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大明工业化带来的恐怖需求
“皖国公家的，这次总督府换了不少昆仑奴，你们家打算卖几个啊？”
“国公还不知道这事，我做不了什么大主，先卖百十人再说吧！”
百十人还不是什么大主意？按你这说法难道是想买五六百人才算多？金州种植园的负责人们正聚在一块讨论买奴隶的事宜。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明西两国在北美洲的大战，到最后受益的还是这些种植园。
朝中大员们在此地圈的种植园，各个都在万亩左右。这么大的庄园，要想妥善经营，人手少了绝对够呛。缺人的庄园负责人们，恨不得直接带人去抢。这会好了，一场大战下来，总督府弄回来了近万人的战俘，光第一批就换回来了三千昆仑奴，各家起码能分十来个。有十来个，最少能多种几百亩地，来年的收入定会增加不少。
林志远看着金州湾附近成片的白色棉田，心中很是自豪。棉花被朝廷确定为今后一段时间整个北美的主要作物，对开发北美至关重要。今年总算能收获第一批棉花了，只要这个头开好，接下来的事会顺利很多。
“王官家、以你看，金州这地方的棉田，一亩能产多少棉花？”手里边捧着一株棉桃，林志远仔细询问这处种植园的负责人，想确定一下今年棉花的产量。
“百八十斤还是不成问题的，这地方的田地灌水方便、地也平整，肥力也好，太阳也晒的不错，种棉花再好不过了。”
“一亩能产百八十斤，你家今年种了两百亩，收成还不错啊！最少能卖七八百两银子。”
“七八百两算不得什么，我家王爷为开这处庄园可是花了数千两银子，一时半会估计很难收回本了。”
“账不是这么算的，只要用心经营，等你们的地全开出来，估计有两三年时间，就能将本全收回来，明年你们家打算种多少亩棉田？”
“想着是种五六百亩，就是不知道人手够不够！下一批船过来，不知道王爷凑了多少人手过来，能有近百号壮劳力就好了。”
“咱们总督府不是有昆仑奴可买，你可以先买些大老黑，把田开出来再说！”
“狼多肉少，各家都抢着买哪，谁知道能分几个。总督大人下回换回来的大老黑，你可要多往出卖些才行。”
八月底的时候，金州湾的棉花迎来了收获。林志远组织人手，赶紧打包了一批，装到货船上发往大明。这次收获的棉花并不多，全部产量也就是一百来吨，第一批装船的数量只有五十吨左右。
尽管数量不多，但胜在是首次，总督府对此格外看重，专门搞了个仪式为远航船只送行。
棉花是未来北美主要的经济产物，而现下在整个大明却是急缺的重要工业原料。从战乱中恢复过来的百姓们，对穿好衣有着极为迫切的需求。现在整个大明治下，有两亿三千万到两亿五千万人口。按每年人均需求三斤棉花算，两亿多人年均需要棉花的总量就在七十万吨以上。
七十万吨是什么概念？以每亩八十斤的产量来算，就得近千万良田种棉花才能满足基本需求。大明现在的总耕地面积只有六亿亩左右，其中能种棉花的耕地也就是六七千万亩。关键问题是这些土地，也是最适宜种植粮食作物的好地，压根挪不出足够供应市场的耕地出来。
随着经济的发展，以及人口的高速增长，棉花需求量与日俱增，纯靠国内生产基本上是无法满足市场需求的。李振新正是看到了这个巨大的需求矛盾，才着急忙慌的让人去北美种地。今年北美洲只产了一百来吨棉花，在巨大的需求面前连赛牙缝估计都不够。不过那地方胜在潜力巨大，只要用心开发，十来年时间后每年产个四五十万吨棉花应该能做到。
从北美洲解决几十万吨，再从其它地方近口几十万吨，这样就能缓解一部分国内市场供应的压力。大明为什么没有开启工业化的进程？李振新现在有了新的体悟。估计以自然时代的供应能力，实在是难以满足大明工业化的巨大需求。
大明工业化的需求有多恐怖，李振新如今是深有体会。光就棉花一项需求，现在就是把全世界其它地区所有的产值加起来都未必满足整个大明市场的胃口。
经济活跃以后，缺的何止是棉花？糖料、橡胶、铜、铁等各种资源无一不缺！这些年开了那么多大钢铁厂，可现在大明境内还是缺铁，这到哪儿说理去？缺铁的现象还不算最严重的，铜料的溃缺程度更是严重。以前还想着通过外贸解决一部分，可不成想，现今这时代的海运能力，实在是顶不了大用，想要解决问题还得主要靠国内。
缺铁缺铜就不说了，连竹子现在也成了供不应求的原料。近一两年来，大明建筑行业发展迅速。竹子作为搭脚手架和做安全帽的重要原料，需求量急剧攀升，导致市场上的竹材料大幅涨价，比前几年涨了一倍不止。
面对工业化开启之后国内市场惊人的需求，绕是李振新见多识广，也被吓的不轻，一时半会他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来解决如此庞大的供需失衡矛盾，只能寄希望于市场自行解决了。
他隐隐的有一种错觉，由于自己穿越带来的意外变故，提前开启了大明工业化的步伐，可能会给整个世界带来意想不到的影响，说不准会是巨大的灾难。靠自然时代的供应能力，大明要想完成工业化，可能会把全世界的血吸光都未必能满足需求。
大时代的车轮已经开启，这种情况下谁都无法阻止住时代的步伐，只能听天由命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加快开发北美洲的步伐，靠这块未被开发的大陆缓解一下局势。欧洲的工业化吸了数洲殖民地的血才被满足，但他们到底是小地方，从体量上来说根本无法和大明同日而语。恐怖如斯的大明工业化才刚刚开始，以后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想象！
第526章 大时代下的小确幸
原料需求危机，对李振新来说是大事，可对其他人来说却并没有什么感觉。哪怕是吴贞毓、张同敞这样的国政大佬，对此也没什么想法，再他们看来现如今的大明是筝筝日上，所有的事都好的不能再好了，完全是一副盛世即将到来的画卷，这般时候发愁简直是杞人忧天。
朝廷的重臣们是这种感觉，平常百姓们的感觉更是如此。没经历过战乱的人是体会不出太平盛世的景象有多珍贵，而经历过战乱的人，则对如今这样的好时代倍加珍惜。
转眼之间刘三姐的杂技班子，已经在长安城安家好几年了。曾经朝不保夕、颠沛流离的生活已然离她们远去。目前的生活状态，她们除了满足再无他想。
今天刘三姐打破了平常习惯的生活节奏，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她的闺女要进小学堂上学了。这么有仪式感的日子，作为家长怎么能够怠慢？
一个小戏班艺人的女儿能有机会进学，这事要放到以前想都不敢想。但是在眼下的长安城，却是百姓们习以为常的小事。生活在这座城市的百姓们，凡是适龄儿童都有入学的机会，他们的子女们去上学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妞妞、今天是第一天上学，你可一定要乖巧，不要惹恼了先生。今后有没有出息，可就全看读书的结果了。你只要好好上学，娘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你供出来。现在不像从前，女娃娃读书也能有出息，听说还能做大官哪，娘后半辈子可全指望你了。”坐在马车上的刘三姐絮絮叨叨的给女儿讲着要她认真学习的事情，丝毫不考虑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能否接受这些絮叨。
为了让女儿上学有仪式感，今天她特意雇了一辆马车送孩子上学，实际上这完全没必要，女儿上学的地方，离她们住的地方并不远，靠两条腿走路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赶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刘三姐发现，自己并不是第一波送孩子来上学的家长，还有更早来的家长和学生已将学校门口围的严严实实。
等了小半个时辰，学校才开门，家长们着急忙慌的将孩子们带到学校，办理正式的入学手续。一番折腾后，总算搞定了入学的事情，孩子们被他们的老师带进教室，家长则被校方礼貌的劝出了学校。
站在校门口、刘三姐依依不舍的向校园里张望，想要再看一眼自家闺女，可怎么也看不到。
“三姐、咱们回吧！到了中午，妞妞就到了放学的时候，那时候你能看个够。”
“李郎、咱们闺女这就上学了？真是像在梦里一样，你说将来咱们妞妞会不会学有所成？”
“这谁知道哪？就看妞妞自己了，她要是个读书的料，定会被师长重视，学一肚子学问。”
“我们家妞妞当然是读书的料了，她娘我小时候没读过一天书，也就这几年上了几天夜校，现如今这不也能读书看报了？咱们妞妞自小就有学上，将来一定会当大官。唉、说起来就心酸，妞妞刚开学，我就要带着班子去洛阳演出，好几天见不到她了，这会不会耽误她学习啊？”
“你就放心走吧，家里有班子里其他人照看，大家都是实心兄妹，绝对不会耽误妞妞上学的事。”
“去洛阳的火车票，你已经买好了吧？这次要不是那边给的价高、实在无法拒绝，我都不打算过去。还是呆在长安城好、洛阳那边总是有些闭塞，不如长安敞亮。”
一边絮叨，一边和丈夫一道返回杂耍班子，准备去洛阳演出的事宜。做演出这一行业的人，外出巡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再精彩的节目，连演上几天观众也会看腻的，观众总是会追新。通过到其它地方巡演，可以见到不同的观众，也能吸收到不同的表演内容，促进自家班子进步。
长安是刘三姐她们的市场，但为了一直吸引观众，她们也会和外地的演出团体合作。比如邀请他们到长安的场子里表演，或者是自家班子去别家的场子里演出。有了铁路以后，这样的事就更方便了。洛阳、郑州、开封、延安、榆林、太原、甚至更远一点的绥远、济南都有她们班子演出的身影。哪怕是北京、天津，刘三姐们也去过两三次。
坐在去洛阳的列车上，看着车窗外形色各异的旅客，急匆匆的登车，刘三姐有种莫名的感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站台上来来往往的这么多人，哪一个不是为了一日三餐奔波？就像自己一样，闺女刚开学，为了挣钱，不得不和女儿离别，这一趟巡演下来，不知要过去多少时日！
一声悠长的汽笛声过后，火车开始慢慢启动，滚滚向前的车轮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的窗外的景色也有些模糊了。
“三娘、你看着窗户发什么呆？快来尝尝我专门带到车上的鸡汤，还能烫嘴哪！”
“你怎么这么费事的将鸡汤带到了车上？停车的地方就能买到吃食，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不麻烦、自家做的东西吃起来香！”
小心翼翼的用汤勺往口中送了一口鸡汤，顿时觉得鲜香四溢。刘三姐一下子忘了和女儿离别的惆怅，看着身边的丈夫，她很是满足。如今戏班子的事业越做越大，丈夫对自己恩爱有加、闺女还进了学，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发愁的？不就是一场小别离吗？用不了十天半月，就能赶会长安。从前过苦日子的时候，不就盼着这样、能连续不断地有场子接纳自家戏班、能一直挣钱、能一直演出，现在这样的好日子来了，没想到自己却矫情起来了。
所有的人都不会满足于当下，离乱的时候，人们只是想着活下来、填饱肚子，当时代变好之后，人们的愿望和欲望也越来越多。尤其是眼下的大明，正处于日新月异的大时代中，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人们或自愿或被裹挟着，都随着这个巨大的车轮往前赶，这是大势所趋。
第527章 小县城的产业园区
蓟州是个小地方，在北直隶都不算什么有名的地方。然而就是这样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却成了这几年发展最迅猛的明星县州。
让蓟州声名鹊起的原因，是一样小的不能再小的物产，蓟州猪鬃刷。这样一样小的不能再小的产品，硬生生的让这座小小的县级小州，成为很多大型机械制造厂商代表频繁造访的地方，还带动着整个县州经济飞速发展。
由于猪鬃刷的大卖，蓟州府趁势搞了一个产业园区。刚开始搞这玩意的时候，周边的府县都觉得是异想天开、当笑话来看。
你一个山区小县，凭什么搞产业园区？哪怕是你们的猪鬃刷做的再好，这玩意能做多大？一年卖百万把算多了吧？连本带利最多也就值个十万、二十万银子的样子，抛去物料和人工能赚几个大子！弄产业园区投资那么大，市场前景又那么有限，蓟州府这是穷疯了才如此胡整。
别人的冷嘲热讽，并没有阻止住蓟州建立产业园的决心。全州上下勒紧裤腰带，通过借款等各种方式凑了五万两银子的产业园建设启动资金，在州城旁边兴建起了以猪鬃刷生产为核心的产业园。
搞猪鬃刷产业，关键不在于生产刷子，关键在于猪鬃的供应。刚开始搞这个产业的时候，蓟州的官府费了老鼻子劲。派人出去求爷爷告奶奶的从周边府县收猪鬃，收猪鬃的人几乎跑遍了北直隶的大部分地区，就这还是难以满足产能需求。
最后州衙专门在产业园区建了好几个大型养猪场，并且鼓励全州的农户大力养殖生猪，三年后蓟州养殖的生猪规模超过了十万头，全州的农户几乎家家都养了近十头猪。有了这些生猪，再加上遍地开花的猪鬃贩子从周边收购的原料，才让蓟州猪鬃刷的产量突破百万把。
刷子的原料是够了，可紧接着出现的生猪规模太大又是一个棘手的问题。猪和羊不一样，没法重复采鬃，基本上是一年就要屠宰一次。一年出栏十万头猪，哪就是过千万斤的猪肉需要往出卖。蓟州全部的人口加起来才是个七八万人，又都是穷人，根本消费不了这么多猪肉。
养猪光靠卖猪鬃是收不回成本的，这玩意只能当副产品来做，所以这个产业能不能成功关键看巨量的猪肉能不能卖出去。好在蓟州周边，有两个大型城市，北京城有着一两百万人口，天津城这几年人口规模也接近了百万，蓟州的猪肉只有买到这两个城市，才能把产能释放。
给大城市卖肉，想着容易做起来难，传统来说，这些大城市的肉类供应都是城市外围的养殖户来做，你一个偏远地方想要挤进人家的大市场谈何容易。
一筹莫展的蓟州官府将主意打到了前来采购鬃刷的厂家身上，这些厂家都是大客户，比如振川公司、奔驰公司、吴氏机械厂、赵氏制车厂、天津船厂，他们在京津两城的雇员最少也有好几万，让他们厂里的食堂进购蓟州的猪肉，应该能解决一部分问题。
这些大厂子也是给面子，再加上蓟州的猪肉价格比从其它渠道采购稍微便宜点，同时多买他们的猪肉还能多生产刷子，因此很痛快的签了采购合同。别说他们的采购量还真不少，一年下来光通过这些大厂子的渠道卖猪肉，也能卖个两三百万斤。这些厂家中数振川公司最够意思，不但自己采买，还拉来了军方也从蓟州定购猪肉。
从大客户上取得了突破口，剩下的事容易了一些。慢慢的京津两城的猪肉供应商，也跑到蓟州采购猪肉。现在蓟州成了京津两城最主要的猪肉供应产区，一年生产的猪肉差不多都能卖出去。
除了卖鲜肉，蓟州的产业园还搞起了猪肉罐头、腊肉、猪肉火腿等产品的生产。毕竟不是所有的鲜肉都能当时卖出去，总会有一些结余。军方的采购订单中，很青睐这些能较长时间保存的肉产品。天津港口那边，同样也很喜欢这些产品，远航的船队可没法用鲜肉。
谁说靠小小的猪鬃刷弄不起一个大产业园？靠着猪鬃产业的带动，今年蓟州的整个生猪产业规模最少也有五六十万两银元的产值。全州上下，都因此收益。不说那些做刷子的作坊和工人，就是普通的农户，家里一年养上十来头猪，便能换回三十两左右的银子，这不比种地强？这边是山区，养猪不全靠饲料，野草、山果等也能养猪，成本比平原地区低不少哪。
一业旺百业旺，靠着有大客户的光顾，蓟州产业园还揽了不少其它活，比如给机械产品做配套的木制辅件，给缝纫机做个底座之类的。别看这些玩意技术难度不高，单件的利润也不怎么样，可架不住量多啊！一年生产上一百万件小配件，不赚个十来万银子？
蓟州原来管商业的副知州武德思十分庆幸当年自己机智的决策，正是因为当年英明的决定，不但使蓟州深受其利，还让自己的仕途光明了不少。去年底班子调整，他升任了蓟州正印知州。本来天津府想把他调过去，当主管工商的一把手哪，被他给拒绝了，他还是觉得在蓟州更能出成绩。
今年蓟州的税收总额应该能过十五万两银元，算上州里产业的收入，全州总的财政收入差不多有二十五万两，给上边交上去十来万两，州里边还能结余超过十万两。就这财政富裕的程度，怕是能挤进全国百强县州了吧？
整个大明有七八百个县州，财税过十万两的县州其实并没那么多。别看全国一年的财税收入有两亿两以上，但财税贡献十分不平衡。像延川县一县就能有两百万左右的财税贡献，长安府、北京府、天津府这些大地方收入更多。可有些小县却入不敷出，收个几万两都费劲。
有十来万的财税支配是什么概念？概念就是全州一千来号公职人员年均工资五十两的往下发，州里也还能剩五万两以上的资金。有这么多钱做本，今后蓟州的发展只会更顺畅。刚搞产业园的时候，筹措资金何其困难？现在州里财政自己就能拿出这么多钱，这才几年功夫？
第528章 阿爹买了新衣裳
牛大山挑着一副扁担，晃晃悠悠的沿着山路往家走。只见扁担的前边挂着半个猪头、一副猪下水两根绳子，扁担的后边是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裹。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在家门外玩闹的两个孩子就围了过来。
“阿爹、猪卖了？可给我们买好吃的了？”
“先到院子里去，小心衣服被油糊上，今天给你们买了好些东西保准让你们满意。”
把两个孩子哄回院子的同时，牛大山也进了大门。在屋里忙着的浑家听到声音后，就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当家的你回来了？猪下水先不要往地上放，等我找个盆接住，放地上油就不能用了。”
着急忙慌的到厨房找了盆，将扁担上挑着的猪下水卸下来，牛大山将猪头挂到房檐上，夫妻两人才有时间聊天。
“今天的两头猪，卖的价格怎么样？”
“还行，卖了四两三百文的现钱。”
“倒还可以，咱家的猪我喂的肥，理应卖个好价钱。你怎么又买了一大堆东西，家里啥都不缺，你出去一趟不花钱就是不舒服。”一边感慨自家的猪买了个好价钱，一边又在埋怨丈夫乱花钱，牛大山的浑家嘴里边说个不停。
“没乱花钱，就给两个娃娃一人买了件外衣，还称了几斤棉花和布，你完了给娃娃们做身棉袄，剩下的都是用猪头和下水换的零嘴，猪鬃我卖成了钱、要不是咱家的鬃好，还卖不上这好价钱哪。”
在丈夫说话的空隙，牛张氏打开了他带来的包裹，半匹布、两件衣服，还有些家里日用的东西。看着这琳琅满目的东西，心里尽管心疼钱，但还是一阵满足。两个孩子已经围上来抢夺糖果，这么大的孩子没什么比甜甜的糖更能诱惑他们了。
“糖先别吃，来试试你爸给你们买的衣服，看合身着不。”
一把扥过来小儿子，将衣服粗暴的换在他身上，左看右看。“他爹、这衣服买的还是小了些。”
衣服小了？牛大山看着儿子身上穿的衣服，分明还长出了一截，怎么还说是小了！
“不小啊？你看上衣边子都到屁股上了，这还小？”
“你懂什么？娃娃们的衣服就要买大些，这样能多穿些时间。你买的这，最多穿两年就小了。”
物资匮乏的时代就是这样，买件东西要尽可能的多用一段时间，小孩的衣服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有些娃娃就没穿过新衣服。到现在还有不少偏远地方的娃娃们，还是光屁股乱跑哪。
“能穿就行，过两年咱们再买新的，现在这年景又不是前几年，买件衣服的钱总能挣到。你等会烧锅开水，我把猪头烧一下，然后把这些东西洗一下，晚上的时候把隔壁的几家叫过来吃头肉。”
养蚕的人穿不起锦罗绸缎，养猪的人同样吃不起猪肉。别看牛大山家里养了九、十头猪，可他还真舍不得吃排骨这样的好肉。不过尽管吃不了好肉，猪身上的边角料还是能吃到的。
一般情况下蓟州农村的养猪户，将猪养大后，都会赶到州城的收猪厂卖了。有时候是卖活猪，有时候是卖猪肉。若是赶上能卖猪肉，养猪户们就能将猪头、下水、内脏带回家改善伙食，因为这些玩意一般卖不到外地区。蓟州州城里，就数这玩意多，便宜的不成样子。只要是有心，稍微花几文钱就能买到这些东西，好好的操弄一凡、改善伙食。
下水和头肉不好做，不过做好了味道还不错，有的人就好这一口。
收拾了半天猪头和下水，到了傍晚的时候，猪头肉已经煮在锅里了。下水没法招待人，只能等第二天的时候再煮，让自己家里人吃。
陆续到来的邻居们坐在炕上和堂屋里，开始聊天喝茶，等肉出锅。孩子们则在院里里疯跑瞎玩，分食糖果。
“我阿爹给我买了件新衣服，可好看了！”牛大山的儿女向小伙伴们分享着自己刚得了新衣服的喜悦。
“我阿爹说，等我家的猪过几天卖了，也给我买新衣服。”
“我妈等几天还要给我做棉袄哪，听说穿了贼暖和，到冬天的时候一点也不冷。”
“我去年就穿了棉袄，冬天手都没冻肿。”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简单的快乐，简单的满足，吃一颗糖能笑的嘴都合不拢。
点起煤油灯，热腾腾的猪头肉上桌，几家老小尽情享用，众人的脸上一片满足。吃肉的快乐，在这个时代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是弥足珍贵的。
“年景到底是好了，像咱们这样的农户隔三差五也能吃上肉，这日子以前是想都不敢想啊。”吃肉的邻居中，一位老者忍不住感慨现在的好生活。村里边多是养猪户，这个月你家卖两头猪，下个月他家卖两头猪，可不是隔段时间就能有肉吃？农村生活就是这样，邻居之间虽然也有矛盾，但有好东西互相分享，互相照应的乡情却是断不了的。
“是啊、前些年在鞑子手里，别说是吃肉了，就是吃野菜也不一定吃的饱。”
“现在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像咱们这里一样，不年不节的，吃上肉的平常人家可是不多。”
“这玩意，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谁让咱们这地方养的猪多哪！其它地方想多养猪，还没地方卖。”
你一言我一语的感慨着美好生活，村民们朴实的情感里，现如今的生活算是最最好的了。手里边有钱，仓里有粮，油缸全是满的，隔三差五吃得上肉，娃娃们能穿上新衣服，这样的生活谁不满足？
到了半夜，邻居们都走了，牛大山两口子忙着收拾残局，两个孩子挺着圆圆的肚子，已经呼呼大睡了。
看着两个孩子红彤彤的胖脸，两口子幸福感十足。从前的日子，胖娃娃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不是财主家的孩子，哪一个不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能把娃娃们养大，就已经是顶好的了，谁能想到，像自己家这样的山村百姓，也能让娃娃长的这样好？
“娃他娘，年后我不打算盖房子了，咱们再攒一两年钱，盖一院砖瓦房岂不是更好？用的年成也多些，等满娃长大娶媳妇的时候，都不用盖新房。”
“盖砖瓦房？哪的花多少钱？镇上的财东才盖那样的房子。”
“钱是花的多，可结实啊！现在的红砖越来越便宜，听说明年咱们这里的路也能修宽一点，从城里拉砖会方便不少，我就想着把钱攒够了一步盖到位，总比土胚房好。”
“砖还会便宜啊？哪咱们就多攒点钱，给满娃盖院好房子，省得他长大了埋怨我们说没给他攒下家业。”
第529章 准格尔大汗曾格遇刺
娶媳妇、盖新房普通人的生活可不就是这样？只不过在有些时候，这样的生活并不容易得到。
尽管随着全国战争的结束，百姓们的生活得到了恢复，可总得来说像蓟州这样惠及广大农户的改变并没有在多少地方发生。大明境内，目前改变最大的还是重点城市地区，广大的农村，农户们依然在和温饱做斗争。时代的生产力水平上限就在这里，谁也没办法短时间内改变现状。
让李振新有点不舒服的是，朝廷的官员们似乎很满足于当下取得的成就，丝毫没有紧迫感，总觉得如今这样的状况，已经够好了，普通百姓还能怎么好？国家还要怎么进步？财税不缺，大部分百姓没有饥谨之忧、遇到大的灾害、官府有能力赈灾、外无劲敌，内无忧患，这不就是太平盛世？
“长声，最近这段时间，吾怎么觉得各级官府都有些懈怠，尤其是朝堂上的官吏更是如此！他们这是觉得天下无事，准备安享太平了？”
“国事承平，这不是好事吗？再说，你要官员们干些啥？可不就干些日常事务。内忧外患都平了、大家好不容易过过安生日子，有何不可？”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朝廷的官员懈怠了，国家还怎么进步？再说现在天下百姓的生活，还远远不到安康的地步。别的不说，就是吃饱肚子这一项，估计还有不少地方达不到。我估算了一下，现在全国百姓的平均年收入，大概只有五两左右银子，一石麦子的均价在二两左右，每人一年的用量按两石算，那就得四两银子以上，也就是说全国百姓辛苦一年劳作所得，除了吃饭以外，所剩无几。咱们全国各种进项的棉花加起来，现在一人一年也就是一斤左右，这么算来大多数百姓一年也换不上一件新衣。”
“邦德、吾知道你心急黎民生活、然而天下事岂能尽美？纵观古今、现如今百姓们的生活怕是已经非常好了，比起有数的治世、吾觉得都不差。唐太宗时，都有大饥荒，饿殍满野的景象，自复国以来，即使像五年前那般中州大地全线受灾，咱们也应对得当，没有让大量百姓受难，这已经十分难得了，完全没必要贪大求全。”
“吾也不是贪大求全之人，只是不希望出去街面看到的百姓都是面黄肌瘦、衣不遮体，要官吏勠力同心不得过且过，白拿百姓钱粮而已。这样吧、国政院这段时间做个工作，根据各省人口、财税、农商比例、受学人口比例将全国的省份划分为甲乙丙三等，甲乙两等需要自力更生改善民生、丙等省份朝廷的财政上进行略加扶持，国政执行委员和国事正式委员各领几个府亲自督理丙等省份的民生，列入考绩若是发展不利，督理官员要负责任，严重的引咎辞职。全国的府县也要划分等级，丙等的府县由在京的各个衙门口官员挂职督理。咱们不能把所有的民生问题都交给地方的官员来解决，京里的官员当甩手掌柜。”
“让京师官员督理地方民生事务，想法是好的，可操作起来是否有些复杂？京师与地方相隔千里，很多事照应不来，再说地方有官员再让京师的官员插手，会不会形成职权的矛盾？”
“现在交通方便了很多，很多地方的信息在京师只要有心，就能知悉，隔一两年去一趟也不是难事。所谓督理，并不是让京师官员插手地方行政，也不是给地方官员头上安排一个爷，而是让他们监督地方的政策执行情况，帮着地方官员想些办法发展经济。说白了就是让他们协调和帮衬地方官员解决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要一直在京师当甩手掌柜，不通民情民事。”
挂职扶贫，是后世经常用的办法，李振新想着借鉴一下后世的经验，让地方和京师联系的更加紧密，给京官们加些担子。当然现在说扶贫还有些为时过早，整个大明很少有不是贫困的府县。所谓的甲等、乙等省份，只不过是矮子里把高个而已。
通过与吴贞毓沟通，大明版定点挂职扶贫的政策算是确定了下来，政务院的人忙了近一个月，才将全国各省的等级划分完。经过多方合议，最终确定京师、北直隶、南直隶、陕西、绥远、山西、天津特别府、武昌行营八省府为甲等省府，甘肃、湖北、湖南、四川、浙江、河南、陪都重庆、松江特别府、福建、广东九省府为乙等省府，辽宁、辽东、广西、江西、安徽、云南、贵州六省为丙等省份。
目前的这份省份分等名单和后世经济发展程度有很大出入，比如甲等省份中出不多全是北方省份，而乙等省份中甘肃也进入其中。
本来计划是由国事委员和国政执行委员挂职丙等省份，可结果丙等省份太少，最后只能将乙等省份也分出去挂职。丙等省份，由李振新、吴贞毓等大佬挂职。
挂职政策一出来，京城的行政官员们感觉是一阵头大，感觉是舒服日子再也过不上了。让他们督理挂职地方，肯定有操不完的心，关键问题是没有实权，说白了就是只办事没实惠，吃力不讨好，干的不好了说不准还会吃股挂落。
行政官员这时候有点羡慕军官，他们现在可舒服了，没有大战，还坐享高职，这才是正经当官的样子。
正当官员们为挂职的事忙乱的时候，从西北传回来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准格尔部可汗曾格，在一次宴会晚归的时候，被刺客打了冷枪，一枪正中心脏，当天晚上就不治身亡。
刺杀曾格是那个势力，目前还没有确切消息，不过曾格遇刺带来的动乱已经发生。曾格的几个亲兄弟和堂兄等人，为了争夺汗位，直接在汗庭火拼。最终几家是谁也没把谁奈何住，各自带着兵马回到自己的封地，自立为汗，准格尔部现在已经事实分裂了！
第530章 葛尔丹要回准格尔
曾格的身份和地位对于漠西稳定至关重要，准格尔部在整个漠西是最大的势力，由其把持的卫特拉蒙古控制着天山南北以及后世中亚的大片土地。曾格一死，这片土地的形势将充满了不确定性。
“总裁、漠西都护府传过来的折子表明，现在的准格尔部已然混乱，他们请朝廷尽快议定接任准格尔部可汗的人选，及早稳定漠西局势。另外、该部各势力都向都护府通传了消息，期望朝廷支持他们的所在的势力成为新的准格尔汗王。”
“现在准格尔部都乱成了一块麻，朝廷选谁做准格尔部的可汗都会让别的势力觉得有失公允，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给迪化的漠西都护府传令，让他们通令漠西蒙古诸部保持克制，不要擅自动用武力，准格尔部的可汗还是要以和平谈判来决定，诸部可以通过协商来确定可汗的位置。”
“邦德、这样处置怕是不合适！那些势力要是能和平谈判确定可汗人选，就不会大动干戈了。朝廷一日不决可汗的位子，漠西的动乱就一日不能消停。”
“不消停就不消停吧，他们的事情还是要以他们为主。漠西都护府只要将迪化城守护好，不要让那里的侨民受动乱影响就行。”
“总裁、你是不是有啥新的想法？”
“吾最近正在思考让边境部族自治是不是有些太过放权了，容易产生不稳定因素？”
“郡县其地？”
“现在还不确定府县制是否合适这些边地，不宜过早议论，让子弹飞一会再说吧！”
一鲸落万物生，曾格被刺会让漠西的局势发生什么变化谁也不好确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准格尔部产生动乱，对大明朝廷来说未必是坏事。前些年，李振新需要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这样有利于腾出手解决内地的问题。哪怕当时的曾格出现不服王化的倾向，起码敌人是确定的，也好动兵收拾。然而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大明内患已平，百万雄兵闲着也是闲着，是时候逐步解决边疆问题了。
大明的边疆，目前主要有以下几部势力，东北部的满族余孽、北部的漠中蒙古诸部，西北部的卫特拉准格尔蒙古，天山南麓的一些势力，青海的固始汗势力，乌斯藏、以及云贵的各部土司势力。现阶段准格尔蒙古是实力最强的一支，想要解决边疆问题必须要先解决准格尔部的问题。
由于橡胶草和硝石贸易，以及草原走廊的边境贸易，准格尔部比原本历史上更加富裕，这可能也是曾格被刺杀的诱因之一。他现在拥有的财富，惹的很多人双眼发红，尤其是身边的一些亲戚。
李振新掌控的大明，这些年来也不是完全没有顾及边疆问题，推出了建立都护府，从绥远向剑河流域建立了一条以兵站为中心的垦殖通道，鼓励自由移民、发配数万流犯等政策。这些措施，也发挥了一定的作用，比如促进了边境贸易，让大明的货物相对畅通的流入了边疆地区，并远销其它国家，比如相对稳定了边疆秩序，使这些地区在这些年没有发生大型战争。其中最大的作用，是在这些地区形成了大明是其中央政府的基本概念。在地缘政治上还有一个成就，那就是将草原走廊一分为二。
不过这些成就，并不让李振新满足，他还是希望大明对边疆的控制能更深入，最好是像内地一样行省府县化。只不过这个期望想要实现，难度非常大，这其中有地理原因、也有民族、宗教原因，关键是还有管理成本的原因。大明朝廷若是一直往里赔钱，去掌控这些地方，势必不会长久。
准格尔部似乎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经过这些年的经营，这一地区经济条件相对较好，开发程度，以及对大明关内依赖程度都比较高，看样子是应该找个机会想办法完成这一地区的行省化了。
本着让子弹飞一会的心态，大明朝堂在处理曾格遇刺事件上，应对的措施并不积极主动。这样导致的后果是准格尔部蒙古的动乱愈演愈烈，局势越来越紧张。
“总裁，枢密院这边有个紧急文书需要你定夺。”
看着肖正南递过来的文书，李振新犯了难心。怪不得、肖正南、李定国他们决定不了，需要李总裁来拿主意。
事情从表面来看似乎并不大，就是一个营级军官想要退出军职回老家的申请文书而已。关键是这个营级军官的身太特殊了，他是准格尔部蒙古上上任台吉的幼子，上一任可汗曾格的亲弟弟葛尔丹。
要不是这份申请书，李振新都忘了葛尔丹这样一位历史人物的存在。从讲武堂毕业后，葛尔丹并没有回部落，可能是他哥哥压根不想让其回去，而是在大明军队中做了一个基层军官。
在军中发展的葛尔丹，表现并不平庸，但也没多惊艳，稳稳当当的升级成了营长，这样的发展速度对于一个历史名人来说似乎有些一般，按他这节奏，以后最多也就当个团长，然后转业。
“君实、定国他们的意见是什么？”
“李尚书的意见是不要放虎归山，这人在准格尔部身份特殊，且在我军中效力多年，深知我军军制、军情，回到准格尔怕是会为祸大明。”
“你们发现了他有过人的军事才华，他在军队中表现很出众？”
“这到没有，从他的履历和表现来看，也就是个资质一般的军官。”
“既然这样，为啥会判断他回去后，会为祸大明，给我们带来麻烦？”
“这不是本着以防不测的想法，才如此处置啊！”
“这事，让我仔细考虑一下，再做答复。”
要是一般人，李振新不会太上心，就是把他放回去，也没多大心理负担，不怕他掀起多大的水花。可问题是，这人是有名的历史人物，由不得人不重视他。
不放他回去，会影响其它边疆势力以后送子弟入关内学习的事。放他回去，又怕这人会搞出大事出来，真让人有些左右为难。
第531章 放虎归山？
葛尔丹啊葛尔丹，这人实在是有些太过棘手。
按固有思维来说，葛尔丹也在大明受了数年教育，从意识形态上来说他应该心向大明。但这玩意也说不准，名利、权势特别是牵扯到民族意识形态后，后期的教育未必管用。比如抗战中，很多抗日将领就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军官，**大叔也是接受过正经的欧美教育。
他若是回到准格尔掌控大权，以其长年接受的军事教育和在大明正规部队服役的经历，势必会改变准格尔部军队的面貌，只是不确定改变的力度大不大，对军队战斗力提升多不多。
不让他回去？似乎麻烦会更大，尤其是不利于统战。在所有边疆势力中，蒙古诸部占了近三分之二，强行阻挠其回归部落，对其它的观望者产生的影响不容小觑。他们会认为到大明关内是有去无回，是给大明当人质，这样下去边疆和关内的交流以及互信怕是会降到冰点。行省化是长期战略，短期来说还是最好不要让这些势力对交流产生抵触心理，尤其是上层人士的交流。
“宁宇、君实，吾经过反复斟酌最后决定，批准葛尔丹的申请，让其回归部落。”考虑再三，李振新最终决定让葛尔丹会准格尔。至于以后的事发展到哪一步，到时候再说。没必要因为其是历史名人，而影响现阶段的战略布局。他就是再厉害，最后还不是被康麻子给收拾了？现在大明对边疆的控制能力以及军事实力，难道还不如个康麻子？
“总裁，你真决定放虎归山？”
“宁宇兄，没必要过高的估计他的能力，他是不是虎吾不知道，但我大明军队有降龙伏虎的能力吾倒是有这个自信。难道说，享受了几年太平，我们军队的实力有了退化？”
“总裁说的也是！管他是龙是虎，只要有强军在手，都得给咱盘着。这事我们考虑的太谨慎了一些。”
“话说回来，放他回去是放他回去，但不代表咱们支持他回去当准格尔部的可汗，这事一定要让国政院的人通过漠西都护府向准格尔各部势力解释清楚。准格尔部的大汗归属一定由其部落自行商议决定，中央朝廷不会干涉，也不会指定人选。可不能因为葛尔丹退役回乡，让他们产生误判，以为是朝廷让他回去继承大汗之位的。准许葛尔丹会部落，只是因为朝廷的固有政策，以及其个人意愿，不涉及其它任何事宜。”
放葛尔丹回去，李振新有点担心向准格尔各部传递错误信号，让他们误以为中央朝廷放这人回去是让他接任准格尔可汗。葛尔丹本人也有可能利用这个身份做文章，让其它人产生这样的误会。
葛尔丹是否成为准格尔部的可汗不重要，最好是这家伙根本没机会走到台前，说不准以后麻烦事会少一些。哪怕是他最终等上了大汗之位，也不能让别人觉得是大明朝廷支持下成功的。这会让准格尔部和关内离心离德，且普遍对朝廷产生厌恶情绪，尤其是到最后这家伙一旦走向朝廷对立面，哪就更尴尬了。
北直隶保定府的一处军营，葛尔丹在营部办公室收到了枢密院和兵部批准其退役的文件。看着这份文件，他有些情动。在大明军队中服役了这么长时间，他都习惯了这种生活，现在一下子要回到部落了，说实话还真有点不习惯。不过一想到回部落，他整个人立马就亢奋起来。当年离开部落的时候，他以为就上几年学便可以回去。可不成想，这一走就是近十年。要不是哥哥突然遇刺，他都可能再也没机会回部落。
大哥曾格遇刺的消息，他先是从报纸上得知的，紧接着一直有联系的族人也传来了消息，同时还递话让他赶紧回部落，族中有不少人在惦念他，想让他回去继承可汗之位。曾格遇刺的事，对于葛尔丹来说，感觉相当复杂。
回准格尔将会面对什么？葛尔丹知道肯定不是一团和气。但不管是有多棘手，他都必须回去，这是他血脉里流淌着的责任。
“葛营长，退役手续都给你办好了，完了你和继任者简单交接一下，就可以回乡了。对了、兵部特批，你可以领两年军饷的退伍费，完了让团部的书记给你签了条子就行。”
“谢谢团长对我的照顾，葛尔丹感激不尽。”
“这话说的就太客气了，好歹咱们也战友一场，有啥照顾不照顾的。你回部落之后，可不要忘了咱们这些战友，有时间写封信，说说你那边的情况。”
“这是自然，我这边收拾一下，晚上请几位老战友吃顿便饭就当告别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时间？”
“自然是有时间的，这饭就不用你请了，我在团部食堂安排一桌，咱们好好喝一场。”
醉过知酒浓，一场大酒喝的葛尔丹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酒醒以后他赶紧办了交接手续，赶在下午之前离开了军营，心急火燎的踏上了回乡之旅。
有了火车就是方便，从保定出发，八九天的功夫，葛尔丹已经抵达了哈密卫火车站，再往西就没铁路了。到哈密火车站后，并没有急着往准格尔汗庭赶，而是找了一处宾馆暂时安顿下来。
就目前的局势来说，孤身一人回汗庭和找死没啥区别，他必须在哈密将自己的势力聚拢，在他们的保护下返回汗庭。
在明军效力就这点不好，在职的时候手下好歹有几百号人，一旦离职，就只剩自己一人，一点安全感都没有。退役批文刚下来，葛尔丹便写信给部落的亲信，让他们先赶到哈密汇合，不过从汗庭到哈密交通太不方便，自己都到了，还没见着这些家伙的影子。
到底是当过多年兵经验老到，居住的宾馆，葛尔丹并没有选约定好的地方，而是选了一处很不起眼的小宾馆。部落里的那些饿狼肯定不希望他平安回去，返回部落的消息说不准已经被这些人知道了，现在他的处境相当危险，可以说是危机四伏。
第532章 哈密饭店风云
哈密是明代西部边疆重镇，也是中央朝廷唯一直接控制的西域地区，大明在这里建有边疆卫所，到了后来由于实力衰减，慢慢的哈密卫被废置了。这些年，随着国力的复兴，大明朝廷又回来了。
刚开始返回哈密的并不是官方势力，而是民间种橡胶草的垦殖团。全国形势变好后，大明官方才派出军队和官员建立了哈密府，也就是说哈密府设立的时间并不久远，归甘肃节制。
尽管是一座新建不到十年的新城，可繁华程度却一点不差，这主要是由于橡胶草等货物贸易导致的。橡胶草现如今是硬通货，需求之盛，超乎想象。由于巨量的胶草需求、哈密府、天山南北、甘肃的河西四府、巩昌府、白银府、兰州府、乃至中亚的河中地区，都获得了大发展，这些地方现在可不是穷地方，百姓的富裕程度和内地好的州府不相上下。
整个哈密城到处是饭店、旅馆，往来的商人密密麻麻，一到晚上更是灯红酒绿，奢侈的不像话。在众多宾馆食肆中，数哈密饭店档次最高，知名度最大。
这家饭店是哈密府的产业，官员的接待，重要客商的下榻都是在这里。葛尔丹和亲信约定的汇合地，也正是这家饭店。
饭店大堂经理老乔，看着进进出出的客人，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感觉这几天进出饭店的客人有些不对劲，但又弄不清楚哪里不对劲。按说这是官府产业，没有人会来找事，可他就是感觉气氛不对。
饭店后楼住宿区，一处大套间里，几个蒙古大汉正聚在一起商议着什么。
“今天还是没发现他的行踪？”
“没有发现，接他的人也已经住进店里了，他还是没有现身。我们的人说，他也没有给接应的人传消息，估计是人还没到哈密。”
“没道理啊，他已经被批准回乡半个多月了，早应该到这里，你收买的饭店前台也没有查出踪迹吗？”
“没有、除了找出一些其它势力住的房间以外，再无其它消息。”
“他会不会是住在了其它地方？”
“这就不好说了，哈密城有数百家大小旅馆，还有不少野店，咱们可没法查出他到底在这些地方落没落脚。”
“哼、哪怕是他不住在哈密饭店，也迟早会和接应他的人碰面，只要盯住过来接他的人就行，反正咱们也不能在饭店里动手！”
关注葛尔丹动向的并不只有这伙人，同样是在饭店的一处套房，葛尔丹的亲信们也在密谋。与前一伙密谋者不同，这处房间里的气氛更加沉重。
“少主还是没有消息，到现在咱们都不知道他是否来了哈密，按时间来算，他应该早都到了，会不会在路上出了意外？”
“应该不会，少主尽管已经退役，但毕竟曾经是大明军官，随便在路上对他下手，大明朝廷不会坐视不管。”
“大明朝廷就靠不住，他们理应让少主带着部下回部落，这样我看那个贼子敢打他的主意？现在不但哈密城中有贼子，听说有些人已经集中了部下在去汗庭的路上布置了人马，咱们就是出了城，在路上也艰险无比。”
“大明朝庭有着他们的想法，他们想置身事外，不参与咱们部落的纷争，这样也好，不然少主未必有机会登上汗位，只要少主平安到汗庭，成为汗王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其他人并不得人心。”
支持葛尔丹的亲信别看表面实力不怎么样，可在整个准格尔部落中，心向他这一方的人还真不少，特别是哪些中低层人士。主要原因是，葛尔丹的身份继承汗位最合部落法理，他比之前的曾格都更具合法性。
豪华的哈密饭店对面的阴影部，有一排人力三轮车和黄包车，这是目前这个时代的出租车群体。他们停在这里，是在等活，不少从饭店出来的客人想要去城中其它地方，一般都会选择雇这样的车出行。
大毡帽遮住了葛尔丹的大半张脸，他就混迹在这些车夫之中暗中观察着饭店里进出的客人。离开部落近十年，但部落中自己亲信的样貌他还是能认出来的。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愈发觉得不能去饭店和自己人汇合，因为每次有亲信走出酒店，身后都跟着好几条尾巴。
快到后半夜的时候，车夫们开始回家，这般时节已经拉不上人了。三三两两结伴而回，葛尔丹也在其中。
“葛大力，你今天又没拉多少客吧，不是我说你，你就是面情太浅，遇到客人过来，就得冲在前面和人抢，像娘们一样扭扭捏捏的，谁会上你的车？你这样干下去迟早会被饿死。”
“吴哥，我最近是家里有些事，心里烦躁，没心情拉活，明天还得回老家一趟。老哥，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话先说好了，借钱免谈，咱们认识可没几天。”这年头谈什么都行就是不要谈钱，老吴最怕新认识的这位伙计，向自己张口借钱，所以刚一开口就用话把对方的嘴给堵上了。
“不是借钱的事，我这里有份信，麻烦你三天之后交给哈密饭店的大堂，上边有收信人的房号和姓名，他知道送给谁。”
“你在哈密饭店还有熟人啊？没想到你还是个有贵亲的人。”
“远房亲戚，不好直接找他。吴哥、我这忙你帮不帮？”
“你放心吧，三天后绝对送到你家亲戚手中。”
让新认识的同伴三天后传信，告诉亲信自己已经离开哈密，大家在迪化城碰面。葛尔丹赶紧回住的地方收拾行李，第二天一大早赶着和出城的商帮一块走出了哈密城。
三天后，呆在哈密饭店的亲信们才收到信，见少主改变了汇合地点，就知道这是为了安全他应该察觉到了危险，他们也没犹豫，连忙骑马出了城去追少主。
“他的信上是说三天前离开了哈密？”
“是这样说的，我们还找到了送信的车夫确认，三天前葛尔丹拿着行李跟着西行的商队出了城。”
“总算有了他的消息，这就好办了，让人去查一查，三天前都有哪些商队出城，然后用快马向接应的人传消息，命令他们想办法截住这些商队。咱们赶紧收拾一下，等这边查出结果后也马上出发。”
老乔在饭店大堂，目视着好几波人行色匆匆的退房，他知道这些人之所以这么紧张，绝对是和自己今天早上送出去的那份信有关。果然自己的感觉没错，这些天的哈密饭店里一点都不平静。
“客官你是住单间还是套房？”
“开间单间吧要二楼的，得有窗户。”
“好的，我这就给你安排房间。”
正在开房的不是别人，而是去而复返的葛尔丹。他并没有跟着商队西行，出了城后便找了个理由掉头回哈密城，等那些人被引出城后，他进入了哈密饭店。哼、想要围追堵截，也得有这个能耐，要是轻易被他们跟上，哪自己在大明的这几年兵算是白当了！
第533章 备年
漠西的风云随着葛尔丹回乡，变得更加叵测。然而发生在遥远西北的动荡，丝毫没影响到大明关内。
关内的百姓们，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一年又到了结束的时候，在传统的中国人来说，辛苦一年，这般时候理应更加忙碌。不好好的对待年节，哪是对生活的不尊重。
即使日子过得再困难，过年也是必须要展现出最大的诚意。更何况，今年天下呈平已有三年。经过这些年的恢复，百姓们的日子差不多恢复到了动乱之前的水平，在物资丰沛上，比动乱之前可能还有过之。用最虔诚和朴实的方式，筹备过年，是老百姓们对生活最大的敬意。
腊月时节，京城的街道明显比平时热闹了许多，各式各样的年货被摊位上的小贩们吆喝叫卖。逛街的人，也比平时多了好多。
年货种类繁多、有陕西、中原来的各种工业产品、也有南方过来的丝绸以及各种手工艺品，口外的牛羊肉同样也通过铁路进入京城的市场。今年京城大佬们的家中，还多了一样食物，从美洲过来的野牛肉罐头。
北美洲的开发才刚刚开始，没啥能用得上的物产，今年运过来的百十吨棉花，在市场上没放几天便销售完了，根本没打起任何水花。野牛肉罐头，也不过是那边农场负责人实在没啥带的，又怕这边的大佬们忘记了他们的存在，才想办法带过来的。
野牛肉罐头也就供大佬们尝个鲜，没法做成大宗产品供应市场。货刚到的那几天，李定国等人专门办了个罐头宴，让亲朋好友们尝尝自家农场的东西，显摆一下自己在遥远的大洋彼岸有万亩农场。据说亲戚朋友们尝过后，一致觉得那边的野牛肉罐头，口味要好过平常的罐头。
达官贵人们备年没啥意思，反正府里边的东西都是下边人在筹备，用不着他们费心。普通人就不一样了，这些事都得自己亲力亲为。与后世城里人过年大多买成品不同，目前即使像京城这样的地方，百姓们还是得亲自上手准备过年的物什。
刘能一家早不住在之前的大杂院了，他们的新家是京城南郊的一处新修的筒子楼小区，这附近住的基本都是他们这样的人。筒子楼随说不像大杂院那样接地气，可这毕竟是独立的单元房，把套间的外门一关，整套房子都是自家的，不像在杂院里，要和大家一起分享居住空间。这样的房子，才像个家的模样。
下了工在客厅里和三个孩子一起吃着老婆的做的饭，这感觉温馨无比。老婆还在厨房里忙个不停，她是为过年备吃食。最近几天整个筒子楼和小区都弥漫着一股美食的味道，炸丸子、炸油饼、煮肉的味道充斥其中。
吃完饭，孩子们收拾碗筷，刘能则掏出烟，美美的享受饭后烟。看着家里人挤在厨房里忙乎，他感觉自家这房子买的有点小了。孩子们渐渐的长大，两室一厅的房子确实有些施展不开。早知道这样，前年的时候就应该压一压，把首付款攒够了，买一套三室一厅的大房子。
正当他盘算着自己房子有点小的时候，响起来了敲门声。
“二娃子、去开一下门，看看是谁来了。”
来人是他的工友，同住一个单元的吕小力！他手里还提着几斤肉，看样子是给自己送的。
“小力，你来就来了，还提着东西，让娃娃吃去不行？”
“刘哥、这不今天下工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一个口外过来卖羊肉的，他那边价格便宜，我就多称了几斤带过来，让你和嫂子也尝尝。”
“多少钱称的？我完了让你嫂子把钱给你。”
“这就外道了，也就几斤羊肉，能有几个钱？咱们现在又不是没这几斤肉钱的。”
“这话说的也是，哪我就让你嫂子收下了，等会你回去的时候，你嫂子刚炸的带鱼带些给娃娃们尝尝，这带鱼最近京城里可卖的很火，味道还真不错。”
“那行，我家前几天去百货市场买，还没买上哪。”
“还没问哪，你家年办的咋样了？”
“马马虎虎吧，这年过得可真花钱，没怎么买东西，我这月的工资可就花的差不多了。”
“谁家不是哪？想想也是，前些年鞑子在的时候，咱们过得那叫什么年，再看看现在！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过年过节的，都开始大操大办了，真是挣钱容易花钱也容易啊。”
“钱花的真是让人心疼，不过话说回来，早年间咱们想花钱，也都没一个大子可花。那时候挣一文钱都难，还是天下太平好。你看像咱们这样的人都能贷上款，买上房了，这才是正经日子。对了刘哥，我今晚过来是有个事要说哪，离咱们不远新开了家染布坊，正在招工，我家婆姨已经应聘上了，想问一下你家嫂子去不去。工钱给的不算高，一月也就二两不到，关键是离家近。”
“那是好事啊，完了我和你嫂子商量一下，她要是想去，就让你们家的带过去。”
两人抽着烟，谈着家里的一些事情，打发着时间。这时候城里人的生活，还多少都残留着农业时代的烙印。工友、邻居之间串串门、聊聊天、互相交换点生活物品，很有人情味。
当然更有人情味的还是农村，哪里的年味也更浓郁。
渠场是近些年很多农村出现的新生事物，这样的场所在李振新穿越之前的那个时空也很少出现在中国大地上。
所谓渠场，是因为蒸汽机开始在农村普及才出现的。刚开始蒸汽机进入农村，主要是灌溉用途。后来人们发现，仅用蒸汽机做灌溉似乎闲置的时间太长了，然后就为灌溉用的蒸汽机开发了很多用途，比如加装带皮带的轮子带动磨机磨面、带动风扇扬场，总之围绕着一台蒸汽机各种加皮带感觉是可以带动一切。渐渐地水渠旁边的蒸汽机周围，成了一个村子的中心活动场地，人们称之为渠场。
北方的农村渠场相对多一些，大点的村子差不多都有，小些的村子，三五个凑些钱，也能弄一个渠场。每到腊月，渠场几乎就把整个村子的人都集中了。家家户户都要磨新面、炸新油过年，村子里的闲人也聚集在这里打牌、娱乐，总之当渠场里人头攒动的时候，哪就说明马上要过年了。
第534章 传统反动势力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新的一年春天又到了，1667年是大明全境重归统一的第四个年头。数十年战争留下的创伤，似乎已经愈合。这个古老的国家就是有这样神奇的魔力，只要结束战乱，恢复速度之快往往会令人惊讶。
北方地区生机焕发，并不令人意外，毕竟很多地方驱除满清的时间比较早，哪怕是北直隶这些地区，也重归太平有六七年时间了。令人意外的是江浙闽粤地区，居然用短短三年的时间，迅速走出了战乱和割据的阴霾，开始迸发活力。
三年里，这一地区的新式产业和经济发展速度特别快。三年前，还只是有几处零星的蒸汽工坊。现在各主要城市，新式作坊出现了不少，扬州的制衣业、苏州的纺织业、杭州的小商品制造业、龙游等地的印刷业、松江府的港口、福州、广州、厦门的私营造船产业、佛山的冶铁业，泉州的海贸加工业几乎是一天一个样，正在飞速的追赶北方工业化的脚步。
李振新一直有个担忧，他害怕以东林党为代表的江南士绅阶级，会成为阻挡社会进步的绊脚石。毕竟士绅一体纳粮严重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再加上科举制度废置、海贸合法化，这几乎是把他们吸血的根本全给拨了。他们会坐以待毙，安安稳稳的接受这种变革？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这些传统的反动势力，并没有掀起多大风浪。一时间这些人仿佛成了真正的良善之人，对大明新朝推行的一系列政策，几乎是不做抵抗安然接受，莫非是之前误会了这些渣渣？
显然不是，江南士绅们到现在还是对士绅一体纳粮等政策充满了怨念。可是形势比人强，以他们目前的能量来说，根本是无力阻挡当下的大势。满清统治时期，就让江南士绅们大出了一次血，损失惨重。这些年北方工业的兴起，又让他们失去了对全国经济的掌控力。如今的他们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地位急剧下降，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样呼风唤雨的地位了。
新政带来的一系列变革，并没有将江南士绅一棍子全打翻，很多中下层商人、读书人反倒因为新政而受益。商人们做生意的门路更多、赚钱更容易、受官府的盘剥更少，地位有了大副提升。底层读书人，就业环境变好，进入公职体制的机会变多。离开数量庞大的基层支持，剩下的那些顽固派只能成纸老虎，一戳就破。
“长声、东南几省的中小学建设和入学情况怎么样？”教育体系改革是根本，李振新也最关心这方面的进展，他最怕新学制在东南数省，遭遇反动势力的抵抗，难以顺利推进。
“目前来说形势还是比较喜人的，江南、浙江两省，适龄儿童初小入学率接近五成，福建、广东等省稍微差点，但也接近四成。基本上每个县都建成了中学，招生情况也还不错，这两年学生们的水平提高很大，快赶上北方学生们的水准了。现在的问题是，适合新式教育的老师还是太缺，很多省份的初小基本上都是以前的读书人为主，完小也很少有正经师范大学毕业的老师。初高中，科班老师同样极缺。”
接近五成的毛入学率，说明男孩子有百分之七八十开始进入小学读书。这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在北方有些省份都达不到这个比例。江南果然是文脉厚重，三年不到的时间能有这个成绩，确实是形势喜人。这说明，东南几省在新式学制推行中，遇到的阻力并不大。
“缺师资，也是没办法！毕竟正经的师范教育推行时间并不长，即使是陕西这样的教育大省，师资力量也不富裕。这需要时间来解决，东南几省的师范大学，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输出一届毕业生哪。今后几年得从两方面着手，一方面是加大师范学校的招生力度，特别是东南省份，他们不但要多招本地的生源，也需要在北方几个中学生多的省份多招些人。另一方面是对现有的师资力量进行培训，把这部分人改造成合用的人才。”
缺专业老师这一现象短时间内没法缓解，需要时间来慢慢解决。现在全国师范大学毕业生加起来勉强也就一两万，一两万人听起来很多，撒到全国的中小学中，就看不见了。关键问题是这些师范生，毕业几年后又都向基层官府方向流动，老老实实当老师的比例不到六成。
因此只能想办法改造旧时代的读书人，他们教教识字和算术勉强还行，其它的科目就有点力所不及了，然而形势却逼得他们必须要做出改变。
王大可就是被迫再学习的一员，之前只是在自家村子附近的初小教学生。结果去年年底的时候，镇上要建完小，缺师资，便把他调了过去，谁让他有两年的从教经验哪！到了完小，老师们都打破头的想要教国文和数学，王大可没抢上机会，硬生生被分配去教常识。常识这门课听起来似乎很一般，但里边的内容却一点不简单，涉及了很多启蒙物理的知识，这对传统读书人来说实在是赶鸭子上架，太有些难为人。
“他爹、你明天去省城培训，一去就是三个月，那边管吃管住，还照常发工资，你到那边一定要上点心，不要辜负了校长对你的栽培。”
“栽培个毛线，是学校里没人愿意去才摊到我头上的。早知道这样，当初就留在村小教书算了，非要跑镇上受这个苦。你以为培训是好事啊？三个月后要进行考核，不合格的会降薪。”
“你就是窝囊废，以前你考秀才、举人屡考不中，现在又怕这培训考试！考不过确实会降薪，但你怎么不说考过了会升职加薪的？去年底的时候巩义凡不就考过了，你看他今年一下子被调到隔壁镇的学校当校长，一个月能拿近三两银子！你就不能为了我和孩子争口气？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
第535章 东林党果然是个纯粹的利益团体
春雨不绝的杭州城中，有一位老人正在茶馆里的角落里喝茶。店里的老板和很多熟客都知道他是谁，可并没有一人上前去搭理他。
在昏暗的角落里，独自喝茶的这位老人，就是曾经名满天下的东林领袖钱谦益。与之前重星捧月般的待遇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他如今的处境，现今的他成了谁都不想搭理的臭狗屎。
连黄宗羲、顾炎武这样的东林故人，回杭州的时候都不曾过来看一眼这位故交，可想而知他活的有多悲惨。
大明官方将钱谦益定位了文贼，将他批判的一文不值也就算了。如今的东林也和他切割的一干二净，甚至认为正是有他这样的小丑，东林才变了质，成为国之蛀虫的。
“听说了没，黄教授等人此次来杭州是想和几位学界泰斗商议，办一个新东林大学。”
“大学不是朝廷办的吗？黄教授他们办的哪门子大学？”
“说是私立大学，不用朝廷的钱！”
“这样的大学出来能干什么？朝廷管分配工作吗？”
“好像是管，但也不全管！”
“东林不都是一帮国贼吗？他们办的大学能教出什么好？”
“东林也不全是国贼，也有一些仁人志士的，只不过被某些小丑给带坏了风气。黄教授他们办大学是为了重振东林，听说这次的新东林大学要改变以前东林人的各种坏毛病，将东林人为国、为民谋利的精神重振。”
“这有可能吗？他们不会是想弄个大学出来，想办法党争夺权，继续当吸血青虫吧？想想也是可笑，你说以前那些老爷们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纳税，让升斗小民们身背重税，供他们作威作福，这么荒唐的事，居然也能发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不是！好端端的大明朝就是让这些人给造没的，要不是李总裁他们重振国朝，咱们还要被满鞑子欺凌。”
“他们在满鞑子的时候还闹过抗税的事，结果怎么样？对付这些恬不知耻的人，还是满鞑子那套管用，刀架到脖子上，就只能跪着说水太凉了。”
茶馆里的闲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批判着东林党人的是非，经过这些年的舆论普及，百姓们看清了这个士绅利益集团的本来面目，现在的东林人一点群众基础都没有，是人人唾弃的国家公敌。
世道变了，坐在茶馆里的钱谦益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具已经死去多年腐烂了的骷髅，没有人在意他的感受，只是把他当做曾经东林人士的标本已供众人取笑。时代已然无情的抛弃了他，哪怕是仅剩的东林人士，也对他的生死没有任何兴趣。
杭州府旁边的一处山庄，因为黄宗羲、顾炎武等人的到来，难得一见的汇集了一些东林故旧。这样的集会，放到以前，必定会是一场盛会，可现在怎么看都是一副萧瑟的景象。
堂屋正首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缓缓的拿起手中的茶杯喝了口茶后，犹豫半天才开始说话。
“太冲、你和宁人等人张罗要办大学的事，我等前几日收到信后就有过合议。办学兴教当然是好事，然而目前来说，却有几件难事。你信中所说，要办一所理工科大学，咱们这些人都修的是文事，办理工科大学与我东林之主张是不是有些南辕北辙了？还有就是办大学所耗银钱可不是从前办书院所能比的，一年怕是得几十万两银子吧？眼下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要凑这么些钱出来，不是易事，关键是这钱需要年年往出支，家业再大也撑不起这么大的亏空啊！”
黄宗羲听完此间庄园主人的说话后，微闭着眼睛陷入沉思。他从这人的话语中，感受到了杭州东林人士对办学之事的莫然。他们觉得在当下的这种情形下，办个理工大学没什么意义。除了花钱以外，实际好处一点都捞不着。办个法政类的大学还好说一点，办理工大学干什么？东林人的日子本身就过得艰难无比，再去花这冤枉钱根本没必要。
“办理工大学未必不能兴文事，之所以要办这所大学，是因为朝廷只答应解决私立理工类和工商类大学毕业生一半的职事安排，要是办其它大学，朝廷根本不安排职事，咱们就不可能招上学生。再说理工类大学生，就是不进入朝廷，找差事也不是难事。我和宁人等人，也是没办法才行此策的。至于办学所耗的银钱过巨的事，众位可能有所误会。办理工类大学，也就是刚开始几年耗的钱比较多，时间一长，学校就能自负盈亏，这点大家无需担忧。”尽管与会的人兴趣缺缺，可黄宗羲还是想尽可能的说服他们，让他们支持自己办大学的事业。
“学校能自负盈亏？这怕是不可能，除非向学生收学费。可现在朝廷的大学都是免费，咱们办的大学收学费怕是没人入学。”
顾炎武见黄宗羲一时打不开局面，连忙接过话头，说道：“陈兄此言差矣，我和太冲等人在军政大学教了几年书后，别的感受倒是没什么，但弄清楚了一件事。大学办好了，还真能聚财。诸位知道吗？军政大学一年的支出少说也有百万，可朝廷每年拨下的正经经费却一半都不到，剩下的这些钱全是学校自筹的。”
“学校自筹？他们能从哪里筹到钱？没听说军政大学向人纳捐的事啊？”
“这就是要办理工大学的关键所在，大家知道吗，军政大学每年向各个生产蒸汽机企业收的专利费就有二十多万两，这还仅是蒸汽机一项专利，其它各种专利杂七杂八加起来，每年进项就是四五十万两。同时他们还和各大企业以及各省的官府合作共同研究新项目，这些机构给的经费就不在少。其实长安的好些个大学都这么干，他们每年的进项比一些外边的大工厂一点不差。”
“办大学还有这些门道？要不是我等今日见了太冲、宁人兄，还蒙在鼓里哪。如此说来，办东林理工大学倒是可为之事。”
大道理不如大利益，尽管东林人张口闭口都是圣贤之言，但要想把事情落到实处，还是得谈钱。之前黄宗羲在信中说了无数办东林理工大学能如何完成曲线救教，对东南学子有多少好处，能为东南数省培养多少人才，这些人都无动于衷。可一听说办大学，还有利可图，这些人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东林党果然只是个相当纯粹的利益团体。
第536章 王文强借东林的鸡为松江府孵蛋！
1667年四月初十，东林理工大学筹备处，在松江特别府挂牌成立。黄宗羲和其它东林人士，兴致勃勃的举行了挂牌仪式。
“太冲、等会知府大人确定会过来？”
“王知府已经答应了，他那边将博览大会的开幕式主持完后，自会过来，各位无需担忧。”
将东林理工大学的地址选在松江府，且选在今天开业，并不是黄宗羲这些人瞎选的，而是在这里能获得当地官府的支持。比如大学的教学用地，就是松江知府王文强答应由官府免费提供的，举行挂牌仪式的日子也是特意定在松江港万商贸易博览大会开幕的日子。
搞贸易博览大会是近几年大明各地官府最喜欢干的事，自从天津港弄这事取得了空前成功后，其它地方就争相效仿。最先效仿的是登州港、接着青海港、松江港、厦门、广州都开始办，现在不但港口城市办，连内陆的大城市也没落下，比如长安城，每年都要弄个工业产品博览会。这事弄的连李振新都觉得有点太过泛滥了，可又不好去制止，只能由着地方官府去整。
在众多贸易博览会中，影响最大的还是天津港、登州港、松江港、厦门港、广州港这些大的港口城市举办的。内陆城市中，也就长安和洛阳两城的博览会像个样子。
过了中午，王文强才在东林群贤翘首期盼中，不急不慢的来到了东林理工大学筹备处，与这些贤人们亲切会面。
“知府大人能亲身来我东林理工大学，实属我等的荣幸，下边我等就向大人汇报一下，目前学校筹备的进展情况，以供大人指正。”
“黄教授客气了，办大学这事，我也不懂，治学之事今后还得靠在座的诸位努力。我能做的事，也就是一些锦上添花的小事而已。当然今天我也代表松江府各级衙门，给各位表个态，在政策容许的范围内，官府一定全力支持贵校办学事宜。希望在不远的将来，贵校能为咱们松江府，乃至整个东南输出更多高素质的可用之材，为社会发展和繁荣做出贡献。今天对我们松江府来说是个大日子，贸易博览大会顺利开幕，东林理工大学正式筹备，这是双喜临门啊。”
双方客客气气的互相恭维着，一副其乐融融共襄盛举的景象。在这幅官民同乐的画面背后，却充斥着各种利益算计。
放到从前，东林人绝对不可能如此恭维一个小小的地方知府，即使是南京城的江南巡抚，他们可能都不会如此低声下气。
刚开始东林人心仪的办学地址并不是松江府，他们最想把大学办在南京城，最次也得是苏州府或者是杭州城。松江府这种新兴起的城市，并不是理想的办学之地，因为首先文化氛围就不够，这地方的中小学就学人数，根本没法和另外几个城市比。
然而他们在南京等城，根本就没被人搭理。南京城中已经有两所大学了，杭州城同样也有两所，再去办一所大学也可以，但官府不会给任何优惠政策。比如办学用地，就得花重金去买。就业和招生，也不会得到特别的照顾。在这些官府看来，自己的地盘上根本不需要弄一个私立大学来和官方的大学抢资源。把这些资源用来照顾官办大学，岂不是更好？
苏州府倒是没有大学，但当地官府觉得招惹臭名远扬的东林人在政治上风险太大。苏州本来就是东林党人的老巢，现在再让这些家伙办大学，很容易惹出是非。同时作为一座府级城市，拥有一所大学似乎作用不大，大学毕业生眼高手低，当地提供不了好的就业岗位，一般的就业岗位他们也看不上。以后说不定城里会聚集起很多无业的大学毕业生，这些人就是祸害，当年士子们动不动搞罢市的前车之鉴不得不防。因此这些爷还是哪里凉快去哪里的好，有哪闲心还不如办几所职业学校划来。至少职校生要求低、毛病少。
接连被心怡的城市婉拒后，黄宗羲他们才跑到松江府试试运气。看看这座新兴起的城市，能不能接纳他们。刚开始接触的时候，松江府也不怎么待见这些家伙。主要是嫌弃他们的名声太臭，又带不来直接利益，眼下的松江府重点工作是招商引资，你们这帮青虫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好在后来知府王文强知道了这事，并力排众议、表示接纳东林理工大学在松江办学。王文强给这所大学的政策相当好，在港口产业园外围划了好几百亩地，供他们免费使用。同时承诺，今后东林理工大学的理工科毕业生，若是朝廷解决的职位不足五成，剩下的松江府补齐。另外，松江府还会拿出一部分资金和大学共同搞项目。
这样的政策让老黄他们喜出望外，总算是有地方政府没有嫌弃他们了。这也是这些人一个劲儿恭维王文强的原因，像他这样的好知府可是不好找。
小王同学可不是一个糊涂蛋，让东林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办学，他打的算盘精着哪！松江府是新起的城市，各种底子都很薄，尤其是科教这一块。引进一所大学，势必会改变现状。要是条件容许，他当然希望在松江有一所正经官办大学，可问题是朝廷短时间内没有再办大学的打算。现在有一所大学送上门来，私立就私立吧，总比没有强！接受东林人在这里办大学，也不是完全没有条件的，首先在科目上有要求，必须百分之八十以上是实务科目，绝对要减少乱七八糟科目的设置。
在延川和天津两地主政的经历让王文强深知人才的重要性，没有大学就没法自主培养高端人才，以后城市发展必然受限。现在东林人把这么好的机会送了过来，他准备来玩一个借鸡下蛋的招数，借东林人的鸡给松江府孵蛋。东林人会乖乖的听他的话？王文强一点不担心！只要牢牢把握住经费供应，他们想不听话都难。
第537章 外商的天堂、在大明做生意就是有效率
松江府上层人物在互相算计中其乐融融，而此时的港口中，也是一副你好我好的景象。
今年是松江府搞贸易博览大会的第三个年头，从参会规模到参展商人，都超过了往届，规模可谓是空前。当然这也就是和自己来比了，若是和天津港的大会相比，还是差着点意思的。
搞好这种博览会就两点重要事，一个是参展产品是否丰富和有竞争力，另一个是能否吸引更多的客商过来参会。从这两点来说，松江府现在都没有很强的优势。
大明的制造业中心近些年来北移到长安、中原一带，就是北京、天津附近的制造业产能现在也超过了江南一带。这就使得以江南为腹地的松江港，在竞争上比不上北方的港口。产品没优势，自然对客商的吸引了就不够。
幸亏江南一带还有些传统的产业优势在，比如茶叶、丝绸、瓷器、手工小商品制造。也就是这些产业支撑，松江府港才慢慢的站住脚，有了兴起的迹象。
由于博览会这种贸易形势的风行，这几年还催生出了一些特殊的商人模式，人们称之为展商。
所谓展商主要有两种，一种是赶展会的外商，另外一种是赶展会的销售商。赶展会的外商没啥特殊的，只不过是将传统的采卖模式搬到了博览会上，放弃了以前的采卖渠道，专门以跑展会为主。赶展会的销售商倒是有些特别，若是有工厂和作坊，或者是大型实体的这类商人，一般不会被称为展商。被称为展商的是那类人，他们也没工厂和实体，做生意方式极为特别。在展会上卖的货没一样是自己生产的，全是临时从别人手里收购或者赊欠的，这些商品往往都是开展前几天从当地商人手中囤过来，在展会上卖出去赚个差价。然后再赶到下一个展会，用同样的操作方式继续赚钱。
有些展商更极端，参展的产品只有几样样品，专门在博览会上卖期货。要是有商人看上了他们的样品下了订单，他们再去找真正生产产品的工厂进货。
这样搞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很容易让骗子钻空子，拿了定金直接走人。去年松江港就出现了好几波这样的骗子，外商交了定金傻乎乎的等货，等了好几个月也没见骗子露面，最后告到海港衙门，弄的衙门是焦头烂额，满世界找骗子，最终还有几个没找出来。
鉴于这种事的恶劣影响，今年松江府推出了新政。凡是这种期货贸易，买卖双方必须到海港衙门备案，签订契约。定金交由衙门进行保管，等购买商品的商人拿到货后，才能取回定金。至于卖货的商人没有定金无法从工厂拿货，那就自己想办法，做生意总得掏点本钱吧？玩空手套白狼，即使不是骗子也和骗子相差不远了。
威廉这位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孟买的经理人，现在是一位专业的展商，他已经不做其它形式的生意了，一年所有的精力都放到来大明参加各种展会。之所以这么热衷与跟展，主要是因为这样的方式，产品集中、选择丰富、效率高、时间固定。一年只要记住几个大型展会的时间，根据这个时间安排从孟买到大明的时间即可。
几年的展会跟下来，威廉也总结出了很多规律和门道，哪儿的展会适合那种买卖他现在是门清。像天津港这样的港口博览会，不但能采买大量产品，还能销售出各种产品，因此是他一年中最为重视的一次展会。每年从英国运过来的产品，都会先带到天津的博览会上销售。
相对来说登州港更容易销售大宗原材料、像硝石、铜矿、铜料、棉花在这个博览会上比较容易卖出去，比较昂贵的制成品市场需求小。不过这里有个好处、明国工业产品的价格要比天津港便宜，供应量也大。
想要买传统的明国货，就得到东南一带的港口博览会上找行情了。明国实在是太令人羡慕了，别的国家可能只有两三样合适做远洋海贸的产品，而明国通行于全世界的远洋产品有数十样之多，这些几乎都是在当前有无限需求的产品。有这么优越的贸易条件，再加上这个国家转变了的贸易态度，以及博览会等更适合远洋贸易商采销的方式。这里现在是外商的天堂，一年四季无论你何时到大明都有逛不完的博览会，做不完的生意。
“尊敬的顾女士、你们生产的衣服非常适合欧洲宫廷贵夫人们穿着，我想向你定购一百件这样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拿到货？”威廉在一处扬州制衣产业展厅里，看到了自己心怡的产品。今年他准备回英国一趟，正好可以带些明国的奢侈品回去。其它的东西，估计别的商人已经运往欧洲了，这些新式的丝绸盛装应该是稀罕货，只要一到欧洲一定会让贵夫人们趋之若鹜，争相购买。
“一百件？只要你能将尺寸给我，三个月我们就能生产出来，无论是刺绣、还是锦罗我们都用最好的工给你做。”
“三个月就三个月吧！你们可得信守承诺，听说去年的时候有好几个骗子，拿了定金就不见人了。”
“这你放心、我们扬州制衣业是多家联保、信誉共担，绝对不会出现那种有损信誉的事。再说现在的定金也不是给我们，而是直接给港口衙门，等我们交了货才能拿到这笔钱。”
威廉听了这话，心中大定。明国果然是大国，你看看人家这港口提供的服务项目多么贴心，为了解决双方互信的问题，官府直接来到第三方担保机构。这样的官府，他在全世界都没见到过。
十天后松江府的博览会结束了，威廉也乘着船转向下一座城市。除了去天津港的时候带着自家商船，直接销货以外，去其它地方的博览会，威廉都是带着两三个随从轻装上路。若是还像传统商人那样人随货走，就有点太落后了。现在大商人做生意的方式都是展会上看好产品、下好定单、约好时间，剩下就交给下边的人去干，效率提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第538章 海上马车夫的运力惊住李总裁了！
跑展会的外国人不止威廉一人，凡是在东亚以及印度洋的英国、荷兰、葡萄牙等国的商人基本上都成了展商，有区别的是有的人参加的频繁、有的人参加的比较少而已。
围绕大明海岸线活跃起来的庞大贸易，在如今的世界海贸大国中，也就西班牙人被排除在外，谁让他们不识时务的向大明宣了战哪！
这个时代的西班牙其实早就外强中干了，他们在欧洲的风头已被荷兰人和英国人抢了风头。然而为了维持所谓日不落帝国的面子，他们又在东亚和太平洋海域与重新崛起的大明帝国开战，这就是脑子不好使的表现。
相对西班牙人，新一代海洋霸主荷兰人就务实多了，前些年他们同样也动过从大明口中谋食的念头。在大明虚弱的那些年，荷兰人的海军可是在大明领海搞了不少事，还和明军干了好几仗。只不过这些战事，都没有沾上便宜。后来更是被郑家的舰队，压制着很难出现在东亚海域。好在这几年明国官方开始鼓励海贸，容许非武装船只在海域内停靠和贸易，这才让他们有了重新染指世界工业制成品贸易最繁华区域的机会。
经过几十年的试探，荷兰人明白了一个道理，以他们目前的能力，只能和强大的明帝国当朋友。明白过来的荷兰人，赶紧想办法与大明官方联系，看两国能不能正式建交。
荷兰官方派出的使者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到达北京城，与大明国政院礼部进行谈判。双方前前后后会谈了近半年之久，才达成了正式建立友好邦交的协议。
1667年五月，荷兰议会全权代表与大明礼部尚书正式签定建交条约。条约内容以平等互惠为原则，双方约定在各自首都互派大使，两国互相全面开放贸易往来。大明的天津、登州、青岛、旧金州、松江、宁波、厦门、泉州、广州这几个外贸港口容许备案的荷兰商船停靠和交易。同样荷兰人在世界各地的港口，也容许大明商船进行补给和交易。
建交条约完成后，李振新专门在总裁府宴请荷兰使者，庆祝这一重要时刻。
“尊敬的范特使、本王今日邀请贵国代表来，一方面是为了庆祝两国正式建立邦交关系，另外是想让特使帮忙牵线做笔生意。”李振新举着酒杯与荷兰特使范·鲁伊攀谈，他这么急切的宴请荷兰特使，是因为需要荷兰人帮忙解决一个大问题。
“尊敬的总裁大人您客气了，能与您谈生意是我的荣幸，不知大人需要我们为您做点什么？”大明最有权势的人让自己牵线做生意，哪肯定不是小生意。范·鲁伊小心翼翼的询问李振新，看他这么郑重其事要做的生意到底是什么？
“特使能不能想办法联络一些贵国的海船商人，我们这边想雇些运输船，向北美洲运输移民。”荷兰人拥有强大的海上运输能力，这一点李振新十分清楚。现在去北美的航线基本上跑通了，可是仅靠西海岸运输公司的运力，似乎很难在短时间内向北美大量移民，因此李总裁想再雇些荷兰人的船只，解决目前运力不足的问题。
西海岸运输公司现在只有不到百艘可以远洋航行的船只，靠这些船一年最多能运过去一万不到的移民，这样的运力显然满足不了开发北美的需求。李振新的想法是五年左右的时间实现北美和大明本土三万吨以上棉花贸易量，要实现这个目标，最少得向北美移民十万左右的人口，让北美西海岸耕地面积达到近百万亩才行。现在整个大明能远洋航行的商船全部加起来还不到一千艘，这些船大部分还是跑沿海航线的，靠目前的运输能力绝对是实现不了这个目标的。远洋运输能力又很难短时间内快速增长，即使造船厂能造出这么多船，也没有足够的人才满足远洋航行需求。
雇运输船？范·鲁伊觉得这位大明的权贵慧眼独具，真是找对了人。咱们荷兰别的可能没什么，但要说商船，哪可就多了去了。“不知道大人想雇佣多少商船？我回到爪哇后就为大人联络。”
“你能联络到多少艘船？吾这边自然是越多越好！”李振新觉得这位荷兰使者是小看自己了，问我需要多少艘船？哪得看你能凑多少艘出来！我倒是想要好几百艘船，可你有那个本事满足吗？以李振新的判断，他去爪哇短时间内最多也就凑个三四十艘船。
“到爪哇后，我应该能召集一百多艘商船，如果再给点时间，我联系其它地方的商船过来，三五百艘还是没问题的。要是需求量更大，我需要联系本土，千艘规模的船队也能实现。”
千艘规模？李振新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荷兰人就是船再多，也不可能这么容易的凑起近千艘远洋海船吧？“特使、我需要的是能够远洋运输的大型船只，可不是随便什么小船都能拿来用的。”
“总裁大人，我说的当然也是能进行远航的大海船，起码能运百人以上进行长距离远航的船。”
好吧，李振新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荷兰人的实力。他本以为荷兰人最多也就有两三千艘可以进行远洋贸易的大商船，但从这位特使的话语中，他感觉自己见识太浅薄，估计他们最少有五千艘以上的远洋商船。
荷兰一个小小的国家，怎么会拥有这么多海船？他们难道全国的所有人，都在跑海贸吗？五千艘以上的海船，光船员就得四五十万吧！他们国家的人不干别的事，全跑到海上去冲浪都未必够。
被荷兰人惊人的海上运输能力给震住的李振新，最后只能认怂。他可不敢再说你能凑多少艘船，我就要多少艘这样的大话了。
“特使大人，我这边今年先用一百艘大船，明后两年需要的船数是三百艘。咱们就先签三年的合同，三年后再看情况确定下一步合作的量。”两三百艘船，一年就能向北美移民三万左右的移民，基本上能够满足需求了。数量再多，北美那边没这个接收条件，李振新这边也出不起那么多钱，就这个量一年也得花好几十万两银子哪！
第539章 青年人离开故乡
在中国历史上，一般情况下新的王朝开始由战转治的时候都会开始进行大范围的移民。从人口稠密的地方，向一些因为战乱而凋零的地区移民，以方便各地区均衡发展。
自李振新势力兴起后，前前后后进行了数次大型移民工程。这些移民工程有的是主动移民，也有的是为了安置灾民。经过这些移民工程，受战乱破坏严重的四川得到了恢复，甘肃的河西、绥远、辽东、辽宁得到了开发，移民总规模达到了三百万左右的人口。除了李振新这边的移民工程以外，东南的郑家也组织了向大员、吕宋等地的移民活动，还有一些民间自发的移民运动。这些移民活动也一定意义上缓解了人口迁出地区的承受压力，使得河南、安徽、福建等人口密集区得到了发展。
客观来说，大明这些年的动乱破坏最严重的省份是河南，但人口恢复最快的也是河南。这地方的人仿佛是从地上长出来的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些年已经迁出去了近两百万人，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其人口大省的地位，现在民间自发的移民潮同样还是很火热。
固始县这个豫皖交界处的县城，自古以来便人口大县，也是人口输出大县。像今天的闽粤汉人，很大一部分人的祖先就是从这地方迁徙过去的。这里的人似乎是带着一种宿命，他们注定要将枝叶散播到大地上任何一处适宜生存的地方。
程家村坐落在县城东南，多年来村子里的无数后生从这里走出去，到各地谋生。今年同样如此，夏收刚结束，数十位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就开始准备去远方了。
程潜虎就是其中的一员，他们家有五兄弟，家里的地只有十来亩，这就注定长大后必须要到外地谋生。他爹娘的意思也很明确，家里边除了老大和老小继承这点家业以外，其它的几个孩子只能凭自己的本事去找活路。
“三娃子、这是娘给你烙的饼你带到路上吃，都是新油烙的饼，路上你饿了就吃，千万别饿着。”老娘一边流泪、一边给儿子收拾着行李。要是有条件谁不希望将自家的孩子留在身边，可家里的情况就是这样，逼得她必须把刚刚成年的孩子往出送。
说是收拾行李其实也什么可收拾的，就几件破衣服、一副碗筷、还有一些吃食。贫苦人家也就只能拿出这些东西了，根本没有多余的东西让他带。
东西收拾好后，全家人就静静地坐在堂屋里，谁也没说话，这种分离的场景说什么话都是徒增伤感。按理来说，这几年的已经是难得的好光景，近十来口人的大家庭，靠着十来亩地全能吃饱肚子，农闲的时候在附近修路和建筑工地上打打零工，家里的日子其实完全能过得去。但人的生存并不只是这些东西就能满足，尤其是男孩子。成年后就得有自己维生的根本，不然便盖不了房子、娶不了媳妇，成不了家。
老父亲蹲在堂屋的地上狠狠的抽了一锅烟，然后起身，转了好几圈后才开口说话：“老大给老三取上三两银子的钱，让他带到身上。男娃子一个人去外面，身上不带点钱就没有胆子。”
老大看了看父亲，一身不吭的走向装钱的柜子，掏出钥匙，仔细的数了三两银子的钱。拿到手上后又数了一遍，然后郑重其事的交给了程潜虎。身边的媳妇小声嘟囔道：“刚出村的娃娃给这么多钱，要是他出去乱花可怎么办，家里的钱这么紧张。”
“老三这一走就是另了家，家里的地和房子都留下来了，带这点钱出去多吗？”程老爹听了儿媳妇的埋怨，出言斥责了一句。手心手背都是肉，已经很亏欠老三了，临走的时候让他带点钱还要被埋怨，程老爹一时有些恼怒。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起出村的伙伴在门口叫了一声，程潜虎便背起行囊给父母磕了个响头后，义无反顾的踏上了行程。
他们这一行要去的地方是辽东省，本来按家里的想法他应该去投奔在哈密的二哥和大姐夫他们。可前几天辽东过来了几个幕民官，说去辽东的话官府管路费，去了先在农场干一年活，就能分三十亩左右的地。这样的条件让程家人很动心，去哈密要自己掏路费、去了还分不到地，只能自己掏钱买，综合来看还是辽东那边的待遇好，因此就改了主意让他去辽东创天下。
走了三十多里乡路，小伙子们便到了县城。辽东农场的幕民官们已经雇好了马车，他们将被连夜送到开封火车站，然后坐火车去长春。
相对于那些移民前辈，程潜虎他们已经很幸福了。离家的时候多多少少都能带些行李和钱，一路上有车坐、到地儿就有房子住，吃喝这方面也无需担心。这样的好条件，以前逃难时的人可是想都不敢想的，那时候的人们都是靠两条腿，一路吃野菜，漫无目的往前走。
尽管有这么好的条件，但程潜虎离家的时候，心情还是不好，一路上都没有笑容，他心里有气。气的是自己爹娘处事不公，家里五兄弟，凭什么老大和老五就理所当然的留到了老家？偏让自己和二哥出来自己立业！老四明后年也应该到了分家的时候，可这家伙命好，正好赶上前几年镇里办学，人家就上了学，学习成绩还挺好，一路都被官府供着，现在已经上高中了。后年就要考大学，听说十有八九会考上大学。哪怕是考不上大学，也不愁没法生活。眼下的高中生，找工作一点也不费劲，城里的工厂、乡里的学校抢着要。
自己就没老四哪命，正要上学的年龄，老爹、老娘觉得家里没劳力硬生生没让他去上。现在倒好，觉得自己没啥用了，不能留在家里再吃干饭，便打发到辽东自谋生路。
到了辽东一定要活出个样来让父母看看！坐在火车上的程潜虎暗暗发誓，他一定要让偏心的父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