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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把水壶     将骄txt下载     将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五章 一封书信入汴安

    “是吗?”霍清然冷笑:“你这刺史府看来守卫还不够,我在这里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刘刺史连东黎特使都敢杀,连东黎齐王都敢下毒,我怎么就不敢杀个大凉特使了?刚好手痒,杀一个来玩玩!”

    霍清然说完,手中稍一用力,锋利的匕首便嵌入刘世清脖子。

    “呃啊——”刘世清痛呼,知道方才的话都被她听了去,不会再上自己的当,怕她真的下手杀自己,赶紧道:“住手!你要问什么?我说我说!”

    “这个人是不是赫连莞的人?”霍清然以眼神示意一旁的青年。

    “是。”刘事情答道。

    “赫连莞要你做什么?”霍清然又问。

    刘世清犹豫了一下,说道:“长公主要我取你的……你的项上人头。”

    赫连莞要杀她,她自然知道,只是为何还要对萧玧下手?

    “既然只是要取我的命,那你为何对我国齐王下迷药?”

    刘世清眼珠子一转,辩解道:“我没有,我怎敢对齐王下毒,有碍两国邦交的事情……”

    “说实话!”霍清然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刘世清脖颈处有鲜血渗透出来。

    刘世清痛得抖了抖,哀声道:“我说我说……我知道东黎齐王不能动,为了瞒过他只好先将他迷倒,等杀了你,再把他唤醒,如此一来齐王只会以为他是坠河受了重伤之后晕倒的,不会起疑,也不会知道是我们杀的你。”

    “哼,你倒是耍得一手好阴谋。”霍清然轻蔑道。

    “我都说了,你别杀我,我……我也是被逼的,长公主拿我儿子威胁我,我也是没办法呀,不然我跟你无冤无仇,怎么会想杀你?我都是被逼的。”刘世清道。

    霍清然道:“按我说的做,我可以考虑不杀你。”

    “做什么?”刘世清问。

    霍清然不答,撤下匕首,转身走到书桌边,铺好宣纸,提笔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写了下来。

    刘世清见霍清然专心于纸笔,想趁此机会呼救,谁知刚一张嘴,噌的一声,那把匕首以雷电之势激射过来,割破他脖子右侧,嘭——猛地没入身后的墙面。

    刘世清吓得浑身一僵,连脖子上的伤痛都感觉不出来,只直勾勾地盯着霍清然。

    霍清然将写好的信折好,放进信封里,仔细地封装完毕,然后起身,走到刘世清身边,拔出匕首,道:“再敢妄动,下一刀就要你的狗命!”

    刘世清胆战心惊地咽了口唾沫,道:“好好,我不妄动,绝不妄动。”

    霍清然伸手解了他的穴道,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便将他提起来,拖到书桌边,道:“在这封奏表上写你的名字,盖上你的章。”

    “好……好,我写。”刘世清提笔,手抖得跟筛子似的。

    “别抖!”霍清然怒道,这么抖,写出来成什么样子。

    刘世清左手将右手手腕握住,极力控制右手,好一会儿才不怎么发抖,落笔签下名,盖上印章,然后推给霍清然道:“写好了。”

    霍清然看了一眼,道:“拿着它,起来。”

    刘世清听话地拿起信封,站起身。

    霍清然将他的衣领提了提,挡住脖子上的伤痕,道:“去叫人来把这封奏表八百里加急送到赫连昀那儿去,还有,在汴安回信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食物和水都送到门口。”

    说罢,霍清然扯着刘世清来到门口,推门,同时将匕首紧紧抵在他的后心。

    “叫人。”霍清然命令道。

    “来人呐!”刘世清唤道。

    “大声点!”霍清然手中匕首往前刺了刺,穿透了刘世清的官服和内里的皮肤。

    刘世清赶紧提高音量:“来人!人都去哪儿了!”

    高喊了好几声才有人听到,一名小厮匆匆赶来,道:“老爷有何吩咐。”

    刘世清将信递出去,道:“这封奏表立刻给我安排八百里加急送到汴安,交给陛下。”

    小厮接了信,道:“是,小的这就去办。”

    “在陛下批复没有下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许来打扰我,食物和水都送到门口。”

    小厮听得有些发懵,但是刺史的话他不敢不听,也没资格质疑,只好懵懵地道:“是。”

    刘世清嘴唇轻轻颤了颤,做了个“救我”的口型,奈何小厮一直低着头听吩咐,不敢直视刺史,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霍清然见他有异动,匕首又往前递了两分,刺了进去!

    “呃……”刘世清忍不住打了个颤。

    “老爷还有何吩咐?”小厮问道。

    刘世清咬咬牙,极不情愿地说道:“没有了,快去办。”

    “是。”小厮恭敬地倒退几步后离开了。

    见小厮匆匆跑远得背影,刘世清一阵悲痛。

    霍清然关上门,将他拖回椅子上,重新封住他的穴道。

    “你要干什么?你说过不杀我的!”刘世清惊恐地看着霍清然。

    “聒噪。”霍清然说罢,便又点了他的哑穴。

    世界总算是清净了。

    而后她自己到塌上躺下,和衣而眠,奔波了一晚,头又开始疼了,看来得好好休息一下。

    赫连昀,我将赫连莞所作所为都一一陈述给你,你会怎么处置这件事?

    我只等三天的时间,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地答复……

第五十六章 圣驾临

    霍清然将刘世清和赫连莞的人关在房里三日,期间,刺史府守卫队的卫长多次前来询问,霍清然都挟持刘世清应对蒙混过关,但随着刘世清闭门不出的时间不断拉长,其他人也越来越起疑。

    第三日傍晚,卫长方通再次带人敲响了刘世清的房门。

    “大人,到底发生了何事?已经三天了,您为何一直闭门不出?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方通在门外问道。

    霍清然解开刘世清的哑穴,示意他应答。

    “无事!你们走远些,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再过来。”刘世清回道。

    方通又道:“大人!如今府内事务繁多,您再这样闭门不出恐有不妥啊!”

    “放肆!何时轮到你来指责本史?赶紧退下!否则本史决不轻饶!”刘世清苦着脸大声道。

    “大人,属下等实在担心您的安全,您可否出来让属下一见,确保大人无虞,属下便立刻退下。”方通答道。

    刘世清看了看霍清然,想看她要他如何应对。

    霍清然之这个卫长与一般守卫或是小厮不同,绝不会那么好骗,是以她不能让刘世清出去。

    “让他滚。”霍清然低声道。

    刘世清便道:“连本史的话都不听了吗?成何体统?都给我滚!”

    刘世清一边说着让方通滚,一边却充满希冀地望着房门,希望他能破门而入。

    方通仍是不愿退下,这几日来,刺史每次都是如此回复,他总觉得事情不对,大人从来没有如此异常过,恐怕是有事发生,这次他也要一探究竟!若是有事,他可捞一功,若是无事,大不了被大人责罚一顿板子。

    “大人,属下不能走,哪怕您要责罚属下,今日我也要进来,一切都是为了大人您的安全着想,还请大人见谅,冒犯了!”方通说完突然撞开房门,带着一群守卫冲了进来。

    霍清然一把抓住刘世清,匕首紧紧贴着他的脖子。

    方通见状惊呼:“什么人?快放了大人!”

    果然有异!这几日来他竟然都没有任何察觉!

    霍清然道:“别过来,否则我立刻杀了他。”

    “别过来,都别过来!”刘世清惊慌喊道。

    方通怒道:“大胆狂徒,竟敢劫持刺史,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现在放了大人,我还能留你个全尸!”

    霍清然冷笑:“按我说的做,否则,立刻让你们大人身首异处!”

    “你敢!”方通断喝。

    霍清然手上轻轻用力,刘世清这几日刚刚愈合的伤口一下子又给割开了,鲜血汩汩流淌。

    刘世清大叫:“你敢!赶紧按秦特使的话去做!”

    “大人——住手!好,你要我做什么?”方通探手,示意霍清然停手。

    “立刻放了三天前夜里在前门鸣冤的人。”霍清然道。

    “好。”方通应了一声后吩咐身旁的人道:“赶紧去把那小子放了。”

    “是。”一名守卫应声退了出去。

    “准备几辆马车,把东黎的使节全部带上马车。”

    “好,立刻去准备。”方通吩咐道。

    “是。”另一名守卫应了一声,刚准备退下,突然被方通抓住。

    “等等!”方通对霍清然说道:“你放了我们大人,否则我就杀了东黎的人。”

    霍清然冷哼一声,道:“杀了东黎的王爷,你们整个刺史府的人都要陪葬!”

    方通道:“我们不杀齐王,不过其他人就不敢保证了。”

    霍清然稍一犹豫了一下,方通突然将他手中的剑向霍清然掷来,霍清然想着还要留刘世清做证人,没打算现在杀他,便扔下他躲了开去。

    方通抓住机会和守卫们一齐冲了过来,霍清然提起方通掷过来的那把剑与他们混战在一处。

    一番拼杀,霍清然冲出房间,打算伺机逃走,正当双方争斗不休时,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众人大惊,却又不太敢相信,激斗之下一时无法停手去查看。

    “皇上驾到——”那声音又近了。

    “都给朕住手!”一声怒喝声传来。

    众人这才纷纷停手,见一队金吾卫已经将院里的人团团围住,一名气度不凡的男子从院门处跨入,面带怒色,裹挟着一股逼人之势前来,让人一见便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

    但这些刺史府守卫们未曾面见天颜,一时也不敢确定他究竟是不是皇帝,一个个都愣着不动。

    刘世清被人扶着从房间里出来,见到那男子便哆哆嗦嗦地跪下:“微臣参见陛下——”

    其余人见刺史如此,立刻跪下:“参见陛下——”

    庭院中央,唯有霍清然一人长身玉立,看着赫连昀。

    还有他身后满面怒色、不情不愿的赫连莞。

    没想到他竟然亲自带着赫连莞来了!

    赫连昀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忽的,怒容消散,微微一笑。

    四周跪伏一片,“万岁”之声山呼不止。

    两人遥遥相望。

    赫连昀向她走来,行至她面前,对她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原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期。

    “皇上!快抓住这个妖女,她擅闯微臣府中,意图对东黎的齐王殿下行不轨啊!”刘世清容情悲怆地高声呼喊。

    “哦?是吗?”赫连昀居高临下,看着匍匐在跟前的刘世清。

    刘世清悲痛地哭道:“千真万确啊,皇上,微臣为了保护齐王,被这妖女劫持三天三夜不得脱身,险些身死,但微臣个人性命事小,齐王安危、两国邦交事大呀!皇上,决不能轻饶此人!”

    刘世清说着,声音逐渐高亢,语气逐渐悲壮愤慨,义愤填膺。

    赫连昀现在远处,看着刘世清,恨不得冲过去将他的嘴给缝上。

    愚蠢!皇兄难道会不认识东黎特使吗?!

    赫连昀认真地问道:“既然如此,依爱卿只见当如何处理?”

    刘世清喜不自胜,抬起头来,道:“依微臣之见,当枭首示众,九族之内皆充为奴,流放千里!永不得归!”

    “好。”赫连昀满意地点点头,对刘世清道:“爱卿提议甚合朕意,朕正愁不知该如何处置。”

    “谢皇上。”刘世清欢喜地笑道。

    “来人。”赫连昀微微笑着道:“承州刺史刘世清,谋害东黎使节在先,陷害秦特使在后,有损两国邦交,此乃两国万民所不容之恶,特,赐刘世清斩首示众,九族之内发配为奴,流放千里,永不得脱奴籍!”

    刘世清脸上的笑容随着赫连昀的话一点一点凝固,消散,不敢置信,最后变成痛苦流涕。

    “微臣冤枉啊皇上!冤枉!”刘世清猛地以头抢地,重重磕头。

    “还不快带下去!”赫连昀敛了笑,冷冷道。

    两名金吾卫上前将挣扎不断的刘世清拖了出去。

    周围跪地的守卫们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一口。

    赫连昀朗声道:“两国邦交,绝非儿戏!不容任何人任何人破坏,将这府中所有人全部拿下,一一盘查,凡知晓、参与此事者,严惩不贷,绝不容情!”

    “是!”一众金吾卫齐声回答。

    声若洪钟,威震八方!

第五十七章 任她处置

    大厅之中,三人对立,另有一名青年男子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人我给你带来了,说吧,你想怎么处置?”赫连昀对霍清然道。

    霍清然手里攥着一把剑,看了看地上的人,对赫连昀道:“我杀了此人,想必皇上不会介意吧?”

    赫连昀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霍清然提剑走向地上的男子。

    男子闻声抬头,惊恐地后退,求救的目光投向赫连菀:“长公主,救救奴才!”

    赫连菀咬着唇,恨恨地盯着霍清然,但并未出声。

    “公主救我!”男子喊道:“不要杀我,奴才知道错了!饶了奴才吧!”

    赫连菀仍旧不发一语。

    男子见求救无望,爬起身就想跑,霍清然将手中的剑猛然掷出,噗嗤一声,穿透男子背心。

    那男子向前扑倒,痛苦地呻吟着挣扎了几下便再不动弹了。

    霍清然回头,目光扫向赫连菀,冷冷开口:“该你了。”

    赫连菀怒道:“你敢!”

    霍清然道不答,冷漠地走向她。

    赫连菀惊慌地躲到赫连昀身后,道:“皇兄,她好大的胆子,敢对我动手,快把她抓起来!”

    赫连昀叹了口气,对霍清然道:“你想如何处置?”

    赫连菀大惊失色,惊恐地拉着赫连昀道:“皇兄,不要……”

    霍清然道:“丹棱公主,从建邺开始,你就几次三番派人刺杀我,若不是我命大,恐怕早就死在你手里了。”

    赫连菀咬咬牙道:“那是你自找的,本公主杀你一个下贱奴才又如何?!”

    “既然你能杀别人那就应该明白,别人也能杀你!”霍清然斜睨了她一眼。

    “我可是堂堂大凉长公主!”赫连莞怒道:“谁敢动我!”

    “大凉长公主,谋害东黎使臣,致使东黎使节损伤过半,东黎齐王险些殒命,严重损害了两国之谊!若我将此事上达东黎天听,致使两国联合破裂,战乱四起,你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霍清然逼问。

    赫连莞气哼哼地道:“打仗就打仗,难道我大凉泱泱大国,会怕你们东黎不成,皇兄,我们……”

    “住口!”赫连昀大喝一声。

    赫连莞被吓得呆了呆,嘴唇微微发抖,委屈地望着赫连昀。

    “事关两国邦交,岂容你儿戏?”赫连昀肃色道。

    赫连莞两滴眼泪挂在睫毛上,吸着鼻子委屈道:“皇兄,从小到大,你都没有这样凶过我,是不是你现在也被这个女人给迷惑了?”

    赫连昀强压下怒气,呼出一口气,放低了声音道:“从小到大,朕就是太惯着你,才导致你今日这般飞扬跋扈的性格,闯下如此祸端!战事岂能轻起?你可知战乱一起,大凉多少好男儿会殒命?多少家庭会破碎,多少女子、老人和孩子会身死?”

    赫连莞仍旧不服输,道:“那又如何,平时养着那么多军队,不就是用来打仗的吗?我们大凉那么多人,死几个又能怎么样?他们为国而死,是光荣,是……”

    “闭嘴!别再说了!”赫连昀声音再度拔高,怒气虽盛,其中的失望却也难掩。

    “为什么不能说?我就要说!”

    “秦特使,朕的妹妹犯了错,一样要受罚,朕,就交给你处置。”赫连昀转头对霍清然说道。

    霍清然道:“皇上这么说,我要怎么处置都可以咯?”

    赫连莞登时便怕了,赶紧躲回赫连昀身后,拉着他的衣角道:“不要啊皇兄,她会杀了我的,不要……”

    霍清然拔出匕首,一步步走近赫连莞,道:“赫连莞,在建邺你曾派人暗杀我,我没有说过什么,到了汴安,你又多次暗杀,今日,是不是该一并还回来了。”

    赫连莞摇晃着赫连昀,惊慌道:“皇兄救我,救救我,皇兄!”

    赫连昀从她手中扯出衣角,把她拉出来,面对霍清然,自己退到一旁,背过身去。

    赫连莞哭着跑过去拉住他:“皇兄,不要……不要把莞莞交给她,莞莞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怎么忍心看着莞莞去死,你说过的,母后不在了,你要护着莞莞一辈子的,皇兄……为什么……”

    赫连昀攥了攥拳头,顿了顿,终究还是抽手,冷冷道:“你做的错事太多了,现在,朕也帮不了你。”

    “皇兄!你是皇帝怎么会帮不了我呢?你快杀了她,你杀了她呀!”赫连莞哑着嗓子哭喊。

    霍清然一步步逼近,赫连昀却完全看也不再看她。

    眼看着霍清然快到跟前了,赫连莞踉跄着后退,好几次险些绊倒。

    “皇兄……你为什么这么狠心,皇兄——”赫连莞凄厉的呼喊声声入耳,赫连昀负手而立,看似没有任何反应,但拳头却是越攥越紧。

    终于退无可退,霍清然一把抓住赫连莞的手腕将她拖向自己。

    赫连莞拼命挣扎,却无法撼动霍清然分毫。

    “我是大凉长公主,你不敢杀我!你若杀了我,你!你们!全都会死!”赫连莞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霍清然,那眼神,仿佛立刻便要把她扒皮抽筋。

    “长公主,先顾好你自己的性命,再去管别人的吧。”霍清然冷哼,拖着赫连莞走向一旁的书桌。

    “你想干什么?你放开我!”

    霍清然回头狞笑着看赫连莞一眼,道:“砍在你是大凉长公主的份上,我不杀你,我只砍掉你两只手,反正公主这一辈子都是靠别人伺候过活,有没有手都一样。”

    仿佛一声惊雷在赫连莞脑子里炸开,她张着嘴,颤抖着,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你……敢!”

    霍清然拖着她来到书桌前,随手撕扯下一条一旁的帷幕,将赫连莞双手绑在一处,按到桌上。

    赫连莞终于再也硬气不起来,大声哭嚷道:“皇兄,救救我,这个妖女她要砍了莞莞的双手,皇兄救我……”

    霍清然左手按住赫连莞不让她动弹,右手举起匕首至眼前,疑惑地皱眉,仔细观摩:“不知道这把刀够不够利呢?如果不够锋利的话,可能一刀砍不断,那这样的话——”霍清然话音稍稍拉长,一顿,抱歉地对赫连莞一笑,道:“那这样的话,我就要多砍你几刀才行了,毕竟说了要把手砍下来的,如果只砍一半,剩下一半挂在胳膊上,多难看呀,公主说是不是?”

    赫连莞牙齿打颤,传来细细的“咯咯”声,她看着霍清然,说不出话来。

    “不如我还是先试试吧。”霍清然说着举起匕首冲着桌上的砚台一刀劈下去——

    嘭的一声,那石头做的砚台竟生生被劈成了两半。

    赫连莞登时脸色发青,那“咯咯咯”的声音愈发大了。

    霍清然满意地点点头,道:“看来锋利度是够了,只是人的骨头也是很硬的,公主,我尽量大力一点,争取只砍三刀以下。”

    “不要~~~”赫连莞挣扎着颤抖着说出两个字,不复方才的威胁恐吓,只剩恐惧,潮水一般的恐惧,遮天蔽日地冲了过来,让她仿佛置身地狱,而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地狱里最可怕的魔鬼。

    “只是我该砍哪里呢?”霍清然再次思考起来,拿着匕首在赫连莞手腕和手肘间比划着。

    匕首停留在手腕。

    “砍这里?不行,砍得太短了,你暗杀我那么多次,又害死我们那么多人,就算你是公主,可也不够还。”

    “不要,别砍我的手……不要……”赫连莞哭得抽噎不止。

    匕首往上移了些,到了小臂中间。

    “这里?也不行,还是不够长啊。”霍清然微微摇头,自言自语。

    “我求求你别砍我的手,我求你了……我再也不动你了,你放过我吧……”赫连莞哭着疯狂摇头,已经哭嚎得有些声嘶力竭,嗓子哑上三分。

    匕首继续上行,停在了手肘处。

    “这里?就这里吧,再往上就不好砍了。”霍清然对自己的选择很满意,忍不住笑了笑,点点头。

    然后,她高高举起了匕首。

    “别……”赫连莞双目瞪如牛眼,目眦欲裂,惊恐地看着霍清然手里的匕首,连呼吸都忘了,大喊道:“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霍清然猛地挥手,匕首如电般劈下!

    “不要——”

    嘭——一声巨响。

    守在门口的金吾卫忍不住颤了颤,和旁边的人交换了个眼色,方才那声“不要”,太过凄厉,太过绝望,连刀头舔血的金吾卫都背冒冷汗,听得心里发毛。

    随着那声巨响,赫连莞两眼一翻,倒在书桌上,晕了过去。

    赫连昀猛地转身,看见赫连莞晕倒在书桌上,霍清然的匕首深深没入紫檀木桌面,只留一个刀柄在外面,而赫连莞的双手完好无损,那把刀就插在离赫连莞指尖半寸处。

    赫连昀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原位。

    霍清然面无表情地松手,赫连莞便要往地上滑去,赫连昀迅速奔了过去,将赫连莞接住,搂在怀里。

    赫连昀微微勾唇,低声道:“多谢。”

    霍清然冷冷道:“叫她别再有下次。”

    “这次带她回去我会罚她禁足一年,直到她嫁入东黎。”

    霍清然不答,自顾自猛地一拍桌面震出匕首,稳稳接住,转身走出房间。

    赫连昀满手湿意,是赫连莞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一身衣衫仿佛能拧出水来。

    看来这丫头着实吓得不轻。

    不过吓吓她也好,希望能让她收敛些,免得她日后再惹出更大的乱子来。

    赫连昀看着赫连莞紧闭的双眼,叹了口气,抬手为她拭去额头的冷汗。

    “来人!”

    “在。”

    “去带公主的侍女来,送公主去休息,再传太医,为公主诊治。”

    “是。”

第五十八章 玉堂春,喝一壶

    停了迷药之后,萧玧紫衣等人没多久便醒了,只是接触迷药时间过长,就算一时停了也还是手脚发软,暂时还无法完全恢复行动力。

    白日里,霍清然特意去了那日将她从河中救起的李大娘家,留下一百两银子,作为报答。

    她来去无声,无人发现她。

    是夜,微风轻拂面,月色凉如水。

    霍清然已经好久没有过如此宁静的夜晚,她一时兴起,登上屋顶,遥望承州夜色。

    时值初夏,夜里虫鸣鸟叫不绝,却并不觉吵闹,反而更加映衬出夏夜的静谧来。

    不多时,下方传来动静,霍清然回头,见一道颀长人影出现在屋顶。

    那人走近,手中握着两只晶莹剔透精致小巧的玉壶。

    “既然要赏月,没有酒怎么行?”赫连昀将一只玉壶扔了过来。

    霍清然一把接住,拔了瓶塞,仰头豪饮一口。

    赫连昀在霍清然身旁坐下,与她并肩。

    “汴安的玉堂春,是用来细细品尝的,你这般牛饮,如何品尝其中滋味?”赫连昀笑道。

    霍清然瞟了他一眼,又大喝一口。

    那眼神,便是对他说,我爱怎么喝怎么喝,你管得着吗?

    赫连昀微微蹙眉,自己也仰头豪饮一大口,咽下,火辣的玉堂春刮过嗓子,入口微苦,带来轻微的不适,后劲却甘冽清甜,回味不绝。

    赫连昀品了品,微微挑眉,点点头道:“貌似也别有一番滋味。”

    霍清然眺望远方,并不答话。

    明亮的月光之下,远山现出朦胧的轮廓,逶迤向前绵延不断。

    “还以为我们再也没机会相见,没想到这么快便又见面了。”赫连昀道。

    霍清然道:“我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承州。”

    赫连昀笑得狡黠,道:“还不是为了见我的娘子,一般人可没这福分,是不是受宠若惊?”

    霍清然道:“那这样说来我还得谢谢令妹了?”

    笑容凝固,如烟消散,赫连昀道:“我这个妹妹幼年丧母,我身为哥哥自然是多护着她些,只是没想到过于娇惯了她,才养成了她如今无法无天的性子,闯下大祸,说起来,是我这个当哥哥的不是。”

    “既然如此疼爱妹妹,你怎舍得把她交给我处置?”霍清然随口一问。

    赫连昀看着霍清然,一双好看的眸子在夜里似乎也散发着夺目的光彩,道:“因为……我知道娘子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不会那她怎样,况且她的性子也该磨一磨了,日后总要出嫁,我不在她身边,总有护不了的时候。”

    霍清然饮了一口玉堂春,道:“赫连昀,若再有下次,可能连你的面子也救不了她了。”

    赫连昀道:“放心,我不会再让她胡来。”

    霍清然不答,四下里只余虫鸣鸟叫之声,月色无边。

    赫连昀突然从袖袋里取出一块绢布,递给霍清然。

    霍清然有些疑惑地接过来,展开,借着夜色查看——是大凉边防图,而且是伪造过的最新的,不用她再去作伪。

    霍清然抬眸,看着赫连昀。

    赫连昀一笑,道:“为夫猜娘子需要的东西多半丢在河里了,所以重新为娘子准备了一份,娘子可还满意?”

    霍清然收起绢布,道:“多谢你。”

    她的那幅图确实落在运河里了,本打算回去之后以此为由凭着记忆画一份给萧玚,现下看来不用了。

    “秦千聆,能交到你这个朋友,值了,只是,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赫连昀饮了一口酒。

    霍清然转头看了看他,浅浅一笑,并不回答。

    “今晚的夜色,很美。”赫连昀低笑。

    翌日,清晨,霍清然被院子里的喧闹吵醒。

    霍清然出门,见赫连菀披散着头发穿着睡衣在院子里闹腾,几名宫女太监围着她团团转。

    “我的手,我的手没有了……”赫连菀伸出双手,两只手明明完好无损,她却似看不见似的,直嚷嚷着手没了。

    “长公主,您的手还在,您看呀,都好好的。”宫女道。

    赫连菀一脸惊惧地哭道:“你胡说,我的手明明被妖女砍掉了,没有了,我没有手了,怎么办……”

    赫连菀一边哭一边推攘着,行走之间摇摇欲坠,众宫女内侍都围拢上去护着她,生怕她磕着碰着。

    “皇兄,快去叫我皇兄来救我,别告诉别人,我的手被砍掉了,不许告诉别人,嘘——”赫连菀竖起食指轻贴双唇,冲周围的人转了一圈,一回头却看见霍清然站在对面,一脸冷峻地看着她。

    “啊——”赫连菀突兀地尖叫一声,声音中充满恐惧,将身旁小心翼翼地宫女内侍们吓了一跳。

    “妖女来了!快救救我!救救我——妖女要砍我的手,皇兄救救我——”她的神色突然变得惊恐,仿佛看见最可怕的东西,转身便逃,也不管面前有没有人便直接撞上去,冲劲儿之大把面前的内侍都撞到了两个。

    “长公主小心啊!”

    “公主——”

    一群宫女内侍赶忙上前拉住她,但赫连菀此时发了狂似的,不让任何人碰她,只没头苍蝇似的疯狂逃窜,只想立刻远离霍清然。

    “皇上驾到——”

    赫连菀见到赫连昀出现,立刻跟见到救命稻草似的冲过去扑进他怀里,哭得抽抽噎噎地道:“皇兄,救救我,妖女砍我的双手,还要杀我……”

    赫连昀一愣,抬手轻抚赫连菀有些蓬乱的头发。

    见她脸色有些发红,手转而落在额头上,一落上去眉头便皱了起来。

    “长公主烧得这么厉害,怎么还没传太医?”

    宫女内侍们齐齐下跪。

    “怎么回事?”赫连昀厉色问道。

    “皇上,长公主今日一醒来便这样了,不愿意梳洗,也不愿用膳,一直说着有人砍了她的手,奴婢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妖女……妖女来了!”赫连菀紧紧抱住赫连昀,只有在这里她才有一点点的安全感。

    赫连昀抬头,看见不远处漠然的霍清然,尔后轻声对赫连菀道:“没事了菀菀,有皇兄在,饿了吗?”

    赫连菀在他的安抚下,勉强平静了些,委委屈屈地点点头道:“饿,菀菀饿。”

    “让宫女们先帮你梳洗,再和皇兄一起去用膳可好?”赫连昀道。

    赫连菀赶紧摇头:“不要,我要跟皇兄在一起,皇兄不在,妖女要来砍我的手……”

    赫连昀循循善诱:“皇兄陪着你梳洗,不用害怕。”

    赫连菀咬着嘴唇点点头:“好,皇兄陪着菀菀。”

    哄得赫连莞安分下来,赫连昀吩咐道:“传太医。”

    “是。”

    赫连菀被赫连昀哄回了房去。

    霍清然正欲离开,流风突然过来叫住她,问道:“陛下问特使打算何时离去。”

    霍清然道:“即刻启程。”

    流风道:“陛下说,待会儿不能亲自送特使,还请特使多多保重。”

    霍清然点点头:“嗯。”

第五十九章 收了个师弟

    霍清然和萧玧走出刺史府,其他人已准备停当,全都在府门外候着他们二人。

    赫连昀对外宣称使节团在承州外遭遇匪徒,为向东黎表示歉意,处置了承州自刺史向下一众官员,并派遣军队护送东黎使节团直到大凉边境。

    是以刺史府门处,除了东黎使节人马外,还有赫连昀派来的千人军队,密密麻麻地整齐列队在府门外。

    “姑娘。”紫衣向霍清然行礼。

    紫衣已经恢复了,但萧玧尚未完全恢复,其他人也有不少带着伤。

    除了霍清然和紫衣,其他人对承州之事全不知情,只当真的是遇到了不要命的匪徒罢了。

    萧玧被人搀扶上马车,道:“走吧。”

    “出发——”传令者高呼。

    队伍声势浩大地出发了。

    那人从府中缓缓步出,望着渐行渐远地队伍,不发一语。

    似乎有些失神。

    “陛下。”流风道:“此处风大,您还是进去吧。”

    “流风。”赫连昀突然唤道。

    “微臣在。”

    赫连昀却并未说话,流风等了一会儿,微微抬眼看他。

    赫连昀笑了笑,眼神中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失落,道:“无事。”

    说完,他转身走进府中。

    府门紧闭。

    “去准备一下,尽快回宫。”

    “是!”

    承州城外,东黎使节团浩荡前行。

    “听说赫连菀得了失心疯,难道要我一年以后娶一个疯婆子回家?”萧玧皱着眉,有些郁闷地说道。

    霍清然道:“她疯了不是更好,若是不疯,指不定给你那王府搅出什么花儿来。”

    萧玧思索片刻,道:“说得也对,但……我堂堂齐王,娶一个疯女人做王妃也太没面子了吧。你说这赫连菀好好的,怎么说疯就疯了呢?

    霍清然道:“兴许是坏事做多了,遭了报应。

    萧玧当即满脸痛心地捶腿道:“竟然要娶一个嚣张跋扈的疯女人为妻,我这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呀!”

    霍清然正欲说话,马车外突然传来紫衣的声音:“姑娘,金吾卫来报,有个男子自称是您的弟子,想见你,不知道是不是刺客。”

    “弟子?”霍清然愣了愣,前几日赫连昀刚至承州她便让他放了唐突,按理来说早该走了,怎么现在出现在这里?

    霍清然道:“等等,带我去见他。”

    “你什么时候又多出个弟子了?”萧玚一脸震惊地问道。

    “此事你不用管,就在车上好好休息。”霍清然说完,下了马车。

    萧玚追了出来:“不行,晗儿什么时候多了个师弟,我得替她把把关,看这个师弟靠不靠谱。”

    跟着来报的金吾卫来到后方,见到了灰头土脸的唐突,被金吾卫紧紧反押着双手,动弹不得,看来刚刚经过一番不小的挣扎。

    而且他孤身一人,不见他的那些随从。

    “师傅——师傅你可算来了!”唐突抬头激动地喊道。

    “特使,这个人一直鬼鬼祟祟跟在后面,恐怕有不轨之心。”一名金吾卫道。

    “他是我的朋友,放了他。”霍清然道。

    “是。”

    金吾卫刚一松手,唐突就冲霍清然扑了过来,霍清然赶紧往后一撤,唐突直接扑倒在霍清然面前,一把抱住她的双腿,哭喊道:“师傅,弟子等你等得好苦啊——”

    周围众人皆是一震。

    “你起来。”霍清然一脸无语地道。

    “师傅,弟子在牢里待了几天,出来之后又等了你几天,你可不能再抛下弟子了。”

    “你先松手,起来说话。”霍清然扶额。

    跟在后面的萧玧笑得前仰后合。

    唐突抱得越发紧了些,道:“不松手,除非师傅答应教我武功。”

    “紫衣。”霍清然给了紫衣一个眼神。

    紫衣当下会意,伸手点上唐突手腕穴道,唐突手一松,紫衣趁机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提起来扔开了去。

    唐突兴奋地看着紫衣,心道,师傅果然是高人,连身边的丫鬟都这般厉害!

    “你起来好好说话。”霍清然道。

    唐突起身,捏捏清瘦的脸道:“师傅,弟子在牢里天天吃糠咽菜的,你看看弟子都饿瘦了!”

    本来他进去第一天就可以亮明身份,到时候承州刺史不敢不放他出来,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这承州刺史迟迟不出现,害得他被那几个狱卒误以为是骗子,这才在里面耽搁了几天。

    不过这次进监狱让他甩掉了一直跟着自己的随从们,想想自己堂堂唐大侠行走江湖仗剑天涯,天天带着一帮家仆成什么样子,早就想甩掉他们了。

    唐突心中窃喜。

    一直在看好戏的萧玧这时才发现此人颇有些眼熟,皱眉道:“他不是那日我们在城关县……”

    “是他。”霍清然道。

    霍清然心下感激他的帮忙,遂走近,紫衣还拦在二人中间,摆好架势随时准备动手,霍清然轻轻拍拍她肩膀示意她退下。

    紫衣收势,退到一旁。

    霍清然道:“你为何非要拜我为师?”

    唐突想也没想便道:“师傅武功高强,弟子当然要跟你学。”

    “学了之后呢?”

    “学成之后,浪迹天涯,行侠仗义,成为一代大侠!”唐突脸上露出憧憬的神色。

    “所以你摆那个擂台是为了……”

    “当然是为了拜师啊!”唐突哈哈笑起来。

    霍清然道:“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东黎朝廷中人,眼下我们正赶路回东黎建邺,不便教你武功。”

    “无妨,反正我也是东黎人,也正想去建邺看看,我就跟你们一块去建邺好了。”唐突笑嘻嘻地说道。

    霍清然想了想,唐突的武功招数倒是不错,只是内里太弱,是以功夫差,遂说道:“即便是回到建邺,我也是没有时间的,但你也是为了帮我才进的监狱,这个恩情我不会不报,我给你一套武功心法,你自行修炼,若有不懂可以来问我,但你我并非师徒关系。”

    唐突皱眉,一些疑惑地道:“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霍清然想了想道:“这套心法乃是我的师傅传授与我的,今天我又将它给了你,其实是代师收徒,你便做我的师弟吧。”

    “师弟?和师傅的师傅学武功,将来一定能跟师傅一样厉害!好,那我就做你的师弟!”唐突喜滋滋地说道。

    本来听到霍清然不收他为徒时还在乐呵呵地看好戏的萧玧不料转瞬间情况就变成了这样,当即大声道:“不行!他做了你的师弟,岂不是晗儿的师叔?我不能允许晗儿有个这么蠢的师叔!”

    “你是何人?”唐突看着萧玧问道。

    “本王乃是东黎齐王,既然你是东黎人,那本王命令你,不许做她的师弟。”萧玧道。

    唐突不屑道:“齐王有何了不起,就算是皇上来了也管不了我拜谁为师!”

    “你好大的胆子!”萧玧说着挽了挽衣袖就要冲过来。

    唐突也挽起衣袖,道:“打架吗?谁怕谁?”

    眼看两人就要动上手,霍清然赶紧拉住萧玧,紫衣拉住唐突,强行将二人分开,二人还不消停,隔空手舞足蹈的,战况激烈。

    “你给本王过来!”

    “有本事你过来!”

    “有本事你过来!”

    霍清然:“……”

    紫衣:“……”

第六十章 归来

    霍清然将武功心法默了一遍,想起一些从前和哥哥一起学武的往事。

    霍清然五岁那年,父亲找了名师来教霍青岚武功,她从小同哥哥亲近,总是哥哥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是以每次霍晴岚习武,霍清然总是喜欢去跟着去,一块儿学着玩儿。彼时她还不知道什么是武功,不过是觉得好玩罢了。

    师傅教了几日却发现霍清然天赋更高,便也收了她为徒,从那时起,霍清然的人生便改变了。

    霍清然默出心法,交给了唐突。

    使节团几乎是一刻不停地赶路,唐突也跟着他们赶向建邺,时常拿着心法来像霍清然请教,更加时常和萧玧斗嘴吵架,没完没了。

    萧玧去城关县接回了乾儿和喜儿,两个小家伙比起当日,身体都养得强健了不少,个个面色红润精神饱满。

    十八日后,使节团终于回到了建邺,出城相迎的,是楚王,萧玦。

    “七哥。”萧玧笑着行了一礼。

    他与萧玦交往不深,一向生分,也没有太深的兄弟之情,虽然他此去三月未见,二人也客客气气,并没有多热络。

    “十弟,辛苦了。”萧玦素来冷酷,一身杀伐之气,哪怕此时笑着,也让人感觉背脊一凉。

    “为了东黎,辛苦些又何妨?”萧玧客套地笑道。

    萧玦木管转向一旁的霍清然,笑道:“听闻你们在大凉京梧运河上遭遇匪徒,官船被炸了,秦大人全身而归,看来运气不错。”

    霍清然拱手道:“哪里,托楚王的福。”

    萧玦哈哈一笑,道:“是吗?秦大人在大凉都能托上本王的福分了?本王竟有如此面子?”

    霍清然道:“楚王铁骑所向披靡,面子自然大,普天之下,哪里不看楚王您三分薄面?”

    萧玦一听这话不对,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道:“秦大人这是什么话,天下人哪用给本王三分薄面,你说的怕是皇上吧。”

    霍清然的话太大了,他今日若是应了这话,传到萧玚耳朵里,岂不会觉得他有谋反之心?

    这个秦千聆还真是处处跟他对着干!

    霍清然和萧玦目光在空中相撞,谁也不让分毫,气氛剑拔弩张。

    离二人最近的萧玧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当下赶紧搭上萧玦的肩膀,笑道:“七哥还等什么?还不带弟弟进京吗?”

    肃杀之气瞬间消解,萧玧呼吸终于恢复了顺畅,只是背上境出了一层冷汗。

    这两个人的杀气,太可怕了。

    萧玦心中不快,但大庭广众之下,周围都是朝中重臣,只能继续保持笑脸,道:“十弟和秦特使连日奔波,想必十分疲惫,我们快迎他们进京,好好休息一番吧。”

    周围众人道:“是啊,齐王,秦大人,快进京吧。”

    “有劳各位大人了。”霍清然冲四周拱手。

    众人纷纷还礼,而后跨上马,一起走进建邺。

    秦府许久未曾打开过的正门被推开,第一个出现在霍清然视线中的人是萧玴,紧随其后的是暗影、青衣和其他下人。

    兴许是许久未见,一向清冷的青衣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暗影身形似乎结实了不少,只是仍旧带着银色的面具,面无表情。

    萧玴站在最前面,正中央,暖暖地笑着望着她,冲她伸出手。

    霍清然站在门外,有片刻的失神,仿佛做梦一般的,他就这么出现在她眼前。

    “清然。”萧玴唤她的名字。

    霍清然懵懵地走进去,伸出手,搭上萧玴的,两人靠近。

    霍清然望着萧玴,见他整个人消瘦不少,脸色也苍白得紧,像病得严重似的。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也这般不好。”霍清然蹙眉。担忧地问道。

    萧玴宽慰地笑了笑,道:“不过是做给萧玚看的,哪有什么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

    霍清然点点头,和萧玴一起走进后院,来到书房。

    “清然,这三个多月来,你可还好?”萧玴关切问道。

    听说她坠崖,又遇到爆炸,想必一路定是千难万险,凶险异常,好几次他都想抛下一切去大凉找她,但想到他们当初的约定,他冷静下来,他知道她一定会平安回来,现在她真的完完整整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霍清然道:“想必我若说一路顺利你也不会相信,诚然,一路上确实有几次危险,但好在最终我都平安渡过了,而且还把任务都完成了。”

    萧玴看着霍清然的笑容,心却愈发痛了,短短一句平安渡过,背后又隐藏着多大的凶险?

    霍清然还在说着:“东黎和大凉的结盟推迟到了一年以后,这一年里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还有,我拿到了大凉的边防图。”

    霍清然取出边防图,交给萧玴。

    萧玴接过,展开看了一眼,道:“这是假的。”

    霍清然讶然:“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这幅图,太真了。”

    “既然真,你为何又说它是假的?”霍清然问道。

    “如果东黎丢了边防图会怎么样?”萧玴反问。

    霍清然想了想道:“立刻调动边关将士,变更边防布置,同时立刻安排调查边防图失窃一事,所有与此图有过接触的人全部抓起来,直到查明真相为止。”

    “没错,但是大凉的边防图丢了,大凉却没有任何异动,还大大方方地放你们回来,你猜萧玚会怎么想?”

    霍清然豁然道:“他也一定能看出来这是假的,可我马上要进宫去……”

    霍清然神色有些犹疑。

    萧玴唤道:“青衣,进来。”

    守在门外的青衣应声推门而入,道:“公子,有何吩咐?”

    萧玴将边防图递给她,道:“立刻拿这图去找哑七安排做一份拓本,要快,一个时辰之内务必送回来。”

    “是。”青衣接过图,转身迅速离去。

    青衣刚一离去,萧玴突然抑制不住地咳嗽了两声。

    霍清然担忧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毒又复发了?”

    萧玴道:“无妨,方才不是跟你说了吗,做给萧玚看的而已,他现在对我的杀心越来越重,我不在自己身上做点手脚瞒不过他。”

    “那你也不能每次都伤害自己,如此下去,你的病愈发严重了怎么办?”

    “不,这是最后一次。”

    霍清然目光一亮:“你是说?”

    萧玴点点头,道:“北境已经安排妥当,时机已经成熟,现在只需一个机会,让萧玚亲手放我去北境。”

    “你打算怎么做?”霍清然问道。

    萧玴道:“听说最近匈奴有骚扰北境的迹象,萧玚既然这么想杀我,那我们不妨给他个好建议。”

    霍清然看着他,萧玴也回望过来,书房内寂静无声,两人相视一笑。

第六十一章 机会

    霍清然换好朝服,走进东黎皇宫,走进萧玚的御书房。

    数月未曾踏足,但这里却是分毫未改,宽敞的书房内,充斥着冰冷地气息,叫人足底发凉。

    “微臣参见皇上。”霍清然跪地行礼。

    萧玚居高临下,望着地上的人。

    霍清然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他盯着,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他的血是冷的,眼神是淬了毒的。

    “朕交给你的任务呢?”萧玚走近她,问道。

    霍清然取出那幅边防图,递给萧玚,仍旧跪在地上。

    萧玚接过,看了看,是拓印本,盖着新近驾崩的大凉皇帝和太子的印章,地形和城池都与东黎探到的信息相符。

    “怎么得到它的?”萧玚问道。

    霍清然道:“想必皇上一定听说过,微臣在大凉曾与当初的太子,也就是今日的大凉皇帝一同遭遇刺客,坠落山崖,微臣那时候救过他一命,也因此受了重伤,回到汴安之后,他为了报答微臣,便把微臣接到了东宫修养,微臣便趁机偷了图,做了拓本,是以大凉的人并不知道,微臣才能幸不辱命。”

    七分真三分假的谎话才是最易让人相信的谎。

    一向谨慎多疑的萧玚也没抓住她什么破绽,想来是相信了她的话,霍清然偷偷舒了口气,幸好萧玴谨慎。

    萧玚收起边防图,扔到桌上,又道:“图是拿回来了,但两国结盟一事你是不是该给朕一个交代?”

    霍清然不卑不亢,冷静地说出早已想好的说辞:“皇上,此次大凉皇帝突然驾崩,实属意料之外,我们谁也没想到,但是即便如此,东黎和大凉仍是定下了结为秦晋的盟约,虽说一年之后丹棱公主才能出嫁,但此次大凉睿王与于越勾结,谋反事败,大凉与于越再无结盟可能,东黎与大凉虽说盟约未成,但却已是板上钉钉,不过再等一年时间而已,且于越与大凉交恶,反倒是我东黎的机会,让我们掌握主动,东黎会成为两国争相结交之所在,到时是否真的需要与大凉结盟,决定权全在我东黎手里。微臣以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事实际上对东黎只有利无害。”

    “几月不见,朕瞧着你的嘴是越发伶俐了,照你这么说,你不但没罪,反而有功是吗?”萧玚冷声道。

    霍清然道:“微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哼,你倒是知道谦逊,一年时间,会有多少变数,你说得清吗?”

    “即使两国结为秦晋,一年仍有变数,现下虽结亲未成,但主动权在我们手里,东黎便立于不败之地,皇上您明明清楚,秦晋之好不好两国友好的保证,利益才是!”霍清然抬头,直视萧玚。

    萧玚垂眸看着她,面无表情,也不知是喜是怒。

    半晌,萧玚走近她,在她面前蹲下,霍清然见状,赶紧低下头。

    谁知萧玚却伸出手,掐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直面自己。

    他的眼睛里少见地露出了一丝疑惑,一丝探寻:“秦千聆,你到底想做什么?”

    霍清然冷静地答道:“微臣曾经说过,只想做皇上的一把利剑,一把最锋利的剑。”

    萧玚道:“再锋利的剑,也有用钝的一天,你知道一把钝掉的剑会怎么样吗?”

    霍清然顿了顿,道:“只要陛下想,微臣这把剑永远锋利。”

    萧玚冷哼:“这世界上没有永远锋利的剑,朕能给你更好的选择。”

    “皇上,最锋利的剑只有一把,微臣只想做唯一,不想,成为许许多多中的一个。”霍清然坚定道。

    萧玚突然轻轻一笑,笑容里带着不屑,也充满了兴趣,道:“秦千聆,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心太大了,成为朕的唯一?你这辈子都不够格。”

    霍清然道:“皇上,不试试怎么知道,一辈子那么长,皇上还有很多时间去验证,微臣到底有没有资格。”

    “一辈子?”萧玚喃喃道,有些恍神。

    “一辈子!”霍清然道。

    ——霜儿别走,别丢下我,我很害怕。

    ——殿下别怕,霜儿不会走,霜儿会一直陪着您。

    ——真的?一直陪着我?

    ——真的,霜儿会一直陪着殿下,一辈子陪着殿下。

    ——一辈子……

    ——一辈子!

    萧玚突脸脸色变得隐怒,甩开霍清然的脸,起身给了李德一个颜色。

    李德会意,带着内侍宫女们全都退了出去,关上大门。

    萧玚道:“既然你想做朕的剑,那朕就给你这把剑用武之地,这次任务你完成得不错,但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朕要你再去杀一个人。”

    “何人?”

    “朕的七弟!”

    “皇上要杀晋王?”

    “没错,一定要让他死得合情合理,不能有任何破绽,同时,在他死之前,不能让他同身边的人有太多接触。”萧玚道。

    机会来得这般快,她本以为此事还得等些日子,甚至万不得已得自己暗示,想不到萧玚竟真的如此心急,倒让她省了好大一番功夫。

    霍清然思考片刻,道:“既然如此,微臣倒有一计……”

    萧玚狠厉的眼神略过霍清然,道:“说!”

    “微臣听闻近来北方匈奴时有异动,匈奴与我军交战在即,微臣以为,一个人死在战场上是最合情合理不过……”霍清然说着,观察着萧玚的神色。

    萧玚道:“接着说。”

    霍清然的:“匈奴滋扰边境,晋王代上出征,讨伐匈奴,扬我国威,为国殉身,身边亲信为救晋王,全部战死,不知皇上觉得这个结果可还满意?”

    萧玚缓缓勾起唇角:“很好,很好,秦舍人不愧是朕的利剑。”

    “谢皇上。”霍清然叩首。

    萧玚道:“朕的剑很多,你能不能成为最锋利的那把,朕拭目以待。”

    霍清然伏在地上,在萧玚看不到的地方,露出冷漠嗜血的微笑,声音却仍旧如一潭死水:“微臣从不让皇上失望。”

    “起来吧。”萧玚道。

    “谢皇上。”霍清然起身。

    “朕在延嘉殿为你设了接风宴,快开宴了,随朕一起过去。”萧玚看了她一眼,便向门外走去。

    霍清然默默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跨出御书房。

第六十二章 兵部郎中

    霍清然刚走到延嘉殿外,许久未见的萧晗便飞奔过来一把搂住她。

    “师傅,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

    萧玧幽幽地飘过来,酸气十足地道:“你十哥回来都没见你这么开心。”

    霍清然低笑:“有人吃醋了。”

    萧晗松开霍清然,回头对萧玧做了个鬼脸。

    萧玧在一旁摩拳擦掌,萧晗又问霍清然道:“师傅,听说你给我新收了个师叔,在哪儿呢?我想见见。”

    霍清然道:“他自然是不能进宫的,我们进了建邺之后就分开了。”

    萧晗有些失望:“这样啊,那看来是没机会见了。”

    萧玧默默收起了拳脚,道:“你那师叔不见也罢,就是个傻小子,一点分寸也没有的。”

    萧晗一脸惊恐:“你难道在说你自己?”

    萧玧怒道:“好你个萧晗,连兄长都不放在眼里了是吧?”

    两个人斗嘴间,萧浅缓缓走近,面无表情,眼神划过众人,却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甚至她的目光扫过霍清然时都没有任何变化,也没做任何停留。

    走到萧玧身边还规规矩矩向他行了个礼,唤了声“皇兄”才施施然进去。

    本来还在跟萧晗大脑的萧玧仿佛石化一般僵在原地,半晌才道:“乐清这是怎么了?”

    萧晗撇撇嘴道:“自从她抄完佛经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我猜兴许是佛祖显灵了。”

    萧玧道:“乐清这般模样,我都有些不适应了。”

    “总之她安分了,不跟我和师傅做对,也是好事。”

    霍清然看着萧浅的背影,想到她方才划过自己的眼神,平静之下涌动的暗潮,不知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走进延嘉殿,酒香四溢,歌舞升平。

    霍清然望向往日萧玴的位置,但这次他却不在,为了瞒过萧玚,萧玴不敢掉以轻心,是以这次便称病不出席。

    身边不少大臣同她招呼,不似之前一个个都是一副不屑的模样,毕竟霍清然女子为官,又是宫女出身,自然不受待见。

    落座不久,礼官宣布开宴。

    歌舞暂时被撤去,萧玚端起酒杯,道:“诸位爱卿,齐王、秦爱卿,为两国结盟之事奔波数月,旅途劳顿,想必十分辛苦,诸卿与朕同敬二位爱卿一杯。”

    萧玧端起酒杯道:“臣弟为皇上奔走,从不觉得辛苦。”

    众朝臣纷纷端起酒杯对二人高举,道:“敬齐王,敬秦舍人。”

    霍清然见似乎自己没什么说话的资格,便也默默举起酒杯回敬一杯。

    萧玚饮尽杯中酒,又道:“今日朕要特别嘉赏的一个人,秦爱卿,秦爱卿以一己之力救了大凉太子,助太子夺回皇位,同时也破除了大凉睿王和于越的勾结,才使我东黎与大凉成功缔结盟约,朕听闻秦爱卿为此坠落悬崖,身受重伤,朕敬爱卿一杯。”

    一旁的宫女替萧玚斟满酒,萧玚冲霍清然举杯。

    霍清然亦举杯道:“谢皇上。”

    萧玚饮完酒,接着说道:“秦爱卿立下大功,朕今日就封爱卿为——兵部郎中!”

    萧玚一句话仿佛一颗炸弹在殿中炸开,文武百官一阵哗然。

    从起居舍人到兵部郎中,自从七品上越居五品上,连晋六级,开朝以来从未有过!

    连霍清然都愣了愣。

    “秦爱卿,还不谢恩吗?”萧玚隐隐有些笑意。

    霍清然这才回过神来,起身到大殿中央,跪地道:“微臣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萧玚道。

    “这秦舍人虽立了功,但连升六级是不是封赏过重了?”

    “是啊,开朝以来还从未有过。”

    “一个女子做兵部郎中,有辱祖宗法制啊。”

    “不妥,实在不妥。”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尤其是几个老臣,但萧玚积威已久,他们也只敢小声议论,不敢反驳。

    “众爱卿可有他见?”萧玚听着四周的议论之声,面上不喜,语气严肃地问道。

    百官们互相望了一望,终是不敢言语,只得道:“臣等不敢。”

    “那还不祝贺秦郎中。”萧玚冷眼道。

    “贺秦郎中。”百官纷纷道,只是有几位脸色却不是那么好看,坐在位置上,并不动作。

    霍清然向百官作揖:“多谢诸位大人。”

    歌舞重新回到殿中,延嘉殿内一片祥和。

    不断有官员端着酒杯过来道贺,心里有异议的人定然不在少数,但真正敢表现出来的人却是不多,朝堂之上更多的是见风使舵,云合景从,不会见风使舵之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被扁到荒僻之地,波云诡谲的建邺,容不下这样的人。

    到了后来,霍清然喝了太多酒,以致连她这样在军营里练出来的酒量都有些支撑不住了,只得装醉先行告退。

    谁知,这宫里的酒初饮不醉人,后劲却不小,不知是什么酒,出宫路上后劲上来,霍清然竟真的有些醉了。

    霍清然晕乎乎的,在紫衣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回到秦府。

    “姑娘,小心脚下!”眼见霍清然要绊倒在自家门口,紫衣赶紧伸手将霍清然捞起来,扶稳。

    “脚下?脚下怎么了?”霍清然抬起右脚,弯腰认真地查看了一番自己的脚底。

    紫衣扑哧一声笑了,道:“没事,脚下没事,姑娘,咱们赶快进去吧。”

    夜已经深了,整个建邺都睡着了,但秦府的大门还敞开着,在等待它的主人归来。

第六十三章 醉酒

    “清然。”萧玴出现在门口,见情况有些不对便问道:“怎么回事?”

    “公子,姑娘喝醉了。”紫衣答道。

    萧玴大步行至霍清然面前,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走进府内。

    “我没有喝醉,”霍清然胡乱挥了挥手,伸出一根手指:“萧玴,我还能再喝一坛!”

    刚说完,自己摇了摇头,又小心翼翼地加了一根手指,道:“不对,是两坛。”

    萧玴隐没在黑暗中的唇角微微翘起。

    抱着霍清然来到她的卧室,将她轻轻放到床上,吩咐青衣紫衣道:“去煮碗解酒汤来,再打盆温水。”

    “是。”二人领命出去。

    “萧玴!你这家伙跑哪儿去了!快跟我一起把霍青岚喝趴下,快点!酒呢?我的酒呢?”霍清然刚一躺下就坐起来,到处找酒。

    霍青岚……萧玴眉目低敛,抬手极轻柔地将霍清然脸颊上的碎发拂开。

    也许只有喝醉的时候,霍清然才能重新回到那段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清然,酒都被你喝光了,霍将军也被你喝趴下了,我们不喝了,该休息了。”萧玴柔声道。

    霍清然被酒熏得微红的脸颊挂上笑容,道:“真的吗?总算……总算赢了大哥一次了,太好了……”

    “公子,水来了,让奴婢来为姑娘清洗吧。”青衣端着热水走进房间。

    “不用,我来。”萧玴接过毛巾,浸湿,拧干,细细擦拭霍清然的脸。

    毛巾在脸上划过,萧玴虽动作轻柔,但霍清然仍旧觉得不舒服,歪了歪脸,不想洗。

    “清然,别动。”萧玴一手托着她不安分的脑袋。

    霍清然脸一歪,眼睛从毛巾下露出来,愣愣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萧玴,突然往上一凑,蜻蜓点水似的在他唇上亲了一记。

    带着一股醉人的酒气。

    萧玴怔住了,仿佛有一股电流从唇上划过,一双深潭般的眸子深深地望着霍清然。

    霍清然偷袭得逞,有些不好意思,正要退回去,萧玴的手突然摁住了她的后脑勺,下一瞬,他的唇便压了下来。

    在霍清然的唇上,辗转,厮磨,却还嫌不够,趁着她不注意,分开她的唇撬开她的齿关,溜了进去,一步步加深这个吻。

    青衣见状,默默退了出去,顺带关上房门。

    好一会儿,萧玴才放开面前的少女,望着她。

    霍清然此时也清醒了不少,愣愣地盯着萧玴看了一会儿,伸手捞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从头到尾裹住。

    萧玴忍不住微微一笑。

    “青衣,怎么在外面?姑娘睡了吗?”门口传来紫衣的声音。

    “先别进去。”青衣拦住她。

    “为什么?”紫衣诧异道。

    青衣的脸可疑地红了红,道:“总之先别进去。”

    “进来。”萧玴道。

    “是。”紫衣端了醒酒汤来。

    萧玴接过醒酒汤,自己试了试,确认不烫才隔着被子拍了拍霍清然道:“清然,快把醒酒汤喝了。”

    那床被子没啥动静。

    萧玴伸手掀开被子,见霍清然的脸红得似要滴血。

    紫衣诧异地看了眼青衣,希望她能给自己解释一下现在是怎么回事。

    谁知青衣明明看到她的眼神了,却目不斜视装作没看见。

    “把醒酒汤喝了,不然你会很难受的。”

    “我自己来吧。”霍清然已经清醒了一半,不敢看萧玴,只自己赶紧接过醒酒汤,一股脑地喝了。

    “好了,喝完了,我要休息了,你先回去吧。”霍清然将空碗递回去,匆忙说道。

    萧玴笑了笑,将碗递给紫衣,却并不急着走,说道:“听说萧玚封你为兵部郎中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霍清然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还有些迟钝的样子。

    萧玴道:“今日他跟你说了什么?”

    霍清然想了想:“他果然对你起了杀心,他要我杀你,我已经向他提了送你去北方战场的事,他没有怀疑。”

    “果然如此,他封你做兵部侍郎不过是为此做准备,到时好给你个名头让你名正言顺地随我去北方,好让你在北边动手杀我。”

    “他上当了。”霍清然嘻嘻笑起来,还有些醉醺醺的。

    萧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笑容,近乎痴迷,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无拘无束地笑过了,现在却只有喝醉的时候才能这样真正开怀地笑。

    萧玴伸手搂她入怀,紧紧抱着。

    “萧玴,你怎么了?”霍清然有些茫然地问。

    “清然,我们的机会要来了,以后你每天都能这样笑。”

    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少女均匀的呼吸声,萧玴知道她已经睡着了。

    将霍清然轻轻放倒在床上,萧玴替她擦完脸,又洗干净了脚才吩咐紫衣青衣替她换了身干净衣裳。

    萧玴坐在床边看着沉睡的霍清然,看了很久很久,也想了很多很多,想起从前在镇北军畅快淋漓的生活,想起得知霍家满门被灭时的锥心之痛,想起寻找她四年的绝望,想起重逢时失而复得的狂喜,仿佛用尽了一生得好运气,有时候他都会害怕,一切只是一个梦,醒来霍清然就不见了,他依旧重复着无望的找寻。

    直到公鸡都叫了第一遍,天边隐隐泛白,萧玴才起身从暗道离去。

    而霍清然,依旧沉沉的睡着,这一夜,她睡得很沉,很好,无梦。

第六十四章 宣威将军是个女人?

    是夜,皇宫,飞霜殿。

    林绘锦已经梳洗好了,一头秀丽乌发披散着,半干未干,映衬着雪一般的肌肤。

    夜虽已经深了,她还没什么睡意,一个人斜倚在贵妃椅上。

    一名宫女突然走进了,道:“娘娘,皇上来了,还请您去迎接一下。”

    林绘锦并不理会。

    宫女又道:“娘娘,皇上喝醉了,您真的不去迎接吗?”

    这时,外间传来动静,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林绘锦!你在哪儿?!”萧玚带着醉意的声音在院子里咆哮。

    “皇上小心!快扶着皇上。”

    紧接着,萧玚出现在门口。

    林绘锦冷漠地起身,想要出去,萧玚喝醉了,谁知道他又要发什么疯。

    可见萧玚堵住了门口,林绘锦不好过去,便站在原地冷冷地瞧着萧玚。

    萧玚走到她面前,伸手,她退了两步想要躲开,但萧玚动作突然加快,一把攥住她的手臂,将她扯了过来。

    “朕的淑妃,你要去哪儿?”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他究竟喝了多少酒?林绘锦忍不住皱眉,别过头。

    萧玚伸手掐着她的下颌,强行扳过她的脸,怒道:“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朕?”

    她的眼里只有冷漠。

    萧玚端详了她片刻,低头用力吻上她的嘴唇。

    林绘锦挣扎,萧玚加大了力气紧紧箍着她,厉声道:“林绘锦!你甩脸色给谁看?你知不知道其他女人敢这样看朕,朕早就杀了她了?”

    “那你杀了我!”

    “你想死?朕偏不如你的意,你的人是朕的,你的生死只有朕能决定!”

    林绘锦咬着牙愤恨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萧玚看着她的双眸,专心致志,仿佛要沉溺进去,然后再一次吻下去,他吻得那般用力,以至于两人牙齿磕碰,疼得林绘锦倒抽一口凉气,而眼前这个男人却跟没事人似的。

    “呃~”萧玚低哼一声,松开林绘锦,嘴唇上渗出血。

    林绘锦唇上也沾着血,不过是萧玚的,她咬了他。

    萧玚脸色变得难看,怒气在房间里弥漫。

    他却没有发作,而是说道:“秦千聆回来了,你想去见她吗?”

    林绘锦眼神动了动,没说话。

    萧玚冷哼一声,道:“她受了重伤。”

    林绘锦露出震惊的神色,她已经被禁足在飞霜殿两个多月,身边都是萧玚的人,这两个多月来,她是瞎的,聋的,对外界一切事情全然不知,眼下听见萧玚提到秦千聆,本想听她的话装作不熟,但听说她重伤,她再也隐藏不住。想到她此去大凉着实危险重重,便对萧玚的话深信不疑。

    林绘锦忧急道:“她怎么样了?”

    “快死了。”

    “什么?!”林绘锦登时便流下泪来,心急如焚:“她在哪儿?我要去看她!”

    萧玚冷笑着看着她表情的变化。

    林绘锦道:“求求你,让我去看看她……”

    “这么想见她?”

    林绘锦一个劲儿地点头。

    萧玚的手抚上她梨花带雨的脸颊,一点点游移,从脸颊,到嘴唇,到双眸,嗓音有些沙哑地道:“乖乖听朕的话,安心做朕的淑妃,朕会让你去见她的。”

    林绘锦泪眼朦胧地点点头。

    “陪着朕,一辈子。”

    林绘锦咬着唇,不说话。

    萧玚怒道:“说你会陪着朕一辈子!”

    “我会陪着皇上……一辈子。”

    萧玚似乎有些满意了,脸色露出笑容,只是那笑容却莫名让人觉得恐惧。

    他一伸手将林绘锦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飞霜殿的灯火一簇簇熄灭。

    ******************************

    翌日清晨,霍清然醒来时脑袋还有些昏沉,她已经很久没这么醉过了,这突然一醉,倒有些吃不消。

    “紫衣。”霍清然叫了一声。

    外间没有反应。

    霍清然起身,揉着脑袋向门口走去:“紫衣。”

    “姑娘,何事?”紫衣匆匆赶来。

    霍清然道:“去给我打盆凉水来。”

    “是。”

    霍清然回身坐到凳子上,手肘撑在桌面,按揉着两边太阳穴。

    紫衣端着水进来,道:“姑娘可是头疼,用凉水可不好,奴婢给您打了温水。”

    “还有,公子特意给您准备了膏药,说您早上起来若是头疼擦一擦便好。”紫衣说着,放下水盆,取出一只小圆盒子拧开,用食指蘸取少量乳白色的膏体:“让奴婢来为您擦吧。”

    “萧玴?”霍清然晃了下神,脑海中闪过昨夜的片段,登时耳朵根便红了,见紫衣走近,二话不说便将她推出门去,嘭的一声关上门,自己背靠着门。

    紫衣初时有些茫然,在门口怔了片刻,想起霍清然发红的耳根,便偷笑了笑,道:“姑娘,这膏药您得擦了吧,别辜负了公子的一片心意。”

    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一只纤细的手臂伸出来夺了紫衣手上的膏药。

    “那奴婢先告退了。”紫衣笑着离开了。

    霍清然看着手里的膏药,那片红从耳根一直蔓延到双颊。

    用温水洗了把脸,感觉自己冷静了许多,脸也没那么红了,擦了膏药,头果然也不怎么晕了,霍清然等自己完全平静下来才拉开门。

    一开门便见到带着银质面具面无表情的暗影,怀抱着两柄木剑站在院子里,直勾勾地盯着她。

    “来!”暗影手一抬,一柄木剑飞向霍清然面门。

    霍清然伸手接住,微微勾唇:“好,让我看看三个多月,你进步了多少。”

    霍清然说罢,脚下用力飞身入场中,与暗影相对而立。

    暗影举剑,身随意动,剑花一挽,竟是连发三招,直取霍清然面门,三招虽分先后,但他速度极快,竟似同时使出似的。

    霍清然心下满意,看似不疾不徐地闪避,格挡,身法却是快如急电,轻描淡写地便卸去暗影三招。

    暗影一击未中并不气馁,连刺带击接连数招攻至,霍清然见招拆招,两人身形灵动你来我往,木剑撞击之声在院中不断回响。

    尘土飞扬,被震落的树叶卷集着,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托着翻飞不断。

    紫衣和青衣走进院子,站在一旁观看。

    “看来你教得不错。”紫衣笑着道。

    青衣道:“他本身天赋不错。”

    “可他前面荒废了十多年,根基不好。”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练得有多拼命。”

    两人连拆了数十招,霍清然道:“小心了!”

    霍清然身若游龙,剑若鬼魅,左突右击,直攻得暗影花了眼,节节败退,连脚步都有些失了章法。

    不出十招,暗影手中木剑被挑飞,扑哧一声插入地面,剑身横拍他胸口,暗影连退数步,刚稳住身形,抬头,霍清然的剑尖已经稳稳停留在他脖子前半寸处。

    若她手里的是真剑,只需轻轻往前一递,他便会血溅当场。

    “不错,进步得比我预料中要多一点,”霍清然收剑,淡淡道:“不过也只多一点点。”

    暗影盯着霍清然不发一语。

    霍清然道:“不找我拼命了?前几次不都是拼到起不来才罢手?”

    暗影依旧不说话。

    霍清然又道:“好,看来你清楚了,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拼命不会有任何用处。”

    霍清然将剑抛给暗影,转身便走。

    暗影接住剑,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了吗?”

    霍清然驻足:“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知道了?”

    “难道我一辈子赢不了你你就一辈子不告诉我?”

    “你觉得你会一辈子赢不了我?”霍清然转身。

    暗影道:“我算过了,起码十年之内我赢不了!”

    霍清然微微一笑:“十年?你对自己很有信心嘛。”

    “可我要报仇!我等不了十年!别跟我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想报仇,越快越好!”暗影一向平静如一潭死水的双眸燃起了恨意。

    只有仇恨才能调动他的心绪,对其他事情,他都像是木头,与世隔绝,听不到,看不到。

    “你到底是谁?你跟晋王是什么关系?”暗影急切地问。

    “好,昨夜我刚封了兵部郎中,心情很好,那我就告诉你,”霍清然走近他:“我姓霍,我叫霍清然。”

    暗影眉头拧起,有一瞬间的茫然,下一瞬他便想起来,霍清然,一个尘封了四年多的名字!

    宣威将军霍清然!被灭门的霍家的二公子霍清然!

    原来他没死,可……可秦千聆是个女人!

    声名远播的霍小将军霍清然是个女人?!

    暗影被这个消息震得一时间呆住了。

    霍清然好整以暇地欣赏他震惊地脸,这张脸已经太久没有表情了,再这样下去要面摊了,她不介意帮他运动运动脸部肌肉。

    暗影抬头,见霍清然一副“没错,事实就是如此”的表情。

    “可你跟晋王……”

    “我跟晋王的事说来话长,懒得说了,总之你要清楚,想要报仇的不止你一个人,着急的也不止你一个人,我已经等了四年多的时间了,你才等了几个月,急什么?”

    暗影还欲发问,却见霍清然已经远去,只留下一个纤弱的背影。

    她怎么会跟晋王有关联?

    是了,大约五六年前晋王去过镇北军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可能从那时候他们便认识了,况且听父亲说晋王一向与先太子交好,太子之死想必晋王也是有恨的吧。

    无论如何,有晋王在,复仇的希望又大了几分。

    暗影看着霍清然的背影,拧着眉,但是当年名震朝野的最年轻的宣威将军竟然是个女人?

    这事他还得消化消化!

第六十五章 朝堂

    萧玚给了霍清然三日休沐,但这三日她却是根本没有一刻休息过,不断有官员上门贺喜,她忙于应酬接待,不得清闲,硬是将三日休沐过得比在朝还累。到了最后便称病闭门谢客,让道贺来迟了的官员们吃了闭门羹,才偷得半日闲暇。

    让管家打发走了刚来的京兆尹,霍清然松了口气,赶紧溜到后院。

    “姑娘,公子来了。”紫衣指了指凉亭的方向。

    霍清然想到三天前的事,脸又有些发烫,见紫衣在偷笑,便故作生气地瞪了她一眼,紫衣赶紧跑开了。

    霍清然拍了拍脸,晃晃脑袋便向凉亭走去。

    凉亭中央的石桌上摆着一套一套完整的紫砂茶具,萧玴正在冲茶,封陌侍立在一侧。

    茶艺程序复杂,却最是助人修身养性。

    萧玴动作轻缓却不失力度,将刚与柔完美地结合在一处。

    霍清然看了一会儿才走进凉亭,恰巧萧玴已经冲好了第二杯茶,推到霍清然面前,笑道:“看够了?尝尝。”

    霍清然感觉脸又有些热,赶紧端起那小得看上去只装得下一口茶的杯子仰头饮尽。

    萧玴笑了笑,又给她添了一杯,霍清然又端起来喝了个干净。

    “你很渴吗?”萧玴问道。

    “没……没有啊……”霍清然将空杯子递出去,萧玴从善如流地再替她满上。

    萧玴放下茶壶,道:“清然,镇北军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近期就会与匈奴有一战,届时萧玚一定会派我们去北方。”

    “那这府里的人怎么办?”到时候他们走了,萧玚绝不会放过秦府的人。

    萧玴道:“放心,我已经安排好,等我们一离开建邺,府中之人都会离开,他们都是无根之人,萧玚找不到他们,只是青衣不能跟我们一起走,我需要她留在建邺,留在清越坊,建邺的据点很多,需要她协助哑七管理。”

    “好。”青衣在建邺她也会放心些。

    终于要离开建邺了吗?镇北军,暌违四年多的镇北军,我真的要回去了!

    又过了几日,北境传来消息,匈奴不再只是滋扰边关,而是与镇北军有了小范围的交战,由于匈奴突袭,镇北军着了道,败了一仗。

    消息传回建邺,朝野震动,武官们纷纷上书请与匈奴开战,文官们虽不主张战事,却对如今的局面也颇为不满。

    今日早朝,萧玚提议此事,便有三位将军奏禀驱除鞑虏。

    “匈奴蛮人,扰我边境,我东黎泱泱大国,岂容蛮人折辱。”怀化中郎将道。

    “没错,匈奴人在边境烧杀抢掠已不是一两日,今又主动挑起战火,皇上,我们不能再纵容匈奴人了,应当立即宣战,扬我国威。”

    待诸位大臣都说完,朝堂上一时有些群情激愤,气势高昂,似乎一点就着,萧玚才声威具厉道:“诸位爱卿说得有理,这匈奴人着实是不把我东黎放在眼里,这次我们不仅要宣战,还要让他们知道我东黎大国国威,让他们滚回荒漠去,永不敢再来犯!”

    “皇上,既要扬我国威,震慑匈奴,臣有一计,不如皇上御驾亲征。”兵部侍郎说道。

    霍清然站在兵部侍郎身后,并不参与众大臣的议论,微微低着头,心道,原来兵部侍郎刘大人是萧玚的人。

    “不妥,”礼部尚书陈大人道:“刘大人,皇上若御驾亲征那朝堂上的事谁来做主,如今皇上年轻,又没有太子,若龙体有损怎么办,你可担待得起?”

    “这……”刘大人有些退缩了。

    陈大人道:“臣以为,不如派一位王爷代陛下出征,既可不乱朝野,使天子不涉险境,又能鼓舞士气,扬我国威。”

    其余大臣一听纷纷应和道:“陈大人说得有理。”

    萧玚皱着眉头思索一番,道:“陈爱卿说得不无道理,那依爱卿之见派谁去比较合适?”

    陈大人道:“自然是楚王最合适,只是……”

    户部上书林大人道:“只是楚王最近病得严重,听说连床都下不了,恐怕没个月余恢复不了。”

    萧玦倒是病得很及时,霍清然心想。

    “对啊,这可如何是好?”

    兵部侍郎刘大人道:“不如派晋王去,晋王以前就在镇北军待过,对北境定然也熟悉,派他去最合适。”

    “可晋王向来身体不好,如何能上战场?”

    萧玴本来上朝也只是做做样子,也经常称病不朝,今日来了也不过站在一旁听大臣们商讨,见话题终于转到自己身上,便装作来了些精神的样子,仔细听起来。

    刘大人道:“晋王养了这几年,得皇上照顾,听说病已经好了许多,况且虽是去北境,但也只需坐镇中军,并不需要真的去前线,当是无甚大碍的。”

    “刘大人说得也有理。”

    “齐王年岁尚浅,又从未带过兵打过仗,自是不合适,如此一来也就只有晋王最为合适了。”其余人小声道。

    “诸位爱卿说得不无道理,只是朕这七弟身子有碍多年,朕也不忍让他替朕再冒险了。”萧玚于心不忍地说道。

    “皇上,方才刘大人也说了,晋王去了也是坐镇中军,在后方指挥,不必上前线,不会有危险,但鼓舞我军士气,对我军战胜匈奴却是大有助益啊,望陛下三思。”户部尚书林大人说着便跪了下来。

    其余人见户部尚书跪了,也有不少跟着请命道:“望陛下三思。”

    萧玚面露难色地望向萧玴:“这……”

    中人也都顺着他的视线转向萧玴。

    萧玴犹疑了一下,便道:“既然是为皇上办事,臣弟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臣弟愿意前往。”

    萧玚有些心痛道:“可七弟你的身子……”

    “无妨,臣弟的身体已经比以前好多了,不过是去后方指挥,臣弟无碍的。”萧玴道。

    见萧玚仍是犹豫,忠臣纷纷请命:“皇上!”

    “皇上!”

    萧玚终于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七弟也愿往之,朕也不好伤了他拳拳爱国之心,朕便允了,赐晋王辅国大将军头衔,代朕亲征!只是七弟一人前去朕还是有些不放心,朕便派兵部郎中秦千聆为监军,随晋王同去,保护晋王安全,不可让晋王伤到一丝一毫,秦千聆,你可明白?”

    霍清然行了一礼,道:“微臣领命,微臣定誓死保护晋王安全!”

    “臣弟多谢皇上。”萧玴道。

    众人高呼:“皇上圣明!”

第六十六章 风起云涌

    朝会之后,霍清然被召入御书房。

    霍清然一边往御书房去,一边想着,怎么不做起居舍人了还是老往萧玚的御书房跑?

    走到御书房门口,正欲进去,却反常地被侍卫拦下,内侍道:“还请秦大人稍后,皇上正在议事。”

    议事?与谁议事?霍清然正思索着,里面就传来萧玦的声音:“皇兄,不能派那个姓秦的去,这个人身上疑点重重,不能轻易相信!”

    萧玦自小爱武,后又带兵多年,性子相对其他王爷要粗犷些,连嗓门也要大一些,是以霍清然在门口便听见他的声音。

    兴许是萧玦声音大,萧玚为了盖过他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朕知道你与她有过节,但此事关系重大,你给朕把你的私人恩怨收起来,别坏了朕的事!”

    “皇兄,你派她去不如派我去!”

    “你去?你去了还要你七哥去做什么?!”萧玚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以为朕叫你装病是为了好玩吗?”

    “臣弟知道,可臣弟就是信不过那个秦千聆……”

    “好了别说了!你先回去,这段日子都待在府里别出来!”

    里面寂静了一会儿,终于传来萧玦略有不甘的声音:“是,臣弟告退!”

    萧玦一出来便遇到等在门口的霍清然。

    他看了眼霍清然,眼神十分不友善。

    霍清然道:“听闻楚王病重,下不了床,倒是不料好得这般快,恭喜恭喜了。”

    “秦千聆,你别得意得太早,若是你敢有任何异动,本王绝不饶你!”

    霍清然恭恭敬敬地答道:“王爷放心,下官一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一定异动给你看!

    “还不快回去!”萧玚的声音传来。

    萧玦一拂袖,怒气冲冲地离去。

    “进来。”

    霍清然走进御书房,向萧玚行礼。

    “起来吧。”

    “谢皇上。”

    “秦千聆,五日之后你便随晋王去镇北军,到时朕会派十二飞骑跟去,名义上是保护萧玴,但实际上供你差遣,助你成事。”

    十二飞骑?是从御林军里精心挑选出来的,只负责保护萧玚的安全,现在他竟然把十二飞骑调给霍清然,恐怕用意不只在助她,更是要监视她吧。

    “微臣多谢皇上。”

    萧玚道:“这次事情若是完成,你不但不会受到奖赏,反而会被处罚,甚至,是不轻的处罚,你拼命得来的兵部郎中的位置也保不住。”

    “微臣知道。”霍清然答道。

    萧玚看着她的眼睛,似要看穿她的想法,道:“既然知道,你还愿意去做?”

    霍清然回视萧玚道:“微臣要的不是兵部郎中的位置,微臣说过,要做皇上最锋利的一把剑,既然是最锋利的,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虽然这次会收到处罚,但微臣相信皇上绝不会亏待微臣。”

    萧玚道:“你倒是算得精。”

    “谢皇上夸奖。”

    “朕是在夸奖你吗?”

    霍清然眨了眨眼,装傻。

    “八弟说得没错,你这个女人确实疑点重重,明明有天下女人都梦寐以求的路不选,偏要拿命去拼。”萧玚转身,斜睨了霍清然一眼,眼神中似乎是探究,又似乎是叹息,意味不明。

    “皇上,龙生九子尚且不同,普天之下那么多女人,又怎会都一样?你就当微臣是个异类吧。”

    “那就告诉朕你究竟还有多少用处,否则,若成不了朕的利剑,那就只能成为朕的女人中的一个。”

    “微臣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很快就来取你的人头!霍清然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

    “下去吧,好好准备,五日后就要出发了。”

    “是,微臣告退。”

    霍清然退出御书房,向宫门走去,宫门处,她回首,望了一眼蓬莱殿的方向。

    ********************

    五日的时间,风平浪静的建邺,暗处却有人在迅速动作。

    萧玴与建邺各个消息据点的联系全部暂时中断,有些人、有些东西被秘密送出了建邺。

    秦府的下人尽数被萧玴撤走,青衣去了清越坊,暗道被封闭,即使萧玚将秦府翻个底朝天也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明日就要出征,秦府的下人都被撤走,现在只剩下霍清然、紫衣和暗影三个人而已。

    秦府本不大,平日里人多些显得热闹些,现在人都走了,反倒显得空旷起来。

    暗影还在院中练武,身着黑衣的他隐没在黑暗中,剑破空之声不断响起。

    霍清然看了一会儿,道:“明日便要去北境,你也早些休息吧。”

    明日他会扮作萧玴护卫,随军出发。

    暗影没有停止,霍清然也不多言,自己回了房。

    翌日,天刚蒙蒙亮,霍清然和萧玴已经在建邺东城门汇合。

    萧玚亲自带领文武百官送萧玴出城十里。

    老百姓们天不亮就挤满了朱雀大街两侧,争相目睹难得一见的盛况。

    浩荡的队伍在建邺东郊十里停止,萧玴带领所有出征将士向萧玚跪拜。

    萧玚赶紧上前扶起萧玴,有些不舍地道:“七弟,此去北境路途遥远,战场上又危险环绕,皇兄本是不想让你去冒险的,可为了东黎,皇兄也不得不初次下策。”

    萧玴道:“皇兄哪里的话,这次代皇兄出征,臣弟荣幸之至,且臣弟身为东黎的王爷,自当为黎明百姓尽一份心力,怎能让皇兄一人劳累。”

    萧玚爽朗地笑了笑,拍拍萧玴的肩膀道:“不愧是朕的弟弟!你有这份儿为国为民的心,朕心里甚是宽慰,待你凯旋,朕定亲自迎你,大宴三日,以彰七弟之功!”

    身边的文武百官也都跟着笑起来。

    萧玴道:“多谢皇上,臣弟定不辱命。”

    萧玚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霍清然,肃然道:“秦爱卿,朕的七弟的安全就交在你手里了,人完完整整地出去,朕要你把他平平安安带回来,若是出了任何问题,朕拿你是问!”

    “微臣明白!”霍清然答道。

    萧玚又关心嘱咐萧玴几句,终于让萧玴离开。

    建邺东郊十里,萧玴和霍清然带着五百护卫离开,十二飞骑环绕在侧,时刻保护着东黎晋王的安全。

    萧玚领着文武百官还朝。

    双方背向而行,越行越远,终于都消失在地平线上。

    平静已久东黎和中原,终将风起云涌!

第六十七章 十二飞骑

    连续赶了十日的路,萧玴和霍清然到了辽水,再有不过一日的路程便到了北方边境遂阴山,正式此次匈奴偷袭之地。

    事实是匈奴虽偶尔骚扰边境,却并未真正挑起过战事,此次遭遇偷袭战败一事不过是萧玴安排的假消息,待他一至遂阴山便会接管镇北军,包括北境诸城守军,都会掌握在他的手里,到时带着镇北军揭竿而起,将萧玚的罪行公布天下。

    连日来十二飞骑一直环绕在侧,密切关注着萧玴的动向,萧玴本欲到得遂阴山之后再一举将十二飞骑除掉,但霍清然却另有打算。

    十二飞骑不能留到遂阴山,她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去做!而十二飞骑在对她是一个很大的阻碍!

    傍晚,萧玴一行在辽水畔扎营,霍清然诱十二飞骑设下埋伏,欲在辽水畔的林中诱杀萧玴,然后伪装成流窜的匈奴之手,毕竟到了遂阴山,入了军队,反而更难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

    由于十二飞骑在,霍清然一直不好与萧玴单独接触,便写了封信找机会给了封陌,在信中将此事提前告知萧玴。

    傍晚,霍清然带着一名飞骑以林中发现匈奴踪迹为由请萧玴亲自前往查看,由于只是一些痕迹,并无危险,萧玴便只带了封陌便去了。

    到了埋伏之地,霍清然向萧玴使了个眼色,便道:“好像匈奴踪迹就在前面。”

    萧玴心下了然,道:“是吗?那本王过去看看。”

    萧玴说完带着封陌向前走去,刚一走进包围圈,早已埋伏好的飞骑便从厚重的落叶底下飞身而起,将四人团团围住。

    “什么人?!”封陌拔剑高声道:“保护王爷!”

    十一名乔装打扮面戴黑纱埋伏好的飞骑一拥而上,瞬间便是短兵相接,十一对二,十一名飞骑都是御林军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强者,而晋王身患重疾武功全失,身边不过一个封陌,在飞骑眼中,胜负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刺耳的兵刃交接之声在林中响起,枯叶在剑气刀风之下漫天飞舞!

    跟在霍清然身边的那名飞骑高声道:“王爷,属下立刻去搬救兵!”

    说是去搬救兵,其实不过是去望风,防止有人听到动静过来。

    那人说完转身欲遁走,霍清然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道:“不用了,救兵已经来了。”

    飞骑不明霍清然的意思,疑惑道:“在哪儿?!”

    噗嗤——霍清然手中的剑穿透了他的腹部,他的瞳孔瞬间放大,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霍清然,颤抖地手按住那把剑:“你……你……”

    “在这里。”霍清然冷声道,抽出剑,那名飞骑晃了晃,直直地向后倒去,双眼圆睁,抽搐了几下便没有了呼吸。

    而另一边,飞骑完全没有料到萧玴武功非但没废,反而出人意料的强,一把剑使得出神入化,一时没有防备,几息之间已有三人被取了性命。

    那方战况激烈,霍清然这边的动静无人顾及,她提着剑破空而至,以迅疾的脚步配合刚烈的剑招,一剑抹了一人的脖子,人还没有反应,第二剑已经没入另一人的胸膛,待剩下的人反应过来,那两人已经倒下。

    有人迅速向霍清然攻来,霍清然连忙拔剑接招。

    一时间,树林里兵刃争鸣,刀光剑影。

    方才几名飞骑对萧玴没有防备,又遭霍清然偷袭损兵折将,但其实飞骑乃是于万千御林军中精挑细选而来,功夫都是不弱的,眼下有了警惕,双方一时斗得难分难舍。

    一番缠斗下来,封陌身上带了不少伤。

    只剩下三名飞骑,但也已身负重伤无力再战

    三人心知斗不过,见势不对便退散开来,其中一名飞骑眼色一变,多年来培养出的默契让其余人一看便知,撤!秦千聆叛变!立刻将消息传回建邺!

    萧玴注意到那人眼色不对,立刻道:“拦住他们!”

    决不能让飞骑任何一个人逃出去,否则对他们极为不利!

    三名飞骑兵分三路遁走!此时背后空门大开,萧玴将手中的剑掷出穿透一人背心,同时脚上勾起侍卫的剑,踏叶而行,追至另一名飞骑背后。

    这几名飞骑为传递消息,自杀式地逃跑,全然不顾防守,且本身受了伤,也没有多少防守之力,只尽全力逃走,萧玴到了那人背后,那人才转身与他对了两剑,但其心在逃不在战,只几招便倒在萧玴剑下。

    另一边霍清然也追上一人,亦是同样的情况,几个回合便杀了那人。

    “这件事隐瞒不了多久,明日一早我们便立刻拔营赶往遂阴山。”萧玴道,只有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霍清然神色有些恍惚,似乎没有听到萧玴的话。

    萧玴担忧道:“清然你怎么了?可是受了伤?”

    霍清然这才反应过来,摇摇头道:“我没事。”

    萧玴放下心来,又去看封陌。

    封陌忍着疼痛道:“王爷,属下没事。”

    “我们先回去吧。”霍清然道。

    萧玴看了看她,感觉到她的一丝异常,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三人离开了树林,回到营地。

    就在三人刚刚走后不久,地上的一具黑衣“尸体”动了动,然后那具“尸体”翻了个身,艰难地撑着身子爬了起来。

    他伸手扯下脸上的黑纱,由于血渍干了,使得黑纱和血块凝结在一起,他一扯便牵动着脸颊的伤口,但他似乎全然不知道疼痛,随手将黑纱扔到一旁,爬到一具尸体旁:“老大!”

    他摇晃地上的人,没有任何动静,再探探脉搏,一片沉寂,他五指收拢,握成拳头。

    他转身又去看另一人,探了探那人的脉搏,心中一寒,抱着那人脑袋哽咽道:“小六!”

    等他把所有人都检查了个遍,确认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刚毅的脸上血迹已经和泪水混合。

    怎么会这样?明明昨夜他们兄弟十二人还在一起豪饮,今日便只剩下他一人而已!

    “我会……为你们报仇的!”

    他起身,跌跌撞撞地往与营地相反的方向走去。

    晋王和兵部郎中谋反,他必须把这个消息传回建邺。

第六十八章 再回建邺

    是夜,中军帐里,灯火通明,萧玴坐于案前,桌面上是一幅展开的舆图,上面有各种标志,标识出各处城池、人口、军力、粮草、地形等,北方情形一览无余,然,萧玴此时却没有耐心看下去。

    白日里,霍清然的表现有些反常,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杀掉十二飞骑?萧玴隐约觉得她有些事情瞒着他。

    思及此处,萧玴坐不住了,起身便往外走。

    封陌赶紧取了萧玴的外袍跟上去,越往北天气也越冷,虽是夏日,但此地夜里也有些凉了,晋王身上余毒未消,封陌总是替他多注意些。

    “王爷是要去找霍小将军吗?”封陌替萧玴披上外袍,跟在后面道。

    “嗯。”萧玴道。

    一路穿过营地,值夜的将士见到萧玴纷纷驻足行礼,终于来到霍清然帐外。

    没有十二飞骑的监视,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来见她。

    霍清然大帐灯火已然熄灭,里面一片寂静。

    萧玴驻足,看着帐门。

    “或许,霍小将军已经歇息了。”封陌说道。

    萧玴眼神闪了闪,冲帐里道:“清然。”

    没有一丝回应。

    封陌道:“要不要末将……王爷——”

    封陌话还没说完,萧玴神色一变,猛地撩开帐帘大步跨了进去。

    霍清然常年习武,耳力过人,且警觉性极高,就算睡着了,也是一点动静就能惊醒她,此刻还没有任何反应,委实不正常。

    封陌跟进去,点燃了蜡烛,只见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霍清然早已不知去向。

    桌面上静躺着一封信,封面未着一墨,萧玴拾起信,打开:

    萧玴,林绘锦乃我至交好友,亦于我有活命之恩,我曾与她一诺,他日定当救她出宫,今时机已至,我不能留她一人,自当回建邺践诺,你当继续北上,整顿三军,不必忧我,若你再陷建邺,恐无活命之机,多年筹谋,毁于一旦,我亦懊悔终身,但有一事需你相助,在我救得阿锦之前,不可揭竿于天下,待我救出挚友,自当北上与你汇合。霍清然,亲笔。

    萧玴目光迅速在纸面略过,越看眉头越是紧皱,最后终于把信纸拍回桌面,手掌紧紧按在纸上,浑身紧绷。

    他没想到,林绘锦,对她来说是这么重要的存在。

    片刻之后,萧玴叹了口气,道:“封陌,立刻派人赶回建邺,通知青衣,集合建邺全部力量保护她,无论如何,决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封陌顿了顿,道:“全部吗?”

    包括从未动用的暗线,包括隐藏在皇宫的力量!

    “全部!时刻待命!”萧玴沉声道。

    “是!”封陌应道。

    萧玴走出霍清然营帐,对一旁的将士道:“通知全军,拔营!”

    立刻赶往镇北军,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整顿镇北军,然后,他才能脱身,亲自去接她回来。

    “是!”

    原本一片宁静的营地再次喧嚣起来。

    而此时,霍清然正在溶溶夜色里快马加鞭,赶往建邺。

    借着点点月光,马蹄如疾风般飞奔在官道上!

    马蹄声清脆又沉重。

    十二飞骑死了,即使军中还有萧玚的人,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把消息传回建邺,她要趁这段时间赶回去,救出林绘锦。

    整整两夜一日,霍清然不眠不休地赶路,每到一个驿站便换一匹马,终于在第三日清晨,她赶到了建邺郊外,来到了乱葬岗。

    四年多前她曾来过这里,来寻找她的母亲和弟弟的尸体,然而,那时的尸体堆积如山,她拼尽了全力,也没能找到,从那时起,她下定决心,要活下去,要报仇,要让她的仇人也体会一下这种痛彻心扉的滋味!

    霍清然走上乱葬岗,在臭气熏天的尸体堆里找到了一具脸部轮廓和萧玴有些相似的尸体,尸体已经腐烂了大半,基本看不清原来长什么样了。

    霍清然挥刀斩下那名男子的头颅,将本就凌乱的头发弄得更蓬乱,遮了一半脸,然后装进路上买的锦盒。

    霍清然在乱葬岗旁忘了一个坑,将男子的尸身下葬,并立了一块无字碑,心中道:“对不起,毁了你的尸体,若我能活着归来,定年年为你焚香祈福,若我也活不了,便去阴间跟你道歉。”

    做完这些事,霍清然提着锦盒走进建邺,走进阔别多日的皇宫。

    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那唯一一名幸存的飞骑,已经来到了建邺城外,正向着同样的目的地赶来。

    霍清然来到长生殿外,李德远远看见她便迎上来,却见她手里提着一只沉甸甸的盒子疾步走近,一身肃杀之气,脸上杀气凛然。衣裳看起来有些脏了,额上的头发也因为汗水粘在脸上,浑身还散发着一股臭味,叫人几欲作呕。

    李德脚步顿了顿,被吓了一跳,一方面是因为霍清然一身的杀气,一方面也是因为那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

    李德掩住口鼻,道:“秦大人这是作甚?您这般去见陛下,可是殿前失仪,实属重罪啊!我看您还是先回去清洗一番,换上官服再来吧!”

    “我现在就要见陛下,请李公公通报,就说,秦千聆前来复命。”霍清然冷声道。

    李德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盒子上,那半裹在布巾里的盒子,四四方方,不大不小,似乎将将好能够装下一颗,头颅!

    李德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白了白,莫非……

    只是一瞬间,李德强迫自己恢复了平静,帝王家的事,可不是他能掺和的,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在这深宫里,皇帝身边,除了皇帝的饮食起居事宜以外,做个瞎子,做个哑巴,才是最好的选择。

    “秦大人稍候,奴才这就去通报皇上。”李德笑眯眯地转身,走进长生殿。

    片刻后,他又出现在门口,高声道:“宣兵部郎中秦千聆觐见——”

    霍清然在门外行了一礼便走进了长生殿。

    所过之处,内侍宫女们纷纷偷偷屏住呼吸。

    萧玚刚刚下完朝回到长生殿,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吩咐御膳房做了点莲子羹,不过刚吃了两口,便闻到一股恶臭扑鼻,差点吐了出来。

    周围伺候的宫女们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

    萧玚紧皱着眉,放下了莲子羹,还没发话便见到霍清然迈入大殿。

    那人走近他,跪地行礼:“微臣秦千聆,参见陛下!”

第六十九章 殿上周旋

    一旁的宫女正欲上前替萧玚送上丝巾,萧玚突然厉声道:“全都退下!”

    宫女顿住,吓了一跳,萧玚看着桌上的餐食又道:“等等,把这些东西也带走。”

    “是。”宫女们赶紧上前收拾好餐食退了出去,霍清然分明听到她们退出大殿时都隐隐约约地松了口气。

    众人退出大殿,殿门合上,殿内便只余君臣二人。

    萧玚目光落在霍清然身侧的盒子上,掩着鼻的手缓缓放了下来,道:“秦千聆,你好大的胆子!身为监军,朕为召你,怎敢还朝?”

    霍清然道:“微臣是来向皇上复命的。”

    说着,她将身侧的盒子推到了面前。

    萧玚高扬着头,眼眸微微一缩,道:“打开。”

    “皇上,此物已经腐烂,恶臭难当,此时打开恐会污了您的长生殿。”霍清然道。

    萧玚一时忍不住又是惊讶又是好笑,道:“你都已经将朕的长生殿污得没一处好地方了,现在才想起来吗?晚了,朕定要治你个辱上之罪!”

    霍清然道:“那微臣不敢打开。”

    “打开!”萧玚道:“朕命令你,打开!”

    “臣遵命!”霍清然伸手,解开布巾,打开盒子,一股更加浓烈的臭气四散开来,似乎充斥了整座长生殿!

    一颗腐烂的头颅被端端正正地放置在中央。

    萧玚此刻似乎反而不觉得恶臭难当了似的,放下手,走近盒子,看着里面的头颅,虽然腐烂得几乎看不清眉眼,但是还是能看出,是那个人的样子!

    “皇上,微臣虽日夜兼程赶回建邺,但现在正值盛夏,酷暑之下,尸身仍旧难以保存,仅仅几日便已经腐烂了不少。”霍清然说着,取出一块玉佩,是萧玴经常随身的玉佩,前几日她趁萧玴不注意悄悄顺走的,她把玉佩双手奉给萧玚,道:“这是微臣在晋王身上找到的玉佩,请皇上过目!”

    萧玚结果玉佩看了看,想起来确实曾不止一次见萧玴佩戴过。

    “朕不是叫你等他上了战场才下手吗,怎么这么快就动手了?”萧玚怒道。

    先帝传位圣旨还在他身上,若是走漏风声,让圣旨现世,对他来说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回皇上,微臣随军到达北境之地后,想到两军交战之时,晋王坐镇后方,身边的亲信更加警惕,又有不少镇北军的将士追随在侧,不易下手,而在到达战场之前,此时众人尚不够警惕,反而更容易得手,加之北方现在偶尔有匈奴流窜,烧杀抢掠,便借着这个名头,假装匈奴流窜杀了晋王,皇上放心,微臣已将事情处理干净,没有一个活口,此事绝不会泄露!”

    萧玚稍微消了点气,道:“怎么一个人回来,朕派给你的十二飞骑呢?”

    霍清然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说,看到萧玚示意她继续说的眼神,才接着说道:“禀皇上,十二飞骑死伤惨重,活下来的不过五人,且都受了重伤,不宜赶路,微臣为了及时把晋王的尸首带回,只好一个人先赶回来。”

    萧玚道:“你几时变得这般胆小,不过几个侍卫而已,死了便死了。倒是你,主帅身亡,你却当了逃兵,你让朕还怎么保你一命?”

    萧玚看着她,有些看好戏的意味,想看看她要怎么为自己开脱。

    霍清然道:“这一点,微臣已经考虑妥当,因为晋王身亡一事尚未昭告天下,知道的人也都已经被灭口,陛下只须宣布有急事将微臣召回,而晋王则是在微臣返回之后才遇刺的,那便与微臣无关。”

    萧玚冷笑道:“你倒是打好了如意算盘,推朕出来给你挡刀,整个朝堂上下,敢这样做的,也就只你一人。”

    霍清然道:“皇上虽没能护好晋王,但实属意外,谁也不能责怪皇上,皇上牺牲小小的一点名声,便能保住微臣这把剑,让微臣得以继续为皇上效力,对皇上来说,不是亏本买卖吧!”

    “你把朕当贩夫走卒吗?还敢跟朕谈起买卖来了!”

    “皇上恕罪。”

    “还不快退下,把自己收拾干净再来领罪,朕非治你个殿前失仪之罪不可!”虽说着要治罪,语气里却听不出一点怒气,反而透露着一丝丝愉悦。

    “微臣遵旨!”霍清然说着,便去将装有头颅的盒子盖好,重新打包,道:“这东西太脏,污了圣殿,微臣这就将它处理了。”

    “慢着!”萧玚突然道:“放下,朕自会处理。”

    “是。”霍清然放下盒子,又行了一礼:“微臣告退。”

    待霍清然离去,萧玚捏着手里那块玉佩,看着地上的盒子。

    七弟啊七弟,你用一张圣旨威胁了朕这么久,你可知朕等这一天等得有多苦?

    终于这天下,没有人是朕的威胁了!

    你也算,死得其所。

    萧玚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霍清然远离了长生殿,在太玄门出遇到了萧玦,后者本是得到她入宫的消息,特地进宫来一探虚实的,没想到在路上便遇到了她。

    还没走近便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一股臭味,萧玦伸手在面前扇了扇,嘲讽道:“秦大人莫不是掉到茅坑里了,这般恶臭,还敢在宫里任意行走,简直是有辱天颜!”

    霍清然带着一身臭味走近他,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下官实是为皇上办事才染了这一身气味,齐王倒应该多闻闻,反正,您也没有机会染上我这么一身气味,现在沾沾味道也是好的,您说呢?”

    “你!”萧玦气得脸色发青,却知道她现在是萧玚眼中的红人,不敢拿她如何,只好忍着,压着怒火道:“别得意得太早,秦大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湿了鞋子的那天,就是你的死期!”

    霍清然笑道:“多谢齐王提醒,下官会注意远离河岸的。”

    说完,霍清然与萧玦擦肩而过,留给他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霍清然走了一阵,却并不是出宫的路,而是绕了个弯向后宫走去。

    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尽快带走林绘锦,想来现在萧玚享受着胜利的果实,正是他最为松懈的时候,也是她带走林绘锦最好的时机!

    因为霍清然曾经是后宫的人,又与敬武公主和杜昭容交好,还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虽是前朝官员,却到底是女眷,众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谁知道这位秦郎中会不会哪天就搬到后宫来住了呢,现在不搞好关系还等什么时候?

    是以霍清出入后宫也没人拦着,反而处处方便,一路顺顺利利便来到了蓬莱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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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
东黎王朝骠骑大将军“次子”霍清然是一个传奇,
十岁观战,
十一岁入战场,
十三岁首次领兵大捷,
十四岁获封宣威将军,
十八岁入宫成了……一名默默无闻的宫女。
这是一部女将军的成长史!斗争朝堂,杀伐天下!
霍清然:“从那一刻起,复仇,是我余生的全部意义。”
萧玴:“我从来是黑暗中的人,唯有看着她的时候,才踏入光明。”
萧晗:“自由,一个公主,最不能也最不该有的就是自由。”
陆临:“早就应该死去的人却还活着,就总有他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赫连昀:“我们之间,就只有交易吗?”
注:非宫斗文将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将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将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