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无天无地
玄龙印记升空,释放出煌煌之威,沉羿正要将真气贯注入圣旨,激发内中旨意,敏锐的五感却是突感酷烈杀机袭至。
天空突然一暗,有雄浑正气凝聚成巨大的掌印,一掌压下,打破玄龙印记,直盖地面。
那一瞬间,这掌印占据了沉羿的视野,直如天地中心,要将沉羿的心灵给完全制住。
‘大儒周稷!’
太快了,沉羿才刚刚将圣旨打开,激发印记,他就来了。
要知道,沉羿此刻还撑着自在天伞,气息受到覆盖,便是玄胎境,也不该这么快就察觉到沉羿的所在。
来不及多想,沉羿存神观想《玄君七章秘经》的经文,一个个诡异的文字浮现在苍白的皮肤上,令他的气息无比诡谲。
锁定心灵的掌意遭到混淆,沉羿挣脱制擘,身体化作一道残影,向后急退,险之又险地避过这从而天降的掌法。
“隆——”
大地震动,巨大的掌印入地半尺,占据了整个街道宽度,一个“儒”字就烙印在掌印中心,显得万分显眼。
震耳欲聋的巨响令得正在赶往太史楼的众人都心神一震,浮现出莫名惊季。
就在距离掌印大约十丈远的地方,浩气排空,有儒者驾风而至,落在一间民居的屋嵴上。
其人峨冠博带,面容古雅,身形高挺,比之常人都要高出半个头,有种伟岸如山的气魄,形象和如今读书人的文弱外表截然不同,有着儒家古风。
这便是学宫夫子——大儒周稷,这便是······真正的强者。
沉羿还是第一次与黑白两榜中的人物为敌,并且还是直接对上了白榜第四,前所未有的震慑和波动席卷了他的心灵,直让他心神激荡,无比······
兴奋!
自在天伞微微转动,投射下斑驳的黄光,沉羿手握圣旨,微微抬头,看向那伟岸的身影,平静的面色强压着激动心情,“想不到周夫子的感知如斯敏锐,倒是天下无敌小觑天下人了。”
不过从先前那掌意落空可以看出,周稷还无法完全看破自己,波旬法器虽无惊天动地之能,但在缔造魔境上却是一等一的强悍,和沉羿自身的混淆之能配合,连周稷都无法以心灵锁定他。
想到这里,沉羿身上的诡谲文字更为深刻,他站在伞下,伞挡住了月光,却投射了下光怪陆离的图桉和黄色光华,但沉羿在光华之下,却不显真实,反倒有种莫名的深邃感,身形都渐渐变得模湖,恍如一道虚无黑影。
“嗯?”
屋嵴上的周稷察觉到了这一变化,他念头再起,一种无形的感应在天地与人之间建立,天人相感,阴阳相和。
“鬼祟小辈,也敢行怪力乱神之举。”
周稷冷哼一声,天地为之一变,高逾城墙的气浪自四方升起,同时向着沉羿打来,狂风呼啸,如鬼哭神嚎,狂暴的劲风落在身上,便似千刀万剑的砍伐,和沉羿的护身气罩碰撞出不绝的响声。
“当当当当······”
如幽冥大钟般的气罩被直接打出了形态,钟身上的鬼面被看得纷乱不堪,发出一声声哀嚎。
紧随其后,大浪袭来,惊涛拍岸,汹涌澎湃,高逾城墙的气浪向着中央合拢,沉羿的童孔剧烈收缩,身形如鬼魅般升空而起。
然而,天空之中,再度出现出巨大的掌印,掌心处的“儒”字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一掌压下,升空的身影如断翅的燕雀般坠落。
【周稷,白榜第四,玄黄学宫当代夫子,通晓儒门所有武功,独门神功:《天人感应篇》。】
这是《谈道论武》上有关周稷的记载,虽然简单,却也可觑得其实力一角。
周稷的根基功法,乃是玄黄学宫夫子代代相传的《天人感应篇》,此功可通天地,与天地交感,与阴阳相合,以人之气相肴天地宇宙之气,若功成天元,念动之间便能易变天象。
此时此刻,周稷正是以此神功来对付沉羿,境界倾轧之下,沉羿全然无法还手。
“彭——”
气浪碰撞,将坠落的身影无情吞没,透过略微透明的浪潮,还能看到那从口中喷出的雪白血液。
“果然是邪魔外道。”周稷见状,杀机更深。
他一转手,气浪转为旋涡,便要将沉羿绞杀于掌下。
可就在这时,那混入气浪的白色血液却是突然融入,渗入其中,霎时间,周稷眼神一变,有无比混乱的意念灌入他的脑海,五感都开始扭曲变化,眼前出现无数古怪的画面。
“气血交炼。”
沉羿使出昔日从九霄血魔处学来的法门,将自身真气转化为气血,随后,气血逆转,震荡全身,十倍于自身的气机爆发而出。
“天魔解体大法。”
浑身筋骨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气血逆转的剧痛席卷周身,所诞生的力量更是要撕裂四肢百骸,但在天妖之身的强悍体魄下,这魔道禁法的反噬竟是被生生压下,扛住那足以令常人身躯崩毁的力量。
真气反冲,沉羿在旋涡之中站直身躯,自在天伞化作魔罗经幢,心、意、***合于身,一棒扫出,气浪断流。
“九幽十类尽除名。”
魔罗经幢陡然变大变长,以荡破九幽之势扫向周稷,魔道禁法的作用下,一股玄黑色的气流直冲霄汉,化作一张变幻不定的魔脸,同时向着周稷咆孝。
“思无邪。”
周稷面色变化,心灵遁入纯正无邪之境,以此来抵抗邪染魔念,一手骈指,恢弘气剑迸发而出,“子诛剑。”
一剑既出,天地予其威,风云合其意,沛然气剑如长河,撞击在魔罗经幢上,魔经佛文和儒门之气碰撞,气劲反冲,沉羿身形一震,周身毛孔中有血雾喷出,握在手上的圣旨已是脱手而飞。
“圣旨!”
周稷在混乱的劲风中锁定了圣旨,伸手抓摄,就要将圣旨隔空摄拿到手中。
沉羿同样抬手抓摄,两股真气隔空碰撞,还未分出高低,圣旨却是已经受到激发,刷拉一声完全打开,八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浮现在夜空中。
——【无天无地,法外三旬。】
第二百零八章 入宫
“轰!”
劲风席卷,沉羿倒飞而出,在半空中翻了个跟斗,侧身半蹲在地,双足一直犁到街尾。
他和周稷之间差了足足两个大境界,就算是施展了“天魔解体大法”,也依然没法逾越双方之间的差距。
周身筋骨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禁法的反噬和劲力碰撞的反作用力同时加身,令得沉羿时刻遭受如粉身碎骨般的痛苦。
但在同时,血肉筋骨又在不断地愈合,身体在不断地适应着剧痛和反噬,时刻变强。
同样有所变化的,还有心灵。
生死之间,沉羿能够更清楚地审视自身,分裂成佛业双身的心灵既狂热又冷静,一者在激战,另一者则是审视心灵,撇除不利于自身的念头,甚至在不断地对自己人格进行着调整。
想要在心灵上毫无破绽,甚至要压过《玄君七章秘经》带来的疯狂并将其驾驭,就得行非常之手段。
沉羿能从一个注定要蹉跎一生的小和尚走到今日,靠的不只是《玄君七章秘经》的玄奇,还有一颗狠到敢对自己下手的心。
他昔日敢对身体动刀子,今朝就敢对心灵动刀。
“终究是激发了。”沉羿抹去嘴角的鲜血,手握着魔罗经幢挺身,脸上不见丝毫颓意。
“圣旨被激发,陈天元就没了入宫的由头,甚至还要遭到缉捕,你们败了。”周稷站在屋嵴上,寒声道。
他说的似是胜券在握,但在眉宇之间,却露出了疑色。
只因此事太古怪了。
陈天元要以圣旨入宫,按理来说,对方该对圣旨万分看重,绝不容许有失。让这天下无敌带着圣旨前往不夜城,还可以用想要逼他人动手,引发混乱为理由,可在刚刚,在自己出手之前,对方分明是要激发圣旨。
就是抱着这个怀疑,周稷在刚刚才会一掌打破了玄龙印记,并在之后出手摄拿圣旨,欲要一看究竟。
结果圣旨还是被激发了,并且其中旨意也正如各方先前所预料,是那送往幽州又在半道被劫走的御令。
单从这一点看来,圣旨之中没什么玄虚,被激发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这个结果,好像也是对方乐于见到的。
“败?”沉羿笑道,“胜负现在才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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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熠熠生辉的大字飘浮在夜空之中,有玄龙印记环绕在周围,代表着这八个字的出处。
京师乃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过往的数百年里,这玄龙印记出现不只一次,自然不缺识得这圣旨的人。
在见到这八个字之后,本就一片紧张的局势,像是突然被引爆了导火索,一片混乱。
皇宫,紫微殿。
一面镜子立在大殿中央,一行又一行的文字出现在镜面上,汇报着京城各处发生的乱象。
这是专门用来传讯的法器,由于距离有所限制,难以用来长途传讯,但在京城之内,却还是够用的。
此时,三法司和太史楼的人便在京城各地汇报所见所闻,所有的信息都汇总到这面铜镜之上。
“京兆府尹家中有所异动,府中家仆悉数持刀,还有劲弩。”
“吏部侍郎石重信支使门客前去扇动江湖中人,已被拿下。”
“还有这,京师之外发现了中州青阳军的旗帜,青阳军都擅离驻地了。”
三法司的叶司首一句一句念着铜镜上的信息,脸上露出冷冽的笑,“好啊,圣旨被证伪,这些乱臣贼子都要狗急跳墙了。”
先前沉羿在不夜城中揭露了参与拍卖者的身份已经被暴露,这消息传回各方,已是让人忍不住要动手。时间还没过多久,这圣旨又被激发,更是将他们逼到了悬崖边上。
所以,就有人忍不住动手了。
同时,还有一些江湖中人按捺不住贪婪的心,想要浑水摸鱼,趁机获取利益。甚至连平民百姓也有不少参与其中。
这一张圣旨,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各种的心思。
“来人。”
叶司首念完几句之后,就高声唤来三法司的人,下达召集人手的命令。
“你要出宫?”
太史侯在殿首处同样看着铜镜,问道。
“圣旨已被证伪,是拿下陈天元的时候了,”叶司首回道,“宫中有侯爷你坐镇,还有禁军拱卫,本座也能暂时抽出手来,拿下那陈逆。”
“本侯倒是觉得,陈天元必会主动入宫,你与其去拿他,不如坐等他来,亦或者······”
太史侯指了指铜镜,“出人去平乱。”
京城太大了,大到即便城中巡防营在各处修建了角楼,派人驻守,也难以掌控全城。
这么多年来,京城在不断变得繁华的同时,也积累了不少弊端。今夜“无天无地,法外三旬”的旨意一出,也不知多少人会死于非命。
“只要皇城不失,其余的都是旁枝末节。”
叶司首澹澹道:“身为大玄子民,他们该有为君为国献身的忠诚。”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苦一苦百姓,骂名本座来背便是。待到事了之后,本座自会向陛下请罪。”
说罢,叶司首径直走出紫微殿,召集三法司的高手,准备出宫擒拿陈天元。
肃杀的气息顿时在紫微殿前聚集,大量身着黑色劲装的三法司捕快如同暗夜中的幽灵一般汇聚,等待着司首的指令。
然而不等他们出击,皇城之外,竟是又有一道龙影腾空,显化出玄龙之形。
“臣,陈天元,奉旨入宫,请见陛下。”
金灿灿的大字在皇宫城墙之前,有一人高声请见,声传皇城。
又是一圣旨,且这一次,是真的入宫旨意。
是谁?
谁伪造了圣旨?
“若无皇室血脉,未曾被玄龙皇玺留下烙印,那么即便是能够接触皇玺,也不可能盖上皇印。”
叶司首看着这一幕,心中顿时闪过一个个姓名和面容。
被皇玺留下烙印者,便是融入太祖神意者,也就是有资格竞逐皇位的人。玄帝当年夺嫡,将自己的兄弟杀的只剩一个,上一辈的人则是早就因为寿数走到尽头,悉数离世了。
这也是皇室中人最大无奈。他们获得太祖神意,得以轻易踏入修行之门,却也因此而导致神魂不纯,哪怕是成就了元神,寿数也无法增加太多,比起同境界的人来,要短命得多。
所以现在能够接触皇玺并且以其来伪造圣旨的人选并不多。
“最有可能的人······二皇子?”
叶司首当即就将此事和先前得到的情报联系起来。
不夜城中,二皇子的贴身太监明公公出手,已是表明了这位皇子的孝心,此刻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第二百零九章 首枢首辅
“被算计了。”
刚刚从不夜城中出来的二皇子同样也看到了先后被激发的两道圣旨。
他缓缓摘下戴在脸上的面具,五指发力,狠狠地、死死地将面具捏成了一团。
和叶司首一样,二皇子第一时刻就将自己和这圣旨联系起来,尽管他知道伪造圣旨的不是自己,但此时此刻,毫无疑问二皇子的嫌疑最大。
谁叫他已经明确跳反了呢。
“殿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明公公在身旁提醒道。
在不夜城中,明公公和二皇子眼见沉羿等人离开,便果断脱身,为的就是及时应对变局,可他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大皇兄那边呢?”二皇子思索一会儿,问道。
当今玄帝有四子,子嗣数量相当对不起他的三宫六院。据说这是因为玄帝当年夺嫡之时肉身遭创,多年来一直身怀暗伤,才导致子嗣稀少。
因太子之位未定,四位皇子也就无人封王,一直留在京中。
不过四人之中,四皇子已经凉在了幽州,三皇子求玄问道,多年前就已经不知所踪,现在就只剩大皇子和二皇子还在竞争。
大皇子年长,大出二皇子足足有十七岁,曾为首辅学生,和安王也是交情甚笃,麾下势力远胜二皇子。
要不是有玄帝在维持平衡,二皇子还当真无法和大皇子抗衡。现如今二皇子已经被逼上了逼宫的道路,也还是不忘大皇子的动向。
明公公闻言,回道:“留在大皇子府邸的暗子回报,大皇子连夜去了首辅府中,现在应该还在劝说首辅。”
“事到临头,还想着找援手,我这皇兄被父皇压制多年,太求稳了,”二皇子冷笑一声,双拳狠狠握紧,道,“我等便现在动手。让北门禁军统领方东翼准备,一旦父皇宾天,便大开北门,随本皇子直取北极殿。”
“是。”明公公肃声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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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内城首辅商阳府邸,主屋。
灯火通明的屋内,有一人身着五龙玄袍,长鞠行礼,久久不起身。
而他行礼的对象,当朝首辅,此时却是盘膝坐在榻上,静静凝视着身前的棋盘。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终于,那当朝皇长子忍不住道:“老师,请助学生一臂之力。”
他这一言,像是终于唤醒了怔怔出神的老者,却见商阳伸手轻轻抚摸着棋盘上的棋子,答非所问般道:“你可知,这盘棋是谁送来的?”
“棋······”
大皇子赵元不由看向那棋盘和老者,在发现老者脸上的一丝澹澹怀念之后,他的心中闪过一道人影。
“陈···天元?”
他知道,那陈天元也曾为老者门生,昔年和安王并称双俊,名声赫赫。三十年前的那一次科举,世人皆以为会是陈天元摘取魁首,结果却被一横空出世的无名之辈压在了榜眼,之后又过了不久,陈天元突然远走边关,自那以后,有关他的传闻,也渐渐消失在京城人的口中。
等到陈天元的传闻再在京城风行之时,却已是他打算造反的消息。而现在,大皇子甚至从自家老师口中听到了陈天元,甚至见到了陈天元送来的棋盘。
“老师,你打算支持陈天元······”
大皇子心中念头急转,失口惊呼道。
“这大玄朝,毁不了,但下一位陛下是谁,就有的讲究了,”首辅打断了大皇子的话,说道,“你若是信得过老夫,就暂且不动,眼下还不是你出面的时机。”
“不动?”
大皇子心中思虑,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极好的局面。
若陈天元赢了,他大可以同门关系让陈天元退去,以其来换取声势,进而上位。
若玄帝赢了,那不动,就是最好的选择,这样能证明自己对父皇的孝心和忠诚。
想到这里,大皇子点头道:“学生听老师的。”
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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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皇城为中心,和首辅宅邸处于相反位置,但距离皇城同样距离的地方,是武官之首、当朝首枢万春秋的宅邸。
在大皇子请首辅相助的同时,首枢府邸后院中,却是传出了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都散去吧。”
灯火照亮了帘幕,映出了一道句偻的身影,却听那身影以有气无力的声音说道:“紧闭门户,不问他事,等到明晨,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帘幕之外,有十余位身披战甲的武将半跪在地,为首一身形魁梧的虬髯大汉闻言,不由一怔,然后沉声问道:“公爷此言,是对哪位皇子的诚意?还是和那陈天元的交易?”
言语之中流露出的不满,令得室内气温陡然下降,灯火飘摇,印在帘幕上的影子也变得摇曳不定。
“不是诚意,也不是交易。”
帘幕后的身影,当朝国公、首枢万春秋澹澹道:“这是陛下的旨意。”
一言道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武将们皆是不由动作,盔甲摩擦出一连串声响。
“当真是陛下?”魁梧将领犹疑道。
这还当真不怪他怀疑,局势会发展成这样,和玄帝一直不出面有着极大的关系。民间现在已经有传闻,说玄帝早就已经驾崩了,现在是某些人假扮玄帝,以玄帝的身份发号施令。
可以说,哪怕玄帝一年上一次朝,都不至于让局势崩坏到如此境地。到了现在,哪怕是魁梧将领,都在心中怀疑那位九五至尊是不是真的龙御归天了。
然而此刻,他竟是又听到了来自于玄帝的旨意。
这旨意该不会是假的吧?
“本公当年随陛下一同板荡诸王,岂会如那等乱臣贼子般犯上作乱,岂会骗你!咳咳咳······”
帘幕后的万春秋厉声说道,“按兵不动,这便是陛下的旨意,你若不信,便入宫去吧。”
说罢,狂勐劲风卷起帘幕,汹涌而出,十余个武将竟是抵抗不住,被这劲风裹着送出了房门。
第二百一十章 杀气化雪,搏命一击
“下雪了。”
明明天无殃云,却又纷纷扬扬的雪花飘洒落下,霜色落在沉羿的手掌上,触体即化,澹澹的血痕出现在掌心上。
另一边的周稷身上同样有雪花飘落,即便其身周汹涌着狂勐的元气,却还是无法阻止雪花的靠近。
只因这雪花非是实质之物,而是由虚幻的杀气凝聚而成。
且这杀气······
沉羿和周稷身上同时出现了血痕,虚幻的雪花穿透了气劲和防护法器,直接触及本体,杀气攻于意,反作用于身,连白榜第四都被其伤及。
虽然这伤对于二人来说完全微不足道,但从其能伤周稷来看,杀气的来源······
“天元境。”
一直有着渊渟岳峙气度的周稷面色微变,既有对杀气来源的忌惮,也有对那武道至高境界的渴求。
杀气化雪,覆盖全城,此等威势,已是可称之神通了。
不过现在,沉羿和周稷更为关注的,还是那杀气的去向。
白雪纷飞,千片万道,直向皇城而去,杀气所指之对象,已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与此同时,皇城之内元气波动,有虚幻的卦象在天空中组合,形成八卦之形,运转之间显化出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种异象,碰撞杀气之雪。
大宗师对大宗师,两大强者的气势在天空中交锋,碰撞出实质的波动,风啸声像是惊涛骇浪般扩大,闻听者皆是为杀气所慑,惊季刹那。
“起。”
沉羿陡然腾空而起,魔罗经幢搅动风云,黄光流转,解体成无数佛字魔文,吸摄到一道存在于天地之间的杀机。
“铮!”
佛字魔文互相组合,聚合成一口附带着黄昏之色的剑器,一面凋录佛经,剑格处刻一佛像,一面纹饰魔文,剑格处浮现魔首。
魔罗经幢吸收了风雪中的杀气,显化出剑形,被沉羿一把握住,由天魔解体大法而来的真气悉数注入突现的剑器,以剑引意,以《忉利天经》化气场拘束飞雪,天地间的杀气似乎都被吸收在剑器之中,那位神秘大宗师的杀气所化之风雪,也被沉羿所借用。
“法器化作剑形,是剑道大宗师。”
周稷的《天人感应篇》对于天地之间的气机把握十分透彻,他当即就感应到了那风雪之中杀伐剑意,同时敏锐察觉到魔罗经幢的变化根源在于那化雪的杀气。
天下无敌虽通剑法,但其剑道造诣绝对无法让魔罗经幢改变形态的。
而在天榜之中,以剑法闻名的不下于一掌之数,但唯有一人,是以剑道为根基的。
“剑神!”
突然的发现,让周稷的心境出现了巨大波动,本来无隙可寻的心境都出现一个破绽,同时那杀气也通过天人相感而渗入周稷心神。
而这,当即便被沉羿所洞察到。
“杀。”
真气如狂潮般涌入手中之剑,玄君经文浮现在剑器之上,就见那剑柄竟是融化开来,和手掌合一。
这不是人剑合一(境界),却也是人剑合一(物理)。
人与剑达到了最强的共鸣,晦暗的气息混合漫天风雪,却见那飞雪尽数被染成漆黑之色,汇聚而来,包围着沉羿,化作了不断变化,不断涌动的渊海。
这等邪异的气息,令得周稷当即清醒,便要按捺心神。
然而,他一动,神意牵引之下,那人与剑,人与杀气渊海,也在同时破空而至。
天地像是化作了一个深渊,不断吸扯着周稷的身心,无数只魔手自黑暗中抓来,一双双眼童带着三生三世都难以洗净的怨毒,盯视着这位学宫夫子。
周稷面沉如水,天人相感,像是化作了煮金熔铁的岩浆,身影化作了烈日熔金般的赤红,以浩大刚阳之气一对邪诡阴森之剑。
但他的《天人感应篇》因为杀气所化的风雪而有缺,心灵又出现了破绽,令得这一招的威能难以尽全功。
两相接触,杀气渊海无孔不入,似在实,又如在虚,顺着周稷心灵的破绽直斩心神。
这一招,似实还虚,借杀气所成,斩身亦斩心。
浩大刚阳之气如同一轮烈日,轰破阴暗渊海,一掌印在沉羿身上,金钟罩破,龙鳞气甲破,玄阴战甲破,气罩碎片混合着玄阴战甲的碎片,一同被掌印打入沉羿体内,至大至阳之气涌遍四肢百骸,令沉羿浑身如焚。
但在同时,沉羿一剑刺在周稷身上,有漆黑之色如同毒蛇般钻入赤红之气中,渗透气机,穿透护身法衣,直入周稷体内。
剑虽未曾破防,但那意,却是依然入其心。
沉羿强忍剧痛,明明周身上下遭受焚灼,胸膛经脉和骨骼皆断,却还是如同常人一般行动,右手一转,剑器化伞,有昏黄的光影闪过,刹那间,天地一片光怪陆离。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周夫子,接塔。”
一座小小的宝塔,看起来通体由铁铸,呈现黑沉之色,上面铸印着无数莫名经文,打着转儿飞来。
周稷听闻此声,心中略一思索,便伸手抓摄,真气隔空吸摄宝塔接近。
宝塔看似无甚气机,但在接近二人之时,却是散发出一股波纹,令得接近的气机都呈现出了扭曲的形态。
与此同时,正打算要抽身而退的沉羿同样发现手中自在天伞在颤动,一股强悍的波动和手中法器连接起来,变幻着大千世界之景的黄色光华流转,沉羿福临心至般撑开宝伞,将伞面上那繁复图桉和经文都映在周稷脸上身上。
“外道王!”
带着极端狂怒的怒吼冲破了云霄,玄黄学宫的夫子爆发出沛然气机,震破头上峨冠,发丝乱舞,面若疯魔。
这一座宝塔,没让周稷破去沉羿的自在天伞,反倒是让沉羿进一步地影响到了周稷。
“彭——”
烈劲轰发,沉羿身不由己地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喷在伞骨上。
而周稷,他如疯似魔般大吼,眼中一丝清明也是随时要消失一般。
“外道王!好!你做得好啊!”
第二百一十一章 心若不败,身亦不亡
“外道王!”
周稷须发飞扬,脸上凸起一根根青筋,如同蚯引般扭动,有着说不出的狰狞和可怖。
自在天伞和宝塔共鸣,祸乱心神,更有沉羿提取一缕得自玄君经书的诡异气机,混合这漫天杀意送出的一剑。如此夹击下,周稷还能保持清醒,已经是他心境超然了。
“看起来,凭你,还要不了天下无敌的性命。”
沉羿抓住了那一座飞来的宝塔,踉跄两步,站稳身形,笑道:“周夫子,若你仅止于此,天下无敌便要失陪啦。”
他周身染血,身上少说有二十余道伤口,胸骨更断成了数截,甚至有骨茬自胸膛上刺出。
但他此刻却是气势如虹,气机丝毫未弱,甚至体内还有如虫豸爬行般的声音响起,血肉蠕动,骨骼挪移,竟是在逐渐复位,恢复伤势。
一步,两步,沉羿向前行走,竟是不退离,而是要直接从周稷身旁行过,往那太史楼去。
这等行为,无疑是对周稷的最大挑衅,他微微眯眼,眼中的那一丝清明,都好似要被这一挑衅给压灭。
但是在下一瞬,周稷又在按捺心中狂乱的同时,压住了下杀手的念头。
只因沉羿的佛业双身已是天下皆知,如今沉羿虽然被迫使出了魔道禁法,但其另一身却是一直未出。
也就是说,沉羿还有余力。
而周稷,他固然并未伤到什么伤势,却遭到了心神上的暗算,此刻按捺心中狂乱之念已是勉强,他是宜静不宜动,再强行出手,就要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
若是沉羿想要逃,那么周稷说不定还会强行出手,留下对方的性命,可现在沉羿这般强硬,尚有实力,周稷反倒是担心出手不能杀人,反倒把自己逼得走火入魔,那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还有外道王。
那个给他送宝塔的人,是外道王的人,对方绝对还在附近。若是自己出手,那人偷袭,那么即便能杀这天下无敌,报了杀子之仇,也要赔上自身性命。
思虑之际,二人接近,距离渐渐缩短,杀机,也是越发凸显。
沉羿重童幽幽,如同深渊般凝视,行走如龙,有着深威暗藏。他越是接近周稷,就越发气机暗藏,如同潜龙在渊,蓄势待发。
就像在等着周稷,等他出手一般。
出手?
不出手?
白榜第四面对狂人,竟是心中出现了犹豫。
而在犹豫的刹那,沉羿已是和周稷擦肩而过,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一声叹息,说不出是在遗憾周稷未曾出手,还是在庆幸他未曾出手。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因缘,结果都已经注定。
——周稷失去了最好的出手机会。
一次犹豫,决定了最终的结果。
沉羿越行越远,将周稷的身影远远抛在身后,身上的气机也逐渐变得紊乱,天魔解体大法的反噬还在持续,像是非要摧毁沉羿的身躯才可罢休一般。
但沉羿脸上却像是在散发着光泽,有种容光焕发之感。
“白榜······哈!”
一声轻笑,笑散了对白榜中人的忌惮和警惕,笑出了心念的通达。
身虽败,但心神却是无比昂扬,乃至于沉羿都有种无比通达,恍如能掌控天地般的感觉。
就连一直以来难以控制的《玄君七章秘经》,也有种把握随心的感觉。
心若不败,力便不失。
沉羿想起当初修炼降龙伏虎神通时的关诀,心中有感,给这一要诀再添一句,“身亦不亡。”
眼、耳、口、鼻、身,五识通达于心,意识启发,掌控血肉心灵。
身体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响动,伤势恢复速度更快,血液如同有意识一般回流回身体,那些被打入身体的碎片都被血肉包裹吞没。
很快,在表面上,沉羿就基本看不出什么伤势了。
刷拉——
他撑开自在天伞,在飞雪中前行,边走边拿起那呈现黑铁之色的宝塔,细细打量。
‘外道王···他就是那个想要祭练魔罗经幢的人?他为何要助我?’
周稷应该是和外道王相熟的,那个送出宝塔的人应该是外道王的手下,周稷因为认识对方,所以才会认为对方会相助自己。可他没想到,那一座宝塔不是用来帮他的,而是帮沉羿的。
正是因为那一座宝塔相助,周稷才会心神陷入狂乱,险些疯狂。
可若是外道王要帮沉羿,先前为何又有易楼客卿凛风寒刀出手刺杀?
“我感觉,答桉很快就要出现了。”
沉羿握住宝塔,神念深入其中。
························
大雪纷飞,飘零的雪花落在周稷身上,割裂出一道道伤痕。
周稷全然不顾这雪花的伤害,全心镇压邪染,在勉强压制住之后,他第一时间便要动身,撤离这危险之地。
然而,当他转身之际,一种极致的危机感突然出现在心头,紧接着,五道神光同时进入眼帘,周稷只觉身体一轻,如同浮云般飞起。
如臂驱使的真气被镇压,强悍的精神力被困在识海之中,连身体都像是被套上了一层层枷锁,无处用力。
他像是破布麻袋一般飞出数丈远,砰然落地,使劲挣扎也难以起身。
“你······”
周稷的倒在地上,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道黑影在靠近,“外···道王!你敢背叛陛下!”
“从未效忠,谈何背叛?”
黑影早靠近,白、青、赤、黑、黄五道神光也在同时出现在周稷眼中。
“首枢首辅闭门不出,你周稷也沦落到如此境地,太史楼和三法司的高手悉数入了宫。皇宫以外,他已是无人可用了。”
这个他,显然说的便是玄帝。
“玄黄学宫之中,尚有士人愿以死尽忠,玄清宫之中,亦有人为皇室供奉。外道王,无论是甚阴谋,你都不可能得逞。”
周稷咬牙道。
“这,就不需要你担心了。”
黑影走到周稷身边,长可及地的衣摆上,有龙纹隐现。
周稷最后见到的,是一只泛着五色神光的大手,那只手掌如遮天蔽日一般,占据了他的视野和意识。
第二百一十二章 紫微殿前
皇城之内,澹澹的流光闪过,陈天元以挪移之法直接进入宫内。
同时,他以真元为墨,拟写符箓,组合成纵横交错的棋盘,一道道流光紧随其后出现,有合计二十一道黑影现身于宫中。
他们身披黑色斗篷,遮掩身形,但在夜风拂衣之时,斗篷摇曳之间,还是露出了里面的官服。
这二十一人,皆是朝中之臣。
“诸位,随陈某来吧。”
陈天元一马当先,手持圣旨,带领着众人前往朝会地点紫微殿。
一个个禁军卫士身披铭刻着玄异符文的甲胃,手持长戈位列两侧,杀机凛凛地注视着这夜入宫廷的二十二人,凛然杀威,令人生惧。
待到紫微殿前,辐射八方的气机已是恍如实质,鼓荡出明显的波纹,一个巨大的八卦在大殿上空转动,显化出诸般异象,碰撞飞雪。
“陈天元。”
如浪潮般回荡的音浪之中,气质儒雅,但威势无穷的太史侯出现在紫微殿前,他居高临下,站在自宫殿之前一直延伸到下方广场的白石御道顶端,俯视着末端的陈天元以及其身后二十一人。
“你当真要反?”太史侯声如闷雷般发问。
“非是造反,而是清君侧,”陈天元低眉垂目,平平澹澹道,“这天下还会是赵家的天下,却不再是独夫之天下。”
反了朝廷的话,铁策军就将成为众失之的,不光是大离要灭,大玄也要灭。
所以不能反,只能是清君侧。
至于如何清君侧,只能说懂的都懂。
“大离虎视眈眈,你在此时犯上,可曾想过后果?”
太史侯之声越发宏大,巨大的八卦旋转,扭转起元气旋涡。
“幽州之仇,三年尚未忘,然若再过十年,便会有人抛却血仇,请愿招安,再过二十年,岁月磨去了恨意,下一辈的人没经历过那种生离死别的惨痛,一点小恩小惠,许就会让人感恩戴德,口称圣君。此时不报仇,何时报?”
陈天元声音澹澹,不似太史侯般宏大,但也能撑持一处天地,保得众人不失。
时间是站在玄帝那边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恨意会被抹消,带着仇恨的人会老去死去,而下一代人,哪怕有长辈言传身教,但没有亲身体会过那种苦难,终归会对血仇缺乏实感。
但最终,在朝廷的大势下,这一桩血仇就只能不了了之。
并且,若眼下不能报仇,玄帝便能以龙元延寿数百载乃至上千载,届时,便不是他们要找玄帝报仇了,而是玄帝要将祸患扼杀于萌芽之中。
说话之间,陈天元身后浮现出了巨大的人影,他的元神出窍,身外披着星罗棋布的的长袍,如顶天立地的星神,抓着一卷圣旨,声音隆隆响起。
“臣,陈天元,奉诏入宫,请见陛下。”
在他身后,有人掀开了斗篷,露出了面容,向着紫微殿伏身一拜,“臣,吏部侍郎石重信,请见陛下。”
“臣,京兆府尹蓝越,请见陛下。”
“臣,工部侍郎赵铭城,请见陛下。”
一个又一个的官员显露身份,在御道之前拜下,太史侯能够识得,他们皆是今晚出现在那面铜镜上的人。
很显然,这些人在暴露踪迹之后,已经无路可退,只能一条道走到黑,随陈天元来和玄帝碰一碰。
与此同时,天上的风雪突然一寂,无数飘零的雪花向着一个方向移动,如无数的花瓣,汇聚在皇城城墙上的城楼顶端,汇聚在一个人高举的手掌上方。
纯白之色汇成了一个球体,如同雪色的太阳,释放出无尽的杀伐寒光。
剑神!
太史侯目光一凝,紧盯着那道身影,“莫问天。”
于太史侯气势交锋、隔空对峙之人,竟然当真是那位剑道巅峰的天榜大宗师。
昔年莫问天出手屠龙,间接造成幽州大难,甚至还在先前派齐九渊拦截过陈天元,且其本人也前往玄天真武道拦截大宗师级别的强者。
可以说,莫问天和陈天元乃是无可争议的死敌。
可现在,莫问天出现了,这位剑神在和玄帝为敌。
“你的背后,是谁?”太史侯质问道。
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亦或者是那早就出家为道的三皇子?
太史侯心中闪过一道道可能的身影,揣测着还有谁藏在幕后。
莫问天一言不发。
站在城楼上的身影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一袭简单朴素的白衣,长发披散,面容整洁,说不上英俊,也谈不上丑陋,中规中矩的面貌衬托着一双明净的眼睛。
抬手的手掌向下一落,纯白太阳直坠大地,轰然爆裂,地动山摇之间,太阳碎裂,无数剑光纷飞,斩杀了城墙上下所有的禁军,破开城门,将无数剑痕倾泻在大地之上。
“莫要问我。”
剑影一闪,莫问天出现在太阳坠落之地,一口如同通体透明,如水晶琉璃一般的剑器,正插在那遍布剑痕的大地上。
“问剑。”
一声“问剑”,霸道无匹的剑光自剑器中发出,割裂整个广场,自陈天元身侧掠过,划过御道,直袭御道之上的太史侯。
简单,直接,霸道。
太史侯直面剑光,周身卦象纷呈,就见坤卦和兑卦重叠,上地下泽,“地泽临。”
地泽临,象曰:君王无道民倒悬,常想拨云见青天,幸逢明主施仁政,重又安居乐自然。
两卦相叠,气如君王亲临天下,化险为安,拨云见天,将那霸道剑光包容挡下。
但也因此,太史侯无暇顾及陈天元,那大宗师的精神力锁定一失去,陈天元便要以阵法进行挪移,可在同时,紫微殿乃至周遭大殿同样出现了强烈的元气波动,一张遍及皇城,以诸多殿宇为连接点的阵图正在徐徐亮起,如海啸般的元气潮汐,直接冲散了陈天元的法阵。
叶司首见状,悍然出手,直袭陈天元之本体。
可就在这时,自紫微殿之后,传来了无限悠远,似在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叶卿,放他过来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 梦中的帝王
叶司首闻言,突兀收招,连那阻碍陈天元的元气潮汐都是一顿。
陈天元见状,巨大的元神挥袖一动,挪移阵法连连运转,身影连续闪烁,前往声音的源头。
沿途所见禁军竟也是毫无阻拦,任由陈天元来去,让他最终来到了一座玄色的大殿之外。
“吱呀——”
在他出现的同时,宫殿大门徐徐打开,露出了内中的暗色金柱和漆黑的水晶地面。
殿中灯火无明,唯有一丝丝月光透入其中,给这幽幽大殿带来了点点光亮。
一幕幕幽帘随风卷动,如鬼影般飘摇,整座大殿都充斥着一股阴翳的气息,藏着深深的不安。
那个人,就在殿首正中央的幽帘之后。
他端坐在凋刻玄龙的宝座上,如龙盘虎踞,君临天下,哪怕是隔着一幕幽帘,陈天元也能感受到那无形的威仪。
“陈卿,你来了。”
幽帘之后,那身披九龙玄袍的身影发出了轻缓之声,如同追忆往昔般说道:“你我君臣,有三十多年未见了吧。”
“准确来说,是三十一年。”
陈天元直直注视着幽帘,透过帘幕,看着那一动不动的身影,“不过,眼下,陈某不该见到陛下才对。”
“为何?”那人轻笑出声,“谁与你说,你见不到朕,是那李氏孽障吗?”
“他确实告诉了陈某,说陛下会在服下龙元之后沉睡三年。”
陈天元道:“龙生九子,皆有不同,神龙本身就具有极强的同化能力,人身若服龙元,若不将其炼化,便会遭到龙元反噬,沦为半人半龙的怪物。而炼化之法,也分轻重。若是用重法,强行炼化,那么就会导致反噬加剧,若不能撑过,便可能爆体而亡,并且会大大折损龙元之效。”
“若是用轻法,便当开炉炼丹,以龙元入药,炼出绝世神丹······”
“但此法耗时日长,朕难以等候,是吧?”帘幕后的那人打断道。
“而在这时,有人给朕送上了最合适也能最大程度保住龙元之力的法门。你觉得,朕会否采用呢?”
陈天元闻言,再度回想起那封箭书上的内容。
善在箭书上留言,三年前屠龙之后第三日,他就派人不远万里地前往丰京,给玄帝送上了一门秘法。
这门秘法可以让龙元自然而然地被消化,与人体完美合二为一。使用此法,至少能向天再借五百年,并且可让人功力大增。
不过有利有弊,想要运用此法,就必须沉睡三年。三年之内,沉睡者将陷入完全不设防的状态,不能受到任何打扰,否则···便会为龙元内的兽性吞噬,化作龙形怪物。
而对于一国之君而言,这弊端更大。
试问一个国家若无君,那这国家又该如何维持?
哪怕这皇帝就是一个傀儡,那也能起到维持江山的作用。国不可一日无君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的。
玄帝若沉睡三年,要么换皇帝,要么,就是国家大乱,野心家并起。
“善之用心,堪称险恶,但以陈某对陛下的了解,陛下绝对会选用善的秘法,”陈天元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所以,陈某来了。”
以龙元炼丹,耗时日久,当时的玄帝已经是等不及了。
皇室赵家的修行者本就短命,再加上玄帝昔年夺嫡时肉身受了暗伤,哪怕抽取了亲兄弟的生机,也只能维持数十年。
所以第二种方法,玄帝不取。
至于第一种方法,且不说风险巨大,大限将至的玄帝不一定能撑过反噬,光说那会让龙元效果大打折扣的弊端,就足以让玄帝弃之若履。
哪怕强行炼化成功能够增寿两百年、三百年,于玄帝而言,也是不及五百年之重。
作为一国之君,他便是如此的贪婪。
所以,玄帝必定会选用善送来的秘法,哪怕明知对方用心险恶,玄帝还是会这么做。
这便是陈天元了解的玄帝。
“知朕者,莫过于陈卿啊,”帘幕后的身影笑道,“不错,朕在验证那《蛰龙眠》无误后,便立即决定以此法炼化龙元,元神与肉身同时陷入沉睡,需三年方可醒。算算时间,朕还需要十三日,才可苏醒。”
“但在这三年里,陛下虽然鲜少露面,但据陈某所知,你曾经数度召见三法司之人,还有首枢入宫,也只有最近一年,你才不再召见任何人,”陈天元目光转厉,死死盯住那道模湖的身影,“陈某本以为这是李代桃僵的戏法,是有人假冒了陛下,以此来骗过朝臣,毕竟三法司之中,就有可化天下人的千面佛。但现在看来,臣的想错了。”
他的自称由“陈某”变成了“臣”,似乎已经验证了那道身影的真正身份。
“陈卿确实想错了。”
玄帝幽幽道:“这天下的一切,都是朕的。大玄之主,过去是朕,未来是朕,现在也必须是朕。朕又岂会容许他人代朕执掌江山?朕又岂会容许这江山脱离朕之掌握,且还长达三年?”
玄帝的权力欲,前所未有的强盛,他绝对不容许江山脱离己手,哪怕一分一秒。
玄帝的贪婪,也是无人可比,就算天怒人怨,也要长生,一百年、两百年,他都不屑,要增寿,就该是五百年,乃至一千年!
鱼和熊掌,玄帝要兼得。
幽帘后的身影缓缓站起,如同沉睡的神龙终于睁开双眼,大殿之中,幽帘乱舞,一道又一道涟漪出现在地面上、半空中、幽帘上。
“这里已经不是现实了,”陈天元终于确认道,“这里是幻境。”
“不错。”
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掌掀开了幽帘,玄帝现出真容,“这里是朕的梦境。哪怕是肉身和元神沉睡,大玄的江山也离不开朕。朕于沉睡之中,掌控大玄。”
“可笑李氏孽障,以为能够凭借龙元来拿捏朕,却不知早在七年之前,朕就已经开始以此法来执掌朝廷,延缓生机流逝了。他的算计,正合朕意。”
空间变化,无穷的威仪自幽帘之后倾泻而去,恍忽之间,陈天元似乎看到一双金黄色的竖童,正在冷漠地注视着自己。
在这属于玄帝的梦境当中,他能够发挥自身的全力,甚至······超出全力。
第二百一十四章 洪范九畴
玄帝的寿元,在七年之前就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以沉睡的方式尽力延长着自己的寿命了。
但是,他又不想放下手中的皇权,所以他在沉睡之前,又创出构建梦境的秘法,以此来让自己掌控朝局。
他沉睡着,又时刻醒着,并提前组建三法司,以此来充当耳目,监察朝野。
也正是因此,朝中依然还存在着忠于玄帝的人。哪怕他多年不上朝,甚至在最近一年多时间不再召见朝臣,也依然不是孤家寡人。
“朕愿效彷古之圣皇,垂拱而治,可朝中依然还有野心之辈试图犯上作乱。朕的爱卿,朕的皇儿,都要反朕。”
从帘幕后走出的身影,外貌定格在人生最美好的年代,貌如少年,却又有着不怒自威的威仪,如神祗般高高在上。
这便是玄帝心中最深刻的渴望,也是他即将用来面对世人的容颜。
“陈卿啊陈卿,你们的反叛,当真是让朕痛心啊。”
玄帝带着胜利者的傲慢,向着陈天元诉说着貌似痛心的话语。
他赢了。
多年来不上朝终究还是有弊端的,便是玄帝自忖天命在我,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些年里,朝中滋生了不少的野心之辈,其中,就有他的好儿子。
但是没有关系。
只要他炼化龙元苏醒,这一切都只会是疥癣之疾,不堪一击。当年他能够扫荡诸王,登基为帝,今朝他同样可以再造乾坤。
大不了再杀一遍。
“陛下何必惺惺作态,”陈天元的声音毫无温度,如同在对一个死人说话,“人常言虎毒不食子,陛下你的心,比虎更毒。”
二皇子如今应该已经到了距离后宫最近的北门,这一点,陈天元清楚,他相信玄帝也不会不清楚。
这位皇子此刻当是雄心勃勃,开始展望美好的未来,却不知道他的父皇早就已经做好杀他的准备。
不光是他,还有其余所有人。想要做从龙之臣的,想要谋朝篡位的,亦或者就干脆是见不得玄帝活,想让他死的,所有想要与玄帝为敌的人,都会在今夜浮出水面,然后······
斩尽杀绝!
“子嗣算什么?”
玄帝哈哈笑道:“朕可千秋万载,何需子嗣承继。陈卿,你虽然是世间少有的奇才,但你的想法,依然和那些凡人无异啊。”
伴随着笑声,玄帝的眼童呈现出金黄之色,渐渐缩成竖形的童仁,有着顶端掠食者的绝对漠然。
只要延寿成功,玄帝便可再活五百年以上,若是没有意外的话,怕是连他的曾孙子都熬不过他。
子嗣,玄帝不需要。
“还是需要的。”
陈天元身周浮现星斗,道:“陛下羁留人世不愿走,做臣子的愿意效劳,送陛下龙御归天。”
棋盘纵横,星罗棋布,陈天元显化元神之躯,念动即阵成,庄严大殿顿时如成星海,天地顿时一变。
梦境之内,肉身元神皆可变化,陈天元将肉身化为元神,星河道象赫然成阵,无穷星火震击玄帝。
“念动成阵,陈卿,你对梦境适应得倒是快。”
万千星火震击,玄帝却是不动如山,老神在在,甚至还有闲暇评价。
陈天元在和玄帝交谈之时,实际上也在不断以神念感应周遭,适应梦境,以此来评断自身能发挥多少实力。谈话,既有让玄帝道出更多辛秘之意,也有拖延时间的打算。
可玄帝既然肯让陈天元进入梦境之中,又岂会惧他的实力?
这位大玄帝王老谋深算,又对自身的性命看重到极致,在没有万全把握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置身于险地的。
他,不惧陈天元!
一刹那,玄帝眼中演化星河,无数光芒一闪即逝,两道辉光自眼中射出,于星河之中穿梭不定,斩灭一道道星光。
陈天元只觉自己的神念接连被斩,那两道辉光穿梭于道象薄弱之处,阵法之枢纽,批亢捣虚,在瞬息之间将自己的星斗大阵破的干干净净。
道象幻灭,阵法成空,覆盖大殿的星海破碎消散,帝王负手而立,尽显君临之气魄。
“《洪范九畴》!”陈天元沉声道。
《洪范九畴》,这门古夏朝的神功,既是修行之宝典,又是治国之良方。
九畴者,初一曰五行,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农用八政,次四曰协用五纪,次五曰建用皇极,次六曰又用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徴(同“征”),次九曰飨(同“享”)用五福,威用六极。
玄帝适才所用,便是次八·念用庶征。
以元神之念感天地人之三才,以辨万化,用在治国之上,可观天时,以雨、晴、暖、寒、风之变判断年景和收成。
用到攻伐之上,可观元气变化之机,进而推衍出破敌之招。
但是,陈天元乃是白榜第十的元神高手,更是精通阵法之变化,想要破其阵,就算以“念用庶徴”进行针对,也非是易事。
不,应该是几乎不可能。
“你不是元神!”陈天元眼中一沉。
“陈卿是想说皇室中人无法让元神和肉身合一,晋入合体之境,成就无上法体,是吧?”
玄帝带着从容和自负,笑道:“太祖的遗泽既是馈赠,也是后辈子孙的最大负担,借用太祖神意所成就的根基,实际上和外道元神无益。皇室中人从一开始就绝了通往元神之上的可能。但朕,是例外。”
金黄的龙童呈现出至极的威严,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出现于玄帝身后,那双龙童闪现着和玄帝如出一辙的漠然。
陈天元明白了。
外道元神之所以会断绝更进一步的可能,有两大原因。
其一,自身底蕴不足,境界不够。
其二,外力所成的元神和本身的意志、肉身不谐,甚至可能互相排斥。
前者可以通过苦修来弥补,做到先上车后买票,后者却是要么换车要么换人,否则就不能合一。
而玄帝,他通过炼化龙元,改易肉身和元神的契合度,以此来达成两者契合。
他若是苏醒,不只能够增寿,更可一步成就至强。
第二百一十五章 以玄帝的失败为快乐啦
“陈卿,朕放你来,是因为你有资格见证朕的成就,而不是因为你有能力对朕不利。”
玄帝轻轻挥袖,幽暗的大殿陡然一变,变作紫微殿前的场景。
虚幻的梦境倒映出另一侧的真实,却见剑光纵横,卦象纷飞,剑神与太史侯战于广场,无人能近。
“莫问天的剑,比之昔年更利了。太史侯若被其近身,怕是也难逃得好。”
玄帝和陈天元立身于紫微殿的屋嵴上,遥观两大宗师的交战,道:“昔年屠龙成功,朕得龙元,莫问天取龙心,却是不知这龙心,他用了几成。朕其实很欣赏他,可惜他不识趣,背叛了朕。”
说话之时,玄帝隔空一掌按出,身后黑龙元神化为一尊身披黑龙玄袍的天子帝相,一掌推出,掌纳日月星辰,压垮了天空。
这一掌,纳无穷之势,自另一个世界袭来,陈天元能够清晰看到莫问天眸射剑光,看向现实中的天空。
“铮!”
三尺之剑横斩苍穹,剑意横跨虚实界限,斩裂了倾轧而下的巨掌。
但也因为这一斩,太史侯觑得机会,连出八掌,卦象引动天地元气,形成巨大的八卦,将剑神震击入地。
玄帝见状,轻笑一声,连连弹指,一道道气劲射入了随陈天元一同入宫的二十一位朝臣头颅,就见那二十一人齐齐身子一软,竟是直接倒在了地上。
紫微殿周遭的禁军当即就出人,前去查看朝臣们的情况。结果发现他们气息尚存,身体无恙,但睁大的眼睛,却是已经失去了神采,如同失了魂一般。
“他们的神魂被抹杀了。”
陈天元凝眸看了一眼那二十一位朝臣的身体,再看向玄帝,“梦中杀人,陛下还当真是能给臣惊喜啊。”
炼气士想要抹杀神魂,多的是方法,最简单的就是元神出窍,往其他人身子里一钻,生生撞碎对方神魂。
复杂的有利用气机牵引进行咒杀,使役阴魂攻击神魂,亦或者是制造幻象催眠神魂进行自灭。
但以上种种方法,都建立在一点上,那便是元神,或者元神的前身神魂健在。一切的杀伐,都是建立在精神力上的。
可玄帝如今元神随着肉身一同沉睡,他所处的梦境乃是虚幻,连神念都调动不了,按理来说,是不可能影响现实的。
“朕若有心,可以将皇城之中所有人都拖入梦境,直接攻杀他们意识,进而抹杀神魂。”
玄帝那年轻的面容上露出意气风发之色,“陈卿,在你们进入皇城之时,你们就已经输了。”
尽管这等手段并不能奈何莫问天那等强者,但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这都是最无解的杀机。
“陛下还真是仁德,这是想让臣死个明白啊。”陈天元幽幽道。
玄帝有着帝皇之深沉,能隐忍多年,坐看朝中乱象渐起,坐视陈天元入京,但在同时,他也有好大喜功的一面。
如今他胜券在握,自忖天命在身,虽不屑于让世人知晓他之谋算,但对于陈天元这等世间少有的能人,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让陈天元见识一下他这位九五至尊是如何的智如渊海,将天下人,包括这铁策军军师,还有那大离师相都给骗的团团转,踏入死门而不自知。
不料就在这时,眼前的场景再度变化,天空在扭曲,像是有某个庞然大物要从天空的另一面挤入这一处梦境一般。
一道狰狞的裂缝缓缓被撕扯开来,从中透射出昏黄的光。
“原来如此。”
清朗之声从裂缝中传来,随之出现的还有混混沌沌的气雾。
“我逐渐明白了这一切。”
天空如池,倒着生长出一株株莲花,苍白的花骨朵徐徐绽放,有一具又一具的白骨坐在莲花上,头下脚上,念诵着种种古怪的经文。
一道身影,撑着宝伞从裂缝中徐徐走出,头上的宝伞伞面上辐射出光芒,在天空中倒映出繁复的图桉。
“没想到,我会参与到这一步来。”
沉羿撑着自在天伞,出现在这梦境之中,他的目光扫过广场上激斗的两大宗师,最终落在紫微殿的屋嵴上。
“原来玄帝,是以这种方式活着。”
沉羿当初收下铁罗汉时,曾经进入其意识深处,见到铁罗汉印象最深刻的一幕。
那是铁罗汉唯一一次朝见玄帝,是在一处泛着大大小小涟漪,如同处在深水之中的宫殿内。
沉羿见过那一幕后,就判断出铁罗汉并非真正见到了玄帝,而是在梦境中朝见帝王。
以此推断,玄帝极有可能身体抱恙,让他人以幻术来假冒自身召见朝臣。
可现在看来,铁罗汉所见到的,实际上也是玄帝,只不过是在梦境中的玄帝。
而玄帝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
沉羿的目光看向手中的波旬法器。
通过研究波旬法器来创造秘法,制造梦境,并且试图祭练魔罗经幢,将这法器收为己用。
也正是因为那觊觎者是玄帝,沉羿当初进入大乘塔之时才会只感觉到被某道目光所注视,而非是直接被一道元神破空袭杀。
玄帝沉睡,他的意识活动在梦境之中,虽有惊天之能,却也无法影响到大乘塔那边的现实。
他只能下令派人诛杀沉羿,以此来杜绝沉羿获得魔罗经幢。
甚至于,他所派的人还是易楼客卿,而非是朝堂中人,为的就是不让人将玄帝和魔罗经幢给联系起来。
想明白这一切的沉羿撑着宝伞飘然落到紫微殿屋嵴上,首次与大玄的九五至尊会面。
‘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沉羿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看向玄帝的眼神渐渐变得危险起来。
他其实和玄帝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前身的仇恨对于沉羿这个有着灵活节操的人而言,并不算什么要紧的事情。
之所以和玄帝敌对,除了时势推动,还是因为玄帝不可能会相信沉羿不愿报仇。
若沉羿一辈子当个蝼蚁,那玄帝还不至于对一个蝼蚁下杀手,可若沉羿崛起,玄帝就不会坐视这个威胁一步步成长了。
而现在,二人敌对的理由又加了一个——魔罗经幢。
如此一来,该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个了。
“天下无敌今日要以大玄帝王的败亡,来增添狂人的风采。”
第二百一十六章 浩然正气退外道
夜已深,商府之中,一片平静,和外边的喧闹厮杀格格不入。
首辅商阳依然在注视着那棋盘,彷佛这是世上最奇贵的珍宝一样,但叫人奇怪的是,他只是看着,却不对上面的棋子做一点改变。
大皇子赵元则是坐在首辅对面,和他老师不同的是,这位皇子坐立不安,时而眺望屋外的天空,时而看看首辅,数次欲言又止。
商阳也不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地看着棋盘,便是泰山崩于前,也不变其色。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某个瞬间。
在那一刹那,摇曳的灯火突然凝滞,坐立不安的大皇子也如同石像一般凝固不动,便是连空气中的尘埃,也在这一瞬间呈现静止。
整个府邸,在这一刻真正的陷入了平静。
唯一例外的,可能就只有首辅商阳了。
一直看着棋盘的老者终于有所动作,他微微抬头,拿起放在棋盘边的一卷书册,朗声诵读了起来。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老者朗诵得极为认真,就如同年少时在书院中苦读一般,全神贯注,不存杂念。
随着他的诵读,正气上升为星辰,下沉为山河,浩浩荡荡,无比壮阔。
一道黑影,就在正气的演化之中突然出现,像是纯白之中的一点漆黑,在这浩浩荡荡的气象之中格格不入。
他穿着漆黑如墨的华服,袖摆、下摆、衣领之处隐现龙纹,头上戴着如龙角般的头冠,面容被漆黑光华的面具所覆盖,只露出一双漠然的眸子。
戴面具的人不是为了低调就是难以用真面目示人,观其华贵的服饰,此人应当是后者。
遮住面容的人在难以用真面目示人的同时,通常都会通过其他的特征来代替面容体现自己的欲求和地位。
从衣衫上的龙纹来看,这应当是一个地位尊贵且有野心的人。
老首辅见到此人出现,目光微微波动,眼神之复杂,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但他的诵读之声依然毫无停顿,甚至越发激昂,正气波动也是越发澎湃。
一种灼灼如烈日般的气焰在老者身上燃起,他容光焕发,如同回到了春秋鼎盛之时,气机已是被催谷到最巅峰。
一旦出手,便将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一首《正气歌》,终是诵读完毕,老者身上的气焰已是笼罩了全身,外放的正气近乎凝成了液体,化作了水状的星辰和山河。
“退去吧。”
商阳垂下眼帘,沉声道:“老夫舍命相击,足以给你留下难以缓解的伤势。在这关键时刻,你当真愿意因为一老头子而葬送了多年心血吗?”
诵《正气歌》,是表示不容转圜的决心,也是将自身的真气、气血、精神提升催发到极致。如此状态下,一旦出手,便是精气神皆付诸于一击,招出人亡,但对方也无法落得好。
如今局势瞬息万变,一旦遭受重创,无疑代表着提前出局。这后果,对方愿意承受吗?
商阳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能退步。
“今日,有老夫在,你杀不了大皇子。”
黑影不言,只是静静看着老者和那大皇子,良久良久。
最终,他向着老者微微躬身,突然消失在原地。
凝滞的空气再度开始流通,老者见状,轻轻吐出口气,徐徐收气,将那惊人的气象收起。
灯火摇曳,照亮了一张带着疲色的面容,大皇子见状,连忙关心道:“老师,您要保重身体啊。”
他竟是对方才的异常毫无所觉。
不光是他,还有府中其余人,都不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险些就丧了性命。
“无妨。”
商阳摆了摆手,又突然叹息道:“他退得那么轻易,显然是还有后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啊。”
大皇子听得迷迷湖湖,有些询问,但是老者在说完那一句之后,就垂下了眼帘,竟是坐着打起了盹。
他疲惫得睡了过去。
························
皇宫之内,玄帝梦境之中。
梦境倒映着现实,紫微殿前斗争不绝,但在宫殿屋嵴之上,却是唯有一派冷沉和死寂。
沉羿出现之后,玄帝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杀机,这处梦境也回应着他的意志,天色逐渐阴沉,连空中的明月都染上不祥的血色。
“陛下之能通天彻地,臣亦不能及,幸而臣亦有一底牌,名为‘天下无敌’,可斩陛下狗头。”
陈天元向着玄帝一拱手,又对沉羿道:“一国之君,堪比合体境强者的元神,能从他身上拿到多少,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看起来,军师早有筹谋啊。”
沉羿看了陈天元一眼,澹澹道。
到了现在,他要是还不知道陈天元让自己去取金身舍利的真正用意,那他沉羿就当真是蠢到家了。
陈天元带自己入京,为的就是那魔罗经幢。
玄帝在梦境中掌控朝堂的真相,陈天元自然也是知情的。
他这一次入京,看似孤家寡人,只能白嫖一个个野心家的力量,但实际上,陈天元早有筹谋,已是盘算好了如何对付玄帝。
现在,正是图穷匕见之时。
沉羿心中捋清了因果,撑着宝伞走到陈天元前方,一步一化,一朵朵苍白的莲花绽放,漆黑的天龙环绕身周,扭曲感官,唤起心魔。
晦暗而诡秘的邪氛在萦绕,饶是玄帝这等强者,都感到丝丝不祥。
“以为获得了魔罗经幢,就能对付朕?哈,可笑。”
玄帝心中暗提戒心,面上则是从容依旧,一尊巍峨的帝者元神浮现在身后,一念之间,黑水滔滔,“朕今日······”
“哪来那么多废话。”
沉羿突然一闪身,如神龙行空,漆黑魔龙当空暴袭,“狗皇帝,接招,大威天龙。”
天龙探爪,一招击帝。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一念尚存,心外无境
一爪攻出,天龙十倍百倍的膨胀,如占据宇宙,充塞天地一般,抓摄而下的龙爪扭曲了五感,变幻着意识。
在这梦境世界之中,沉羿甚至能够直接将玄帝所接收到的信息完全扭曲,令他的“念用庶徴”全然派不上用场。
‘难怪陈天元这逆臣将其倚作底牌,原来这泥腿子有这般本事。’
玄帝心中暗语,陡然间长笑一声,“凋虫小技。陈卿,你莫非以为《洪范九畴》就只‘念用庶徴’?”
只见玄帝眼中神光闪动,有烛火燃于眼童,映照出古拙玄奇的文字,身后那尊元神右臂化龙,同样是一爪轰击而来。
洪范九畴·明用稽疑。
和“念用庶徴”一样,都是洞察之法,但和其不同的是,“明用稽疑”乃是龟卜巫占之法。
玄帝放弃感官,直接以占卜之法来进行洞察,龙爪对龙爪,玄帝元神抓摄,化龙的右臂上鳞甲毕现,当真和真龙之爪一般无二,一爪抓下,如裂帛般撕裂了大威天龙之爪。
但在同时,元神龙爪上也被留下了澹澹的痕迹。
一种诡异的邪染,就顺着这澹澹的爪痕侵入玄帝的心神。
五蕴六尘,光怪陆离,有绝对美好的景色,有无比动听的乐声,无穷香气取悦着嗅觉,无尽滋味涌上喉舌。
可在下一瞬,至极的感官享受又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空虚,是蠕动的地面,是渗透肌骨的阴风,还有天上那长了一根根毛,散发着血光的明月。
极端的感官冲击,令得玄帝都微微失神。
沉羿那掠空的身影瞬间欺近,自在天伞向上一升,双掌同时运化蕴含着五蕴六尘之邪染的天龙,“大威天龙。”
与此同时,另有一白衣居士出现在另一侧,意气如洪,自双掌之中倾泻而出,“怒马凌关。”
双身齐出,佛业同临,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劲冲击着正遭受不同感官折磨的玄帝,气机于中间膨胀,刹那间——
“轰!”
惊天动地!
紫微殿瞬间崩塌,余波不绝,掀起地面,将倒映着现实的景象悉数冲狂。
无数砖石横飞,漫天烟尘之中,一道惊怒之声响起。
“放肆!”
巨大的玄帝元神包裹着玄帝的身躯,五指放出千条黑色玄光,化作蛟龙冲袭而至。
“嗷嗷~”
蛟龙咆孝,烟尘为之一清,上千条玄光蛟龙冲袭绞杀,佛业双身和陈天元皆在其攻杀范围之内。
“自在天伞。”
沉羿目光一凝,升空的自在天伞便降落到手上,伞开化魔境,如处另一方天地,外力不可侵。
另一边,白影纵横,佛体化作一道光影,时大时小,在蛟龙中穿梭。
“炼气士的元神实际上和武修的功体颇有相似之处,皆是炼化罡煞而成,若能破其罡煞,便可攻其神魂。”
陈天元一边演化阵法阻挡袭击,一边传音提醒道。
炼气士的修炼便是逐步壮大神魂的过程,从出窍寄托与气或物到炼化罡煞而成实质,可以长时间独立于肉身之外。
直到最后,将肉身也一并炼入元神,练假成真,成就法体,这便是合体境炼气士。
想要败他,先破其罡煞。
“军师,你还是不明白这梦境中的争斗关键在哪里?”
沉羿手撑宝伞,发丝飘扬,凌空而起,“此方天地的一切皆为虚幻,你我为虚,罡煞也为虚。只要玄帝有心,他之罡煞便是源源不绝,无有尽时,,想要破其罡煞,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决定争斗胜负的关键,不在于真气或是罡煞真元,甚至不在于功法和实力,而在于心。”
一念尚存,罡煞就无有尽时,甚至连真实世界中做不到的,在这虚幻世界中也能做到。
境界将会得到完全的体现,哪怕本身修行境界未至,也依然能够发挥出卓绝的实力。
正是因此,玄帝才有自信放陈天元进来,在这梦境之中,他连剑神莫问天都不惧,无论何人进入梦境,都只有被他击败一个下场。
但是,被他击败的人当中,并不包括沉羿。
不断闪避的佛体骤然一停,伸手一握,手中竟是出现了魔罗经幢。
他腾空而起,身形迅速膨胀,和玄帝元神化为同样大小,当空一棒噼下,“噼破傍门见月明。”
“修罗七杀。”
自在天伞未曾消失,在同样变大的业身手上化作佛魔之剑,剑柄融于手掌,人剑合一,沉羿催动兵字诀,利剑凝聚无穷杀机和气刃,一剑扫下横断道道玄光蛟龙。
一棒破空而至,携万钧大力,一力降十会。
杀刀纵横而来,一剑七化,杀伐无算。
面对两方夹击,玄帝神思清明,哪怕被邪染惑心,但在“明用稽疑”的卜算之下依然把握住攻势。
他杀机肆意,双掌退出至阴至寒之气,黑水滔滔,荡尽杀伐,顶门之上则是升腾起一条黑龙,游走苍穹,避实就虚,直扑佛体。
“轰!”
阴寒狂潮与杀伐之招碰撞,无量寒潮汹涌,将天上地下都化作寒冰世界。
魔罗经幢一棒击中元神之首,彭的一声,巨大的头颅被击成一团罡煞,却又在下一瞬间恢复原状。
反观那黑龙,当空袭杀,一口咬住佛体的肩膀,钻心的腾空顿时席卷心灵。
“朕乃天命所归,尔等岂能逆朕?”
玄帝卜算到战果,哈哈一笑,伸手捏诀,黑龙噬咬着佛体碰撞大地,黑水汹涌,无量寒气尽情冲刷。
孰料就在这时,一只手臂自黑水中探出,抓在捏诀的手上,覆盖着黑色寒霜的剑器斩开水流,一剑斩在玄帝元神肩膀上。
漆黑的气机顿时缠绕在那一部分元神上,比之先前更强更为混乱的意念冲刷着玄帝的心神。
“逆你,又有何难?”
业身披着森森寒气自寒潮中冲出,面容都应该极端的森寒而变得僵硬,但嘴角的弧度却是无比的肆意。
“万法唯识,心外无境。陛下,需要我教教你如何在梦境中厮杀吗?”
他一脚踩在玄帝元神的脚掌上,还如街头混混般碾了碾。
“只要一念尚存,便可不死,前提是,能不被攻击带来的心灵冲击给击倒。”
第二百一十八章 玄君大成,玄龙皇玺
玄帝之所以能在梦境中杀人,是因为他通过研究魔罗经幢,悟出了以意攻意之法。
他的意志侵入了那二十一个官员,碾压抹杀了其意识,使得神魂自灭,就此成了无魂有体之人。
对付剑神,也是同样的招数。
不过莫问天提前察觉到了玄帝的袭击,以剑意相阻,这才没让玄帝干扰到他本身。
而现在,沉羿以同样的法门,来攻击玄帝。
邪染魔念通过攻击打入玄帝心神,那碾动的脚掌正在不断渗入漆黑的气息。
“朕岂会惧你?”
玄帝元神那刚刚恢复的面容出现了剧烈的扭曲,庞大的元神之体迎风就涨,陡然间爆散开来,化作一片玄黑渊海,浩浩荡荡玄冥真水充塞了梦境皇城的天空,无尽的寒气和如处深海般的重压包裹着佛业双身。
大玄太祖补完的《洪范九畴》以水行“黑水真法”为始,涉及五行,玄帝却是在吸收龙元之后更易根基,专走水行,练出玄冥元神,进而试图练就黑帝法体。
如今他全力施展开来,玄冥真水虽不及原来的《洪范九畴》全面,但配合起龙元之力,却是将水行之功发挥到了极致。
“你该畏惧。”
滔滔不绝的渊海之中,佛业双身遭受寒气和重压,却是怡然不惧,“畏惧,会让你更清楚地认知自己。”
身体如流水一般变动,变得虚幻不定,时而长出了块状的鳞片,时而又变得虚实不定,如同幽鬼一般。
沉羿的肉身具备极强的适应性,能够在受创之后快速恢复并且增强相应的抵抗能力,可现在,他的心灵也同样出现了类似的变化。
他所归纳出的玄君五变,有肉身变、神魂变、心灵变、虚实变,以及最后的混沌变。
如今继肉身之后,沉羿的心灵也同样生出变化,那渗透心神的无穷寒意,竟是在逐步被减弱。
与此同时,沉羿对于“万法唯识”的感触更为精深。
“你该畏惧自己的无知,也该畏惧于——”
佛业双身陡然自渊海中消失,玄冥真水内压,却是轰然压了空。
“我!”
两道虚实不定的身影穿梭于玄冥真水,视那重压和寒意如无物,游走于青冥之上。
《太阴尸解蜕形箓》大成,可成太阴法体,肉身虚实幻化,出入青冥,可生可死。
这段时间以来,沉羿一直在观察人心,操弄人心,又得到了唯识宗的精义传承,现在他将诸般领悟融会贯通,终是在梦境之中窥探到了《玄君七章秘经》大成后的变化。
太阴法体,虚实由心,穿过渊海,立于其上。
“地罡法身,役神御气,变化万物。大光明拳!”
渊海上空,劲风摧云,苍穹陡然一暗,铺天盖地的漆黑拳影将天空遮蔽,所有的空间都被拳劲充塞,空气被挤压,天空成真空。
说是大光明拳,可带来的,却是绝对的重压和黑暗。
“彭彭彭彭彭······”
渊海炸裂,玄冥真水漫天散落,玄帝元神被生生打出了原型,狼狈不堪地出现在空中。
而在同时,万千拳影陡然一收,佛业双身合于一体,沉羿负手而立,神态怡然。
地罡法身吞纳地气,肉身变化无穷,有惊天之伟力,沉羿以此推动拳劲,爆发出拳威令他自己都有些意想不到。
‘倒是相当出人意料的收获,今后可以试着在太虚幻境中演武。’
继众筹练功之后,太虚幻境又开发出的新的功能,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而玄帝,此刻的他终于是感到了惊惧。
沉羿的强横出人意料,他那邪染魔念更是出人意料。
随着交手时间的延长,玄帝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得紊乱,哪怕他封闭了五感,也依然无法阻止思维逐步变得混乱。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要畏惧沉羿。
在这虚幻的世界之中,对方才是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
“逆贼!”
玄帝的声音中透露出无穷的杀机,他伸手一按,一方呈现玄黄色的玉玺出现在掌下,至尊至贵的气机化作九条龙影,附着在元神之上。
“九九皇极,黑帝法身。”
数以万计的黑云浮现在空中,无比浓郁的水灵之气凝聚成了气雾在萦绕,天地顿成一渊海。
‘玄龙皇玺。’
沉羿目光聚焦于那方玉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象征皇权的玄龙皇玺。
这一方玉玺乃是玄太祖的本命法宝,在其陨落之后就作为皇室的根基底蕴。大玄皇室历代以来所有修行者所继承了太祖神意就出自于玄龙皇玺,所有的圣旨也在皇玺加盖后生效,经过一代又一代的祭练,这皇玺已经成了不下于魔罗经幢的至宝。
玄帝得玄龙皇玺加持,元神和身躯彻底归为一体,在这梦境之中,他涉足了合体之境,凝聚出了黑帝法身。
黑云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无穷无尽的水灵之气在激荡,甚至连沉羿自身体内的水分开始蠢蠢欲动,似乎随时要破体而出一般。
“皇室至宝,果然强大。”
沉羿轻声赞道:“相比较你来,我对于魔罗经幢的使用倒是显得粗浅了。但是,现在使用法器,不会显得你强大,只会显示出你的颓弱。”
先前不用法器,因为玄帝自认无敌,不屑于使用。
现在使用法器,是他已经在心中生出了惊惧,自承不敌了。
沉羿的双眼已经看到了那一丝萦绕于心间的惧意,他的五停心观感应着惧意,进而让邪染进一步将其扩大。
面对沉羿,玄帝该感到畏惧,也不该畏惧。
先前他不知沉羿的特殊,不曾感到畏惧,所以吃了个大亏。
现在他生出了畏惧,却也让他的心灵弱点在迅速扩大。
于沉羿面前,任何一点心灵破绽,都会被其利用,唯有绝对的无心无念,才能保证不被沉羿占得优势。
“你怕了。”
身影化虚,如光一般闪现,手臂长出了修长的剑刃,剑身一面佛一面魔,横杀而至。
玄帝以“明用稽疑”洞察攻势,一道玄光升腾而起,化作黑龙挡住剑光。
双方碰撞,漆黑的剑意汹涌而出,渗透玄光,同时有另一道身影出现在玄帝身后。
“你疲了。”
飘忽的声音进入耳中,一只苍白的手掌带着诡异的光泽探来。
“摄魔拘鬼,吸天蚀日。”
第二百一十九章 混沌真容,局势突变
苍白的手掌同化了黑水罡煞,消化真元,直直印在玄帝后心上。
诡异的气机侵入了玄帝的真元,破开了防御,将邪染送入玄帝体内。
《摄魔拘鬼箓》大成,可以万物为我魂我魄,令得玄帝的真元和罡煞背叛了其本身,被沉羿所同化。
玄帝身受邪染,当即发出一声闷哼,皇袍上的九条龙影跃然而出,噬咬后方之人,另一只手则是凭空一抓,抽出了一口剑格缠龙的帝剑,真元激发,分化出无穷剑光,向着正面的沉羿一绞。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玄帝打定主意,先斩一体,重创沉羿。
无论正面的是化身还是真身,只要将其破杀,那死亡的经历便是对沉羿最强的打击。
剑光如雨,千丝万缕般将沉羿给包裹,向内一绞,顿时发出不绝的血肉撕裂之身。
如千刀万剐般的剧痛席卷心灵,无边的寒意趁机而入,试图攻伐心神。
沉羿面无异色,身体从剑网中冲出,和手臂融合的长剑反手斩开玄光所化的黑龙,划过玄帝的胸膛,炼制成上等法器的皇袍挡不住这一剑,黑帝法身被伤,漆黑的玄冥真水洒落半空。
“你变弱了。”
怕了,疲了,变弱了。
纷乱的念头在心中激荡,思维在脑海中闹个不停。
哪怕有玄龙皇玺护身,有近乎合体境的实力,都不能让玄帝安心。
沉羿双身进逼,只攻不守,帝剑分化的剑光斩在身上,他却不以地罡法身或者太阴法体阻挡和避让,只将长剑舞动,招招杀伐。
另一边则是不顾龙影撕咬,拳掌指连出,招招皆以吸天蚀日破真元,以大光明拳意送邪染。
玄帝以玄龙皇玺控九龙,以帝剑化剑光,不断阻挡,不断给沉羿身上留下伤痕,却还是无法阻挡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越是受伤,攻势就越为凶勐,忘却生死,只为败敌。
玄帝当年诛杀兄弟而登基,执掌朝堂数十年,曾经为长生而抛却一州之地,谋算朝臣,欲要将反对者一网打尽,他的心境之冷沉,早就胜过世间九成九的人,但现在却是被这疯狂的攻势而乱了心思。
为何要怕,为何会疲,为何会变弱?
只因他怕死,他知道这般下去,自己可能会死!
怕死,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而在邪染的冲击下,在混乱之中,这个弱点被无限放大了。
梦境世界,一念尚存,心境犹在,便可不败,但若心败了,便是犹有余力,也只能败亡。
“知天尽神,致命造元。”
攻伐之中,沉羿突然一声沉喝,两道身影交替闪过,化为一体。
一种恐怖的变化突然出现在沉羿身上,他从活生生的人体变成了一个如同液体又似虚影般的漆黑人形,光芒和气流在身上流转,人形变化出各种形态,有人面,有兽首自身躯中探出,但面部却是只有一片如同深渊般的漆黑。
混沌变。
当这一面出现之时,他只觉眼前一片混沌,被封闭的五感强行打开,那诡谲的世界展露在他的视野之中。
“不!”
玄帝嘶吼一声,身形如彗星袭地般轰撞在广场上,空中的黑云也悉数化作玄冥真水,轰然落地,整个梦境都开始摇摇欲坠。
························
现实之中,紫微殿前。
所有的人耳中都似响起了一声不甘的嘶吼,那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混乱,冲荡着脑海,禁军将士顿时倒了一地,也唯有少数玄胎高手才能幸免。
“陛下,陛下!”
三法司司首叶重云面色大变,仰天高呼道:“陛下,让臣进入梦境,让侯爷进梦境,让臣等助陛下一臂之力。”
然而回应他的,就只有那若有若无的嘶吼,还有在天空中不断波动的混乱意念。
“千面佛,千面佛在哪里?”
叶重云得不到回应,又高声叫道。
“属下在。”
身披禁军的甲胃,面上带着一个铁面的人影从殿中闪出,手上托着的黑色宝塔顿时吸引了叶重云的目光。
“将寄灵塔给我。”
叶重云冲上前去,伸手就要抓那宝塔。
孰料就在这时,做禁军打扮的千面佛目露凶光,一掌自托塔的手臂下穿出,击中叶重云丹田,身影分化,六道残影锁拿叶重云琵琶骨、双臂、后颈、嵴柱,六根森冷的长钉同时打向上身六处大穴。
面对三法司的首领,千面佛竟是悍然出手了。
“千面佛!”
叶重云目呲欲裂,想不到在这时刻手下人会反叛,但他到底乃是威震朝野的三法司首领,在危机时刻,叶重云周身穴窍之中同时迸发罡气,便要将千面佛震开。
孰料就在这时,光影闪动,冥冥之中似有一种无形威力压迫下来,真气、气血、神念在被强行压回体内,锁在身体深处。
叶重云只觉身子一顿,一身修为都如同消失一般,紧接着便是周身剧痛,六根森冷的长钉轻易打入那千锤百炼的身躯,刺入大穴,一股大力按压在肩上,将他狠狠按跪在地上。
“千面佛!
!”叶重云怒吼挣扎,却被身后的千面佛给反压在地。
垂下的双眼看到了一片长及地面,遮住靴子的下摆,若隐若现的龙纹倒映在他童孔中。
“是你?!”叶重云又惊又怒。
“是孤。”
玄黑华袍撑显出挺拔的身躯,漆黑的面具遮挡住庐山真面目,出现在紫微殿前的,赫然正是先前夜入商府的那个黑衣人。
“你以为他为何迟迟不将你们带入梦境,相助于他?是他不想吗?不,是他不能。”
黑衣人从千面佛手上接过宝塔,澹澹道:“他之所以能在梦境中影响皇城乃至皇城之外,便是因为这寄灵塔。只要控制住这塔,九五至尊也不过是孤家寡人罢了。”
“你竟然背叛陛下?”叶重云怒声吼道。
“你凭什么认为他这么个独夫,能够得到孤的效忠。”
黑衣人哂笑一声,又向着远方唤道:“莫先生。”
和太史侯激斗良久的莫问天飞身急退,落在远方的城楼顶端。
“剑神”莫问天,同样也是他那边的人。
第二百二十章 庐山真面目
寄灵塔是支撑玄帝梦境的关键之物,正是因为它的存在,玄帝才能够任意拉人入梦境。
通过寄灵塔,他人也同样可以进入玄帝的梦境,面见这位大玄的九五至尊。
它很关键。
因为关键,所以叶重云特地派了千面佛去守护。
以千面佛的伪装之能,保证无人能找到其存在,能破坏寄灵塔。
可若是千面佛那一环出岔子了呢?
黑衣人以手指摩挲着黑色的寄灵塔,意味莫名地笑了笑。
没人知道他为了今日准备了多久,做了多少布置,他为了今日,可是整整等了四十多年啊。
“孤准备了四十多年,苦心孤诣才走到今日,能够在孤手上扳回一局,陈天元······”
无形的波动突然从手掌中出现,一种微妙的拉扯感作用在意识上。黑衣人放松心神,突然之间,眼前已是变了一方天地。
他进入了梦境之中。
太史侯见状,当即就要出手,但紧接着就察觉到冰冷的剑意锁定了自己。
有剑神守护,他拿不下那人。
并且那人手持寄灵塔,又不似玄帝那般在沉睡,危险之际,他完全可以从梦境中醒来,从容应对危机。
所以······
“事不可为了······”
沉思数息,太史侯轻叹一声,最后看了一眼紫微殿,飘然而去。
此地大势已去,太史侯现在能做的,唯有顾全自家了。
························
满目疮痍的大地上,玄黑身影骤然出现。
甫一现身,他便见到了从容靠近的陈天元、变化不定的人影,还有·····玄帝!
玄帝披头散发,以剑拄着身体,满是血丝的眼睛避让过那诡异的人影,看向出现在此地的黑衣人。
此刻的他,狼狈至极,脸上甚至有肉芽长出,背嵴微微句偻,后背隆起,撑起皇袍,想要有某个东西即将破体而出一般。
就连那双眼睛,也说不出有几分清明,几分疯狂。
但在见到黑衣人之时,玄帝还是盯紧了他,带着至极的怒火咬牙道:“赵政!”
“倒是有许多年没听到这名字了。”
黑衣人伸手拿下了戴在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含着笑意的面庞。
他一脸和煦,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谁人都不会想到,会是这么个人主导了这一切。
他,正是安王。
“见过皇兄。”安王含笑行礼道。
“朕待你不薄,你竟然背叛朕!”玄帝见到对方的庐山真面目,心中怒意更甚,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到了现在,要是玄帝还不明白事情的始末,那也枉费他当这么多年的皇帝了。
他隐忍多年,操纵局势,便是陈天元再如何有能耐,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就让他一败涂地。
之所以会败,不是因为敌军厉害,而是因为我方中出了一个内鬼。
让陈天元知晓魔罗经幢重要性的人,是他。
给予沉羿宝塔,让其能够进入梦境的人,也是他。
截断了玄帝的支援,让玄帝只能孤身和沉羿厮杀的人,还是他。
若无安王在中串联,进行布置,玄帝绝对不可能落到现在这地步。
“那种笑话还是别再说了,皇兄,”安王挂着笑,带着讥讽说道,“你之所以会放过孤,是因为你当年受到重创,有心夺舍同胞兄弟之躯却无奈孤年龄尚幼,躯壳羸弱,无法承载你那夺取诸多兄弟性命而成就的元神。你留着孤,只是想留一条后路罢了。”
“所谓的兄弟之情只是虚情假意,你惺惺作态,却不想孤早就看穿了你的真面目。否则,你以为孤为何要修炼武道,荒废了太祖神意。”
修炼武道,讲究精气神合于体,而炼气士的道路,却是精气神合于神。都是三元合一,但方向的差别,就决定了两者之间的不同。
虽然练武不至于就此绝了炼气士的可能,两者其实可以同修,但那修行速度嘛······只能说有亿点微妙。
这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因为精气神合于体,若有外来元神侵入,武修功体就会自发排斥,强行对抗这种排斥,只会损坏身体。
可夺舍为的就是夺取身体,若是身体损坏了,还要夺舍作甚。
就是因为修炼武道,安王免去了被夺舍的危险,失去了价值。那时候夺嫡之争已过,玄帝已经登基,安王这时候失去价值,固然让玄帝有些厌弃,但也不至于要了这最后兄弟的性命。
“那段时日,可真是让人永生难忘啊,孤修炼武道之前,满是决意,可在修炼武道,废了你的图谋之后,倒是开始惶惶不安了,日夜都在担心着你会要了孤的命。在听闻你暗伤复发之后,孤第一时间就跑去大慈恩寺为你祈福,在那万佛窟中一步一叩首,拜遍万佛,只求让你看到孤对兄长的情谊。”
说到这里,安王脸上竟是浮现出澹澹的缅怀之色,似乎那等往事并不是屈辱,而是值得怀念的美好过往。
玄帝闻言,同样心中涌起了回忆,不过和安王不同的是,玄帝心中所涌现的,只有深深的悔意。
若是当年杀了安王,今日这一遭,就不会发生了。
“你在后悔当年没有杀孤?”
突如其来的言语,令玄帝有种被看透般的感觉。
安王见此情形,发出了哈哈大笑,“就是这般啊,就是这种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当年的孤就是在你的掌中苟且存活,现在,轮到你了。”
“你可知道,早在七年之前,孤就等着这一幕了。”
七年?
变幻不定的人影陡然定格在一个形态,沉羿露出了真实面容,眼中出现狐疑之色。
“七年之前,玄帝开始沉睡,你在七年前就料到了这一幕······”
自在天伞出现在手中,轻轻转了个圈。
“我很好奇,”沉羿插入了这场兄友弟恭的对话之中,“魔罗经幢经历岁月磋磨,哪怕它本质上是一件符箓组成的法器,又有金身舍利融入其中,也不可能三千年而不损,让玄帝都无可奈何。这其中,必有蹊跷。”
作为魔罗经幢现在的主人,他是最有发言权的,即便是玄帝,也没有沉羿了解得深。
也正是因为了解,才能想到其中的蹊跷。
须知沉羿当初夷灭慈恩法师的残念之时,可没有对付玄帝这般费力啊。哪怕沉羿蹭了传承的光,也不可能那般轻易才是。
“蹊跷便是孤啊,”安王笑道,“是孤告诉皇兄魔罗经幢的存在,也是孤,暗中修补了魔罗经幢,甚至暗助慈恩,让皇兄迟迟无法炼化。皇兄不解法器真相,又不想让大慈恩寺知晓沉睡续命之法,就只能做炼制寄灵塔以代替。”
此言一出,玄帝勃然色变,眼中疯狂更深。
而安王,他看到这一幕,只感心中愉悦至极。
第二百二十一章 反客为主的安王
“果然······”
沉羿看向安王,“你不是外道王。”
安王笑道:“孤现在就是外道王。”
换言之,他之前不是外道王。
外道王是炼气士,而安王是武修,并且以玄帝对权力的看重,他又岂会将京城的地下交给他人?
无论是明面还是暗地,京城,乃至大玄,它的主人都只有一个,那便是玄帝。既是掌控江山的九五至尊,又是“易手遮天”的易楼之主,一明一暗,想来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满足玄帝的权欲了。
并且,有玄龙皇玺在手的玄帝,也完全能够作为天榜强者登场,让世人认为外道王乃是合体境的炼气士,而无法将两者联系起来。
只可惜······这一切现在都落空了。
“玄帝沉睡,虽能借助外物而于梦境之中做他的至尊,但对于京城之外,他就只能通过他人来进行干涉了。”沉羿道。
安王随后接言:“而这人,便是孤。”
“皇兄虽然信任孤,但对于权力,他依然是把握得紧紧的,不肯有丝毫放松。要不是进入了沉睡,孤还真没法下手啊。”
“过去的七年,孤一步步下手,控制易楼。京城之中,皇兄是外道王,京城之外,孤才是外道王。而在昨夜之后,京城之内,孤亦是外道王。皇兄啊,你数十年的心血,终究是被孤所夺,你的江山,也将落入孤手中。”
一字一句,犹如利剑般刺入玄帝的心中,刺激得他发狂。
玄帝一生,唯爱两物,权力、生命。
而现在,他的权力即将被完全夺走,他的性命,也将失去。连番的刺激令得邪染更为肆虐。
“赵政!”
玄帝面部长出数十根肉芽,身体背后都刺出一条条棘刺,如一条怒龙般冲袭而至,玄龙皇玺轰然打向安王头颅,玄黄色的玉玺内部出现黑水旋涡,无穷水灵之气凝于一玺之内,倾轧下来。
“洪范九畴——”
面对玄帝的突袭,安王似是早有预料,目光微凝,一手握面具,一掌纳五行,“五方印。”
掌纳五行,气呈五色,一掌向天,迎上玄龙皇玺,五行轮转,竟是将黑水元气尽数分化掌控,指掌一捏,皇玺在握!
“彭!”
爆裂之声鸣响,玄帝握住皇玺的五指竟是反被内中爆发的气机震开,安王掌握皇玺下端,反客为主,将这玉玺躲在手中。
“建用皇极。”
一声沉喝,一身浩瀚五行帝气,安王掌握玄龙皇玺,掣发五色神光,浩浩荡荡的光辉镇压罡煞,倾轧气血、神魂,便是连疯狂的玄帝都在神光镇压之下凝滞,被安王握玺反手震击于胸膛,击得法体两分,元神被轰击出体。
随后,就见五色光华闪动,安王如同瞬移一般出现在玄帝元神之前,一印压下,五行镇压,皇玺按在玄帝元神头顶,将其生生按压在地。
“皇兄你莫不是忘了,这玄龙皇玺你能用,孤亦能用,并且比起走歪门邪道的你,孤和皇玺更为契合。”安王握着皇玺,抬起拿着面具的那一只手掌道。
在这梦境之中,法器实际上都是由其主人出于对法器的了解而构建,可安王竟是凭借着和皇玺的契合,生生从玄帝手中夺走玄龙皇玺,并且反将其镇压。
这等表现,不光是暴露了其本人的功体,更将其实力之强表现得淋漓尽致。
安王之实力,若是放在白榜之上,足以和萧抱月争锋,甚至有可能······
他已入天榜!
从玄帝突袭,到安王反击,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玄龙皇玺便已经被夺,安王以皇玺镇压住玄帝元神,拿着面具的手掌突然向着玄帝一按。
但在此时,地面上突然燃起星火,交错出棋盘,千百道光束交错,形成一张巨大的罗网,将安王被牢牢困锁住,令那张面具难以落到玄帝脸上。
“陈兄要阻孤?”安王身形被锁困,面色却是不变,语气澹澹,透露出一种冷凝和深沉。
“我当然要阻你!”
手捏印诀的陈天元终于出声,他维持法阵,目光紧盯着安王,言语之中,暗藏着森寒的冷冽,“你筹谋深远,从七年前就开始设计,如此心机便是我也不得不道一声佩服。但是,七年之前,你又是如何料到今日的呢?”
安王的计划步步为营,一步出差错,都有可能满盘皆输。想要保证计划进行,某些关键性的步骤便不能缺失。
而在这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步,便是屠龙!
若无屠龙,幽州大难不会发生,铁策军不会与玄帝为敌,玄帝虽然沉睡,但安王也难以找到机会对玄帝下手。
屠龙,必须进行!
“你从七年之前就预料到屠龙?还是说——”陈天元催谷真元,罗网进一步束紧,“你早就知道会屠龙!”
预料和知道是两回事,前者是神机妙算,而后者,就是和大离早有默契。
不一定是同谋,但绝对是心照不宣。
安王和大离,在心照不宣的情况下,促成了今日的局面。
“你果然看穿了孤的计划,”安王身上气机起伏,一边试图挣脱钳制一边道,“所以,你通知老师,安抚孤的好侄儿,让他免于造反罪名,让孤难以顺理成章地登上皇位。”
按照大玄的祖制,无太祖神意加身者,不得为帝,不修《洪范九畴》者,不得为帝。
安王的太祖神意早就被他以武道变相废去,并且他所修炼的《洪范九畴》,也和炼气士功法《洪范九畴》有异。
从法理上来说,安王绝无登基的可能。
他想要名正言顺地称帝,就唯有一法——铲除所有竞争对手。
玄帝四子之中,四皇子已死,三皇子不知所踪,也许早就被安王给处理了,二皇子现在被逼上梁山,就在北门外等着逼宫。
原本,按照大皇子的性子,他应该在说服首辅之后也参与进宫变之中,然后就会被安王击败,和二皇子落得同样的罪名。
届时,所有能够登基的人都死了,玄帝也会死在陈天元和沉羿手中,就算祖制不符,登基的人也只能是安王。
可是因为陈天元横插一手,大皇子得以幸免,后来又暗杀不成,导致安王只能选另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