,就是这个理儿!”赵立人一下子就听懂了,越琢磨越觉得孟三儿讲得好,满满的都是干货。
“三儿,今儿我赵立人算是彻底服了你了!你想得比我长远,比我周全,没得说,今后怎么干,哥们儿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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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老师
大四了。
孟春晓突然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明年夏天就要毕业了。
对于考研和出国留学的人来说,时间非常紧迫,还有一个多星期就要考试了。
开学后没几天,收到了二姐的信。
从班长手里接过信封,孟春晓有点纳闷,二姐以前从来没给自己直接写过信,都是写给二哥,顺带着跟自己唠两句。
而且这封信挺厚的,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撕开信封,抽出一沓信纸,粗略数数差不多有十来张。
而真正的信函只有一页,几下就看完了。
原来二姐最近正在写毕业论文,写作过程中遇到一些问题,主要是数学模型方面的,她解决不了,前两天收到他的信,听说他想读经济系的研究生,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剩下的几页信纸就是她毕业论文的思路和遇到的问题,孟春晓看着看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二姐的想法有点出乎他的意料,而且相当大胆,她的毕业论文方向居然是价格改革。
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劝她改研究方向,价格改革哪有那么简单?简直就是个坑,而且是大坑,跳进去很容易爬不出来。
不过等把所有的信纸看完,他又改主意了,甚至开始跃跃欲试,也想要尝试一下。
大四的课程不多,而且孟春晓都已经自学完了,所以接下来的两节课他没怎么听老师讲什么,将二姐地信反复看了两遍,一边看一边将自己的一些思考和疑惑写下来。
然后开始琢磨二姐的思路到底行不行,其中的逻辑又是怎么样的,如果要实现目标,该从哪里入手,理论依据有哪些,具体的方法是什么,可以用哪些数学模型,等等。
这一想就是整整一天,写了小半本笔记,最后有些痛苦地揉着脑袋,没想到越思考问题越多,主要是他对经济学一知半解,很多东西似是而非。
晚上放学后,直奔图书馆,一口气借了十几本经济相关的书,然后对照着之前做得笔记,带着问题看书。
“老四,干啥呢?”田建新洗漱完后经过孟春晓桌前,随手拿起一本书。
这几天孟春晓天天熬夜到凌晨,张学红和秦守仁因为要准备几年的研究生入学考试,田建新倒还理解,可孟春晓不是明年才考试吗?
“?这是啥书?”
孟春晓头也不抬说:“其实就是,换了个说法而已。”
田建新翻了几页,问道:“前两天你说要读经济系的研究生,不会是真的吧?”
“骗你干啥?”
田建新说:“好好的数学不搞,搞什么经济,不务正业。”
孟春晓说:“搞经济咋就不务正业了?老田同志,你这个思想要不得。就比如说我二姐的毕业论文,做的是价格改革方面的研究,你说这是不务正业?恰恰相反,这跟我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
田建新把书放下,摇头说:“你呀你,不知道该说你啥好。其实按你的成绩留校当老师也不是不可能,你就没考虑过?”
“你说我?当老师?”孟春晓指着自己的鼻子,“田老大,你逗我吧?就我这样的能当老师?”
田建新皱眉道:“你怎么就不能当老师了?我觉得你挺适合的,学什么都快,脑子活,方法多,讲话幽默,你要是当老师,学生们肯定喜欢上你的课。”
孟春晓连忙摆手说:“快饶了我吧,没兴趣。再说就是想留校,你我说得都不算,瞎操这份心干啥。”
田建新一想也是,他们这些大学生看似风光,是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其实大部分人都身不由己,对未来都有些迷惘,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师哥。”
孟春晓扭头看向门口,笑着道:“李坤,愣着干啥,自个儿进来,难道还要我请你啊。”
李坤先跟田建新打了个招呼,笑嘻嘻地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师哥,我又来给你添麻烦了。”
“你没事儿也不会来,来了就没好事儿,说吧,又有啥问题?”孟春晓看经济学书看得脑瓜仁疼,正好可以换换脑子。
“极大似然估计,师哥,我看了一个星期也没弄明白。”
田建新在一旁笑呵呵地道:“小李,你算是问对人了,当初我也搞不明白这东西,还是他给我讲清楚的呢。”
孟春晓看了老田一眼,说:“那是大一上学期的事儿了,亏你还记得。今天当着你的面,我将这个问题上升到哲学高度,顺便让你加深印象。”
田建新直翻白眼:“你不吹牛能死啊!”
孟春晓没搭理他,转头对李坤道:“极大似然估计的定义你清楚吧?”
李坤马上说:“极大似然估计法是一种统计方法,它用来求一个样本集的相关概率密度函数的参数,……。”
孟春晓说:“多拗口的定义,也不知道编书的人是不是跟学生有仇,就不能说人话?按我的理解,用人话应该这么说,极大似然估计是这么一种参数估计方法,对于极少的样本观测,我们很可能观测到的就是发生概率最大的那次实现。”
田建新说:“还是挺拗口的,不过比你给我讲的要清楚多了。”
孟春晓得意道:“老田,我也在不停地进步嘛,小意思啦。”
李坤还是有些不太明白,问道:“师哥,你能不能举个例子?”
“简单地讲,一个现象已经发生了,如果站在时间线从后往前看的角度,我们可以理想地认为,这个现象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这个现象发生的“可能性”最大。比如,如果今天已经是晴天,那么可以朴素地推断:是因为今天天气晴朗的“可能性”比“阴天”的“可能性”大,所以今天才是晴天。”
“还能这么理解?”李坤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这跟他十几年的认知习惯完全相反。
孟春晓笑着说:“是不是跟你的基本常识不一样?学数学就是要打破你的基本常识,不能显然地认为是这样,就是这样,而是要先这样,所以显然是这样。就拿最大似然估计来说,如果上升到哲学高度,可以用一句话概括,所有已经发生的事件都是最有可能发生的,换句话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田建新琢磨了几秒钟,感慨道:“老四,你不去做老师真的可惜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新路子
“是啊,师哥,你当老师肯定行!我觉得你比我们系的数学老师强多了,他们只会照着课本念定义,然后就让我们做习题,哪有你讲得这么深入浅出。”
孟春晓被李坤夸得有些自得,谦虚地笑笑说:“老师肯定有他的可取之处,这话在这说说就行了,别出去说。”
李坤连忙点头说:“那肯定不能,我又不是二愣子。对了,师哥,你要改行学经济了?咋这么多经济学的书?”
田建新插话说:“你这个师哥啊,心很大,准备跨专业读经济学的研究生。”
看孟春晓点头承认,李坤却兴致勃勃道:“师哥,我们系也有经济学!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田建新扑哧乐了,“小李,你小子真敢,挖墙脚都挖到我们数学系了。我刚才还跟你师哥说,一个学数学的去搞经济,那是大材小用,不务正业。”
李坤看着田建新认真地道:“田学长,你这话我就不太认同,不管是搞经济还是搞地理,数学都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思维和工具,要不我们地理系会开这么多的数学课?高等代数、线性代数、概率统计、计量等等。我师哥要是读我们系的经济地理研究生,凭着扎实的数学功底,绝对能脱颖而出,毕业后留校评职称那都不是事儿。”
田建新被李坤呛住了,苦笑连连说:“得得,我认输,我不该瞧不起搞经济的和搞地理的,学习和专业没有贵贱之分。老四,你别躲在一旁幸灾乐祸,这事儿都是你惹的!”
孟春晓哈哈笑道:“老田,我这个师弟咋样?吃瘪了吧,哈哈!”
李坤红着脸说:“田学长,我没不尊重你的意思,我是就事论事,你可别往心里去。”
田建新笑着摆摆手说:“我又不是小肚子鸡肠,没事。不过老四,你师弟刚才说的,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行,考虑考虑,算作一个备选吧。”孟春晓敷衍道。
孟春晓很快把这事儿忘干净了,每天除了上课,基本上都在琢磨二姐的毕业论文,连跟陈淼的约会次数都少了。
今年的研究生入学考试已经结束,成绩最早也要到十二月初才能公布,在此之前,没人能打包票自己就能考上,所以考试结束后,有一个算一个,该上课的上课,该泡图书馆的泡图书馆,该熬夜的还是熬夜,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九月底,孟春晓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写成一封厚厚的信,准备给二姐寄去。
在学校邮局,专门找人称了信重,买齐了邮票,一张张贴到信封上。
“嗬,贴这么多邮票!”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同学凑过来,普通话中带着浓重的口音。
孟春晓贴上最后一张邮票,扭头看了一眼,觉得有点眼熟,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都是八分的,没多少钱。这位同学看起来挺面善的嘛。”
对方笑着说:“你好,於泯洪,80级西语系的。”
听到他的名字,孟春晓终于想起眼前的这个家伙是谁了。如果是上大学前,他可能还会惊讶,或者激动,但这两年在校园里见过太多后世的名人,上到政界高官,下到商界富豪,早就习惯了。
孟春晓伸出手道:“孟春晓,78级数学系的。”
於泯洪迟疑地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打量着他的脸,疑惑道:“你是78级的?”
孟春晓无奈道:“我可不是骗子,我63年的,15岁上的大学,你要不要看看我学生证?”
於泯洪连忙摆手,尴尬道:“不用不用,我就是有点惊讶。我62年的,比你还大一岁,今年才大二,你这都要毕业了。”
孟春晓说:“成功不在上学早晚,你说是吧?”
“呃……。”於泯洪愣了愣,随即茫然道:“或许是吧。”
看他一副不自信的样子,孟春晓心里犯起了嘀咕,不会是认错人了吧?或许这家伙只是跟那人同名同姓罢了。
不过想想就觉得不可能,这个时间,这个名字,北大西语系,三个条件同时满足,哪有同名同姓那么巧的事儿。
“老於……。”
“别别,虽然我比你大,可你是我学长,叫名字就成。”
孟春晓摆手说:“叫名字多见外,还是老於好,你也别叫我学长,小孟听着亲切。”
於泯洪嘴角抽了抽,这家伙原来还是个自来熟。
“老於,你英语咋样?”自从知道了他是大名鼎鼎的於泯洪后,孟春晓就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於泯洪推了推眼镜,笑道:“我就是英语专业的,吃饭的家伙……,凑合着吧。”
孟春晓没再说什么,第一次见面,切忌交浅言深,两人互留了地址后,孟春晓便离开了邮局。
今年以来,留学热已经趋于明朗,而且越往后,留学的人会越来越多。
这个商机孟春晓早就注意到了,但却没法插手。
他英语虽然不错,可跟专业英语人士比,还是差点火候。
再说他也没那么多精力,光高考复习资料这块都够他忙活的了。
而於泯洪的出现,又让他的心思活泛起来,他决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把他拉过来,负责编写出国留学英语教材。
不过这事儿不急,一方面於泯洪现在才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大二学生,刚接触专业英语不过才一年半时间,专业知识和经验都不足。
另一方面,出国留学的真正热潮还没到来,目前出国留学基本上都是国家派遣,自费留学的也有,但少之又少,而且政策相当严格,从经济、政治、学历等多方面对申请人员进行了限制。
比如经济上申请人要持有国外亲友负担其出国学习期间全部费用的保证书,学历上要至少有高中或大学文化水平,政治上要进行比高考政审都严的资格审查。
最重要的一点,自费留学和公费留学的地位不同。虽说国家已经下文明确对自费留学和公费留学一视同仁,但人们可不傻,潜意识里认为吃公家饭的才是最好的。
从78年年底至今的三年半时间,国家才一共向国外派遣了不到5000名留学生,平均一年还不到两千,就算有意向出国留学的人数是这个数字的十倍,也只有两万而已,这点人根本撑不起一个新市场。
所以,孟春晓觉得应该先等一等,看一看,等实际常熟再入场。
第一百五十四章 电报
自从在学校邮局偶遇了於泯洪,孟春晓就留了心,隔三岔五,有事没事就去西语系男生公寓串门,一来二去,跟西语系的学生也混了个脸熟。
偶尔也会拉着宿舍的三个哥们儿,请於泯洪宿舍的一起吃饭。
有时候孟春晓心里会脸红,我啥时候变得这么市侩了、这么功利了?
说得好听点叫感情投资,说得难听点叫放长线钓大鱼。
难道这就叫做会来事?这就叫做人情世故?
不过几次下来,他反而变得泰然处之,甚至忘掉了杂念,倒是真心实意地把於泯洪当作了朋友。
十月中旬,二姐的回信到了。
拿到信后,捏了捏,感觉比自己上个月寄的那封还厚。
二姐的信上没有任何废话,直奔主题,罗列了一大串问题。
看完信后,孟春晓一阵头大,上次二姐的问题大多是些最浅显、最基本的东西,可这次难度增大了不少,看来她这一个多月也没白费,学了不少。
当然,前一次的讨论已经解决了很多基础性问题,所以这封信上主要针对具体的方法,比如数学模型的变换、参数的设置和估计,检验的取舍等等。
花了一个星期时间,将二姐的问题答完,正打算将信寄出去,他突然想到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二姐做价格体系改革方面的研究,理论有了,模型有了,唯一缺的就是数据,没有数据,就无法进行定量化的实证研究。
虽然可以退一步,只进行理论研究,再加上一些数学模型的讨论以及预测,也能做出一篇不错的文章,但到底是差了点东西,做出来的论文就像是空中楼阁,不能落到实处。
孟春晓很着急,写信是来不及了,他先把东西寄出去,立马去给二姐拍了封电报。
第二天课间休息时,班长跑过来说:“孟春晓,有你的电报,赶紧拿上学生证去邮局。”
这个年代拍电报花费不少,都是按字数算钱,如果没急事都不会拍电报,久而久之,电报在人们的心目中就跟急事大事联系到一起。
“还愣着干啥,赶紧去看看啊!”班长一年到头也没见过几封电报,但每次通知班里同学有电报,都不是什么好事情,要么家人病重,要么是媳妇儿生孩子,要么是家里缺钱求支援。
孟春晓急匆匆地赶到邮局,拿到电报一看,松了口气,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而是二姐拍的,上面只有一个字“有”。
孟春晓对着电报纸皱起了眉头,就一个“有”字,是数据呢,还是有什么?
有数据不太可能吧,这可是全国范围内的价格数据,她能从哪获得?
回到教室,班长拉住他问:“出啥事了?”
孟春晓说:“没事,我二姐的电报。班长,你也真是的,刚才你吓我一跳。”
班长松了口气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班里每次来电报都没好事儿,我真是怕了。”
“班长,你这是关心则乱。”孟春晓心里对这个班长还是非常认可的,认真负责,脾气又好,当班长这几年,真的是在践行为同学服务的理念。
三十好几的大老爷们儿,紧张的学习之余,还要顾着他们这帮二十郎当至还不到二十的小屁孩儿,真的是又当爹又当妈,操碎了心。
班长苦笑道:“以前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眼看着快毕业了,我可不希望在这节骨眼儿上再出事。对了,听说你明年打算考研?还是经济系的?”
孟春晓看向田建新,又看看秦守仁,说:“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班长左右看看,低声说:“怎么不出国?你英语这么好,不出国可惜了。”
孟春晓说:“没兴趣,国内挺好的。”
班长拍拍他肩膀,说:“这种事儿可不能让着,机会难得。”
孟春晓哑然失笑,说:“班长,谢谢你的好意,我现在是真没兴趣出国。”
班长笑道:“得,你心里有数就行,别怪我多嘴。”
“没有的事儿,我这人虽然笨,可知道好赖。”
“你还笨?你要是笨,咱们班就没聪明人了。”班长扭头问:“徐茜,孟春晓说他笨,你同意吗?”
徐茜撇嘴说:“谦虚也不是这个谦虚法儿,成绩全班前三,这要是笨蛋,那我也想成为笨蛋。”
孟春晓苦笑道:“徐茜,你哪边的?我可从来没得罪你。”
徐茜笑嘻嘻道:“我站在真理一边,小春子。”
孟春晓脸都绿了,气急败坏道:“谁,是谁告诉你这个外号的?”
“你不在的时候,大家都这么叫,是吧,班长大人?”徐茜冲班长眨眨眼。
班长嘴角抽了抽,这锅他到底要不要接?
没等班长开口,旁边的女生们已经笑得花枝乱颤。
孟春晓瞪了她们一眼,结果几位女同志根本不怵他,反而冲他招招手:“小春子,过来一下,让姐姐好好瞧瞧。”
孟春晓看她们几个肆无忌惮地调侃自己,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倒不是她们有多泼辣,相反平时她们都挺和气的,主要是女同志在数学系是国家级保护动物,这几年都被男同学给惯坏了。
“你们啊,让我说什么好,还姐姐呢,一个个的都二十五六,二十七八的年纪了,在我面前装啥嫩。”
“来,叫声姨,姨给你糖吃。”
孟春晓立马败退,这群老娘们儿,脸皮比城墙都厚,惹不起啊。
“小春子,别走啊。”身后又是一阵哄笑,几个女同志笑得抱做一团。
孟春晓一个趔趄,慌不择路地跑回自己座位。
刚坐下,秦守仁就搂着他脖子说:“行啊你,泡妞儿有一套。”
“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孟春晓嫌弃得掰开他的胳膊。
“装吧你。啧啧,你还真不挑,上到三十的成熟佳人,下到十六七的花季少女,你都下得去手。”
孟春晓恨不得堵住他的嘴,“打住!什么跟什么啊,小心我告你诽谤。”
“我又没瞎说。”秦守仁幽幽地看着他,吃味道:“老四,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跟女生打情骂俏?”
孟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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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笑话
睡觉前躺在床上看今天的报纸,一则新闻标题引起了孟春晓的兴趣。
“关于广开门路,搞活经济、解决城镇就业问题的若干规定。……肯定了‘在国家统筹规划和指导下,实行劳动部门介绍就业、自愿组织起来就业和自谋职业相结合’的方针,今后要着重开辟在集体经济和个体经济中的就业渠道,并增加自谋职业的渠道。结合各地的具体条件,发展与人民生活关系密切的商业、服务性行业和消费品生产行业……。”
“对个体工商户,应当允许经营者请两个以内的帮手;有特殊技艺的可以带五个以内的学徒。对于个体劳动者的税收,要规定合理的税率。只要不从事违法活动,就不要从收入水平上卡他们。”
孟春晓对这个政策在这个时间点上出台一点也不意外。
最近几年,随着大量知青回城,全国范围内一下子增加了几千万的待业青年。
虽然国家想了很多办法,花了很多精力和物力,比如将一些待业青年安排进国有工厂和企事业单位,甚至一些家长年纪轻轻就办了退休,给待业在家的孩子腾出位置。
但这些办法治标不治本,而且还使得企业事业单位人浮于事的状况更加严重。
这跟池塘养鱼一个道理。池子的大小是一定的,投放再多的鱼苗也没用,搞不好连原来的鱼都因为缺氧而死。只有把池子扩大,才能养更多的鱼。
周末回到家刚放下包,赵立人前后脚的就来了。
赵立人递给他一本三十二开的小册子,说:“三儿,上次你说的东西我弄出来了,你提点意见。”
借着头上的一盏十度的白炽灯,孟春晓翻了翻小册子,看了几秒钟就觉得眼睛有点疼,把小册子扔到桌上。
赵立人连忙拿起小册子,宝贝似的拍了拍,不满道:“三儿,啥意思啊?”
孟春晓说:“这玩意儿白送我我都不带看的,更何况还得花钱买。”
赵立人纳闷道:“我觉得挺好的,你哪不满意?”
孟春晓说:“第一,纸张太小,字体太小,看得眼睛累,起码搞成十六开的,一页二十到二十二行字。”
赵立人翻来覆去看了看,说:“不小了啊,光这么一本小册子成本就一毛多,如果按你说的,成本起码得三毛钱。”
“那就提价。”孟春晓觉得这根本不算事儿,只要这东西有用,有的是人会抢着买。
“得,听你的!”
“第二,没有目录,这让人怎么马上找到有用信息?第三,各种信息一锅炖,杂乱不堪。这两个问题合到一起其实就是分区分类。分区就是要将信息按地区汇总,不能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分类就是要将信息按照商品种类和性质汇总,打个比方,活禽一类,粮食一类,针头线脑一类。这样一分不就清楚了?”
赵立人这下服气了,拍着大腿说:“三儿,真有你的,不愧是大学生,好,就按你说的来。”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小册子叫什么?呵呵,还商业月刊,月刊是能随便叫的吗?你拿到刊号了?赵哥,做人要低调啊,你起这么一个高大上的名字,不是给自己惹事儿吗?”
赵立人气苦道:“商业月刊还是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呢,那你说叫什么?”
孟春晓手指敲着桌子,说:“咱们也用不着提出版周期,这东西以后肯定不会一个月出一次,说不定很快就成了半月刊,甚至周刊。这样吧,既然是商业信息,就叫商情资讯吧。”
“好吧,听你的,过会儿你给我写下来。”
首都的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早上跑步的时候地面上铺了一层白霜,路过未名湖的时候,湖面上蒸腾着薄薄的一层白雾,不少学生一边跺着脚一边在湖边大声的朗读。
刚跑到女生公寓楼下,陈淼就从里面蹦蹦跳跳地走出来。
“怎么了?”陈淼看他一直盯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嘟着嘴问:“不好看吗?”
“好看。”孟春晓狠狠地咽了咽口水,这小娘们儿今天穿了一身贴身的粉色运动服,给他的双眼造成了极为强烈的冲击力。
陈淼高兴道:“真的?刚才我还一直担心你不喜欢呢。”
孟春晓目不转睛地说:“喜欢,你穿什么我都喜欢。不过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
陈淼紧张地问:“有点什么?哪里不好了?”
孟春晓嘿嘿笑道:“有点太诱人。”
陈淼脸刷地红了,抿着嘴唇委屈地说:“你不是喜欢那种健身裤吗?那裤子我不好意思穿,就买了身运动服。”
孟春晓纳闷道:“我啥时候说喜欢健身裤了?你可别诬赖我。”
陈淼幽幽地道:“你盯着人家姑娘的大腿和屁股看了好几眼,别以为我不知道。”
孟春晓那个尴尬啊,他以为自己眼神动作很隐蔽,没想到还是被她发现了。
而且这小娘们儿真够能忍的,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她才跟自己抱怨,换做别人,当时就发飙了。
“好啦好啦,我又没生气,笑一个嘛。”陈淼点到即止,也不跟他啰嗦,拉着他的胳膊撒娇道。
孟春晓心里郁闷死了,这事儿说来说去自己不占理,不仅如此,这小娘们儿把他逼到墙角后,又立马给自己个台阶下,好人都让她做了。
两个人并肩跑了一会儿,孟春晓往她胸前瞥了一眼,“这衣服不好看,有伤风化,以后就咱俩的时候再穿,要伤就伤我一个人好了。”
陈淼甩了个白眼儿说:“讨厌!”
“嗯,女人的话要反着听。说你讨厌的时候其实巴不得你多讨厌几次。”
陈淼被他的歪理邪说逗得咯咯直笑,“孟春晓,你讨厌死了!”
“嗬,讨厌死了,反过来听就是喜欢得都从棺材里蹦出来了。”
陈淼笑岔气了,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咋了这是?”孟春晓在她旁边蹲下问道。
“不行了,不行了,笑死我了,孟春晓,不准再说笑话了!”
“这也算笑话?你笑点也太低了吧。”
陈淼揉着肚子说:“我天生喜欢笑,别人稍微一逗我就不行了。”
孟春晓无语道:“真不经逗,看来我一肚子的笑话没处发挥了,可惜了。”
陈淼在他搀扶下站起来,好奇道:“什么笑话?说一个听听。”
“不说,怕你笑抽过去。”
“说嘛。”
孟春晓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举手投降:“我说我说。让我想想啊,有了,话说两口子做萝卜汤,妻子对丈夫说,萝卜要切成丁,做得烫才好喝。丈夫就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一个小时过后,妻子等得不耐烦了,来到厨房问,萝卜汤还没做好?丈夫气急败坏说,哪有那么快,这么长时间我只切了三个丁,还好不是切丝,要不我一个丝都切不好。”
陈淼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忍不住大笑,笑着笑着又岔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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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同行
西伯利亚冷空气携着漫天黄沙席卷了京城。
刮了整整一夜的沙尘暴,尽管窗户紧闭,窗台上还是落了薄薄的一层尘土。
赵立人一大早出门,只走了几步就吃了一嘴土,朝地上吐了两口,拉起围脖遮住嘴巴。
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最后来到一座破败的仓库。
之前他也没个正八经存放货物的地方,一直借用的是孟春晓的那处小院,最近生意越做越大,那处小院已经不够用了。
上个周他寻摸到了这座仓库,一打听居然还是闲置的,大喜过望之后,立马租了下来。
花了几天时间把仓库打扫干净,又买了些二手桌椅,他这个自封的“立人贸易公司总经理”就走马上任了。
当然,这个称呼他只私下里说说,到了外面打死他都不敢提。
还有五天就是元旦了,这两天正是盘账的日子。
到了办公室,耗子和刘平已经提前来了。
煤炉子烧得正旺,不到十平米的房间温暖如春。
脱了军大衣,赵立人蹲在煤炉子旁边暖着手,往炉底吐了口唾沫,“他娘的,这鬼天气,嘴巴里都是沙子。”
刘平提起水壶往暖瓶里倒水,说:“往年这个时候也有沙尘暴,可今年特邪性,走在路上都看不到人。”
耗子递给赵立人一根烟,说:“昨个儿半夜里窗户玻璃哗哗响,把我吓得够呛,以为闹鬼呢。”
抽完烟,三个人开始盘账。
耗子和刘平每人负责一堆账本,核对完后再交换过来核对。
赵立人背着手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皮有些沉重,拉了把椅子坐下,把腿搭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说:“你们忙着,我眯一会儿。”
睡得正香,突然感觉有人拍自己肩膀,赵立人一下子醒了,瞪着耗子问:“啥事?”
耗子陪笑说:“哥,我可不是故意吵醒你,是有人找你。”
赵立人擦擦嘴角的口水,端起搪瓷缸灌了口茶,一口将茶叶梗吐到地上,“谁?”
“孙常胜。”
赵立人皱起眉头,“他找我什么事?”
耗子一副吃屎的表情,支支吾吾说:“他说请你听戏。”
“听戏?”赵立人的眉头更皱了,手指关节轻轻地敲着桌子。
说实话,他对孙常胜这个顽主没有多少好感,确切地说,有点发怵。
孙常胜确实姓孙,但常胜却不是他的本名,而是外号,因为他能打,得了个常胜将军的名号,大家都叫他孙常胜,以至于后来人们都忘了他的本名。
他跟孙常胜并没有打过多少交道,唯一的一次就是孙常胜从他这里买了几件金首饰,而且孙常胜根本就没露面。
“还说什么了?”赵立人有些拿捏不定,虽说孙常胜退隐江湖十多年了,可他名声在外,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耗子摇摇头说:“没了,带话的人说完后就走了。”
赵立人犹豫了一会儿,咬咬牙说:“常胜将军是前辈,这个面子我不能不给。”
孙常胜请客的地方是的一家小茶馆。
约的时间是三点一刻,赵立人三点就到了,没想到孙常胜已经喝上茶了,身旁还坐着一个带金丝眼镜的中年人,一身西装革履,脚下还穿着锃亮的皮鞋。
桌上一台收音机里正放着杨宝森版的《杨家将》,中年人闭着眼睛似乎沉浸在戏曲中。
孙常胜朝赵立人点点头,然后示意他随便坐。
直到唱段结束,中年人抚掌大笑:“这一出《四郎探母》我是百听不厌啊,杨宝森老师的唱功着实了得,越听越有味道。”
孙常胜淡淡地说:“京戏我不在行,平时也就听个热闹,杨宝森唱得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只佩服他的风骨。”
扭头看向赵立人,孙常胜这才露出一丝微笑:“立人老弟,今儿请你来,我也是受人之托。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柳老板。”
“柳老板,这位就是四九城大名鼎鼎的赵立人赵老板,你们俩都是老板,肯定能聊到一块。”
“哎呀,赵老板,久仰久仰。”柳老板主动向赵立人伸出手。
赵立人一脸迷糊,茫然无措地跟他握了握手,正要开口问孙常胜,却听孙常胜说:“柳老板,人我请来了,你们边听戏边聊,我还有点事儿,先告辞了。”
孙常胜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说完朝柳老板拱拱手,转身就出了茶馆。
孙立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走远了。
“不是……。”望着孙常胜的背影,赵立人欲哭无泪,没这样的,把人诓来了,正主却脚底抹油溜了。
柳老板拉着赵立人的手,把他按在椅子上,然后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赵立人。
“鄙人柳源升,这是鄙人的名片,还请赵老板笑纳。”
赵立人看着名片,一副缩手缩脚的模样,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苦笑着说:“柳……,柳老板,你这是搞什么名堂?自打我进了门,一句话还没说呢,说实话我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
柳源升笑了笑,将名片放在桌上,拿起茶壶一边给他倒茶,一边说:“哎呀,赵老板,莫生气,莫生气,是柳某人唐突了,请喝茶。”
赵立人端起茶杯,刚放到嘴边又马上放下,“柳老板,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人性子急,你找我有事?”
“好茶!”柳源升抿了一口茶,赞了一句。
赵立人嗤笑道:“好什么茶,不就是高沫嘛。”
柳源升点头说:“正宗的高沫,快二十年没喝过了。赵老板,我的口音你也听出来了吧。”
赵立人说:“港城来的嘛,这两年首都你这样的港城人不少。”
柳源升突然叹了口气说:“不错,我是从港城来的,不过我祖籍却是大陆,十四岁那年跟随家父迁居港城,这一去就是二十五年。都说乡音无改鬓毛衰,我却正好相反,头发还没白,乡音却改了。”
赵立人听他东扯西扯,有些不耐烦道:“柳老板,您到底找我什么事儿?”
“噢噢,对不住,对不住,倒是柳某人矫情了。”柳源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然后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半只巴掌大小的木盒。
将木盒放在桌上,轻轻地打开,里面躺着一枚金灿灿的雕花戒指。
“赵老板,这枚戒指是友人送的,我听说是从您这买的,不知道有没有这事?”
赵立人心里顿时一紧,眯着眼睛看着柳源升,“柳老板,没有的事儿,恐怕您听错了吧。”
柳源升微微一笑,说:“赵老板,您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对这枚戒指的来历感兴趣而已。”
“柳老板,你买鸡蛋难道还会打听鸡蛋是那只鸡下的吗?”赵立人已经打定主意,咬死不松口。
柳源升哑然失笑,轻轻地摇摇头,说:“赵老板,大家都是生意人,生意人嘛讲究利益交换。所以,赵老板,您想要什么?”
说着,柳源升将桌上的名片推到赵立人面前。
赵立人皱起了眉头,看来书上说得一点不假,资本家真不是东西,而且厚颜无耻,虽然说的都是大实话,可你就不能委婉点?
拿起名片一看,柳源升,香江仁达贸易公司董事长,哎呦,也是做贸易的,还是同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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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故旧还是骗子?
看到赵立人对着名片不知道在想什么,柳源升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杯,小口抿着茶水。
他一点都不着急,只要赵立人脑子没进水,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后,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果然,杯子里的茶水还剩一大半时,赵立人一脸热乎地说:“柳老板,失敬失敬啊,原来您是做大生意地,我赵立人刚才有眼无珠,对不住,对不住。”
柳源升矜持地摆摆手说:“都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
赵立人笑着说:“柳老板也太谦虚了,呵呵,不知道柳老板在哪发财?都做什么生意?”
柳源升说:“什么赚钱做什么,赵老板,大陆的情况你最清楚,什么都缺,只要东西好,有多少就能卖多少。所以关键在于,货从哪来。”
“柳老板能提供什么货?”赵立人心里暗骂这个老狐狸,一上来就将我的军。
柳源升笑眯眯地说:“赵老板想要什么我就有什么。”
赵立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个假洋鬼子,口气这么大,行,今儿非让你下不来台不可。
“录音机、录像机、随身听、照相机,都是些小玩意儿,想必柳老板那边没问题吧?”
这几样生意他已经眼馋很久了,可惜因为没有门路,一直插不上手。
柳源升笑道:“小意思,录音机我可以提供夏普的,录像机和随身听我可以提供索尼的,照相机我可以提供柯达和徕卡的,赵老板还满意?”
赵立人瞪大眼睛:“当真?”
柳源升傲然道:“柳某人做贸易将近二十年,仁达也不是小公司,鄙人是不会砸仁达的牌子的。”
赵立人连忙说:“我自然是信得过柳老板。柳老板,我能冒昧地问一下,您为什么要打听戒指的来历?”
柳源升摇摇头说:“这是私事,无可奉告。”
赵立人被呛住了,皱眉说:“柳老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得,既然你不方便说,那咱们喝完茶,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柳源升没料到他脾气居然这么硬,一言不合就要翻脸,连忙道:“赵老板,莫生气,喝茶喝茶。”
赵立人抱着胳膊无动于衷,说:“我赵立人虽然喜欢钱,可要让我为了钱出卖朋友,对不起,我做不到!”
柳源升愣了愣,随即苦笑连连:“赵老板啊,误会了,误会了!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强龙,只是个生意人,来大陆求的是财,不是来结仇的。”
赵立人还是摇头:“对不住柳老板,您要是不说,我立马扭头就走。”
柳源升没办法了,放下茶杯,望着盒子里的金戒指,轻轻叹了口气:“好吧,赵老板,实话告诉你,这枚戒指很特别,它的工艺和样式跟家母戴的那枚简直一模一样,当初第一眼看到时,我还以为家母的戒指丢了呢,否则怎么会在几千公里外的京城出现呢。后来我发现,这枚戒指虽然看上去跟家母那枚很像,可花纹和雕工还是有细微差的,总的来说,比家母那枚更好。赵老板,我想见见做这枚戒指的大师傅。”
赵立人心里打了个突,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柳老板,您会不会认错了?”
柳源升摇头说:“绝对没认错,而且这枚戒指的成色很新,是最近才做好的。赵老板,无论如何请您帮忙,事后鄙人必将重重酬谢。”
赵立人不置可否地笑笑:“柳老板,不知道你找这位大师傅干什么?”
柳源升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大师傅应该姓冯,他是家父故交,家母的首饰都是找他专门定制的。”
赵立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也太巧了吧,这人不会是个骗子吧?
柳源升看他脸色,就知道自己果然猜中了,于是趁热打铁说:“赵老板,如果您觉得为难,只需要帮鄙人带个话,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来办。”
赵立人心里犹疑不定,既想跟柳源升搭上线,又怕被柳源升阴了,左右为难,眉头都挤成一团。
柳源升继续劝道:“赵老板,这个忙对于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不管成不成,柳某人交定你这个朋友了,以后你想要什么进口商品,找我柳某人。”
赵立人一听这话,恨不得立马点头答应,可理智却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柳老板,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容我考虑考虑。”
柳源升见他没有一口回绝,顿时大喜过望,说:“OK,OK,我在首都还能呆几天,住在首都饭店,赵老板如果想好了,可以打我电话,电话我都写在了名片背后,也可以直接去饭店找我。”
离开茶馆,赵立人捏着手中的名片有些不知所措,在大街上徘徊了一会儿,他没去找冯老头儿,而是直接往北大去了。
“赵哥,你怎么来了?有事?”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孟春晓刚出教室就看到赵立人一脸焦急地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赵立人给他使了个眼色,孟春晓让田建新几个先去吃饭,拉着赵立人来到走廊尽头。
“三儿,出大事了!”
孟春晓吓了一跳,连忙问:“咋了?警察要抓你?”
“呸呸呸!”赵立人往地上啐了几口唾沫,“晦气!不是我,是冯老爷子!”
“冯老头儿被抓了?为什么?”孟春晓抓着赵立人肩膀问道。
“哎呦,疼疼疼,松手!”赵立人呲牙咧嘴,“冯老爷子没被抓,是有人要找他。”
孟春晓松了口气,没好气道:“你这人,不一下子说清楚点。找就找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赵立人急得直跺脚,说:“哎呀,三儿,急死我了,是个港城人找他,而且还是顺着首饰这条线摸到我头上的,你说我能不怕吗?”
“港城人?首饰?”孟春晓也不淡定了,皱着眉问:“他找你了?”
“对啊,就刚才,还是孙常胜搭的桥,我到了后才知道正主不是孙常胜,而是柳源升,就那港城人。”
“你们说啥了?”
“他就向我打听打首饰的师傅,说是他爸的老朋友,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让我给冯老爷子带个话,想跟他见一面。不过……。”
“不过什么?”
赵立人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道:“三儿,我说实话你可别生气。”
孟春晓不耐烦道:“赶紧的,啥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他答应事成之后,能给我们提供录音机、录像机、随身听、照相机这些进口货。”
“你答应了?”
“没有!我说我考虑考虑。噢,对了,这是他给我的名片。”
孟春晓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嘀咕道:“仁达贸易公司,董事长,柳源升,不会是个皮包公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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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见
孟春晓看到名片的第一反应也是怀疑,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皮包公司?”赵立人眨巴着眼睛问道。
“就是空壳公司,除了公司名称之外,连个办公的地方都没有,这种公司基本上就是骗子的代名词,绝对不能跟这种公司打交道。”
“你是说这个仁达贸易公司是皮包公司?他娘的,居然骗到老子头上了,老虎不发威还当我是病猫,今儿我非让这姓柳的骗子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孟春晓白了他一眼,说:“你急啥急?是不是皮包公司我也不知道,等见面后摸摸他的底细再说。”
“嗯?”赵立人不解地看着他,“你还真打算答应他?”
孟春晓将名片还给赵立人,笑道:“老头子见不见是他的事儿,我呢,倒是真想见见这位港城人。”
赵立人一听这话,顿时大喜,搓着手说:“三儿,原来你也跟我一样,想插手电子产品生意啊。”
孟春晓说:“赚钱的生意为什么不做?这又不是那些走私生意,如果柳源升不是骗子,那咱们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卖行货,虽然赚得少点,但却赚得踏实。”
今天本来不是周末,不过既然遇到了这事儿,孟春晓就没留下来上晚自习,骑着车和赵立人一起回了家。
冯老头儿刚吃完饭,正坐在煤炉旁洗脚,看到孟春晓回来了,疑惑道:“今儿不是周末吧?”
孟春晓笑着说:“想你了就回来看看你。”
冯老头儿哼了一声:“鬼才信你。小赵,你为人比他实诚,啥事儿?”
赵立人看了孟春晓一眼,忍着笑说:“老爷子,我和三儿回来真的是为了你。”
冯老头儿没好气道:“为了我?连你小子都开始扯淡了。”
赵立人在他身旁蹲下,说:“不骗你老爷子。今儿下午我去见了一个港城人,他说您跟他爸是老朋友,想跟你见见面。”
冯老头儿疑惑道:“港城人?你蒙我吧?”
“我哪儿敢!真的,老爷子,这人还认出金戒指是你做的呢,连你的姓都叫出来了。
“是吗?”冯老头儿小眼睛顿时眯了起来,“什么名字?”
赵立人连忙把名片递给他:“柳源升,也就四十岁的模样,带着个金丝眼镜。”
“柳源升?”冯老头儿盯着手里的名片,皱着眉头道:“难道是柳仁政的儿子?老了老了,记不起来了。”
孟春晓惊讶道:“老爷子,这人你还真认识?”
冯老头儿一副思索的模样,有些不自信道:“我姓柳的朋友不多,去港城的只有一个,不过我可不知道他儿子叫什么。”
孟春晓好奇道:“就是你刚才说的柳仁政?到底怎么回事?”
冯老头儿看了他一眼:“都是老黄历了,不提也罢。”
“嗬,您还卖起了关子!”孟春晓不满道,“信不信半夜等你睡着了,我给你把胡子剪了。”
“嘿,你个小兔崽子,有这么求人的吗?”冯老头儿吹胡子瞪眼道。
孟春晓马上堆笑说:“好吧,我求您老人家,就当是讲故事呗。”
“这还差不多。”冯老头儿摸着山羊胡子,眯着眼睛说:“这柳仁政是辛亥年人,比我大个四五岁。他爹是个皮货商,家里开了个皮货行,不仅做皮货生意,还做苏南的绣品、景德镇的瓷器,还有咱们那的补花、草编、草帽辫,反正只要跟咱们老祖宗的手艺活儿有关的,他家没有不做的。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他们家做起了出口贸易,这些手工艺品卖到了美国、欧洲。”
赵立人忍不住惊叹道:“厉害啊!”
冯老头儿微微一笑说:“厉害是厉害,不过我最佩服的不是他们柳家做生意厉害,而是佩服他们有骨气。小鬼子来了后,柳家来了个大停业,这一停整整八年。跟他们一比,我就不行,虽然没当汉奸,可照样给鬼子纳税捐钱。”
赵立人竖起大拇指说:“还是个爱国商人!”
冯老头儿白了他一眼,笑呵呵道:“打跑了鬼子后,柳仁政开始把家产转移到香江,等到了解放后,柳家在大陆只剩下一些地皮和店铺,值钱的玩意儿都弄到了香江。等到我被专政了,这孙子第二天就带着一家老小跑路了。56年公私合营的时候,这孙子也没敢回来,直接把剩下的家产捐给了政府。”
孟春晓感慨道:“老爷子,柳仁政的眼光比你长远啊。”
冯老头儿没有反驳,长长叹了口气:“可不是,这孙子早就劝我也往香江跑,可我是个恋家的人,打死也不走。唉,这都是命啊!”
看冯老头儿情绪有些低落,孟春晓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等了一会儿,说:“老爷子,既然是故人之子,你还是见见吧。”
冯老头儿没精打采道:“见什么见?我哪还有脸去?不见。”
赵立人傻眼了,他还指望着把事情办成,能跟柳源升搭上线呢。
“老爷子,这有什么丢脸的,你刚才都说了,老黄历了,就当是走亲戚了。”
冯老头儿就是不松口,翻来覆去就是俩字:“不见!”
赵立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向孟春晓投去了求助目光。
孟春晓摇摇头,然后眨眨眼,赵立人立马心领神会。
冯老头儿精神头不高,洗完脚就回屋了。
等他走后,孟春晓说:“赵哥,明儿你就去找柳源升,老爷子不见,我去见见,后天正好周末,如果方便的话就定在后天。”
“好嘞,三儿,这次就看你的忽悠功夫了!”
孟春晓:“……。”
晚上孟春晓就留在家里过夜,第二天早上起来,洗漱的时候,冯老头儿才从自己屋里出来。
孟春晓看他顶着一双黑眼圈,打趣道:“老爷子,昨晚失眠了?”
冯老头儿翻翻眼皮,没搭理他。
孟春晓飞快地洗完脸,正要推着自行车出门,冯老头儿却叫住他。
“三儿,我年纪大了,不愿动弹,你代我去见见柳家人吧。”
孟春晓有些纳闷,问道:“不是,老爷子,你啥意思?”
冯老头儿说:“你帮我摸摸他的底,如果人还不错,就请家里来坐坐,如果……,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孟春晓心里大喜,这么安排再好不过了,“您就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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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柳源升将见面的地点定在王府井附近的鲁省饭馆,这里离首都饭店也就几步路的距离。
因为事先知道冯老头儿不来,柳源升见到孟春晓后也不觉得意外,热情地伸出手说:“听赵老板说,你是文昌人?这么说咱们还是老乡啊!”
孟春晓跟他握了握手,笑着说:“柳先生幸会,我是云河乡的,文昌县最穷的一个乡,比不上金城镇的繁华。”
柳源升摇头说:“水还是故乡的甜,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草窝。孟先生你说是吧?”
孟春晓连忙说:“柳先生折煞我了,叫我小孟就成。”
柳源升笑道:“那你也别一口一个柳先生,见外了。如果不介意,抬举叫我一声柳老板。”
三个人落座后,柳源升喊服务员要来菜单,递给孟春晓,说:“在首都能吃到家乡的味道,这一趟没算白来。”
孟春晓说:“客随主便,柳老板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我这人不挑食。”
赵立人也说:“对,客随主便。”
柳源升没再客气,一口气点了十几个菜,都是地道的鲁菜,又要了一瓶红酒。
等服务员走后,柳源升问:“冯老叔身体还好吧?”
孟春晓笑道:“能吃能喝能睡,腰不酸腿不疼,每天早晨还要溜达几里地,身体倍儿棒。”
柳源升觉得他说得有趣,大声笑道:“好啊,好啊。不过他怎么不愿意见我?”
孟春晓实话实话道:“他是这么说的,当年你父亲柳老先生劝他去香江发展,他把柳老先生臭骂了一顿,现在哪有脸见你这个故人之子?”
柳源升哑然失笑,说:“这么多年了冯老叔的脾气还没变。”
凉菜很快摆上了桌,有共和凉菜卷、双椒拌木耳、醋溜白菜片、水晶肘子、醋拌海蜇。
三个人碰了碰杯,柳源升说:“尝尝,看看味道正不正宗。”
孟春晓夹了块海蜇,入口又酸又脆,很有嚼头,不禁感慨有外汇真好。
吃了六分饱,一杯红酒还没喝完,孟春晓停下筷子,笑着问:“柳老板这次来大陆是专门探亲的?”
柳源升看了他一眼,说:“小孟明知故问啊,我老家在文昌,来首都探哪门子亲?我是来首都办事的。”
“柳老板应该不是来大陆投资吧?”
“哦?”柳源升不置可否地笑笑,说:“我是个生意人,来内地当然是为了做生意。”
“做生意跟投资是两码事。大陆虽然开放了,可内地的投资环境并不好,准确地说相当差。柳老板如果打算投资大陆,何必舍近求远?只需要跟特区那边的招商局打声招呼,剩下的事儿他们会替你办好,根本用不着你亲自跑来首都。”
柳源升来了兴趣,继续问:“那你说我来首都办什么事?”
孟春晓说:“柳老板是做贸易的,如果没猜错的话,你想做大陆的进出口贸易。而在大陆做进出口贸易,涉及到计委、外经贸、海关、外汇管理局多个部门,柳老板,你是来跑批文的吧?”
柳源升哈哈一笑,举起酒杯说:“来,小孟,我敬你一杯。”
抿了一小口红酒,柳源升说:“不错,我确实是来跑批文的,其实大前天就办得差不多了。临走之前,请朋友吃饭,朋友送了我一枚戒指,于是我又留了下来。”
孟春晓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不过却没接话。
柳源升又跟赵立人碰了一下,问:“小孟在哪里高就?”
赵立人说:“他呀,北大数学系的高材生,今年大四,明年毕业。”
“是吗?”如果刚才柳源升只是惊讶,现在他真的有点吃惊了,打量着孟春晓说:“我还以为你在部委工作呢。”
孟春晓自嘲地笑道:“我倒是想进部委,可惜人家不一定要我。对了,柳老板方不方便说说打算做什么生意?”
柳源升看向赵立人,说:“赵老板没跟你说吗?”
孟春晓说:“说是说了,而且我也觉得进口电子产品确实是门好生意,唯一的问题是外汇指标。柳老板收人民币吗?”
柳源升愣了一下,随即对赵立人说:“赵老板,非常抱歉,做进出口贸易一般都是使用美元或者港币结算。”
赵立人顿时傻眼了,不由自主地看向孟春晓。
柳源升之前就发现赵立人一直对孟春晓马首是瞻,本来以为还是错觉,现在他敢肯定了,但他细细一想,却一点也不意外,就孟春晓方才的表现,确实值得赵立人追随。
孟春晓看到桌上的水晶肘子一块都没动,于是拿起公筷给柳源升夹了一块,“柳老板尝尝老家的肘子。”
柳源升道了声谢,咬了一口肘子,嚼了几口说:“我觉得不错,有种当年的味道。”
孟春晓笑着道:“味道嘛,我只能说差强人意。柳老板,你离家多年,可能对老家的口味记不清了。”
柳源升微微点头,心里纳闷,总感觉他话里有话。
果然,只听孟春晓说:“听冯老爷子说,柳老板家的商行以前是做皮货生意的,牛皮、猪皮、驴皮、羊皮都做,还做补花、柳编、草编、刺绣这些工艺品。柳老板既然想做大陆的进出口贸易,难道不想重拾柳家商行的老传统?”
“你的意思是?”柳源升马上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可又有些不敢相信,他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怎么会想到这种方法?
孟春晓笑着说:“内地的货源由我和赵老板搞定,由你联系外贸公司组织出口。进口的货源由你搞定,大陆的市场大头肯定是外贸公司的,我们胃口不大,想办法从里面抠出两三成的货自己卖。只要资金滚动起来,外汇指标根本就是个事儿。”
柳源升沉吟了片刻,问:“可以,我跟特区进出口贸易公司的人打过交道,让他们挤出一部分货物问题不大。只是进出口货物的资金如何平衡?不管进的多了还是出的多了,总有一方要吃亏。”
孟春晓说:“我们双方成立一个合资公司,公司设在香江,并在特区设立办事处。不管是人民币还是外汇,都烂在这个锅里。柳老板也没必要认为自己会吃亏,人民币在国内还是能买到不少好东西的。”
柳源升又问:“合资公司由谁负责?”
孟春晓说:“人选由柳老板推荐。不过在商言商,我希望财务要由第三方独立审计。”
柳源升说:“没问题。还有什么要求?”
孟春晓看向赵立人,说:“我是个学生,根本走不开,赵老板可以当作代表去特区。”
“我?”赵立人差点吐血,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孟春晓在他胳膊上拍了拍,给他使了个眼色,说:“你不去难道让我去?就这么定了!”
柳源升好笑地看着他俩,双手合十搭在桌子上,笑着说:“小孟,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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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合作
是啊,凭什么让人家相信?
赵立人感觉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孟三儿说的那一通,他虽然觉得处处高明,换做自己是万万想不出这些的,可柳老板却问到了点子上,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能做到?
孟春晓扭头问赵立人:“赵老板,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赵立人一头雾水,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卖高考复习资料呗。”
孟春晓又问:“你的销售模式是什么?”
赵立人一点就通,立马接上说:“柳老板,你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大老板,呵呵,其实我赵立人也是做贸易的,不过做得是国内贸易,比不上你财大气粗。”
柳源升轻轻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我呢,现在手下有在编业务员一百多个,基本能做到黄河以北每个县都有一个业务员。另外,每个业务员手下又有几个临时工,多的有七八个,少的有两三个。不是我吹牛,今天复习资料印出来,最迟后天晚上,你在黄河以北的任何一所高中绝对能买到!”
看到柳源升听得认真,赵立人也不紧张了,重新恢复了赵大老板的气势,说:“三儿,噢,孟春晓一直跟我说,不管是做什么,计划再好都不如执行效率重要!我不是吹牛,跟我们相比,国营单位的执行效率算个屁!我们不是国营单位,根本租不到火车皮,连货运卡车都没有,就是有钱也买不到。怎么办?距离近的就蹬三轮车运过去,远的就坐长途汽车过去,运气好的话,也就是租几辆军用卡车。”
柳源升问:“赵老板怎么发薪水的?”
赵立人说:“在编的营业员每个月十块钱基本工资,多劳多得,每卖出一套复习资料,有两毛钱的提成。临时工没有基本工资,只有提成,为的就是让这些地头蛇能卖命地推销。虽然销售成本多了,可走的量大了,整体利润上升了。”
柳源升忍不住鼓掌说:“薄利多销,激发销售人员的积极性,赵老板的销售模式相当不错!柳某人失敬了!”
赵立人不在意地摆摆手说:“柳老板用不着失敬我,这些也不是我想出来的,都是孟春晓教我的,我只是依葫芦画瓢。”
柳源升看向孟春晓,笑着说:“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你是学数学的,我都以为你是学管理的呢。哈哈,小孟啊,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孟春晓轻轻笑笑,然后对赵立人说:“那本小册子呢。”
赵立人连忙从包里掏出小册子,递给柳源升。
柳源升疑惑地接过小册子,看了一眼,失笑道:“商情资讯,1981年12月下。这是……?”
孟春晓说:“赵老板手头有这么多人力资源,光做销售岂不是太可惜了。我就让他们调查当地的各种物产、价格、供需情况、地址等等,每半个月汇总一次,然后编成这本小册子,印出来对外销售,呵呵,也能赚点小钱。”
柳源升顿时来了兴趣,连忙翻看起来,“这是黄页!”
“什么黄页?”赵立人摸不着头脑,“我都是挑的最好的纸,雪白着呢,一点都不黄。”
孟春晓:“……。”
柳源升哈哈大笑:“赵老板,黄页是这种小册子的名称,不是说纸张发黄。赵老板,可不能小瞧黄页,这可都是商机啊,绿油油的钞票!”
赵立人说得口干舌燥,舔舔舌头说:“屁的商机,我们内地跟你们资本主义国家不一样,不准倒买倒卖,否则我哪会印小册子出来,直接自个儿做不就得了。”
柳源升合上小册子,问:“这本能否送给我?”
赵立人摆摆手说:“不值几毛钱,柳老板喜欢看,拿去就是了。”
柳源升小心翼翼地把小册子装进公文包,抬头看着孟春晓,说:“小孟,你让我看到了你的实力,没得说,合作的事情我同意了。来,咱们干一杯,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孟春晓嘴角勾了勾,举起杯子说:“合作愉快!”
赵立人连忙跟上,“还有生意兴隆,发发发!”
“哈哈!”
这次三个人一起把杯中的酒喝完,柳源升用手绢擦擦嘴,拿起酒瓶正要倒酒,赵立人赶紧抢过来,说:“我来我来。”
一边倒酒,赵立人一边问:“柳老板,既然合作,那份子你打算怎么分?”
柳源升看了孟春晓一眼,笑道:“这都是小事儿,大方向定下来了,其他的都好商量。小孟,你的意思呢?”
孟春晓想了想说:“我手里没外汇,大概三十万人民币。赵老板你能出多少?”
赵立人说:“给我两天时间,我能凑十万。”
按照目前的官方汇率,1美元可以兑1.8元人民币,黑市上那就高了去了,相应地黑市上1人民币可以兑换1.5元港币,即便按黑市兑换价格计算,四十万人民币差不多二十七万港币。
柳源升心里微微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这次来大陆,除了拉关系跑批文,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替家族考察内地社会政治环境。
就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他觉得孟春晓刚才说得对,目前大陆除了特区之外,并不适合投资,因此他兴致勃勃的来,前两天要走的时候却略带失望。
不过刚才他又改主意了,决定以个人的名义跟孟春晓合作。
柳家虽然财大气粗,可钱都是仁达贸易公司的,柳源升作为董事长,属于他个人的资金并不多。
二十多万港币不是个小数目,让他一口气拿出来,还真有点勉强。
沉吟了片刻,柳源升说:“这样吧,我出资20万港币。”
孟春晓心里大喜,刚才看他一脸凝重的表情,还以为他打退堂鼓了呢。
而且二十万港币已经超出了他的最低预期,又在他可接受的最高额度之内。
“可以,咱们五五分账。”
赵立人一听急了,在桌下踢了踢孟春晓,孟春晓却不为所动。
柳源升也有些纳闷,笑着说:“小孟,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春晓说:“我觉得柳老板刚才说得一句话非常好,大方向定下来了,其他的都是小事儿,都好商量。咱们首次合作,我不想吃亏,也不想占便宜。柳老板看似出资不多,可柳老板背后的能量可不小。再说公司平时也是柳老板打理,多劳多得嘛。”
“哈哈!”柳源升大笑,手指着孟春晓,说:“小孟,你将我的军啊!好,那咱们就五五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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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登门
回到家,刚进门,冯老头儿就迫不及待地问:“三儿,见到人了?”
正事谈完后,三个人把整瓶红酒都喝完了,红酒的后劲儿不小,在饭店时还没感觉什么,此时孟春晓多少有点醉意,打了个酒嗝说:“见着了,在鲁省饭店吃的家乡菜,口味正宗,改天带你去尝尝。”
冯老头儿摆摆手说:“吃饭再说,人怎么样?”
孟春晓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外表看起来不像是个生意人,不过行事却是正宗的生意人,精明心细,讲原则。”
冯老头儿不耐烦道:“我没问你这个,他为人怎么样?”
孟春晓失笑道:“我就跟他吃了顿饭,他什么为人我哪摸得清楚。”
“有没有瞧不起你?”冯老头儿不放心地问。
“那倒没有,挺低调的一个人,是吧,赵哥?”
赵立人点头说:“对,像我这样的粗人,他都没嫌弃。”
冯老头儿松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没想到柳仁政的家教不错嘛,比我强多了。对了,三儿,你们聊什么?”
不待孟春晓开口,赵立人就竹筒倒豆子般把什么都说了。
冯老头儿有些惊讶地看着孟春晓,半晌才道:“行啊,三儿,这事儿办得漂亮,没枉我教你这么长时间。”
孟春晓翻着白眼说:“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冯老头儿笑呵呵道:“得,我就不抢功了。三儿,找个时间请他家里来一趟,我见见他。”
孟春晓哑然道:“你不是没脸见他吗?”
冯老头儿嗤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以后他跟你打交道机会多,我能一直躲着他?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而且我也不太放心你的眼神,总得替你把把关,可不能让外人把你欺负了。”
孟春晓心里一暖,嘴上却说:“你个老东西,净给我添乱,明儿我得上学,你让我怎么请人家?”
冯老头儿说:“你该干嘛干嘛,明儿让小赵跑一趟就成。怎么,这个家我还当不了半个主人?我替你招待柳家的小崽子,那是给他面子。哼,他来了要是不跪下给我请安,我拿棍子赶他出去!”
孟春晓无语道:“你少吹点牛!还给你跪下,能叫你一声叔就不错了。”
冯老头儿爬起来,背着手往自己屋走去,说:“小赵,这事儿交给你了。”
赵立人狗腿子般地回道:“老爷子您尽管放心,明儿你就在家端坐着等着。”
今年春节来的早,一月中旬学校就放假了。
骑着自行车,把陈淼送到家。
两人站在楼下,陈淼依依不舍道:“你哪天走?”
去年没回家过年,今年不回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而且柳源升春节期间回文昌探亲,到时候还要跟他仔细商量生意上的事儿。
轻轻地捏捏她的手,孟春晓说:“大后天的火车票,别撅着嘴了,这两天我每天都来看你。”
陈淼刚要开口,却看到孟春晓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赶紧喊道:“妈,你也回来了。”
孟春晓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松开陈淼的手,回身说:“钟阿姨好。”
钟杨微微点点头,说:“天儿这么冷,怎么不上去坐坐?”
孟春晓以为自己听错了,狐疑地看向陈淼,陈淼抿着嘴一脸喜气,推了推他:“我妈让你上去坐坐呢。”
孟春晓顿时心花怒放,赶紧上前接过钟杨的包,说:“阿姨,我帮您拿着。”
进了门换上鞋,孟春晓打量着客厅的摆设,心里感慨万千,进这个门真不容易,整整等了一年啊。
“小孟,随便坐,别客气。”陈淼妈换上居家衣服走出来,给孟春晓倒了杯热茶。
孟春晓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杯。
陈淼小鸟依人似的靠在钟杨肩膀上,笑吟吟地看着孟春晓。
孟春晓被她娘俩盯着感觉很不自在,大冷天里额头直冒汗。
“小孟,你热吗?”钟杨笑着问。
孟春晓赶紧擦擦汗,说:“暖气开得太足,呵呵,衣服穿多了。”
钟杨说:“淼淼说你打算考经济系的研究生?”
“对。”
“你本科数学专业的,成绩也不错,怎么想转行?”
“怎么说呢,阿姨,我成绩虽然不错,可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搞纯理论研究的料,继续在数学领域里摸爬滚打,以后也做不出什么成就来。”
钟杨不知可否地笑笑,说:“你怎么对经济感兴趣了?”
孟春晓老老实实道:“其实也是临时起意。我二姐是南大经济系的,她毕业论文做的是价格改革方面的研究,去年9月份开始,她写信问我数学模型方面的东西,我一边学习,一边跟二姐探讨,时间一长,我觉得经济学还挺好玩儿的,而且应用经济学对数学功底的要求比较高。”
钟杨点点头说:“想法挺好,交叉学科确实是未来大学教育的发展方向。”
听到钟杨夸奖孟春晓,陈淼高兴地说:“妈,我就说嘛,他很聪明的!”
钟杨没搭理她,继续问孟春晓:“小孟,你二姐77级的?”
孟春晓说:“对,这个月毕业,前两天收到她的电报,年后她就来首都,去社科院经济研究所报道。”
钟杨本来对孟春晓就挺满意的,这时就更满意了。
一门三个77、78级的大学生,估计全国都找不出一家来,而且好像他四姐去年考上了金陵农学院,学校比清华北大差了点,但也不错,这么算下来,一家四个大学生,连她都有些羡慕。
钟杨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连看孟春晓的眼神都变了。
“你二姐很不错,这下好了,你们姐弟能团聚了。对了,你二哥呢?定下去哪了没?”
孟春晓说:“他跟我都是7月份毕业,至于分配到哪,我就不知道了。”
钟杨说:“到时候我帮你打听打听。”
孟春晓连忙道谢,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钟杨能主动帮忙,说明她现在已经没把自己当外人了。
坐了一会儿,陈哲敏回来了。
“哎呦,小孟也在啊。”看到孟春晓正襟危坐在沙发上,陈哲敏很是惊讶,不由得看向钟杨。
钟杨笑了笑,起身说:“老陈,你们聊着,我去买菜。”
孟春晓忙道:“阿姨,我这就走。”
陈哲敏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把他按在沙发上,说:“来都来了,吃顿饭吧,中午陪我喝两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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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退休人员
“咱老百姓,今儿晚上真呀真高兴,咱老百姓,今儿晚上真呀真高兴……。”
从陈淼家离开,孟春晓哼起了歌,而且声音不小。
刚出师大家属院,一个路人听到后,好笑道:“这什么破歌,现在大白天,离晚上还早着呢。”
孟春晓立马换了一句“咱们老百姓呀,今儿个要高兴,咱们老百姓呀,今儿个要高兴。你高兴不?”
路人白了他一眼:“神经病。”
“哈哈!”孟春晓也不生气,使劲一蹬,自行车一下子窜了出去。
到了家,看到赵立人愁眉苦脸地蹲在大门口抽烟。
“赵哥,咋了这是?抽这么多烟。”
赵立人抬头说:“三儿,年后我真要去特区啊?”
孟春晓笑道:“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你不去怎么行?你放心柳源升一个人把持着公司?你可在里面投了十万块钱啊。”
赵立人唉声叹气道:“是啊,十万块钱是我全部身家,我肯定得过去看着。可我走了这边的生意怎么办?”
孟春晓好笑道:“说来说去,原来你是舍不得这边的生意啊。”
赵立人尴尬地笑笑:“三儿,不是舍不得,是放心不下,怎么说也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孩子。”
孟春晓无语道:“你连个对象都没有,还一手拉扯大的孩子。你不会找个信得过的人帮你看着?耗子、刘平不都挺不错的嘛。”
“他俩?”赵立人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他俩得跟着我去特区帮忙。”
孟春晓说:“不是我说你,耗子和刘平跟了你不短时间了,你整天把他俩按在身边打杂,当时一起的那几个都在外面独当一面,换做是你,你心里没啥想法?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赵哥,听我的,这次去特区,耗子刘平你选一个带过去,剩下的那个就留在首都主持工作。”
赵立人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对,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点头说:“那行吧,刘平跟着我,耗子留下来看家。不过刘平走了就没会计了。”
孟春晓说:“没有就找呗,这有啥难的。”
“你让我上哪找?临时提拔?刘平这个会计也是干了一年多才上手的。”
“你也够笨的,你不会找个专业会计,那些退休的,京城里一抓一大把。”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赵立人一拍大腿,“三儿,这法子好,你怎么不早说!”
孟春晓说:“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咱们这生意还不能拿到明面上,你得找个嘴巴严、靠得住的。”
赵立人说:“你尽管放心,我现在就有个人选,你还记不记得徐二宝?她妈在锅炉厂干会计,去年为了给徐二宝哥腾地方,办了退休,现在在家闲着没事儿干,整天去我家串门。”
孟春晓说:“你看好了就行。”
赵立人了了一桩心事,高高兴兴地走了。
“三儿,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你抓紧时间。”冯老头儿也要回去过年,或许离家久了,自打元旦后,他就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就盼着回家。
孟春晓说:“我没啥好收拾的,带两件换洗衣服就行。”
冯老头儿背着手往门口走,“我去你二哥家瞧瞧,让他也赶紧收拾。”
孟春晓取笑道:“年纪这么大了,做事急吼吼的,不稳重。”
冯老头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吹胡子瞪眼道:“老子想家了!”
这两天孟春晓一天到晚乐呵呵的,没办法,因为他天天去陈淼家蹭吃蹭喝。
现在陈淼家的大门已经对他完全敞开,就连陈淼的闺房他都进去参观了。
陈淼父母见了他也是笑呵呵的,尤其让他惊讶的是,钟杨确实如陈淼所说,是个很好打交道的一个人,外冷心热,每天翻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
明天就要离京,钟杨特地收拾了一堆年货,让他带回家给家人尝尝。
提着大包小包回了家,冯老头儿不知道又跑哪浪去了。
沏了壶铁观音,打开收音机,靠在躺椅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忙碌了一年,也就这个时候最空闲。
看着桌上钟杨准备的年货,孟春晓微微一笑,从陈淼父母对他的态度来看,肯定已经默认了他俩的关系。
他和陈淼同岁,过了年也才19周岁,现在倒是不用急着双方家长见面。
陈淼没有参加去年的研究生考试,因为她的成绩已经够保研了,而且连导师都找好了,读研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等她毕业后见面也不迟。
虽然以他的成绩也能保研,可他读的是经济系的研究生,所以只能参加统一的研究生考试。
“所有老干部都要认识,实现干部队伍的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是革命和建设的战略需要,也是我们老干部的最光荣最神圣的职责……。”
感觉收音机的声音有点小,孟春晓伸手拧大音量。
“所谓精简,是说各部门各单位都要确定编制,一部分人在岗位上工作,其他的人抽出来轮训,学习考试合格以后,到岗位上工作,再让现在岗位上的人去接受轮训。总之,这是涉及几百万大、中、小干部的问题。如果企业、事业单位整顿起来,涉及的人就更多了。单单机关就涉及大约四五百万人的问题……。”
“事业单位也不是没有油水。政务院系统精简百分之三十多一点……。”
听到这里,孟春晓脑子里蹦出两个词,精兵简政,机构改革。
新中国成立至今三十多年,全国人口翻了一番,但吃公家饭的人口数量却翻了不知道几十倍。
正如广播里说的,光机关单位就涉及四五百万,这还是保守估计,加上企事业单位,那就没数了。
这年头还没下岗的说法,即便精简人员,也不会被踢出体制内,最多被调离岗位,给一个闲职打发了事儿。
想到闲职,孟春晓突然想起前两天赵立人说的找会计的事儿。
既然会计可以用退休的,那么别的工作当然也可以用退休的。
而且像徐二宝妈这样年纪轻轻就无奈退休的人不在少数,他们中间估计有不少还是单位里的骨干,不管技术还是经验都非常丰富,比这些要被精简的人强得多,就这么荒废了实在太可惜。
如果把他们中的优秀人才招揽过来,让他们继续发挥热量,这应该不难吧?
只是他一时之间还没想到要做什么,也就不知道需要哪方面的人才,所以这事儿还得放放,等年后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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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师徒
一大早,孟春晓睡得正香,就被冯老头儿从被窝里拖出来。
“睡睡睡,都几点了还睡!”冯老头儿的口水都喷到他脸上了。
孟春晓揉揉眼睛看了眼时间,抱怨道:“这才几点,我们九点多的火车呢。”
冯老头儿却不管那么多,在一旁不停地催促他。
收拾利索,拿上行李,锁上大门,两个人又去了孟国庆家。
“三儿,你们坐着等等,我再去给小雪拿几件衣服。”苏梅是不愿意回去的,主要是孩子太小,天气还这么冷。
去年回家孟雪就得了一场感冒,整个春节她就没过好,光着急上火去了。
孟国庆无奈道:“你就别再收拾了,衣服尽够,就是不够,咱们回去再买也不迟。”
苏梅呛了回去:“说得轻巧,合着不是你挨冻。”
直到上了火车,总算消停下来,孟国庆这才有功夫搭理孟春晓:“忘了问你,你给娘买东西了?”
孟春晓说:“买了件棉袄,还有一双皮鞋。”
孟国庆吭吭哧哧说:“那个啥,跟你商量个事儿,皮鞋你留着,棉袄就当是我买的,行不?”
孟春晓:“……。”
孟国庆说:“年底忙死了,学校里、家里忙得一塌糊涂,呵呵,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三儿,给句痛快话!不行我就去县城买。”
“行,我哪敢说不行。”
到了文昌县,剩下的路坐的是孟州开的拖拉机。
离家近了,冯老头儿心情不错,笑着说:“你小子能耐了,连拖拉机都开上了。”
孟州乐呵呵道:“还凑合着吧,拖拉机送货方便,一趟能顶三轮车十几趟,方便。”
孟春晓问:“怎么还送货呢?”
孟州说:“小客户还是自己上门拿货,只有大客户我们才送货上门。”
路过云河乡,先去了苏梅家,放下年货也没多留。
冯老头儿本来想回家住,可孟州说他的那两间破房子去年秋天塌了,没办法,他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去石湾村。
拖拉机一直开到家门口,老娘早就等着了,还没等拖拉机熄火,就窜了过来,抱着孟雪一个劲儿地稀罕。
孟春晓喊了声娘,老娘抬眼看了看他,没好气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孟春晓笑着说:“这是我家,你是我娘,我哪能不回来?娘,我给你买了双皮鞋,过会儿你试试。”
老娘立马高兴起来,扯着嗓子大声说:“你说你,还没工作给娘买啥皮鞋,我听说皮鞋老贵了,是不是得二三十块钱?”
孟春晓嘴角抽了抽,老娘绝对是故意这么大声的,就是为了让看热闹的人都能听见。
得,她既然这么爱面子,那就成全她,于是他大声说:“二三十块钱可买不到,我给您买的这双,花了整整一百块钱!”
老娘一听这么贵,心里肉疼极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声说:“花这个冤枉钱干啥!你个败家子儿!”
孟春晓:“……。”
不过等进了门,试穿了新皮鞋之后,老娘再也不怨他了。
还别说,一分钱一分货,这皮鞋穿起来又舒服又暖和,脚下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脱下皮鞋,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老娘慈眉善目地问:“三儿,晚上想吃啥,娘这就去给你做。”
“随便,只要娘做的,我都爱吃。”
孟国庆刚才去给冯老头儿安排住处,刚进门就听到老三说这么肉麻的话,不禁直翻白眼,这小子出去几年,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了。
“国庆,那老东西来干啥?”老娘对冯老头儿相当嫌弃,她还记得老二结婚那天,这老东西过来蹭吃蹭喝不说,却只提了半包红糖和一瓶破酒,一毛份子钱都没给,小气得很。
孟国庆看了孟春晓一眼,说:“娘,他是三儿的师傅,可不是我请来的。”
孟春晓差点吐血,瞪着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二哥,他啥时候成了我师傅?”
孟国庆笑道:“你跟着他读书,不是师傅是什么?娘,你不觉得三儿长进了不少?他师傅的功劳不小。”
老娘不停地点着头,说:“对对,三儿确实长进不少,都知道给我买穿的了。既然是三儿师傅,那咱们可不能慢待了人家,戏文还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呢。三儿,去问问你师傅晚上吃什么。你说你,怎么不早跟娘说呢,刚才我差点拿棍子赶他……。”
老娘唠叨着去了厨房,孟春晓幽幽地看着孟国庆:“二哥,你这是啥意思?”
孟国庆说:“瞧你这熊样,咋了?他给你当师傅还委屈你了?说不定人家还不乐意收你这个徒弟呢。”
孟春晓张了张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拍拍孟春晓的肩膀,孟国庆语重心长道:“三儿,这两年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你有没有进步我能看不出来?你算是真正长大了,二哥替你高兴!”
孟春晓半信半疑,说:“二哥,你可别哄我。”
孟国庆笑着道:“我哄你干啥?前两天冯老头儿跟我说过,说你最近长进不少,他很欣慰,总算没辜负他这两年在你身上花的心思。”
孟春晓咽了咽吐沫,有些不敢置信,“他真这么说的?”
孟国庆说:“你这人,心里都相信了,就是嘴硬。你说他这么大年纪了,没儿没女,这么督促着你,为的是啥?”
孟春晓连忙说:“让我给他当孙子想都别想!”
孟国庆白了他一眼:“当个徒弟总行了吧?”
孟春晓问:“这是他的意思?”
孟国庆摇头说:“他倒是没说,是我自个儿琢磨的,感觉有这个意思。”
孟春晓老大不乐意,问:“他自己怎么不跟我说?”
“噢,上杆子求你给他当徒弟?你也真能想。得,这事儿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
家里虽然房间多,可人口也多,冯老头儿只能跟孟春晓住一个屋。
孟春晓在房间门口徘徊了一会儿,轻轻地咳了咳,推开门,看到冯老头儿正抱着茶壶打盹呢。
“老头子,我娘让我来问你,晚上吃啥?”
冯老头儿睁开眼睛说:“客随主便,你们吃啥我吃啥,我跟你不一样,不挑嘴。”
孟春晓爬上炕,偏腿坐在炕沿上,笑嘻嘻地说:“老头子,问你个事儿。”
“啥事?”
“那个啥,你想不想收个徒弟?呵呵,你看我骨骼清奇,眉清目秀,给你当徒弟咋样?”
冯老头儿顿时眯起了眼睛,笑呵呵地问:“你还讲究这个?”
“啥意思?”孟春晓有些摸不着头脑。
冯老头儿白了他一眼:“搞些虚头八脑的,都是形式主义!”
孟春晓愣了愣,随即笑道:“你个老东西。”
冯老头儿也笑着说:“你个小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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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机器
回家的第二天,三姐儿两口子过来了。
三姐夫林德峰也开上了拖拉机,后斗里拉着年货。
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老三,梦春燕踮着脚揪着孟春晓的耳朵,“咱家三儿都长成帅小伙了!哎呦,不得让大姑娘小媳妇儿眼馋死!”
孟春晓被她调侃得红了脸,连忙弯着腰说:“姐,姐,松手,这么多人呢。”
梦春燕哈哈大笑:“得,你还不好意思了。”
老娘又开始扯着大嗓门说:“啥大姑娘小媳妇儿,咱家三儿才看不上呢。三儿啊,在学校里谈了个对象,跟他一般大,老丈人丈母娘还都是大学教授呢。噢,人家还给我捎了一堆年货,你说这多不好意思啊!”
“是吗?三儿,呦呦,你行啊,走走,屋里好好跟姐唠唠,是哪个姑娘把俺家三儿的魂儿勾去了。哈哈。”
孟春晓当然只捡好听的讲,再加上苏梅在一旁添油加醋地夸陈淼如何如何好,孟春燕乐得合不拢嘴,打心眼里替他高兴。
眼看着快晌午了,孟国庆和苏梅带着孩子去苏梅家,这是昨天已经说好的。
三女婿上门,还送了这么多年货,老娘心里欢喜,自去厨房忙活做饭。
“姐,姐夫,那两个厂子你们没扩大规模吧?”
林德峰说:“我和你姐都记着你的话呢,可没敢继续招人,宁可少赚点。”
“可不是少赚了!”三姐儿激动道,“还有你,三儿,你可害死姐了,净整些馊主意。”
林德峰拉了拉她的胳膊,说:“我觉得三儿的想法才是正路,没什么比良心安稳更好了。”
孟春晓纳闷道:“咋了这是?我出啥馊主意了?”
孟春燕摆手说:“姐就是唠叨两句,可没真怪你。也没别的事儿,就是你说什么宣传绿色食品,安全健康,屁用没有,人家都挑便宜的买,谁在乎这个?我和你姐夫没办法,只能降价卖。”
林德峰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笑着对孟春晓说:“你别听你姐瞎说,咱们石湾粉条的名气都传到了省城。咱们的粉条不用明矾,更不用硫磺熏,原汁原味,虽然卖不了高价,不过也没亏本,今年还赚了一万多。”
孟春燕当着亲弟弟的面,没有那么多顾忌,说:“一万个屁,你四舍五入的一万,实赚了七千二。哼,我在林各庄开的豆腐干厂,也就一年工夫,都挣了不止两万。按照前年的利润,如果粉条还是老做法,我今年光粉条就能赚五六万。”
说完,孟春燕气呼呼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呸的一声:“烫死我了。”
刚才光听着三姐抱怨,一直插不上话,这时孟春晓才开口说:“姐,你着啥急?我不是跟你说了嘛,这两年主要是打基础,积累经验,顺便把石湾粉条的名声打出去。”
孟春燕白了他一眼:“我知道,可我就是心疼,这两年得少赚多少钱啊。”
孟春晓笑道:“姐,我这次回来,给你带来个好消息。”
孟春燕撇撇嘴说:“你能有啥好消息?”
孟春晓说:“年后有个香港的大老板回来探亲,他是做进出口贸易的,你想不想把石湾粉条卖到国外去?”
孟春燕瞪大眼睛:“乖乖,你还认识香江大老板?蒙我吧?”
孟春晓说:“不信拉倒,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林德峰却知道这个小舅子有能耐,心里有些信了,不过还是有些纳闷,问:“三儿,外国人也吃粉条?他们不都是吃面包喝牛奶吗?”
孟春晓笑道:“那是欧美人,可外国不止欧美,像香江、东南亚、东瀛,哦,还有欧美的华人,他们也吃粉条。”
孟春燕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连忙问:“三儿,你不是跟姐开玩笑?”
孟春晓翻了个白眼:“我跟你开这种玩笑干啥?”
孟春燕激动道:“三儿,没得说,姐干了。等那个大老板来了,你帮我跟他说说。”
“没问题。”
孟春燕只激动了片刻,马上又冷静下来,疑惑道:“三儿,你说人家香江大老板能看上咱们这种小作坊?”
孟春晓说:“只要干净,质量好,就肯定行。”
林德峰砸吧着嘴说:“还有个问题,那个大老板要多少?要的少还好说,如果要的多了,我们产量跟不上啊。又不能多雇人,哎呀,这事儿……。”
“对啊,三儿,万一我们供不上货怎么办?”
孟春晓也觉得这是个大问题,要想扩大规模,肯定要招人,可现在又不敢招人,这可怎么办?
林德峰说:“不能招人,那咱们就上机器。”
孟春燕没好气道:“你这不说的废话么?我也知道要上机器,机器可不是人,再多别人也说不了闲话。问题是上哪去弄机器?我都问过二哥了,他可不会造机器。”
孟春晓忍不住笑了,孟春燕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笑,大队长说这瞎话就是从你这传出来的。”
孟春晓尴尬地咳了咳,说:“姐,姐夫,我倒是有办法。”
“啥办法?你能搞到机器?”孟春燕抓着他的胳膊问。
“现在还不确定,等回到首都再说。”
回家前,他还在琢磨招揽退休职工继续发挥余热,今天正好碰上了这事儿,他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首都这么多退休职工,从里面找几个懂机械设计和制造的应该不难。
孟春燕显然对他没什么信心,但又不愿拂了他的好意,勉强笑道:“得,那姐再等等。”
腊月二十五,四姐和二姐一家从金陵回来了。
一年多没见四姐,孟春晓都快认不出她了,一头波浪卷,嘴唇涂了鲜红的唇膏,下身穿着牛仔裤,绷得紧紧的,简直辣眼睛。
老娘一看她这副打扮,气得直打哆嗦,抄起鸡毛掸子就追着打。
老娘抽了孟春实一顿,气也消了,骂骂咧咧地去厨房做饭了。
孟春晓说:“姐,你不用化妆就很漂亮,整那些有的没的干啥,花了冤枉钱还对皮肤不好。”
孟春实拧着他的耳朵说:“你现在说风凉话,刚才娘打我的时候,是谁在那咧着嘴笑?”
二姐在一旁看不下去,没好气道:“老四,我早就警告过你,别整些幺蛾子,咱娘肯定看不惯。还不去把脸捯饬捯饬?把裤子也换了,一个大姑娘,穿这么紧的裤子,我看着都替你害臊。”
“不懂时尚,没眼光!”孟春实小声嘟囔道。
二姐一瞪眼,孟春实吓得像兔子一样溜回自己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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