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最后的巡视、巡边之旅
罗长军与林志远、汪利国等人很快议好了下一次巡边的计划。盐湖东北方方向的西利河支流边缘建一个军垦基地，然后建好码头，组装好船只，通过水路一步步的把金东大平原勘测清楚，为以后的大开发做准备。
建基地、弄码头，并不是一件能快速完成的事，直到第二年春，罗长军这边才准备妥当，然后抓紧开始计划已久的勘界巡边之行。
当罗长军带着五六条船组成的勘察队，再次踏上金东大平原的时候，大明本土的北京城，大明国事总裁李振新，也带着人赶到天津开始了又一次出巡。与罗长军一样，这一次他同样是为了巡边。
年底就要正式卸任，他在大明的所有正经事就要告一段落了！近三十年的辛苦，就要在今年彻底卸下担子。怎么着也得有点仪式感！巡边就是李振新觉得，最有意义的告别方式。
此次巡边计划是这样的，从天津出发，乘船先到旧金州旅顺港上岸，沿着辽东半岛抵达长春！到了长春后，乘坐火车南下，在锦州转乘海船抵达登州，从登州沿着海岸线一直向南，直抵雷州半岛！从雷州半岛上岸后走陆路进入广西、云贵、四川。从四川进入陇南，经天水、兰州、到河西进哈密，从哈密向北，绕道剑河，然后折返向东到达朔方、青城，之后乘火车回京师！
这是一趟辗转数万里的长途旅行，也是真正的巡边之行，从白山黑水到天涯海角，从万里浮波、到大漠孤烟，绝对是大手笔！李振新在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李定国等人都羡慕的直流口水。这样宏大的巡边计划，绝对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壮举，李总裁做的这事可比历史上任何雄才大略的君王都牛！小李相公羡慕大李相公的同时，心里边默默地许了个愿，以后他卸任的时候，也要来这么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来大明这么久了，李振新好像还没乘过一次船出海远航，这次可要好好的过一下坐海船的瘾。从天津出发，第一站是旅顺港，这里是大明第一舰队司令部驻地，来这里肯定先得视察军港！
视察完军港后，就沿着半岛往长春走，一路上看见的都是忙着春耕的百姓。
“金州、复州已经光复了十年以上，现在这一带的民力恢复的怎么样了？”
“总裁，自光复以后，我们组织了数次移民，现在这里的百姓人丁差不多和神宗时相当了。这几年在地的生育率也上来了，可以说恢复情况非常好。”
“移民过来的百姓和原有的辽东之民融合的怎么样？我前些年到辽宁的时候，可听说过这里的旧民很是排外，他们不会还惦记着满鞑子吧？”
“现在没这情况了！前七八年还有老人心里有满鞑子，现在骂满鞑子最凶的也是那帮人。”
复州官员的这番回话，把李振新一行人给逗笑了。确实有那种老人，思想顽固，被满清奴役惯了，大明官军光复这里后，心里还不习惯，不过时间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们脑子里的哪点奴性也就没有了，回过头来，开始回想自己在满清治下受的苦，越想越气。
经过复州，李振新直接进入了辽东省，辽东是新建的省，这里有好些新设的官营农场。
官营农场的人一听李总裁到辽东来看大家了，那个激动劲、比见了亲娘老子还激动。只要李振新的仪仗一出现，农场的人就全体出动围在大路的两旁打招呼。
农场的人里有不少是退役军人，他们对李振新以及大明总裁的感情，要比一般的百姓强烈。
一路被人欢呼，晕晕乎乎的到了长春城，长春城的百姓们更热烈！这感觉哪像是曾经满人的腹地啊，简直要比陕西百姓还热情。
他们当然要比陕西百姓热情了，陕西这几年是热门省份，朝廷的大小官员动不动往过去跑，所以当地老百姓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辽东可不一样，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个重臣，这次来的是大明知名度最高、权势最重的李总裁啊，这样的事几十年都不一定碰上一次。
“长春府、现在有多少人口啊？其中汉人是多少？少民是多少？”
“长春府现在有丁口六十万，其中四十万是汉人、满人大概有十万左右，还有些其它少民。”
“四十万汉人？人数不算少了。现在整个辽东省汉人也过了百万！这说明这些年，你们这里的官员做的工作不在少啊！新开一省，不到十年时间就能有这么好的局面，殊为不易！吾相信再过一二时间，辽东就和内地没啥差别了。”
“总裁、吾等一定努力，将我们辽东省建成大明熟地！”
“退到东北部山林里的满人叛匪，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很难听到消息了！尤其是朝廷计划继续东扩后，他们基本上没再兴风作浪，这两年有不少部众出山向朝廷归附。”
“看来满清势力要彻底走向历史了！自宋以来辽东这地方就一直是祸乱的策源地，天寒地冻、山高林密，治理成本大、平患难度大、开发难度大，这三大一直困扰着咱们中原朝廷难以根治祸乱。现在情况得到了根本扭转、铁路、工业、新粮种这三架马车共同驱动着辽东，吾相信这里马上要变成赛外江南了。”
给辽东省的一众官员描绘了美好愿景后，李总裁在辽东百姓依依不舍的相送下，乘着火车南下沈阳。
在这里不但接见了辽宁的官员，还见到了满人名义上的首领玄烨。这小子现在长成了大小伙子，不过人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填满麻子的脸上，总是有一股忧郁之气。
“玄烨啊！你这个样子可是对身体不好，当年你爹在京城的时候，还托付我好好关照你们，你看你整日这样忧愁，我怎么向你爹交代？”
“总裁相公、一个亡国之君，不忧愁还能干什么？”
“玄烨！不是我说你，大明光复旧土、是历史潮流，不会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身处这个历史潮流之中，你只能顺应形势！亡了国，就不能为族人做贡献了？我看未必！你现在要想的是，怎么让族人致富、怎么让族人更好的融入大明与大明百姓一道走向盛世！你看这几年大明百姓的生活变化多大？你要是再这么消沉，可就把族人的前途都耽误了！”
第634章 中兴老区舟山
与玄烨随便说了一会话后，李振新就去沈阳城转了转。玄烨要颓废，就由着他去颓废，反正以现在的情况来说，就是放开让他整也整不出个花来。他要是自己想不开，就怪不得别人。
沈阳到底是辽东第一大城，这才几年时间？城内的工业发展，就已经很像回事了。
所谓的像回事，就是城里有了无数冒黑烟的烟囱。朝廷里现在有一种简单的统计城市发展水平的办法，数烟囱。那个城市的烟囱多，那个城市一年到头浓烟滚滚，哪这个城市就必然发展的好。
环境污染？没啥人会在意这东西！李振新是想管，可不知道从何管起，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让城市发展的时候多注意绿化，多建点公园，绿化带、多给道路两旁种些树。就这、很多官员还有意见，觉得这是在浪费钱。
离开浓烟滚滚的沈阳，到了锦州。锦州是整个辽东咽喉，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来到这里后，李振新主要了解了一下原来辽东将门后裔的情况。
辽东军将集团里、祖家等上层人士被打发到皇陵守陵、中间的军将集团发配到哈密屯垦，现在留下的都是边缘人物。也不知道，他们适应没适应不靠当兵打仗过日子的生活。
“这里之前有不少辽东军阀集团的故旧，现在他们生活的怎么样？”李振新询问锦州的官员，看看现在这些人的情况。
锦州知府闻言连忙回复道：“秉总裁、目前来说之前靠当兵吃粮的那部分人，适应的还算好。有的耕田、有的务工，各方面生活都还不错。”
“他们有没有作乱？或者是不满现在的生活？要是有，要给朝廷通报！朝廷想办法将一些刺头给收拾了！”
“总裁，现在这些人都很良善，并没有发生什么作乱的事。”
锦州知府感觉李总裁似乎对辽东将门的后裔很是看不过眼，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连忙说好话，把这事给圆回去。不管怎么说，这帮人都是他治下之民，人家又没犯错误，没必要追着不放。
“给我找一处他们居住的村落，我要看看他们现在的生活。”
有些事必须要根除干净，像辽东将门这种利益集团，说根深蒂固一点也不为过。靠着他们生活的人，心里难免留下奴性思想，总会惦记着他们的好。
在当地官员的带领下，李振新到了一处村庄，看村庄的样子，就知道发展的不怎么样。旁边的村子砖瓦房不少，就这个村子基本上都是土坯房。
让人把村民们集中了一下后，李振新开始对着他们讲话：“本座刚刚看了一下你们的村子，一看就知道这里生活的全是一帮懒汉废物！你看看你们隔壁的村子，哪一个像你们这样颓废？怎么？把上一个大明朝吃垮以后，还想再把现在的大明朝吃垮？辽东军阀集团留下的遗毒都过了十多年，还是没有被根除。跟着你们以前的将爷上逼朝廷、下抢黎民抢成毛病了？”
“总裁相公，非是罪民们不谋业，而是现在这些农事和工事我们实在干不来啊！咱们自小就当兵吃粮，除了当兵打仗，其它的本事没有啊。”一个中年汉子跪在地上替村民们诉说着他们的委屈。
“会当兵打仗？战场是我怎么没见你们有什么本事？你们看看现在的大明官军，那一个不是上马能提枪，下马能务农？在辽东有不少退伍的官兵来农场当农民，他们把农场经营的好不繁盛。不要给自己的懒找借口，当兵打仗也得有本事，你们那时候叫混饭吃。”
狠狠地训了一顿辽东将门后裔后，李振新才离开这个村子。临走的时候，专门给锦州的官员交代了一下。让他们针对辽东将门的后裔专门弄些工程，让这帮子懒人去干活挣钱，工程要苦一点，不去干活的就抓成苦力用鞭子抽着干，还就不信治不了他们的懒病！
锦州耽误了几天时间后，李振新就直接在葫芦岛坐船前往登州。山东、南直一线前年的时候，李振新就视察了一次，所以没多停留，直到浙江舟山的时候，才准备多呆几天。
舟山是一个岛群，同锦州一样这里也有很多旧军的家属。当年张名振被郑家逼着呆不住的时候，率领主力北上。虽然把大部分人都带走了，但在舟山还是留下了一些遗眷。
人心就是这样，李振新在锦州的时候看辽东军阀的后裔各种不顺眼，可到了舟山后，对这里的遗眷却感到格外的亲切。
在舟山的渔村，李总裁嘘寒问暖，还吃了一顿舟山特色的农家饭，与当地的渔民说了好些个家长里短的事。
“民风淳朴、心有国家！你们舟山是我大明能复兴的基地之一！舟山发展的怎么样，吾和朝里的人都很关注。前些日子吾要启程的时候，鲁王殿下听说吾会到舟山，特意托吾给大家带了些礼物，以感谢你们当年对抗清大业的支持。”
“总裁相公、鲁王殿下和朝里的重臣们能惦着我舟山百姓的好，我等乡民深感荣耀。能为大明复兴做些事，是大明子民的分内事，当不得朝廷如此感激。”
“国难显忠良，当年没有像你们舟山百姓这样不惧满人屠刀的忠民支持，大明何谈光复？何谈中兴？朝廷是鱼、百姓是水，正是那些患难时刻的这份鱼水情，国朝才能从支离破碎走向复兴。大明今日之景象，有舟山全体百姓的一份功劳在，这是需要历史永远铭记的！你们奉献了子弟，义无反顾的支持大明复兴！谁要是忘记这份恩情，那就是忘本！”
用后世的话来说，舟山就是中兴老区之一！必须要将像舟山这样的抗清基地提出来专门表扬，李振新准备结束这次巡边之行回到京师后，提议将全国的一些著名抗清基地都列出来，对于一些发展落后的地区，给予专门的优惠政策，让他们也沾沾优先发展的光。赏罚要分明，不然这些地区的百姓不就白牺牲了？总不能让锦州的那帮军痞沾这个光吧？
第635章 宗族势力
有的地方就是有天然发展的动力，广州这边自大明光复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照顾政策，也没有针对性制定发展规划。可当李振新到这里后，发现这地方的情况一点不比重点发展的城市差。
商业繁荣、百工兴旺，特别值得称道的是这里并不是只有广州城发展的好。这边是以广州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城市发展群，周边的佛山等城同样发展的不错。
工商并进，是广州的一大特色。这些年里，不但传统的产业恢复良好，还引进了好些北方的制造业。比如搪瓷、瓷砖的生产规模就不比北方小。他们甚至连自行车制造产业，也发展的不错，广州这边新起来了几个大型自行车厂，抢了好些个北方老厂的订单。
人比人气死人，同样是城市，朝廷花了大力气在北京和天津扶持制造业，可这两座城市的情况依然不令人满意。反倒是没怎么关注的广州，人家各种制造业都有，大有和北方制造一争天下的气魄。
“总裁、这边是我们新建的海运码头。里边引进了很多天津港和松江港用的机械，码头建成后规模一点不会比北方的大港差。”广州城的官员很是自豪的领着巡边而来的李总裁在广州新港视察。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在李振新的带动下，现在朝廷大员到地方视察，最爱去工业区、码头去转。这次来的是李总裁本人，当然更得把他老人家领过来看看了。
“码头建设的不错，没有朝廷的支持，你们自力更生！这一点值得其它地方学习，发展经济本来就是地方政府最大的职责，经济发展的好、老百姓生活富裕，就是为官一方最大的政绩。你们广东官员对此认识的很清楚，是天下官员的表率。”
“下官们干这些事是份内之则，当不得总裁如此盛赞。”
“当得！干出了成绩就应该受到表扬。对了、你们这码头营建的时候，考虑没考虑设立大型交易区，方便进出口的商人们进行交易？”
“有考虑，交易区是和码头配套一体建设的。我们专门到天津和松江进行了详细的调研，学习他们在码头和港口建设上的先进经验。”
“好、取长补短，虚心求教。这就是你们这边能发展好的原因。当然在注重经济发展的同时，也得注意整体教化的提升。你们广东这边别的都好，但有一样。宗族势力影响大，百姓们注重小团体之间的互帮互助和利益，但在公义和国义上观念淡薄。朝廷的政令律法，甚至还没有宗法有权威。这事一定要重视，得下大力气根治。”
李总裁怎么啥事都知道？连咱们广东这边的顽疾故障都如此了解？陪同的广东官员们心里充满了疑问。
百事通李振新当然知道这种事了，广东、福建一带的宗族起于唐末五代乱世，兴于南宋，到明末的时候已有八九百年历史。宗族是百姓们对抗乱世凝聚人心的依仗，但同时也是为非作歹的庇护所。这玩意即使到了后世，也依然有巨大的影响力，更不要说现在了。
比如后世著名的潮汕商帮，就是有宗族互助的影子在里边。为什么后世的福建一带，电信诈骗会整村整村的团伙作案？就是因为他们有宗族结社的传统。不管是好是坏，只要有钱赚大家都会去参与。什么莆田医疗系、电诈团伙、塔寨制毒村等等，在他们的价值观里没有是非，只有赚钱不赚钱。
为什么后世的资本商团里，潮汕帮、福建帮的名声并不怎么好？就和这种价值观有很大关系！
对于官府来说，这种地方治理起来最麻烦，政令没有人家的宗法管用！不管是做什么，他们都会抱团，一个个的都是刺头，很是难管。
俗话说法不责众，你遇到一个地方全员犯罪，哪还怎么管？
“对于宗族势力，尤其是那种抱团共罪的势力，一定要零容忍。哪怕是花再大力气，也要惩处！一个家族参与犯罪的人多，就把这个家族连根拔起，分开流放到河州、漠北、漠西、辽东北，绝对不能给他们留作奸共罪的土壤。还有就是要对一些热心公义的宗族进行表彰，对那些行私法漠视朝廷政令的宗族进行针对性的宣教。广东这边县一下的行政机构设立要走在全国其它地方的前边，务必要让朝廷政令畅通无阻的通行到每个百姓。”
“下官等一定贯彻总裁的安排，将宗族治理放到优先施政的行列。”
“这样吧、你们每年都搞一个劣迹宗族百强榜，将一些后进宗族列进这个榜单。然后朝廷派专项工作组对这些宗族进行治理，做到教育一批、惩处一批、流放一批。从而给全省百姓数立一个好的是非观，让百姓们时刻警醒宗族的遗祸。让他们心里有是非、有公义、有朝廷。”
能不能彻底改变广东这边的宗族遗祸，李振新不知道！但他知道这玩意绝对不是好事，绝对是大隐患。曾经有西方人说国人勇于私利，怯于公义，这说法肯定不对。在所有大国里，中国人是最早树立国家整体概念的国家，百姓们的家国情怀比其它国家只高不低。为国家振兴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前赴后继，延绵不绝！但是在具体情况中，确实有一部分害群之马存在，这其中在一些宗族势力和团伙上表现尤为突出。
目前商业化还不够充分，留给害群之马们发挥的余地比较少。若是不及早治理再发展上几十年，就会出大问题。宗族和资本结合起来，那就是一个个黑心财团。一群没有底线，只顾私利又特别团结，还有钱的团伙，能有多可怕？简直是不敢想象。整村、整镇坑蒙拐骗的骗子都还是小事，最害怕的是这帮黑心资本家还要左右国家大政！
是不是考虑的有些太远？离开广州的时候，李振新在船上看着往来不绝的远洋船，反思了一下自己之前在广州城说的话。宗族势力以后的确有可能有坏影响，可它也未必全是坏处，至少目前广州城这么繁盛的工商业，就离不开宗族势力的影响。
第636章 老朋友吴三桂
离开广州后乘船穿过琼州海峡，然后进入广西。
在广西盘亘了几天，去了好几处李定国抗清战场遗迹，充分肯定了广西军民艰苦卓绝的抗清壮举后，李振新就进入了云南昆明。
既然来到了云南，李振新就想到了一位老朋友，吴三桂同学还顽强的活着。听说这老小子，在缅甸过的还不错，也当上了总裁。
写了一封信让云南这边的人通过特殊渠道送给吴三桂，约这老小子在昆明见个面，叙叙旧情也是极好的，就是不知道这老小子有没有胆子来。
从陕北算起，两人也打了二十多年交道，这中间做过对手、也做过队友！打打和和的这么多年，现在大家都到了这个年龄，李振新觉得自己该放下的都放下了，既然有这个机会聚一下，就约一下呗，大家是见一面少一面。
缅甸国都新建的总裁府，吴三桂收到了李振新送过来的信，陷入了沉思中，一时难以抉择。
“国相啊！北边的李总裁到了昆明、他托人递过来了一份信，约孤去趟昆明，说是老朋友见个面，聊些闲天。你觉得他这是何意？”
“总裁、李总裁是用什么名头给你发的信。”
“用的好像是大明国事总裁的属名？”
“这么看来，李总裁是要承认咱们东吁的身份啊，属下觉得他应该是要议两国边界的事。”
“他会和咱们划界？”
“很可能是的，依照大明目前的国力，他们要是容不下我等，早都派大军打过来了。”
夏国相的这一猜测倒是有点道理，李振新确实对缅甸的地盘没啥兴趣，虽然那边有矿、有油，可那地方并不好经营，开拓成本大，还容易有隐患。大明南部的边界，是天然的分界线，再往外扩展的意义并不大。
“如此说来、邦德的邀请孤应该去一趟？你说过去后，他会不会对孤不利？”小人思维说的就是吴三桂这种人，他以己度人，总害怕有人要害他。
“总裁、这一点倒是可以放心。李邦德的信誉响彻宇内，他既然能书面邀请你，自不会行哪小人行径。”夏国相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对吴三桂充满了不屑。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人家李总裁的人品是经过历史检验的好不？这么多年里，他什么时候干过这种龌龊事？
夏国相和李振新势力打过很多交道，虽然多数情况下双方都处于敌对状态，但仅有的几次合作，给他都留下了好印象。要不是和吴三桂绑的太紧密，他早都换东家了。夏国相觉得自己就是三国时的鲁肃，虽然身心都在孙营，可就是对蜀汉有天然的好感。
“既然国相这么说，哪这次孤冒个险！去昆明见见邦德，叙一下旧！”打心底里来说吴三桂并不愿意冒这个险，可又想着若是这次过去能把边界问题谈妥了，他就可以高枕无忧的在缅甸当土皇帝了。为了这个大利益，他必须要冒这个险。
收拾了一下让人给李振新送了封回信，然后吴三桂就带着几个亲信以巡视北疆的名义，踏上了昆明之行。老吴是以外族临国，可不敢把自己去大明的事大张旗鼓的说出来。不然他这一离开，说不准就会出乱子。
走了五六天后，吴三桂到了昆明城外的篦子坡，李振新把双方会面的地点就定在这里。为了此次会面，还专门修了个亭子。
还是火锅，还是李振新一个人！当吴三桂来的时候，火锅已经开锅了。
“长伯远来，想必是饿了！赶紧来拿双筷子，吾这边的火锅已经开了。”
吴三桂赶紧接过了李振新递过来的筷子，然后从锅里捞了一块肉卷，送进嘴里。
“怎么样？有没有家乡的味道？这是专门从辽东带过来的羊肉。”其实辽东那么远，谁会为了吴三桂专门弄趟羊肉？这就是从陕西弄过来的羊肉。要不是因为云南本地的羊味道实在是和北方的羊肉差别太大，李振新都准备直接用云南羊糊弄事了。
“是辽东的羊！这口味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老吴说这话的时候都有些哽咽，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到了这个年龄，没思乡之情才怪哪。
“长伯、咱们有十多年没见了吧？当初见的时候，你我还都是壮年，这一别再见，咱们都老的不成样子了！”
“唉！都老了！邦德、吾这次来是打算不回去了。你能不能给吾安排个终老之地，让吾和手下的这帮儿郎把残骨埋到我大明之土上？”
这老光棍不地道啊！都这时候了，还要出言试探。你个老油条要是真有心埋骨大明，就不会像今天这个样子来参会了。
“长伯既然有这个心，吾当然要成人之美了！你完了回去后，就带着手下所有儿郎解甲入滇，我安排大军接应。现在咱们大明的地方大，到那里都能埋把残骨。”
“邦德果然是大度之人，只是吾和手下儿郎为国开的土不能轻弃啊，这可如何是好？”
“东吁那边本就有王室，让他们自理治下之土就是，何必要劳烦咱大明的老卒辛劳、替别人看土？”
恶心遇到恶心，恶心到家了！李振新的一番就坡下驴，说的吴三桂一时接不了话茬，不得不喝酒掩饰尴尬。
两人连碰三杯酒后，吴三桂开口说道：“邦德啊！咱辛辛苦苦开的地这么弃了有些可惜，吾想了一下儿郎们已经在东吁生活了多年，让他们突然离开，还适应不了哪。咱都是漂泊惯了的人，老死他乡也是本份，大不了死了后再托人将骨殖带回故里就是。不过吾替手下儿郎求邦德你成全个事，给我关宁军儿郎驻守的地盘划个界，免得他们日后和咱大明官军起争执。”
“长伯啊！今日咱们是老朋友叙旧，不谈国事！再说吾还有半年就要退休了，划界这么大的事，最好还是留给下一任来做比较合适。”
李振新真是来叙旧见见老朋友的，划界这事，他不想再参与，免得以后这事被后人记起，说他把大明的边界划少了。都要退休的人了，弄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干嘛？
第637章 吴三桂命丧佤邦！
吴三桂一直要把话题往划界的事上引，可李振新就是不搭这个茬。
难道让人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吃顿火锅？老吴同学很难理解李振新现在这种令人费解的行为。
李振新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非要约吴三桂见一面，论交情两人实在是没啥交情可言，可他就是想和这老家伙在篦子坡见上一面。
在后世的历史时空里，篦子坡是吴三桂逼死朱由樃的地方。李振新觉得这地方应该和吴三桂有点缘分，所以想把这家伙约到这里见个面，也算是有些纪念意义。
“长伯、今日一别，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吃完火锅，李振新起手和吴三桂告别。
吴三桂作了揖，开口说道：“邦德盛情款待，吴某感激不尽。若是有缘，下次请到东吁一叙，吴某也当回地主。”
“若是有缘，李某自然十分期望能到东吁一游。”
两人说了几句话后，虎头蛇尾的李吴会晤，就结束了，走的时候吴三桂感觉是白跑了一趟。
本来满怀期待能将两边的边界划了，这样自己在东吁的日子会过得踏实一点，可李振新就是不开这个口。
打马离开昆明的时候，吴三桂感觉心里空荡荡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仿佛永远失去了一些东西。
带着亲信在明军的护送下，一路向南到了中缅边界后，明军退去。吴三桂安排的关宁军接应人员，赶紧赶了过来将主将围护住。
看着退到山林远处的明军，吴三桂久久不能收回目光。他身边的关宁军将领，此前还没注意，现在与明军一对比，就发现这些人都老了，一个个的都头发花白！
李邦德说的对、大家都老了。可是人家明军有新生代接班，自己这边哪？等自己这些人老去？关宁军还能在东吁压的住阵吗？以后的关宁军将何去何从！
“国相、你说咱们老了该怎么办？”
“总裁、人总有老的时候，何必为这事感怀？”
“你说没了这帮老人，关宁军还怎么在东吁存在？”
“江山代有才人！咱们老了，还有下一代人哪。咱关宁军还有后辈，只要关宁军的骨血在，咱们就能一直在东吁存在。”
夏国相的一番话并没有宽慰到吴三桂，关宁军是有后辈，可这帮人的成色怎么样，吴三桂有些放不下心。他们还能像自己这辈人一样，长枪跃马，纵横沙场吗？
人心里一想事，就容易走神，缅甸与大明的交界地区，路况又不好，走着走着，吴三桂的马突然就拌了一脚。然后走神的吴三桂，从马身上掉了下来。
这一跤摔的可不轻，老吴被人扶起来的时候，脸色蜡黄，气息非常不稳。夏国相见状，立马让手下用担架抬着吴三桂到就近的佤邦城养伤。
到了城里的时候，吴三桂的情况似乎有好转，有了精神，能开口说话了。
“国相，孤可能挺不过这一关了！”
“王爷、你说什么话？你春秋正盛，怎么可能有事？只不过落了一次马而已，伤不了根本的。”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孤对自己的情况还是知道的。平常的时候，掉马能奈何的了孤？可这次，孤感觉浑身散了架，这个样子怕是活不了多久的。国相你记住孤的交代，若是这次孤回不到王城，你就秘不发丧，带着孤的尸身，秘密回王城，然后安排应熊接了东吁总裁之位后，再发丧！”
岁月不饶人，年轻时的吴三桂不要说落马了，就是混身插满了流箭他都挺了过来。可现在这般年龄，一次简单的落马，就让他有大势已去的感觉。
长年作战的人，对生命有着超乎寻常的嗅觉。本来已经清醒的吴三桂，在第二天的时候又陷入了昏迷中。持续发了两天烧的老吴，最后还是在佤邦城走完了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段历程。
主将突然去世，夏国相和胡国柱等关宁军重将赶紧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按照吴三桂的遗嘱来说，是他的儿子吴应熊来接班。关宁军的重将要想办法把他的尸身先秘密送到东吁王城，再安排少主接位。
“国柱、老王爷就这么走了，你说少主会怎么想我们？”
“国相、你的意思是？”
“你想想、好好的人，怎么去趟大明就不行了？这事咱们身边的人好解释，可远在王城的人怎么想，可就不好说了！”
“莫非少主会怀疑你我做了对不起王爷的事？他不会这么糊涂吧？”
“他会不会这么想我不知道，但他身边绝对会有人帮少主这么想。咱们是老王爷的人，一朝天子一朝臣，少主迟早会容不下咱们。”
“哪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不送王爷回王城吧？”
“这肯定不行、吾想了一下，今日这事咱们得做好完全之策。你我二人得兵分两路，一人送王爷棺木回王城，一人得在这里稳住大军军心。这样一来，在内可以稳住朝堂、在外可以稳住军心，朝内朝外互为奥援。”
“国相、事态发展真会有这么凶险？”
“何止是凶险？现在咱们内有猜疑、外有东吁旧势虎视眈眈，还有可能随时会面临明军的进攻。眼下必须要想办法不让关宁军自己先内乱，这样咱们才有可能继续在这地方立住脚。”
听了夏国相的分析，胡国柱最终决定留着夏国相在佤邦，将这边关宁军的势力统领住。自己则带着吴三桂的棺材去王城，去了之后不管是发生什么，都有后手可用。
为什么留夏国相在佤邦？主要原因是老夏这人为人机警，且善于协调各方关系，留他在这里发挥的作用会更大。
当然夏国相也有自己的小想法，吴三桂入云见李振新的事，是他撺掇成行的。结果去之后啥结果都没谈成，人又在回来的路上没了。这事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他到了王城后不管是面对谁谁的质问，都没法理直气壮的顶回去。
所以还是留在佤邦城安全，这边有大军可以依靠，实在不行还可以就近往云南跑。历来一个势力的一二代头领交接权杖的时候，都是最凶险的时候，夏国相必须要想好自保手段才行。
第638章 艰苦卓绝的川陕铁路
吴三桂死了的消息，李振新是到了四川后才知道的。
这老光棍居然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也是挺令人意外。为此北京城的李定国还专门发了封密电，询问李振新是不是在会唔的时候，动用了其它手段。
天地良心，当时就吃了一顿火锅好不好，而且所有食材都是两人共用的，做手脚也没法做。可这事真没法给解释清楚，哪怕是证据确凿，但也堵不住说闲话的嘴。
给李定国回了封密电，尽力的解释了一下自己真没干这事以后，李振新继续自己的巡边之行。
四川是光复和建设比较早的地区，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这里已经丝毫没有了当初被满清还有张献忠破坏的情景。
经过移民和生养，这里的人口基本上恢复到了战乱之初的规模。新生代的川人，成长了起来，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遍地都是。农村到处都是砖瓦房，大多数人的脑子里都没有了当初被严重破坏的景象。
前些年因为交通的问题，四川和北方这边的联系不是太紧密，工业化进程比较缓慢。这两年随着川陕铁路建成通车，这边发展的速度一下加快起来，感觉是要把前几年积压的发展动力，全部释放出来。
川陕铁路，应该是大明自建铁路以来，施工难度最大，施工周期最长的一段铁路。从开始筹备到建成，差不多用了十年时间。十年啊！十年里，北京到广州的铁路都通车了，而川北离西府才多长一点距离？
“总裁、这两年我们省的情况好多了。铁路能通到长安后，咱们的物产就能卖个好价钱。米价要比之前涨了近三成、棉花、绸缎也都好卖了不少。”四川巡抚很是欣喜的给李振新介绍着现在的情况。
四川这边确实物产丰饶，可是交通实在是个问题。它们与湖北这边的联系虽然也不太方便，但毕竟有长江可以用。可湖北那边的物产同样丰富，基本上不需要川货。真正需要川货的是陕西，陕西这边的这些年的经济情况非好，既是大规模的工业产品出产省，又是巨大的消费市场。两省距离这么近，却沾不上什么光，可把四川这边的官员给急的不轻。
“交通是发展的关键因素，这也是吾一直重视铁路和公路建设的原因。诚实点说、我大明能复兴，铁路和火车的出现是起了巨大作用的。四川这边群山环绕阻隔了你们与其它省份，尤其是与北方的联系，这对你们的发展影响甚大。好在经过这些年的苦功、这一局面总算有了大的改变。”
“是啊、咱们修了近十年的铁路，可算是修通了。下官每次路过川陕交界，看到那里的铁路全是隧道和栈道的时候，都无比感慨现在我大明的国力。要不是朝廷花了大力气、下了大决心，这么险峻的群山里怎么可能凿通出一条铁路出来？”
凿通！这条铁路的关键地段确实是凿出来的。数百里的群山，都是从下边凿的隧道和栈道，没有大型施工机械，最多就用点炸药，剩下的全靠人凿肩抗。
为了凿通几百里的隧道，有两千多工匠牺牲在了这里。他们有的是被炸药溅出的碎石砸死、有的是被跌落的山石砸死、还有的是在施工中隧道突然垮塌活埋，还有很多人是劳累过度累死的。
也就是这个时代人命不珍贵，不然光这么大的伤亡比例，都让人承受不住。
“川陕铁路、以及之前的公路修建工作是付出了巨大代价的，整个修建过程用艰苦卓绝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有数千名工匠牺牲在了这项工程上，咱们绝对不能忘了他们的贡献。吾这边有个建议，你们要专门设一个基金，从川陕铁路每年的盈利中抽一部分出来放到这个基金里，专门用于照顾这条铁路建设中牺牲工匠的家属还有在施工过程中伤残的工匠。”
“下官等人也在合计这事，本想着从我们省里的财政上挪一部分钱，来抚恤伤亡工匠。总裁的建议要比我等想的更周全和长远，我们就依着总裁的建议把这事办妥当。”
“川陕铁路修通后，确实解决了你们的大问题。但靠一条铁路还是不够的，朝廷的规划是要从四川将铁路向南延，一直通到云贵去。云贵那边朝廷来想办法，但你们省境内的铁路，就得自己来解决了。下一步，你们要按照朝廷的规划，筹集资金将成都以南的铁路开始修了。”
“总裁，我们已经筹好了钱。最近正在和国政院的交通部沟通，估计在年底之前工程就能启动。”
体验到铁路的好处之后，四川这边的官员们对修铁路的劲头很足。修这玩意虽然前期的投入比较大，可只要建成就能一直收钱。所以从长远来看，还是很合算的买卖，并不怕投资大。
“我一路看过来，你们这边的农业恢复不错，可工业的发展有点跟不上，下一阶段，你们要在这方面用力。有人说无农不稳，无商不富。吾觉得应该是无农不稳、无工不富，工业好了，钱才容易往你们这边流，仅靠农业是不行的。”
“我们这边也在进行这方面的调研，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这边的基础差，合用的矿产也少，发展工业的难度很大。”
“这确实是现实情况，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你们可以先找些与农业结合比较紧密的产业进行发展。比如白酒和丝绸产业、还有手工制造业。白酒这几年的行情有些变了，毕竟用酒精勾兑的酒口味差一点，还是没法和酿造酒比。你们要利用粮食多这个优势，把酿造白酒的产业做起来。手工制造，你们这边也有优势，平原地区到底是养人，将来四川的人丁绝对不少，正好可以把一些机械做不了的产业做起来。比如现在工厂和建筑工地上用的竹编头盔用量就很大，四川又有竹子又有人，做竹编产业就很好啊。”
四川其实还是有很多矿产资源的，只不过目前没有开发出来而已，等这边的工业发展上一段时间后，矿产的开发才能跟上来。
第639章 畸形繁荣的漫洼
乘坐火车从广元进入西府，然后折转向西进入甘肃境内。
甘肃的地方挺大，以前和陕西是在一块的。李振新光复陕甘后，就新设了一个省，省治设在兰州城。从西府到兰州这边的地理条件同样不好，第一条通往甘肃的铁路是从绥远过宁夏进白银从古浪峡口直入河西的。后来施工技术好了之后，才花了大力气修西府到兰州的铁路。本来计划是去年修通，不过进度出了问题，现在巩昌府这一段的铁路还是没有贯通。
这段铁路在施工难度上也就比川陕铁路稍微好一点，但要跨越的山区却比川陕铁路长很多。
从西府出发到了巩昌府以后，李振新一行只得转乘马车前往兰州。
“这里的油路倒是铺的不错，看来甘肃这边也是下了大力气在修路。”李振新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看着沿着孙山蜿蜒而行的油路有感而发。
“这边省上对修路相当重视，这些年他们通过种胶草发了大财，省上的财政好的很，自然舍的花钱修路。”陪着李振新出行的秘书，见李总裁开口说话，忙凑过来陪聊。
“看着巩昌府这边也种了不少胶草，他们这边种胶草的范围是哪些地方？”李振新本以为橡胶草适宜种植的范围最多就到甘肃的河西一带，结果到了地方后发现，这里能种植橡胶草的范围要比自己想象的大很多。
“河西四府、西宁府、兰州府、巩昌府都在大面积种植胶草、宁夏镇那边也有不少地方在种植，听说陕北那边的平凉、庆阳两府也在种胶草。”
听了秘书的介绍，李振新发现目前甘肃下辖的府州里，也就秦州、陇南和甘南这几个府州没有种植橡胶草，除此之外其他的大部分地区都在种。
橡胶草种植业产生的巨大利润，让整个甘肃获益不少。在全国的省份里，目前的甘肃都属于富裕省份。无论是百姓富裕程度，还是官府的财政收支方面，皆名列前茅。
在巩昌府和兰州府相接的漫洼，李振新的车队暂时停了下来，进行休整。
长时间在山区穿行，不管是人员还是马匹都很疲劳，不休整一下很难继续赶路。漫洼是兰州府、榆中北山山脉的余脉，大片的黄土沟壑山区在这里骤然下沉，形成了一个大的山洼。这里是兰州府的东边门户，甘肃东部的天水、巩昌等府进入兰州城，一般都需要从这里经过。
往来的四轮马车非常多，漫洼这边除了官方的驿站以外，还有大量的私人旅舍。这里的地理条件不适合耕种，周边基本上没有农村，除了孤零零的一处街镇以外，其它地方都是荒郊野岭。
李振新在官方驿站停驻好以后，闲着没事就去附近的私人旅舍看看情况。
本以为一处荒郊野岭的休整区，旅舍等场所的设施会很一般，可他过去之后发现这边的情况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这里有数十家旅舍，其中有十来家的规模非常大。前后院相加房间就有数十间，住宿的房间、吃饭的堂馆、还有休闲的场所，光马棚里的骡马就有过百匹。
“那处院落是什么地方？看着很是富丽堂皇。”在街道上指着一处雕梁画栋的院子，李振新询问陪同的官员。那处院子看着很是豪华，可又不像是一般的客栈那样有大量的货车进入，李总裁感觉很奇怪。
“总裁、那是一处青楼，都办了正规的手续，里边的女子都是驻馆。”
“这地方的青楼规模这么大？里边没有作奸犯科的勾当吧？”
“下官们会定期安排人检查，不会有烂勾当出现在这里的。”
当地官员回答的信誓旦旦，可李振新心里却充满了怀疑。车站码头地区，有青楼妓馆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这地方的青楼有些太过夸张了，仅靠皮肉生意怕是不会有这么大规模吧？估计里边还有赌博等更上不了台面的勾当。
“青楼虽然是合法买卖，但监管一定要跟上，不要让其成为包藏祸患的地方。尤其是要注意不能让其成为贩卖人口、或者是赌徒聚集之地。这是朝廷的底线，希望你们能把持住，若是让朝廷查出马脚，小心尔等的脑袋。”
该敲打还是要敲打，不然这些地方官员会蹬鼻子上脸，对这类地方不管不顾。
转了一圈后，李振新发现这里的青楼并不是一两家，看门口的情形，最少应该有五六家，这还是能明显看出来的大规模青楼，估计还有不少挂羊头卖狗肉的半掩门。这么一个荒郊野岭的地方，娱乐业如此繁荣，实在是太畸形了一点。
“这处驿区，每天往来的车辆能有多少？”
“总裁、我们这边翻过车道岭就能进入兰州府的甘草店，一天进出的车辆非常多，晚上在驿区停靠的马车最少有一千多辆。要是有个雨雪天，甚至能达到五六千辆。”
“一天一千多辆？若是全拉货的话，也有几千吨货物啊。兰州府那边的需求有这么大吗？”
“一般都是过兰州往白银那边拉的货，走这边路相对好走一些，真正去兰州的其实没那么多。”
“去白银？看来多数是用来出省的。”
“是这样的情况，咱们巩昌还没有通上铁路，只能先把货拉到兰州然后转道白银出省。”
一天停宿的车辆有一千多辆，自然能将这鬼地方的娱乐业带动起来。那帮子行商和脚夫，最喜欢干这种事。了解了一下后，李振新也就基本想通了这里畸形繁荣的原因。
暴利的橡胶草行业，加上不便的交通环境，让漫洼这个旱码头成了财富聚集的洼地。不管是干正经营生的人，还是干烂事的人，都往这地方跑，这里不繁荣才怪。
不过这种畸形繁荣的现象很快就会过去，巩昌到兰州的铁路最迟明年就会修通。只要这条铁路修通，走公路的车辆和客商会少很多。客商少了，来这里发财的人自然也会少。在李振新心里，他很不喜欢这种很突兀的繁华之地，凡是畸形繁荣的地方，绝对是黑恶盛行的地方。
第640章 蒸汽拖拉机
漫长的山路通过后，李振新的队伍进入了兰州府。兰州虽然是甘肃省治所在地，可其的繁华程度并没有比这一路经过的秦州等府好多少。
不过据当地官员说，这两年情况好多了，兰州到白银的铁路已经连通，这里与外省的联系方便了许多。
在兰州没有多耽搁，就乘着火车经白银直接到了河西的武威。橡胶草产业的中心种植区就在河西一带，这些年可是靠着这一根草，赚翻了。
武威的火车站，都比别处的车站看着繁华不少。进入武威城区后，到处都是三四层小楼，感觉一点不像边塞地区。武威知府黄百鸣在衙门口等到李振新后，立刻带着他们去了武威新建的产业园。
“总裁、咱们武威虽然是以胶草种植为主，但也兴办了一些产业，这几年咱们武威货，在周边地区还是很有影响力的。”有的人就是天生敏感，黄百鸣就知道目前大明的这位掌舵人喜欢什么。
“百鸣、你在武威知府任上的政绩很是突出，之前在兰州的时候，你们的巡抚和布政使就不遗余力的夸赞你的政绩。今日过来看到你们的产业园后，吾觉得所言非虚。能在边地搞实业，还搞得这么好，很是不容易啊。”看了一圈工业园的产业，虽然产品的丰富程度比不上陕西、中原，但已经相当不错了，尤其是橡胶周边产业品类很是丰富。本来就有橡胶草这个赚快钱的产业，武威还下大力气做实业，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咱们武威这边的产业，还是有些粗疏，去年我去了趟陕北延川，那边的产业才叫兴旺，很多精工咱们这边根本做不来。”
不知道是故意投其所好，还是真的有感而发，听黄百鸣的语气，他对目前武威的产业似乎并不太满意。
不管他是否是真心实意，能注意到自身产业格局的问题，这说明他的眼界很高，是个能担大任的干吏。
“你们这边起步比较晚，自然沉淀比较少，发展工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慢慢来，欲速则不达。有没有什么新奇的产品，带吾去看看。”
“咱们这边，新奇产品可是不多，基本上都是仿制内地的产品。不过最近确实有一件新产品，我们这边的一个厂子做出了能在正常路面行走的火车，下官这就带总裁去看看。”
能在正常路面上跑的火车？这玩意儿听着确实新奇，李振新赶紧在黄百鸣的带领下跑过去看热闹。
到了地方一看，这不就是一个拖拉机啊？从外形上来看，产品要比想象中的成熟很多。并不像平常的火车机头那样粗重，大小没比后世的拖拉机大多少。
“着人开一圈看看，这火车的速度怎么样？”
听到李振新的吩咐，黄白鸣赶紧安排人启动车辆。蒸汽机的启动非常麻烦，折腾了小半个时辰，这玩意才起来。
启动后司机就驾驶着拖拉机在工业园里转了一圈，速度非常慢，也就比牛车稍微快一些。
“总裁、虽然做出了这东西，可实用性并不强，平地里尚能行动自如，一到坡地，就不行了，下官们也想不到它能在什么地方用。”
“可以用它牵着犁来耕地啊，你们河西这边的地都很平，应该能用。”
“用它来耕地？是不是有些太费煤了？”
“这辆车的力量怎么样？”
“力量其实还不错，平地里能牵的东西比马车还要多些。”
“哪就没问题了，用牛犁地只能拉一面犁，用这车可以拉好几面犁，算下来是不是要比用牛犁地快不少？”
“拉几面犁犁地？这能行吗？”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拖拉机不犁地，这不就是暴殄天物吗？李振新很是不明白，为啥这些人就不能往犁地这方面想问题哪？
黄百鸣他们还真没想过用这东西犁地，他们鼓励这个厂子做这玩意，主要是想解决没有铁路通行的交通问题。武威与周边的西宁、还有兰州虽然距离近，但有大山阻隔，修铁路的成本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他们就想着看能不能弄出一个没有铁路，也能用的火车出来。若是能做出这样的车出来，通行就会方便很多。
结果是做出的这玩意，看着像个样子，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根本不能在山路上行驶，速度还慢的惊人。今天带李总裁过来看，主要是想让李总裁看到他们的不容易，从而让朝廷投巨资在乌鞘岭修隧道将武威直通兰州的铁路修通。
“你们赶紧安排人去做犁，吾这边多等几天，看看效果。记住做犁的时候，要做成能提起来的，这样在地头上转向的时候方便一点。”
李振新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这个拖拉机的效果，若是这玩意有实用性，哪可就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经过几天的调试，适合蒸汽机牵引的犁地机就做成了。黄百鸣安排人，选了一处大平地进行试犁。
只见笨重的蒸汽拖拉机，拉着五面犁在地里缓慢的行走，走到地头上后，跟车的工人提起犁地机，然后指挥拖拉机转向。转了半天才勉强调过头来，然后沿着来的方向继续犁回来。
“效率怎么样？”
“总裁、若是地块大一点的话，这东西还能勉强用，地块小一点就有些不合算，光伺候这玩意就得好几个人。”
“你们河西这边地块都挺大的，正好合用。再说这车也是刚做出来，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吾觉得这种车还是有实用性的值得继续研究改进。你们要多在这上面用点力，这样吧、给吾先定上十台车，生产好以后送到京师来。”
目前的这种拖拉机，关内基本上是没法用，不过在河西和东北倒是很有市场，还有就是北美。李振新定十台这种车一方面是为了鼓励这个厂子扩大产能，尽外就是想把它运到北美自家的农场里使用。
北美那边现在正是大开发的时候，除了缺人以外更缺耕牛。本来李振新还想着让自家的奔驰车厂，将柴油内燃机搞出来。可弄了好几年，也没啥起色，机械喷油嘴的工艺难度太大了，以目前的工艺水准，短时间内根本搞不出来，看来还是得先走蒸汽车这条技术路劲才行。
第641章 天津股灾
当李振新一行进入西北的时候，远在沿海的天津发生了一件大事，出现了一波恒古未有的股灾，引发股灾的正是西北这边的特产橡胶。
随着工业化的深入，橡胶作为重要的工业原料，身价自然是水涨船高。尤其是电报开始大范围推广后，作为绝缘原料的橡胶更是一路暴涨。
橡胶价格暴涨，投机客们肯定少不了去参与。天津股市上这两年橡胶相关的概念，被炒的飞起。无论是橡胶厂、轮胎厂、还是橡胶种植园，他们的股票一在交易所出现，必然会引来疯抢。早年间上市的橡胶厂和种植园股价被抬高了一二十倍以上。
哪怕是新进市场的股票，翻个两三倍也一点问题没有。其中橡胶种植园的股票，最为火热。有人专门跑到西北，撺掇着这边的种植园去天津发行股票。不管种植园的规模有多大，是不是新起的，只要你有正规的地契，就能靠着这玩意在股市上圈钱。
韭菜客们根本不管，种植园的效益怎么样，反正只要你的地能种胶草，就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眼瞅着泡沫是越吹越大，可参与的人却越来越多。到现在，整个天津只要懂点股票的，就没有不参与这事的人。
股民们见面，一般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手里有胶票没？能不能给我转几张，价格咱们好商量。”
因为橡胶，整个天津市场都陷入一种狂热状态，人们仿佛忘了股票还会往下跌的这茬事。
就在这种狂热的氛围下，一封电报从广州发到了京师。内容很简单，东佛郎机人拉了一船橡胶水，靠了岸，然后经过试制，能练出上好的橡胶。
这份电报只是坏消息的前兆，紧接着琼州那边传来了消息，说他们试种的橡胶树已经能采胶了，产量是胶草的数倍。这还不算，稍后广州那边又有了消息，东佛朗机人说，他们在美洲的殖民地，遍地都是橡胶树，胶水是要多少有多少。
就在这时候，市场上爆出了一个更大的雷。这两年新上市的很多种植园，根本不具备种胶草的条件，他们买的就是戈壁滩，纯粹是为了在股市上骗钱。
这一下彻底引爆了天津股市，所有的橡胶股一日数跌。有的跌破了票面价，还无人问津。骗子种植园实际上并不多，可人们无法去求证啊，谁都不敢保证自己手里的票不是骗子种植园的，整个市场一片恐慌。
就几天功夫，原本火爆的天津股票交易所，变成了人间惨祸现场。有不少人，当场被吓晕过去，还有借债买股票的人，直接在家里上吊自杀。
伍三德和老六这对股市上的难友，又遇在了一起。两人见面的时候，都是脸色腊黄，好像刚刚大病了一场的样子。
“老六，昨天晕过去了？”
“三哥啊！兄弟我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进的胶票实在是太多了，还欠了不少利子钱。昨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就有好几个催债的堵在床头，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啊。”
“你借了利子钱炒股？不要命了啊？”
“谁能想到会碰见这种事？前些日子胶票那么火爆，我就想着多堵一把，也好借此番身，可你看现在，真是要把人逼上绝路了。我今天出门，还是借口找朋友借钱还债，才脱的身。三哥啊，你现在手里有些头寸没？能不能帮兄弟一把，先把眼前的这一关挺过去。”
“老六，我也没比你好多少。这几年股市里进进出出的钱，全砸到胶票上了。现在转手，根本套不出来钱，还哪里的头寸给你借？”
“兄弟我这会，看来只能学昨天上吊的黄超找根草绳了结了。”
“可千万不能行此下策，你这么做可就全完了，妻儿老小你不管了？”
“不这么做，还能怎么着？放钱的那些人，可啥事都能做出来。”
“老六、我这边有个主意。我家隔壁的麻六在跑船，你可知道？”
“知道啊？莫非他发了财，能有钱借给我？”
“想什么美事哪？我听他说，今晚他们的船就要启程去金州，我的意思是托他把你带到金州去，先去躲几年债，等情况好了，你再回来。”
“去金州躲债？这和上吊有啥区别？我走了同样没法照顾妻儿啊。”
“怎么就没区别？要债的人再凶，只要你不在，他们就不敢为难你家里人，否则小心官府的人把他们拿了送到漠西去吃雪。”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啊，只要一回来那帮孙子还是不会放过我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事情未必有那么糟。你去金州的时候，把胶票带到身上，咱们买的胶票根底我还是知道的，都是老园子，等上几年行情一好，咱们就能翻身。”
“票子还能涨上去？我觉得这怕是靠不住，现在这玩意连废纸都不如。”
“什么叫连废纸都不如？胶票绝对能涨上去。你想想，橡胶这玩意需求有多大？琼州那地方才开始试种，要想形成规模起码得十年。佛郎机那边能种胶草的地方，比金州还远，靠船运，一年能运多少？而眼下咱大明橡胶的需求，逐年在涨。所以说、咱这胶票最迟有个两三年，就能涨回来。”
从根本上来说，最近的这些消息并不能改变目前橡胶市场的格局。只不过是目前的市场上泡沫太严重，遇到坏消息后，出现了剧烈的反弹而已。等时间一长，市场还是会回到原来的水位。老股民伍三德对这事看的很明白，现在的问题是很多加了杠杆的人，撑不到市场回暖的时候。
经过伍三德的一番分析，老六觉得事情似乎还真有回转的余地。于是他听从了老友的建议，连夜乘海船去金州躲债。
临走的时候，他给家人写了一份信，并托付伍三德帮衬着照顾一下自己的家人，然后就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去金州的海船。
这一次天津股灾，逼死一部分人、逼跑了一部分人，还有一部分人像伍三德一样被套牢，苟延残喘的等待复苏。丧失了信心的市场，想要重振，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642章 没灾没祸的太平盛世，几千万两银子蒸发了？
大半夜的把难友送上海船，伍三德转身就往老六家走。
老六走的时候没法和家人告别，现在人都跑路了，自然要将这消息告诉他的家人。
到了老六家门口，只见好几个闲汉站在门口左顾右盼，很明显这些人就是催债的人。他们见来人并不是老六，就回到门口继续守着。
伍三德在门口使劲敲了几下门，然后高声喊道：“老六家的，我是前边巷子的伍三德，开一下门，我有要紧事要给你们说。”
不一会儿，老六媳妇出来把门打开，看着伍三德愣了一会才开口说道：“三哥、我家六子白天出门就没回来，你可是寻他？”
“这事我知道，老六晚上的时候，托我给你们带了封信，他说要坐船去金州做些生意，估计有两三年，就能回来。”
“六子乘着船出海了？”老六媳妇听完伍三德的话，嗓门都变高了，她被这个消息吓的不清。
老六媳妇刚一问完，门口的那几个闲汉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他们赶紧围到了门口。“老六跑路出海了？谁把他放走的。”
伍三德懒得理这帮货，并没有搭话。而是把老六给家人的信掏了出来，递给了门口的老六媳妇。
闲人们不待老六媳妇打开信，一把就抢了过去，然后几个人围上来看。
“你们是怎么一会事，快把信还给人家。”伍三德厉声呵斥这帮闲人。
“他欠了我们好几千两银子的债，看他一封信怎么了？你这撮鸟百般维护，老六是不是被你给藏起来躲债去了？”
“老六去了那里与我何干？有本事你们自己去找，赶紧把信还回来。”
“老六找不到，我们就找你，你以为几千两银子就那么好干休的？今日爷们就着落到你头上了。”
这帮催债的也是没了主意，正经的事主跑路了，他们是要给上边的人交差的，没办法只好赖上伍三德。
伍三德本打算送完信就回家，结果惹上了这帮无赖汉，被他们缠到了自己家门口。
见一时半会没法把这些人打发走，伍三德就没再管，直接关了大门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他家老婆要出门去买菜，可被这帮闲汉堵着出不去门。伍三德见状，赶紧出门和他们理论。
“你们要是再纠缠，我就去报官，小心衙门里的人把你们拿住，有你等好看。”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把欠我们欠的老六交出来，我们自然不会再纠缠你，或者你替人还了钱也行。”
“好、我看你们是铁了心准备赖上我，既然这样，咱就到治安局去见个分晓。”
被逼急了的伍三德，起身就往附近的治安巡检所走。做了这么些年股票，伍三德手里的头寸也是几千两的人，论财力他算是附近的富户，是见过世面的人，所以和官府打交道他不会胆怯。
最近这几天，天津城的大小衙门被股灾整得乱成了一锅粥。追债的、跑路的、上吊的，各种事搅合在一起，衙门里的人根本忙不过来。还有就是衙门里上班的人，也有不少掺和到这事里边，也是人心惶惶。
天津的乱局，经过电报很快报到了京城以及远在河西的李振新手里。张同敞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种事，也是手忙脚乱，一时拿不定主意。
做生意亏钱他们能理解，可没灾没祸的太平盛世，整整一座城的人都亏的血本无归，他们还真没见过。按天津府报上来的消息看，这次全城的人亏了少说也有几千万两银子。好端端的这些人的钱去了哪里？没听说什么人卷走了大钱，可就是几千万两银子没了踪影？这叫什么事？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看着京城老张他们发过来求教钱去那儿了的电报，李振新苦笑不得。这帮人也真是的，股市上的钱能当真金白银来算吗？这就是个信心概念，值钱的时候确实能换到钱，不值钱的时候，就是废纸一张。实际上确实有人骗到了钱，但最多也就几百万两而已，天津金融市场损失最多的是信心货币，而不是实物货币。
金融市场就是这样，好的时候吞金吐银好不风光，出乱子的时候，也是急火如焚，能惹出大乱子。
深思了一下，李振新觉得这事不管不顾，似乎不行。天津城都被这事搞瘫痪了，若是官府不作为，情况会变得更糟糕，投机客们亏钱是小事，引发民生问题可就是大事了。但专门为这事立个金融法，似乎也没啥必要。所以他决定从两方面下手，一是调整天津的行政班子，目前的天津府衙反应迟钝，处理此事毫无章法，应该换个更有能力的主官和班子。另一方面就是严打刑事犯罪，无论是放利子钱催债的，还是作假把戈壁滩当橡胶园卖股票的，本质上来说都是现行大明律严禁的刑事犯罪。只要把毫无顾忌放债和催债的，以及编瞎话诈骗的这帮人收拾了，事态就能控制住。
“密之、邦德来电说处理天津的乱子，最好是换个有能力的府衙班子，然后严打诈骗和违法催债者，事态就能控制住。现在的问题是要选个能顶事的知府出来，你觉得什么人合适担此重任。”
“按邦德的方略来说、这个知府的要求可不低，既要懂经济、还得懂刑事，同时要有处乱的能力，这样的人不好找。合适的人现在职务都比较高、品级相符的又一是寻不出个合适的人。”
“经你这么一说，吾倒是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原扬州知府陈世美，他是干治安出身，在辽东的时候处理过匪乱，处乱能力丰富，又治过锦州、扬州这样的大州，治绩相当不错。”
“世美倒是一个合适人选，不过吏部已经定了要调他到湖南任布政使啊？”
“先把眼前的紧顾了再说，天津知府和一省布政使平级，这不正合适？”
“哪就转调他到天津任知府吧！天津是重府，让世美磨砺一番，以后说不定就能到院部担大任了。要说世美这人，也是有才干，从军中退役后在政务口上辗转多职，治绩一直很突出，让他担大任，无论是对军界还是对政界都是一个好榜样。”
第643章 陕北系官员的影响力
延安府陈大郎的老家，陈大郎带着妻子柳小妹、还有两个孩子正在休假。
自从离家当兵以后，他很少有机会回家，这次从扬州知府任上卸任后，吏部给他专门安排了两个月的假期。
一入宦海忙不停、越大的官越是忙碌，有两个月的闲时间回家探亲对现在的陈大朗来说可是不容易。
当年离家的时候，父母还是壮年，这次回来的时候，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好在还有两个弟弟没啥出息，在老家做营生能够照顾到二老，不然的话更是麻烦。
不过他的父母对儿子不在身边，并不在意，反倒是因为儿子有出息而自豪不已。这些日子，陈大郎回老家，他父母就把自家七大姑八大姨乱七八糟的亲戚往家里叫，巴不得人人都来见见他家当了大官的儿子。
在老家的院子里，看着两个孩子玩闹，陈大郎很是惬意的躺在躺椅上晒太阳。这时老父亲从院子里走了进来，陈大郎看到后，赶紧坐起了身子。
“大郎、你再有几日就动身附任？”
“大、还得十几日吧，朝廷给的假是两月，我想着早几日动身，到了那边也好安顿。”
“这是正理、早去早接手，免得到了那边仓促行事，出个啥乱子。”
“乱子倒是没啥出的，朝廷的政令早就发过去了，那边前天还给我发了电文，说要派两个接引的吏员过来，帮着我处理些杂务。吏部也要派专员在武昌等我，到时候由他们引导去长沙入职。”
“朝廷和湖南看来安排的很是周祥啊！大郎、爹准备过几天在家里办个堂会，把和咱家走动的乡邻亲戚都请一下，一是庆贺你升了藩台，二是为你南下饯行。”
“大、办堂会是不是有点太正式了？容易引起不好的风评？”
“这有啥正式的？咱陈家几辈子才出了你这么一个三品大官，不办堂会祭祖可不行。”
延安府这些年出了很多官员，不过一省布政使这个级别的毕竟比较少。一般谁家出了这个级别的人物，都会大办堂会。陈老爹也是学别人，并不是首创。他最近几年一直梦想自家能有机会干这事，现在梦想成真了，自然不想错过。
就在父子俩讨论怎么办堂会的时候，陈大郎的随身秘书突然跑进了里院，只见他手中拿着一份电文。
“大人、朝廷发来了急电，电信局的人送来后并没有走，需要拿到你的回函才行。”
“朝廷的急电？可是发生了大事？”
“天津那边的股市出了乱子，现在全城乱成了一锅粥。朝廷的电文说，大人的职位要做调整，由湖南布政使转任天津知府。收到电文后，需尽快动身赶赴京师去吏部报到，然后走马上任。”
转任天津知府？陈大朗边听秘书汇报，边接过电文仔细阅读。电文内容很简短，但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他的官职确实发生了变化，不需要再去湖南。
“大郎？朝廷不让你去湖南做藩台了？”陈老爹站在旁边听了陈大朗秘书的话后，瞬间不淡定了。自家儿子明明说好要去湖南当布政使，可怎么又要调到别处当知府？布政使这个职位在大明已经存在了近三百年，它的份量哪怕是一个普通百姓都十分清楚。好端端的由布政使转任知府，陈老爹觉得儿子这是被降职了。
“大、朝廷调整了我的职位，湖南是去不成了，我得收拾一下，明日就启程赶赴天津。”
“怎么平白无故的给你降了职？朝廷这也太无章法了吧？”
“没有降职啊？我去天津还是做知府啊。”陈大郎有些不明白老爹为什么说他被降职了？在官场混的人自然知道天津知府的级别和重要程度。天津知府基本上和应天知府、松江知府、西安知府相当，某种意义上说比一般省份的布政使要重，这明明是升职啊！
“怎么没有降职，你明明是要做湖南藩台的，现在又得回去做知府！大朗、你是不是在朝中树了敌？犯了小人了？我说最近总感觉老坟上的土被人动过，是不是咱家的坟被那个奸人给算计了，让你着了道？”
“大、不是你想的那样。天津是重府、知府的职位与其它省里的布政使平级，要是细论还要稍高一些哪。”
废了不少唾沫，陈大郎给老爹还是没解释清楚天津知府为啥要比布政使职位高。反正直到离开家的时候，陈老爹的脸色依然阴晴不定。他始终觉得，布政使怎么着也要比知府官大。这事闹的，以老爹的思维估计他都无法理解京师的顺天知府一般的巡抚见了都是下官这么个道理。
坐在去京城的专列上，陈大郎的夫人柳小妹比陈大郎还要兴奋。
“夫君、这次你突然调到天津任知府，是不是说明朝廷要大用你？现在你才四十五岁，往后进部院大有可能啊。”
“进部院？我一无军功二无学识，这怕是机会不大吧？不过有了天津知府这个资历，退休之前做个抚台应该不难。”
“哼、凭什么你入不了部院？论治绩你不比任何人差，而且李总裁对你也十分看重，我就觉得你一定会入部院。”
“要是早几年我成了天津知府说不准有可能，现在估计悬。李总裁是挺看重我，可他今年年底也要退了，以后在朝堂上还有多大话语权很难说。”
“李总裁退了、可王巡抚不是到户部了？以后说不准他就是总统，你是他的老部下，难道不为你说话？”
“朝堂上的事，哪能那么好说？不说这事了，咱们还是说说天津的事。天津这次惹得乱子不小，我去之后可得把事办漂亮了，不然不要说入部院了，就是当个抚台都难。”
陈大朗现在也是久进官场的人，心里很是明白李振新退休意味着什么。像王俊涛、王文强这样有着浓烈李系标签的人，以后在政坛上的前途真不好说。不过这也未必太令人担心，不管李振新退不退、二王的发展如何，陕北一系的官员在朝中依然是主流。他们在体系中是全面渗透的，无论地方还是朝中、无论政界还是军界，他们都是中坚力量。远的不说，起码今后二十年大明的核心权柄，是会牢牢把持在陕北系官员手中的。
第644章 刑法救市
陈大郎到达京城后，方以智推了之前安排的政务，专门紧急召见了他。
“世美、天津城这次的乱子不小。因为股灾、闹的衙门都无法正常运转。听闻、现在市面上连米面菜的供应都岌岌可危，你去之后要尽快先把市面的情况整饬稳定。”
“台阁、下官之前并没有处理过这么大的乱子，这次过去也是两眼一抹黑，没有任何方寸啊，朝廷这边有没有什么方略？下官也好有个指引。”
“朝廷这边没有具体的方略，不过在大方向上，李总裁有指示。总裁说天津这个乱子，关键在刑！要把不顾朝廷政令、肆意催债的气焰打下去，要把那些用戈壁荒滩骗人的诈骗犯揪出来，要把超过限额放高利的机构和个人用严法惩处，只要这几样做好，乱子会自然而然的消解。你过去后，若是缺人手，只管给政务院发电报，大理寺、刑部治安厅会全力支持你治市。”
关键在刑？陈大郎仔细的琢磨了一下，觉得似乎有些道理。自己别的本事可能不怎么样，但要论抓人和破案，倒还算擅长。
估计朝廷是想到了自己的这点长处，才做了这样的布置。
从国政院出来后，陈大郎当天就坐着火车赶到了天津。到达天津后，没来得及安顿，便把天津府的主要官员全召集起来开紧急治乱会议。
“连夜发文、所有府衙官员，从明天起全部结束任何休假，必须全员到岗。若是明天早上没有到岗，无论官职高低一律革职。”
治乱必须得有人手，现在衙门里好些人心不在焉，大家都在操心自己资金受损的事，听说不少官吏也借了外债炒股，人心惶惶。这个样子肯定不行，必须得先让队伍整顿起来。
发了第一道政令后，陈大郎稍事停顿，然后继续说道：“从明天下午开始，治安部门全员出动，将所有催债之人劝解回家，若是有人不听劝说执意催债，就地收监。未来一个月凡是有债权的，一律到大理寺投告，由大理寺来判处债务纠纷，不得私自催债。大理寺判罚的时候，严格按年率一成五上限为标准，超过这个上限的，以高利贷罪惩处放贷人。一时资不抵债的债务人，让他们以股票为抵押，与债权人约定还款期限，还款期限要在半年以上。府衙为债权人提供追偿担保，超过约定期限，由治安局的人去追债。”
“府君、天津这边的债务很多都是短期借债，以日记息，这怎么判？”天津大理寺掌院，在会上提出了自己的为难之处。朝廷规定的是年息，可股市上借头寸，都是按日借钱，一般到了年息上限，就会收款。现在的问题是，借债的没钱还，只能超期。
“有年息上限，自然能算出日息上限。出借人现在若是不把债权转为年利，哪就只能按高利贷处置了。”
都到了这时候了，借贷方还要算计那点利息，哪就只能用法律给他们讲道理了。陈大郎这次来天津，可不是来和放高利贷的人好好讲道理的，他是来平乱的。
“府君，把所有的催债案子，都集中到大理寺，怕是大理寺这边人手不够用。”
“本官来的时候，已经和京师大理寺总院商议好了，他们会调人来支援咱们天津，不要怕人手不够。”
谷陈大郎连夜的布置，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见了效。街头催债的闲汉，要吗回家，要吗被抓，总之当天就不见了踪影。
没人催债，百姓们的日常生活秩序就能恢复。伍三德就是这个政策的受益人，前些日子因为帮老友老六跑路，他被几个闲汉缠的脱不开身。去治安巡检所报案，也没人搭理他。陈知府来后，可算是办了件好事，把这帮闲汉吓回了家。
将催债的人吓回家只是救市的第一步，紧接着陈大郎以知府衙门的名义迅速约见了天津市面上的放贷机构负责人，让他们必须要对所有债务进行展期，同时要严格执行年利百分之十五的政策红线。谁要是在这事上犯拧，哪就只能去漠西吃雪。
这次约谈，陈大郎警告的不止是放贷机构的负责人，还让他们约束所有手下成员以及附佣人员，只要是参与人员都得履行这个约定。若是他们底下的人犯错，同样会追究债权人的罪责。
天津股乱惹事的根源是有人用假种植园诈骗，陈大郎自然不会放过这些罪魁祸首。等街面恢复宁静之后，他立即让天津治安局长带队组成专案组，清查作假诈骗案。
这个案子牵扯的人相当多，有外来的骗子，还有本地交易所的内应，甚至一些基层官吏也搅合在里边。天津爆发股灾后，外来的骗子基本上都跑路了，所以说查案困难很大。
不过这并没有难住陈大郎，骗子们可以跑路，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天津的那些交易所里，肯定有人脱不了关系。
让治安局的人，将所有交易所的老板和工作人员都过审了一遍，果然审出了不少内情。
根据这些人招供的线索，陈大郎以天津府衙的名义，向全国发出了海捕电文。同时派出数队天津治安局专案组，对一些涉案重大的犯罪分子专门进行追缉。
在电报和追缉队的双重作用下，一个月时间里，天津治安局就抓了两百多名涉案重大的诈骗犯。还有不少诈骗犯，也暴露出了行踪，全国各地的治安局正在全力追逃，接连不断有人被抓落案。
这些举措很明显是发挥了作用，陈大郎到天津不到两个多月。天津股票交易市场，便恢复了正常运转。虽然行情还是受股灾影响，市场并不热络。但好歹股民们手中的股票能有机会降价卖出去，不再像之前那样纯粹是一张废纸。
用刑法救市，李振新很是佩服自己的这个天才想法。他现在有些想不通，明明能用刑法就能解决的事，后世的管理者为啥非要把简单问题搞复杂，非要整些乱七八糟的金融法来搅合！那些专业的金融法有刑法管用？恐怕不见得吧！
第645章 千里追逃
熊伟、中原南阳人，坐在从南阳开往广州的火车上正看着一份报纸入神。报纸的内容是朝廷治安部门，近期正在全力追缉利用假种植园信息行骗的诈骗犯。
不错、熊伟就是此前到天津股市上做诈骗活动的骗子之一。去年底，在天津城谋生的熊伟，无意中听人说橡胶种植园的股票是暴利，他就对这事上了心。然后又有几个老乡说有人去哈密买地，只要买了地，就能卖股票赚钱，根本不用种橡胶草。
有着发财梦的雄伟和几个老乡一合计，就凑了些钱去哈密买地。到了哈密地界一看，能种植的地方早都被人抢光了，甚至只要有水源的地方，都被人买了，他们说：从外边拉些土填进沙滩里，将水引过去、养上几年就能当好地用。
买不上能种胶草的地，熊伟本准备失望的返回天津，结果临走的时候看到有同样从天津过来的人，居然买根本可能有出产的戈壁滩。
这帮人买这些地干嘛？带着好奇心熊伟跑过去询问了一下。结果那些人回答的也是含含糊糊，感觉像是在躲闪什么。
回到宾馆收拾东西的时候，熊伟一个激灵，一下子想到了这些家伙要干什么，他们这是要用荒滩去天津的股市上当好地卖啊！两地相隔四五千里的路程一般的股民，甚至是一些小交易所的人根本无法到这地方来求证，他们最多就查一下地契是否真实、是否合规。
有人要买戈壁滩，哈密府的官员们肯定是求之不得，报出去的价格十分低！熊伟等人以极低的价格，买了近百倾土地，然后赶紧坐着火车往天津赶。
靠着熊伟这样的人，肯定没法直接从股市上骗出钱来。就他们这些人，连发行股票的门都摸不着。但是他们做不了不代表找不到做这事的人，天津现在有一批专门做上市挂牌的中介。
熊伟们把地契的东西放到中介手里，根本不用自己再做些什么，他们就把所有的事都搞定了。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手中的戈壁滩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元。
更神奇的是，原本交易所要求他们必须要在手中留一些股本做底，然后这些股底过了一段时间后，成了抢手货，熊伟他们卖股底骗的钱，比挂牌卖票的时候还多了一倍。
弄了这么一票后，熊伟一下变成了有钱人。拿到巨资，他并没有在天津多逗留，立刻回老家买房置地，准备当土财主。
要是没这次股灾，说不准熊伟的土财主的梦能继续做下去。可世事难料，爆发了股灾，紧接着就传来了天津那边铁腕治市，正在大肆追查用戈壁滩当种植园卖的诈骗犯。本来熊伟以为自己远在老家，这事应该牵扯不到。
然而就在昨天，他居然在镇子上看到了一个天津治安局的工作人员。两人之前并不认识，熊伟也是无意中办事见过哪位治安局的官员。他怎么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中原乡下？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
惊慌失措的熊伟赶紧回到家里，收拾了点东西和钱财，然后给家里人说自己要出门处理个生意上的急事。从家里离开后，他直接赶到火车站，买了一张去广州的票。自己是在西北买的地，然后在华北行的骗，熊伟心里觉得北方自己是呆不下去了。
平安上了火车后，越看关于天津诈骗大案的报道，他心里越是紧张。实在是太凶险了，前边差点就被天津治安局的人给堵在老家里逮个正着。
谷正当火车上的熊伟，内心里紧张和侥幸交织的时候，南阳车站上出现了一队天津治安局的吏员。他们确实是来南阳追缉熊伟的，结果找到他家的时候，这家伙已经闻着味跑了。
“组长、刚刚查了火车站的卖票登记簿，熊伟拿着自己的出行关照在车站上卖了一张去广州的火车票，三个时辰前已经坐着火车南下了。”
“三个时辰前？这么说他已经快到武昌了？”
“是啊！这家伙机警的很，见了咱们跑的比兔子还快，这会看来咱们是要追到广州去缉拿他了。”
“以他的机警，我看他未必会老老实实的坐车到广州，说不准中途会下车。”
“中途下车？哪还怎么抓这小子，沿途要经过的火车站那么多，咱们还怎么查？”
“赶紧用火车站的电报系统，给武昌火车站治安人员发报。把熊伟坐的车次通报一下，让他们协助在武昌站对该车次清查一下，希望熊伟这家伙没有在武昌站之前下车。”
这个时代一没有电话，二没有网络，哪怕是知道人上了火车，专案组的人也没法确定现在这家伙还在不在车上。
实话说目前这个时代的破案和追逃，难度之大根本不是后世的人所能想象的。治安局要想破了案，并顺利的将嫌疑犯擒住，除了自身专业过硬以外，很大程度上还得靠运气帮忙。哪像后世，到处都是摄像头、还有网络和无数科技手段辅助，简直是将技术门槛高的离谱的刑侦专业，强行降到了普通小白都能参与的程度。很多一辈子钻研技术的老刑侦没有破得了的案子在大数据和基因比对下，简简单单就找到了真凶，这样的事上哪儿说理去？
这一次幸运之神站在了治安局专案组成员这一边，熊伟并没有在武昌之前下车。当武昌站的治安人员，在火车到达后，正准备详细清查的当口，熊伟和检查关照做下车登记的工作人员撞了个满怀。他正准备从这儿下火车，然后坐船往其它地方逃。
熊伟之所以没有提前下车，是因为他快到武昌的时候才想到乘坐火车不安全，上下车都要登记关照，这不就把自己的行踪完全暴露了吗？追缉自己的人，到南阳火车站一查，就能知道人往哪儿跑。
想到这茬后熊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决定到了武昌后得赶紧出火车站，转乘其它交通工具跑路。结果、他反应还是慢了一拍，专案组成员，提前给武昌火车站发了电报，将他正好堵住！
第646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
当关内各地的官府，忙着帮天津收拾股灾的烂摊子的时候，李振新抵达了哈密府。
哈密是这次李振新巡边的重要节点，这几年准格尔部蒙古情况变得很微妙，葛尔丹虽然在态度上显得很恭敬，可实际行动上小动作不断。既组建了新兵，又学着大明的样子开起了军校。与此同时，他还加强了对附属部落的管控，从各部抽调青壮入卫汗廷，种种迹象表明，这家伙是铁了心想和大明闹别扭。
抵达哈密府后，李振新让漠西都护府向天山南北，以及青海的蒙古部落发出了召集令，让他们赶赴哈密召开一场大型边地部落会晤。
收到邀请的部落反应很快，纷纷派出信使向大明总裁表达问候，同时答应尽快赶赴哈密接受总裁召见。
人的名树的影，李总裁的大名在边地还是挺管用的。当年对河州边乱的狠辣措施，以及在绥远和剑河流域的大战虽然过去了近二十年。但影响还没消减，尤其是河州边民这几年日益衰落的情况，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亡族灭种，西部的边地部落知道，可他们从没见过，这种真想从根子上把族群种子灭了的恨毒手段。经过近二十年的操弄，河州边民部族人口锐减了近一半，而且这个情况还在蔓延，估计再有二十年，河州那边的本地边民男丁都过不了万。
把女孩子全部抽走进行归化教育，弄的当地男人几乎娶不到老婆，他们要想生存，只能快速汉化融入到汉民生活中来，把自己变成汉民。本来河州地区十分强势的教门，如今门可罗雀，不得不想办法改变教义，苟延残喘的维持存在。
改变了教义的河西教门，又回传到了天山南部的教区，现在天山南部的宗教冲突非常剧烈。新老教门关于教旨信仰的争端，越演越烈！
“葛尔丹有无确定消息？他是否来哈密参加此次会晤？”李振新在行辕里看着各部族送过来的礼物，有一搭没一搭的询问着进展情况。
“总裁、准格尔部现在还没有确定答复，只是派了信使表达了对此次哈密会晤的支持，并送来了一些礼品。”
“看来葛尔丹这小子，也不是个什么大枭雄，连参加个会晤的勇气都没有，他能成什么事？不管他了，十日之后，无论来了多少首领，会议照常举行。”
要是按照前几年的心态，李振新绝对不会忍了葛尔丹这小子的敷衍态度。他很可能会借由此事，展开军事部署，一举把准格尔部的事了解了。但去年以后，他的心态变了，人不可能把所有的事都干完，有些事得留给后人去干。
谷准格尔部，就是李振新有意留给自己的继任者李定国建立威望的遗留问题。要是顺手把准格尔部给平了，那么未来数年大明都不会发生啥大事，这样一来大明的新总裁就有点太没存在感了。总不能让李定国当了一任总裁，到最后卸任的时候，落一个啥都没干的名声吧？人不能太完美，李振新认为自己还是做人留一线比较好。
十日后，哈密府准时召开了漠西边地会晤。青海的固始汗、卫特拉蒙古的头领、天山南部的叶尔羌汗国首领、以及吐鲁番地区的大小势力首领尽数来到了哈密城。
看着坐在城外露天会场的各部首领，李振新心里还是有点小自豪的。这帮人，明里暗里都不怎么服目前大明对他们的统治，可他们必须给自己面子，这就叫威慑力。“诸位不嫌路途遥远，能赶来参加本座举行的大明漠西边地会议，吾深感欣慰。你们带过来的礼物，吾都看过了，很是喜欢，有劳你们费心了。现在让我们共同举杯、共祝我大明天子万岁安康、大明百姓福禄顺绥、大明边地安靖祥和。”
提了一杯酒后，李振新开始谈正事：“让各位远道而来，一是和大家见个面表达一下朝廷对各个边部的关切之心，听听你们对治理边地的想法和意见。另外一点就是给各位的身份定个调，现下朝廷对于漠西边地的政策和之前不同，大明不需要附属国，你们都是大明的臣民，这一点大家心里要有个谱。若是对这个身份不认同，哪咱们就没得谈，只能刀兵相见了。”
李振新这番话说完，与会的各部首领面面相觑！怎么就喝了一杯酒的功夫，咱们就成了大明的臣民？这身份有那么好吗？我们在此之前，可都是半独立的存在啊。
“吾知道你们心里有些啥想法，但本座今日的话，落地成钉是大明今后治理边地的既定国策，若是你们在这事上犯糊涂，那就勿谓言之不预也！以后休怪大明的百万雄兵，刀剑无情、枪炮无眼。想要独立，未尝不可，只要你们能抵御的了我大明铁骑的兵威就行。你们可能会说自古以来漠西和大明的关系就不紧密，本座认为在这事上没什么自古以来，成吉思汗和他的后裔能以兵为界，大明同样有这个手段。”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这些草原上的部族首领们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讲道理的人。连自古以来这样的理由都不用了，直接来了个以兵为界，也是够无耻和强势的。
“当然、漠西和漠北的形势与关内不同，大明也不会用关内的行政方略来治理边地。对于目前各部族管辖的地方，朝廷今后的治理措施概括起来就是区域自治、朝廷统揽。区域自治是指，目前的各部首领依然享有领地内的治权。而朝廷统揽是指，你们的治权必须要得到朝廷的认可和批准，不得私自互相攻伐、不得私自更改领地范围、所有首领就职和卸任都需要报由朝廷审批。朝廷还会向各部派出理政大臣，行使中央朝廷的统揽权限。这事、其实这些年里朝廷一直在推进，只不过此次会晤是要将这些事务进一步明确，免得你们对朝廷的政策理解不明，干出糊涂事。”
经过这些年的积累，李振新觉得到了根本解决边境问题的时候了。这次哈密会晤，主要是把整体的思路彻底定了调。接下来的具体实施，则需要李定国这一任期里去实施和完成。
第647章 伏低做小等大明换了主人再图
来的时候好好的，回去的时候漠西这边的头领们心情都变得很糟糕。
大明的李总裁不留任何余地的将今后经略边地的政策当面说了出来，而且还动不动就是大明有百万雄兵，如果不用来解决隐患养着干什么？
若是以前的世界，即使他这么威胁，这些势力的首领也不会当回事。这就是所谓的鞭长莫及！可现在这种威胁是实质性的。大明关内的大军，随时就能通过铁路涌向哈密。不要说百万大军了，就是来上一二十万大军，这些势力的人马加起来也不够看的。
在这般情势下，似乎唯有认同大明的实质化统治这一条路可走？当年的满清何等威风？现在听说在东北那嘎达几无生存之地，他们的地盘都被明人给行省化了。按这次李总裁的谈话来看，漠西、漠北这边行省化也为期不远了。
明人太过强势，强势到大家明知道这么做迟早会族灭国亡，可居然生不出任何想要反抗的决心。
哈密会晤中李振新讲话的内容，很快就传到了并没有出席大会的葛尔丹耳中。
“汗王、明国总裁此举是要将关外的各部都要逼反的节奏啊。”幕僚围在葛尔丹身边，给他解读会议精神。
“逼反？你们觉得就目前的这些势力，他们那一个是明军的对手？估计明国还巴不得，他们反哪！本王现在才明白，明人这几年为何对咱们不怎么打压，人家这是巴不得咱们举起反旗哪！”
“他们真就对自己的军力这么自信？就不怕边地的部族们都反了，他们应对不了？”
“你要是在明军的军营里呆过，就知道眼下的这支明军真不会怕这事。传本王汗令，我准格尔部全力支持大明朝廷关于边地政策的决议。派人去迪化和哈密，肯请大明朝廷尽快派出驻族大臣和官员。”
“汗王，难道咱们之前的准备就要全盘放弃了？”
“谁说本王要放弃？本王这叫伏低做小，暂时稳住明人。等时机成熟了，再图大业！”
“时机成熟？以明军的强势，往后咱们怕是机会更少！”
“这却未必！眼下大明的盛世是李总裁凭一己之力逆转的乾坤，你说换一个李总裁，他还有这样的能耐？”
“汗王是说、今年底大明即将换总裁的事？眼下李总裁春秋正盛，他会好端端的将大权让出来？”
“应该会让！这事都已经明摆着了，孤就不相信他还会临时更改主张？再说如今的李总裁也马上年过花甲了，即使他不让权，又能再活几年？孤还年轻，等的起！”
没想到，未参加哈密会晤的准格尔部居然是第一个响应支持大明新的边地政策的部落！李振新在拿到葛尔丹递上来的回复文书的时候，都表示了一番惊讶之情。
谷这个葛尔丹，小心思真是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在边地部族中，数他准格尔部最为离心，他却非得玩这么一手。难道是想让朝廷因为他的这份支持信，而不再关注准格尔部？想的怕是有些多了。
“给京师的宁宇发电，详呈吾对未来大明边地治理的方略。吾认为，用十年左右的时间基本理定大明边境事宜，最为合适。在处理边境问题时应该以小步快跑的方式，稳步推进。第一阶段，应该完成的是青海、漠北的自治行省化，第二阶段是乌斯雪区、漠西诸部、还有剑河流域的自治行省化。完成这两步后，再图正式行省化。”
“总裁、此电是否给张总统也抄发一封？是用明电发还是用密电发？”
“用密电！此电只发给宁宇，别山哪儿就不发了。”
这事肯定是要交给李定国来完成，若是知道的人多了，就容易让人生出李定国是尊照前任的指示来办事，会让未来的大明掌舵人李定国不自在。
张罗完边境会晤后，李振新并没有着急离开哈密。而是给枢密院发了一封电文，让他们从内地急调六个主战师，二十个保安团，在哈密举行一场大型军事演习。
办这个演习主要目的当然是震慑边地部落，让他们亲眼看看大明的军威。另外也是想检验一下，这几年的和平生活对军队战力和组织能力有无影响，借这次演习让军队牢记使命，不要忘战！
“此次军演，预定的日期是二十天后，枢密院需三日内制定出详细的作战方略，各部参演兵马务必于十八日内在哈密完成集结，枢密院在全国各地的行辕都得派兵过来！”
“总裁，这么短的时间里调近二十万大军，赶赴哈密，恐怕有些困难吧？不说别的，光传令就得耗费些时日。”
“难度是有，但不是做不到，哪怕是从广州调一师兵马过来，十二天也完全够用了。演习、最主要的就是考验集结和调度能力！给国政院也发一份总裁令，自明日起二十天内，大明所有的铁路、通信局军事优先，全力保障此次演习顺利展开。”
二十天从全国各地调近二十万大军，进入西部边陲哈密进行军演。这手笔，可是恒古未有。估计这段时间，全国各地的军政系统，都会被折腾的不清。
四天后，远在广州的大明陆军143师师部接到了枢密院发来的紧急军令，令他们在两日之内完成整师集结，同时联络好专列，开赴哈密参加军演、务必用十三天的时间，赶到制定演习位置。
“让我们赶去哈密？而且还要在十五天内全员到达！枢密院的这帮人怕是疯了？”收到电报的143师师长，真想破口大骂一番。
“师座，现在不是发牢骚的时候，李总裁可是在哈密等着咱们哪，咱们得赶紧准备。”
“两日内集结倒不是问题，问题是两万大军往过赶，这么多人和军需怎么往过运？火车恐怕就得三四十列吧？这样、吕副师长，你赶紧去趟火车站，把所有能用的火车都征用过来。咱们还得给枢密院去封电报，我师长驻南方，没有冬衣，他们必须得想办法把冬衣解决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