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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雾矢翊     妻调令txt下载     妻调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4章

        当曲大太太亲自过来将余家退亲的事情告诉三房的人时,季氏几欲昏厥。

    不过除了难以接受得快要晕厥的季氏外,曲家姐弟几个很是镇定。

    曲湙脸色虽然有些难看,但还算平静,盖因昨日余家过来向曲家说明原因退亲时,他也被大伯叫过去,在大伯的书房里亲耳听了余长昊的解释,倒是没有多愤怒。

    只是这个年龄还不算大的少年,早已经推测出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不能成的原因。他到底比内宅的妇人自由一些,与骆家族学中的弟子有往来,骆承风也一直对他示好,纪凛私下更是对他颇为照顾,还有叶长青对他的指点,东拼西凑,他很快便能知道曲余两家的婚事不成皆是受了平阳侯府的连累。

    当初这桩婚事是平阳侯府促成的,如今仍是受平阳侯府连累解除了,真是成也骆家,败也骆家。

    曲湙心头有些复杂。

    随着年龄渐大,他明白了很多道理,世间一切不过是权势的角逐罢了。人活在这世上,便要遵守世人定下的规则行事,在这个世界,家族的势力、得力的姻亲都必不可少,也切割不断。平阳侯府是大姐嫡亲的外祖家,纵使心里埋怨平阳侯府,觉得平阳侯府行事不妥,有心远离,却也不得不承认,平阳侯府和大姐的关系,注定是无法分开的。

    只要说起曲家三房的大姑娘,都知道平阳侯府是她的外祖家。

    曲沁和曲潋也很平静,她们比曲家更早得到消息,也知道这桩婚事不成,所以听到时很冷静。而姐弟三人的冷静,看得曲大太太眼里,不禁有些诧异,以为曲湙先前回来和家人说过了。

    曲湙虽然在余家退亲时去了榆林胡同,这是因为他是三房唯一的男丁,这种大事自然要请他过去,可是得知余长昊退亲的原因,曲湙一时间难以启齿,总担心伤了大姐的心,便没有说,打算缓个两天。

    可没想到第二日,大伯母便上门来了。

    季氏虽然被余家退亲打击得快要晕厥,但是在晕厥之前,她还是很坚定地撑住了,先是询问余家退亲的原因,那神色,仿佛如果余家无缘无故退亲,她就可以去拼命。

    曲大太太看得愣愣的,她一直以为季氏没主见,只会在小佛堂折腾,没想到关系到儿女的事情时,就像只护崽子的母鸡,就差没咯咯咯地叫起来了。当下她便委婉地将余家退亲的缘由说了一遍,都是生过孩子的妇人了,虽然说得婉转,但是秒懂。

    同样秒懂的还有曲家姐妹俩,两人皆有些意外,没想到余长昊会找这样的借口退亲,并且将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如此一来,余长昊自己承担了所有的压力,就算退亲,也是为了曲家好,正常爱护子女的父母长辈,都不会将自家姑娘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的。

    曲潋不禁猜测起来,不知道这是余长昊的借口,还是他的身体真的受损。如果是他找的借口,不得不说,这个少年还是很正直很有担当的。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这门亲事是结不成了,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季氏木木地坐在那儿,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反应好。诚然若是余长昊真的身体有损,余家退亲还是为了曲家好,免得自家闺女嫁过去守活寡。可是这一退亲,对曲沁的名声还是有损,以后说亲也不容易。

    曲大太太劝慰道:“三弟妹,你也别太难过,咱们家沁儿如此品貌,还怕再不到好的么?况且沁儿的外祖家还是平阳侯府,平阳侯府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好话劝了一大箩筐,季氏终于振作一些,拉着曲大太太的手道:“大嫂,你认识的人比我多,沁儿的婚事,还要靠你们帮忙相看。”说着,低首拭了拭泪,说道:“我是个没本事的,总怕连累了几个孩子的亲事,幸好有孩子他们大伯帮衬着。”

    曲大太太自然满嘴应了,暗忖不必三房开口,光是丈夫现在对三房的愧疚,就会放在心上,巴不得再找一个比余家更好的来配曲沁。

    在曲大太太上门解释时,平阳侯府那儿也正在接见余家人。

    余老夫人、余尚书夫妻亲自陪余长昊去平阳侯府,这等阵势除了对平阳侯府的重视外,也是对平阳侯府的一种态度,若是平阳侯府得理不饶人,想要欺负余家人,那余家人也不怕的。

    余尚书对平阳侯府没好感,他心里门儿清,若非平阳侯府行事不着调,想要当墙头草,惹了那些心眼小的皇子,余曲两家的婚事会变成这样么?侄子所受的罪,也是平阳侯府造成的。

    等余家表明了来意,骆老夫人第一个不答应。

    “我那外孙女哪里不好?”骆老夫人气得嘴唇都有些发颤,纵使她心里有准备,还是被气着了。

    余家人让余老夫人将左右摒退,再次将昨天在曲家退亲时的理由重复了一遍。

    骆老夫人久久不能言。

    她怀疑这只是余家的一个借口罢了,余长昊确实遭了大罪,看起来精瘦了一些,行动却无碍,实在无法想象他的身体哪里受损。骆老夫人怀疑余家定是知道了平阳侯府去年那事情,生怕连累到自己,所以才会退亲,与平阳侯府、曲家划清界限。

    这个怀疑在余老尚书强势而讽刺的神色中,骆老夫人和骆大老爷等人都肯定了。

    骆老夫人还是觉得余家这门亲事真的很不错,如果能不退婚就好了。只是她还想劝说一下,却没想到余家会这般强势,甚至摆出一副无论如何都要退亲的架势,让骆老夫人无法再逼。

    到底是平阳侯府的原因才害得余长昊受罪,将这桩婚事弄成这般,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找不到证据,根本只能吃这个亏罢了。

    骆大老爷却对文臣圈子并不在意,所以对余尚书的强势难免有几分不满,只是再不满,见着余家为了退亲,连身子有损的话都说出来了,如果还想要将外甥女嫁过去,不免有倒贴的嫌疑,曲骆两家都丢不起这个脸。

    等余家的人离开后,骆老夫人坐在那儿久久不语。

    “娘……”骆大老爷小心地唤了一声,生怕气坏了母亲。

    骆老夫人确实很埋怨儿子们做的事情连累了外孙女,可是外孙女再亲,也亲不过传承家族的儿孙,她就算想要为外孙女讨个公道,难不成无视了骆家的利益,对上儿子们不成?手心手背都是肉,让骆老夫人心里十分煎熬,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女儿。

    这般煎熬之下,骆老夫人终于熬不住病了。

    曲家接到骆老夫人生病的消息时,忙过来探望。

    季氏不清楚其中的内情,以为骆老夫人是为了曲沁被退亲之事病倒的,心里颇为感慨。曲湙和曲潋心里不以为然,唯有曲沁是真心难受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说什么都迟了,而且她也有自己的打算,对骆家其他人她可以无视,但对两辈子都因为自己而病倒提早过世的外祖母,她心里还是在意的。

    曲沁担心骆老夫人像上辈子那般早早地没了,便决定留在了骆老夫人身边侍疾,让母亲和弟妹们先回家。不过曲潋不放心姐姐在骆家,也自告奋勇地留了下来,住到姐妹俩在骆家常住的院子里。

    得知曲潋来了,骆樱很是高兴,趁机过来找曲潋说话。

    “别担心,凭沁表姐的人品,定然能找到个更好的。而且这次祖父、祖母都觉得对不起沁表姐,已经发话了,要我爹娘和叔伯们都出力,定要再给沁表姐挑个更好的。”骆樱叽叽喳喳地将自己家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最后道:“余家算是有良心,让曲家去退亲,对外的说法也偏向曲家,这样对沁表姐的名声损害小一些。”

    虽说退亲总要有伤害,不过一般由女方去退亲,比男方来退亲的伤害比较小。这次余家亲自登门退亲,但是对外时,便是由女方去退亲,说是两人八字不合才退亲的,给足了曲家面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所以就算退了亲,曲余两家并未因此而交恶。

    曲潋心里叹了口气,对骆樱道:“我对你们家给我姐挑的对象有些没信心了,生怕又起什么波折,除非……”除非由皇帝亲自指婚,没人敢在其中生事。

    “除非什么?”骆樱奇怪地看她。

    曲潋摇头,不想说这些丧气话,转移了话题,问道:“对了,你的亲事有着落了么?”三月份初时,她便听说骆家正在给骆樱相对象,那时候因为余长昊出事,曲潋根本没时间关注,所以也不知道骆樱的情况。

    听到这话,骆樱却扭捏起来,在曲潋不断的追问下,终于扭扭捏捏地透露了自己结亲的对象,竟然是骆大夫人的娘家侄子,也是骆樱的表哥刘羽,刘菁的亲兄长。

    曲潋眼睛都要瞪大了,掩嘴道:“菁表妹不是一直想要嫁给七表哥么?而且你对那位刘表哥有什么想法?”她和骆樱也算是认识很久了,也没见她和承恩伯府的哪位表哥亲近过,整就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所以想象不出来她怎么会突然同意了。

    “可我娘不同意啊,我七哥也不同意!”骆樱理所当然地说,“强捏的瓜不甜,菁表妹再想嫁给我七哥,我娘也不会同意的。我知道我娘的意思,她想要给七哥寻找一个家势对七哥以后出仕有利的妻子,已经不需要再和承恩伯府联姻了,所以菁表妹和我七哥是没可能的,不然舅舅也不会同意我和羽表哥的亲事了。至于羽表哥……”

    说到这里,她捂着红通通的脸颊,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对曲潋道:“你知道么,这桩婚事还是羽表哥自己提的,我以前都没怎么注意过他,我舅舅家的表哥可多了,哪里注意得完?所以那一次,他竟然来我面前,说他一直心仪我,想要娶我为妻,那一刻,我真的呆住了……”

    娶儿媳妇和嫁女儿不同,娶儿媳妇不仅要挑对方的人品才貌,还要挑家势,一个对儿子的前途有帮助的儿媳妇,将来儿子分家后,还有妻族帮衬。而嫁女儿则不同,看的自然是对方对自家姑娘的重视程度,骆大夫人对嫁女儿没那么多挑剔,娘家足够重视女儿,那刘羽看着也对女儿十分上心,便答应了。

    曲潋看她一副陷入爱河中的样子,顿时无话可说。

    原来骆樱这妞还是个迟钝的,非要人将话挑明了,才知道对方心仪她,而知道后,可能是接触过,以前也有点好感,那刘羽再发动攻势,便将她拿下了。

    这也太简单了吧?

    曲潋心里有些担心,生怕这妞被恋爱冲昏了头,忍不住道:“恭喜你了!不过你也别一心只顾着谈恋爱,还要多看看才行,毕竟以后你可不只是嫁一个人,还要嫁到他家去,融进他家中。”

    骆樱不在意地道,“我自小常去舅舅家玩,对那里熟悉得很,就算嫁过去了不过是换一个地方住罢了。你放心啦,我又不是傻的,会被人欺负么?”

    曲潋无话可说。

    两人的性格完全不同,曲潋看着就是一朵小白花,但是她骨子里却颇有韧劲,习惯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世人,直到发现对方真心相待,才会许以真心。而骆樱也有些小聪明,甚至有些事情也看得透,可是本质上她还是喜欢任性行事,觉得好就好,不好就不好,容易相信人。

    所以,两人的性格注定了她们看事情的不同,也注定了两人生活方式的不同。

    对曲潋的担心完全没感觉的骆樱在羞涩地捂脸说完了自己与羽表哥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后,又八卦起了曲潋的婚事,“说来明年你也要及笄了,是不是及笄后就要出嫁了?镇国公府那边有什么打算?哎,我娘想要再留我两年,舅舅家的儿子多,羽表哥也不急着娶妻,所以同意了我娘的意思,让我和羽表哥今年先定亲,等两年后再完婚。”

    曲潋听罢十分羡慕,她犹豫地道:“我也不知道,这确实要看镇国公府那边的意思。”

    这时代的大多数姑娘家都是及笄后就出嫁的,当然也有爱惜自家姑娘的人家,希望将自家的姑娘多留个一两年,就算留到十八成亲的也有,只要两家商量好便成了。

    曲潋也觉得十五岁成亲,简直就是糟蹋未成年少男少女,可是架不住这时代的风俗就是如此,就算十五岁生娃,那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看纪凛那模样,无论哪个人格,有时候看她的眼神仿佛恨不得将她吃了,让她心里挺担心的。

    自从过年两人吵架的那次,纪凛大晚上的翻墙过来找她时,曲潋便发现了他的异样,有时候他的眼神特别的恐怖,让她心里总种不好的预感,然后发现想要谈个纯纯的恋爱真不容易。

    男人和女人的思考方式、行事方式总是不一样。

    她喜欢和他走在阳光下,牵牵小手、抱抱就满足了。

    但他更愿意将她娶回家,好这样那样再这样,将她吓坏了。

    恐怕,以纪凛的心思,及笄后就要将她娶进门了>__<。。

    难道少年长成男人的过程中,一定要改变这么大的么?将那个美好干净的如玉少年保持在最初的样子不好么?

    *****

    自从元宵过后,纪凛便被皇上拎进了金吾卫当差,这对于勋贵出身的弟子而言,是一件十分荣幸的事情,证明皇帝的关注和恩宠。

    京中的王公贵族,与读书人不同,他们多数依靠的是宫里的那位帝王的恩宠,帝王的恩典能让一个家族繁荣三代,同样帝王的厌弃也能让一个家族倾刻间便跌入泥潭。所以,勋贵之间,一般都是削尖了脑袋想要在皇帝面前露个脸,只要能让皇帝记住,那么前程便能稳稳的了。

    作为镇国公世子,纪凛从出生起,便被授了个五品的官职,虽然只是个闲职,但也代表了帝王的宠爱。或许有人不以为然,觉得纪凛能得到这些,纯粹是得了先人的余荫庇护,不过是皇帝的补尝罢了。

    老镇国公一生征战,保家卫国,最后战死沙场,是个英雄般的人物。老镇国公死后,皇帝自然要补尝镇国公府,在淑宜大长公主的提议下,便补尝到了纪凛身上。

    纪凛从一出生开始,便备受关注。

    宫里的皇帝太后都惦记着他,等他到束发之龄时,皇帝便迫不及待地将他拎进了金吾卫,简直让人羡慕嫉妒恨。

    进了金吾卫后,纪凛花了很少的时间便适应了自己的差事,同时也很快和同僚打好了关系,虽然依然有看不起他的人在,但大多数的人对他还是抱着友好的态度的。

    七日轮值后,便到了纪凛休息的时间。

    他出了皇宫后,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阳光散发着炎炎热意,便打算先回府。

    回到镇国公府,纪凛先去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却不想会在祖母这儿看到了母亲,而且难得的是,一直对他不假辞色的母亲这回竟然对他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纪凛心下微疑,等看到了母亲身边站着的一个丫鬟时,他垂下眼睑。

第105章

        见到孙子回来,淑宜大长公主十分开心,拉着他虚寒问暖,问他在宫中当差累不累,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之类的,巨细无遗。

    纪凛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一一地回答,声音温雅中带着他特有的清越,十分好听,让旁边伺候的丫鬟也忍不住露出倾听的神色。

    祖孙二人聊得和乐融融,寒山雅居里伺候的丫鬟仆妇肃手而立,皆笑盈盈地看着,唯有跟着镇国公夫人而来的丫鬟有些不太能适应。

    刚才世子未回来时,她们随夫人过来给公主请安,但是公主的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特别是看人的时候,那双眼睛冷冽锐利,直刺人心中,胆寒不已,让人不敢直视,直到世子回来,没想到突然间变成了这般和蔼,拉着世子主话的模样,就像个普通的关心孙子的老妇人。

    镇国公夫人坐在一旁,见到祖孙二人相处的情形,面上的笑容微微的淡了一些。

    等祖孙二人说得差不多了,镇国公夫人方道:“娘,暄和刚回来,想必在宫里这些天也累着了,应该先让他回房歇会儿方是。而且他有三天休息时间,明天让他过来陪您也可以。”

    淑宜大长公主自是心疼孙子的,忙道:“你娘说得对,你先回暄风院歇息,稍晚一些再过来陪我用晚膳。”说着,打量了下孙子的面容气色,总觉得他自从进宫当差后,看着越发的消瘦了,一定是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当差,心疼得厉害,说道:“又瘦了,可得好生补补才是。”

    纪凛失笑,柔声道:“祖母,我这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吃得比以往还多,只是吃了使劲儿地往上长了,却不多长肉,我也没法子。”

    淑宜大长公主被他逗笑了,嗔了一声:“你这孩子,尽会逗人。”

    纪凛但笑不语。

    等淑宜大长公主又催着纪凛回房歇息时,镇国公夫人道:“娘,先前不是说好了么,暄和院里除了宫心,没个细心的丫鬟伺候,便将茗裳送过去吧,茗裳是个细心的,有她在我也放心一些。”她美丽的脸上露出一抹矜持的微笑,对淑宜大长公主道:“暄和是我孩子,如今他长这么大了,房里还没个贴心的人,我心里也觉得自己这作母亲的失职,对不起这孩子。”

    说完,镇国公夫人又让身边站着的一个瓜子脸、长得娇娇怯怯的丫鬟出来给儿子行礼,说道:“这就是茗裳。茗裳,给世子磕个头,以后好好伺候世子爷。”

    茗裳跪在地上,含羞带怯地给纪凛磕了个头,低声道:“奴婢遵命。”

    纪凛脸上的笑容变淡,神色也跟着淡淡的,看也不看那丫鬟一眼,说道:“母亲的好意儿子心领了,只是儿子那边已经有宫心、琉心伺候,只有儿子一个人,并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还是留她伺候母亲吧,免得母亲身边没人,这可是儿子的罪过了。”

    镇国公夫人心里有些恼,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住,她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说道:“你这孩子,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地这会儿变得笨了?那宫心和琉心年纪大了,以后要放出去配人的,哪里能一直伺候你?而且,哪家的公子哥儿身边没个贴身伺候的丫头?如果你喜欢茗裳,将来等潋丫头进了门,收了她也可以。”

    镇国公夫人生怕这儿子又和自己拧上,或者是打太极,将话带跑,这回将话说得很明白,并且是在淑宜大长公主面前说开来,就是不想再让这儿子唬弄。

    茗裳羞得满脸通红,跪在那儿低垂着头,世子没让她起,她也不敢起。而且,对长相俊美、将来要继承镇国公府的世子,这府里的丫鬟也不是没想法的,只是暄风院比寒山雅居更难进入,那守院的婆子十分严厉,除了风暄院伺候的下人,其他人可不能随易进去,平时想要对世子投怀送抱也没机会。

    她是在夫人身边伺候衣裳的丫鬟,平时世子很少过正院请安,也不过是初一十五罢了,能见的机会很少,但每次见到世子,她都能感觉到周围的姐妹们心思浮动,自己也不例外。只可惜世子从来不多瞧一眼她们这些丫鬟,让她们心里说不出的失望。

    前两天,夫人身边的画屏突然将她叫过去,并且询问她是否愿意到世子房里伺候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她自然是愿意的,多少姐妹们都愿意,只是苦于无机会。现在机会就摆在她面前,如何不愿意?只是当高兴过后,亲眼见了世子,她心里又忐忑起来,世子愿意么?他会接受么?

    此时听到夫人和世子的对话,她心里羞极了,但也生起期盼来,希望世子能同意,这样她便是世子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指不定还能在世子夫人进门之前,成为世子的第一个女人,意义不一般。

    室内还有乌嬷嬷、明珠在旁伺候,明珠听到镇国公夫人将话挑得这么明白,也有些脸红,恨不得此时马上借口走开。

    可是公主没发话,她只好站在那儿,尽量让自己不引起注意。不过她此时也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坐在那儿的世子,见他神色淡淡的,看也没看一眼跪在地上的茗裳,心里便知道世子是不喜欢的。

    平时的世子是个很温柔的人,就算面对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丫鬟,也客气有礼,从来不会因为她们是丫鬟便肆意欺辱或调戏,温柔中透着一种清冷。这么温柔的世子,却对跪在那儿的茗裳看也不看一眼,便知他的意思了。而且在寒山雅居中伺候的丫鬟都知道世子对未过门的曲家姑娘可是一往情深,怕是不会想在曲姑娘进门之前收个房里人。

    “母亲,不必了!”纪凛的声音变得冷硬,眼中温润的色泽也渐渐消失,眼神变得深邃,依然拒绝道:“我身边伺候的人已经够多了,并不需要再添!”

    “暄和!”镇国公夫人有些狼狈,没想到她都在下人面前豁出脸面,这儿子却一点也不给她面子。

    茗裳一张粉嫩的脸蛋也变得苍白,身体有些摇摇欲坠,抬头看向纪凛,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她的下巴有些尖,肤白如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宛若秋水般,眉眼精致,五官小巧可人,当她微抬起脸,如此伤心地看着人的时候,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恨不得掏出心肝来安慰她,看得明珠有些不忍,只是不忍之余,又觉得茗裳这模样有些眼熟……

    正想着茗裳像谁时,突然坐着的少年倏然而起,抬脚便踹了过去。

    那力道十分大,茗裳的身体狠狠地撞到了镇国公夫人身边的茶几,茶几上的茶盏摔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而茗裳也跌倒在地上,连声音也发不出,蜷缩起身体,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这一变化,吓坏了屋子里的人,特别是镇国公夫人,那茗裳就直接撞到她身边的茶几上,然后落到了她脚边,吓得她瞠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变轻了,只能愣愣地看着站在面前,突然像修罗般阴鸷恐怖的儿子。

    “暄和!”淑宜大长公主脱口叫道。

    少年抬头看过去,一双眼睛眯起,一种妖异的神色从他眉宇间扩散,哪里还有刚才那温润如玉的模样?

    对上那双变得妖异而阴鸷的眼睛,淑宜大长公主心跳漏了一啪,飞快地站了起来,过去拉住他,温声说道:“暄和,你刚回来,定是累了,先回去歇息会儿,等歇息好了,再过来陪祖母,可好?”

    纪凛冷冷地看着她,薄唇翘起,似笑非笑道:“自然好了,不过我不喜欢这丫鬟,竟然学这种作态,教人看了就恶心。”

    淑宜大长公主勉强笑了下,她自是看出了儿媳妇的用意。

    一般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哥儿到了十三四岁,便会安排房里人伺候。这种做法一是为了让哥儿通晓人事,二是为了防止他因好奇那男女之事,被人骗去了外面那些不干不净的地方,迷上那些颇有手段的窑姐儿,做出什么丢尽脸面的丑事。

    这是世家中的现象,镇国公府也是如此,因着孙子的情况特殊,并没有放房里人,淑宜大长公主对此事睁只眼闭只眼,没有强迫地在暄风院安排。直到孙子十五岁时,便由着儿媳妇去折腾,可惜,当时送到暄风院的丫鬟待不到一刻钟,便被人直接从院墙上丢了下去。

    真的是从院墙上丢了下去,那些丫鬟娇滴滴的,摔得个鼻青脸肿不说,还有些摔断了骨头,十分可怜。这般酷戾的手段,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当时将镇国公夫人气得不轻,没想到他会如此反应。

    有了这次的例子,镇国公夫人便没有再送人过来,却不想隔了一年,又起了这心事。这茗裳的神态有几分肖似曲潋,她们都知道暄和对曲家姑娘颇为特别,怕他又像上回那般直接将人从院墙上丢下来,便挑了个肖似曲潋的,让他看在曲潋的份上,将她留下。

    却不想,他当场变了脸,竟然还将人踹伤了,实在是……

    淑宜大长公主不知道说什么好,见孙子此时变了脸,担心他又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情,忙温声细语地将他哄走了。

    等纪凛一走,淑宜大长公主忙让人将茗裳扶下去,找个大夫来看看。

    屋子里很快只剩下了淑宜大长公主婆媳和乌嬷嬷、明珠两个仆人,乌嬷嬷淡然地上前给淑宜大长公主换了盏温茶,明珠手脚发凉地站在那儿,眼里还有未消退的惊恐。

    她以前也隐隐约约地知道世子有时候不太正常,但是世子平时太过温和美好,仿佛这世间所有的溢美之词都可以放到他身上,让人由衷地赞叹,所以便忽略了那种感觉。如今,她终于知道了这个秘密,却浑身发寒,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没命。

    淑宜大长公主挥了挥手,乌嬷嬷识趣地拉着明珠下去。

    等两人一离开,木然地坐在那儿的镇国公夫人终于回过神来,她一脸惊恐地看着淑宜大长公主,愤怒地道:“娘,你看他,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娘的?”

    淑宜大长公主皱眉,忍不住为孙子说话,“你不去挑衅他的忍耐性,暄和还是个好孩子的。”

    镇国公夫人心中一堵,一口气几乎喘不上来。她咬着牙,按压下翻滚的情绪,低头掩饰眼里的厌恶,低声道:“他这脾气越发的大了,动不动就翻脸,他这是怕世人不知道他的秘密么?他……”

    “行了,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吧。”淑宜大长公主不耐烦地挥手道:“既然暄和不喜欢,那就算了。”

    怎么能算?

    镇国公夫人心里越发的不舒服,只要一想到那双面人的儿子,一股厌恶便在心口蔓延。那个妖孽,当初他出生时,就应该掐死了他的!

    她心里翻腾得厉害,但是见婆婆明显不想她再多说,只得将话咽了下起,起身离开。

    明珠浑浑噩噩地由着乌嬷嬷拉了下去,等到了小茶房时,便听到乌嬷嬷道:“刚才的事情,你记得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对人说。”

    明珠打了个哆嗦,惊恐地看着乌嬷嬷,对上乌嬷嬷严厉的神色,感觉到心脏跳得几乎要蹦出喉咙,整个人都有些难受晕眩,她困难地点头,喃喃地道:“我什么人也不说,我什么人也不说……”

    乌嬷嬷神色微缓,安慰道:“世子是个好的,你担心什么?”

    明珠愣了下,缓缓地凝神看着她。

第106章

        暄风院里,宫心和琉心正坐在槅扇前边吹着傍晚的风边分线聊天。

    暄风院从来都是安静的,伺候的下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在偌大的镇国公府里,就数暄风院里伺候的下人少,也因为人数太少,暄风院不管何时,都显得过于安静,这种安静,又莫名地蔓延至周围,使得与暄风院相邻的几个院子都是安静的。

    宫心和琉心是暄风院中的大丫鬟,平时管着主子房里的大小事务,若是主子们不在,她们便可以自己打发时间,一般都会坐在一起做些针线活,怡然而安静。

    “宫心姐姐,明年曲姑娘就要及笄了,真希望她快点进门。”琉心难得朝宫心笑道,“等曲姑娘进门后,宫心姐姐也可以安心出嫁了。”

    宫心脸有些红,啐道:“你这小妮子胡说什么呢?就算世子夫人嫁过来,我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的,总要等到……才能离开。”

    相比宫心的心思细腻、体贴周到,琉心便有些沉闷不爱说话,唯有对着一起长大的宫心、常安时才会话多一些,平时在外给人的感觉都是沉闷的,让人觉得这丫鬟有些木讷。不过安心他们知道,琉心只不过不太懂和其他人交流罢了,只要熟悉了,她也会有话直说,是个很体贴的姑娘。

    此时琉心见宫心面有难色,她心里明白宫心的意思,抿了抿嘴,心说还是要等曲家姑娘过门,等她生下小主子后,宫心姐姐也能安心出嫁了。

    “对了,宫心姐姐,我先前见到世子佩带的那个秋香色底的荷包,上面绣的那只鹰真是漂亮,像极了金乌,据说是曲家姑娘亲自给世子做的,曲家姑娘的女红真是精致。”琉心一脸羡慕地说道:“以后她嫁过来后,主子的贴身衣物便可以交给她了。”

    “别胡说!”宫心笑道:“你这小妮子想偷懒也不能拿主子做借口,曲姑娘可是世子夫人,哪能整天给世子做衣裳。”

    她们的主子素来不太爱穿针线房做的衣裳,一些贴身的衣物小物件都是两个大丫鬟亲手做的,虽说一般都是如此,可是等主子成亲了,到底有些不太好。

    “但是我觉得主子一定会很高兴他的衣物和小物件都是曲姑娘给他做的。”琉心嘿嘿地笑道。

    宫心正想说什么,突然瞥见从院子里走来的两人,发现是主子回来了,忙和琉心将手中的东西放好,迎了上去。

    只是,刚走近时,她们便看到少年阴冷的神色,一张白玉般俊丽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情绪,甚至连那种惯常的温煦也没有了,只有阴冷,面上萦绕着一种妖异的神色,一看便知道主子的性格又变了,变成了另一个面目的人。

    宫心飞快地往跟在主子身边的常安看去,见常安朝自己微微颔首,便拉着琉心,跟在主子身后。

    知道纪凛今日会从宫中回府,所以净房里早已准备好了干净的水,纪凛梳洗一翻,换上了一件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袍子,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手中端着一盏茶,虽然不说话,但是室内的人都感觉到他此时的心情很坏,让宫心等人噤若寒蝉。

    直到天色渐晚,淑宜大长公主身边的明珠过来请他到寒山雅居用晚膳,被他冷冷地拒绝了。

    明珠见他依然是冷眉冷眼的样子,有些不受控制地害怕,小声道:“世子,公主正在等您……”

    “我今儿身体不舒服,不去了。”

    明珠想起刚来时,公主交待了,若是他不愿意,便不勉强他,只得应了一声退下了。经由这事情,她也发现,公主对世子有着超乎想象的忍耐力和关心。

    明珠走后,天边最后一抹亮色也消逝了,星星在夜空中亮起,月亮也爬上柳稍头。

    纪凛倏地起身。

    他今天心情不爽,所以,也不想让另一个人心情爽。

    “世子,您要去哪里?”常安见他起身离开,心中大急,生怕这个人格天不怕地不怕,要捅出什么娄子来。

    “别跟来。”纪凛喝了一声,便绕开巡逻的侍卫,直接翻墙离开了。

    见他竟然连大门都不走,直接翻墙,常安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听到声音的宫心和琉心也忙走出来,发现主子不在后,宫心诧异地道:“常安,世子呢?”

    “出去了,不让我跟。”常安有些苦恼,他觉得,世子那种状态,如果又半夜去找曲姑娘,怕是会将那娇娇怯怯的姑娘吓坏吧。

    宫心听罢,便没再问,转而问起今儿世子回来时发生什么事情,为何气得性格都换了,等听完常安的交待,宫心了然。

    “我见过那茗裳,是上院里长得最好看的丫头,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和曲姑娘有些像,怕是世子因此生气吧。你也知道,世子有多重视曲姑娘,夫人明知如此,还要找茗裳来试探,简直是……”宫心说着,忍不住摇头,觉得他们府里这位当家主母的夫人,有时候让人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好。

    琉心忍不住道,“宫心姐姐,夫人又想塞人进来啊?”

    暄风院的人虽然少,但是除了淑宜大长公主派过来伺候的,便没有其他人了,是整个镇国公府最干净的地方。也因为如此,暄风院发生什么事情,没有耳目帮传,其他几个院也不知道,这才是镇国公夫人想要将丫鬟送过来的原因,届时若能被收了房,想要在曲潋进门后向上爬,那便要依靠上院的镇国公夫人。

    镇国公夫人打得一手好算盘,可惜她那儿子从来不给她面子,这些年来无论怎么折腾,都无法将自己的人安□□来。

    *****

    自从骆老夫人生病后,曲家姐妹在骆府小住了半个月,半个月后,见老夫人的身体有些好转,曲潋便回了双茶胡同的曲家,留下曲沁依然在平阳侯府陪骆老夫人。

    骆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身体一直硬朗,连老人病也少,这次生病也不过是心病罢了。只是这心病若无心药医也好不了,外孙女的婚事便成了骆老夫人的心病,怕是曲沁的婚事一天没着落,骆老夫人一天便不会好,差点让整个骆家都急坏了,骆家几位老爷每天都急得不行。

    对此,曲潋暗暗骂了声活该,几位便宜舅舅都是不省心的货色,若非他们内里斗来斗去,为了自己的利益走了昏招,招惹来了那几位皇子,连累了她姐,会变成这样么?骆老夫人没办法怪罪儿子们,于是也只好用这种方法来折腾他们了。

    骆家的媳妇们也备受折腾,骆大夫人甚至因此而消瘦了许多,更不用说骆四夫人了,现在她可谓是夹着尾巴过日子,没有一点女儿成了大皇子侧妃的得意威风,盖因当初骆老太爷将他们夫妻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仿佛以后平阳侯府若是没了,他们就是家族的罪人。

    骆老太爷在平阳侯府的地位可谓是至高无上,让这一家之主来骂,简直比皇帝来骂还严重,骆四老爷夫妻都蔫了。

    在这种时候,骆大少奶奶被诊出了身子,倒是躲过一劫,也不用去受老夫人的折腾。

    曲潋离开平阳侯府前,还是有些不放心,对她姐道:“外祖母的身体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你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打算几时候回去?”

    “谁说没用?”曲沁掩嘴笑道:“至少这次我可以看看外祖母怎么折腾几位舅舅,也好在第一时间知道他们要给我找个什么对象,这不比你去问阿樱快得多了?”

    曲潋分明感觉到她话里有话,怕是要针对几位舅舅的动作来一一击破,然后解决了嫁人之事。

    “小孩子家家的别多想,回家后不准偷懒,将我交给你的事情做完了,等我回去我检查。”曲沁交待道。

    所谓的事情不过是一些管家理事看帐本的活儿,曲潋学了这么久,虽说手段没她姐的圆滑,但也有几分成果了,所以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只道:“等你回来再说吧?天气热成这样,我都不想动……”

    “就你懒!”曲沁嗔笑一声。

    姐妹俩聊了会儿,曲潋推测出姐姐要在骆家做什么后,只能叹着气回了家。

    其实在她看来,女人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什么不好,有些女人性格坚强,并不需要一个男人来支配自己的生活,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会觉得孤单。可是这世俗就是这样,不嫁人会被世人耻笑,晚年孤单,老了没有子孙送终、死后没人供奉香火……其实这些都是个屁,最主要的是吃人的礼教对女人就是这么的苛刻。

    曲潋每当想到这种事情,心里总会憋着一肚子的气,所以对曲沁的事情,她格外地宽容,不管她以后是嫁人或者是不嫁,她都有了心理准备。

    回到家后,季氏和曲湙询问了骆老夫人的身体情况,得知曲沁仍在那边侍疾,两人都有些担忧的模样。

    季氏担忧骆老夫人的身体,曲湙担忧不省心的骆家又起什么蛾子。

    三言两语地将季氏打发了后,曲湙却没那么好打发的,他盯着曲潋,问道:“二姐,大姐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让长辈作主啦。”曲潋轻松地道。

    曲湙盯着她,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说道:“二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小,很好唬弄?”

    曲潋:“……”

    曲湙悠悠然地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和大姐有时候神神秘秘地凑到一起说什么,但是能感觉到你们有事情瞒我。再过半年,我就十三岁了,你也十五岁,按镇国公府的意思,怕是要在你及笄时就迎你过门,我有些担心,这姐姐还没定亲,妹妹就要出阁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曲潋汗颜,没想到弟弟会这么敏感,或者说没爹的孩子早当家?所以弟弟比曲家的堂兄弟们都要努力,也足够聪慧,加之这两年有叶长青这谋士指点,只要一点蛛丝马迹,便能推测出些什么来,渐渐地像个大人了。

    “你想多了……”

    “算是吧。”曲湙顺着她的话道,“但刚才说的话,我觉得并不是我胡乱担心,确实有可能。”

    曲潋心知再扯下去要损弟弟面子了,只得道:“那阿湙你有什么想法?”

    曲湙看了她一眼,白晳俊秀的脸庞上露出些许无奈,“没什么想法,你们开心就好。”

    “阿湙!”曲潋尖叫一声,扑过去搂住弟弟的脑袋使劲儿地揉啊揉的,揉得曲湙白嫩的脸蛋变得红通通的,她却大笑出声,“我的弟弟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二姐!”曲湙面红耳赤,挣扎着逃开,扶住歪了的发髻和乌木簪子,恼道:“都说我已经是个大男人了,男女授受不亲,不能再动手动脚。”

    “有什么关系,我们是亲姐弟!”

    “男女七岁不同席!”

    “别这么古板没人情味,这是阻碍了天伦之乐、姐弟之情!”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看着义正词严的少年,曲潋笑得更大声了,直到将弟弟气走了,才回身捶着炕上的抱枕,根本没有一点反省的意思。

    不过很快便乐极生悲了,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当看到从窗口跳进来的少年,曲潋终于知道她弟弟的话有多正确,男女七岁不同席,多好的规矩啊,她白天时还鄙视它,现在却觉得它说得多正确啊,恨不得也将这话糊到这人脸上。

    “你、你、你……你怎么过来了?”曲潋话都不利索了,看着灯光下那人狭长的丹凤眼,眉稍眼角流溢出的妖美,很想去死一死。

    为毛这第二人格也来爬她的窗了?

    “怎么?不欢迎我啊?前两次我过来时不是挺开心的么?”他的语气有些不善,站在那张黑填漆的床前看着她。

    曲潋内流满面,前两次她根本没有开心好不好?不过是因为当时他过来时理由太充分罢了,而且他当时是个守规矩的君子,规矩得不行,让她根本没有任何的担心。哪像现在这个人格,已经跑到她床前来了,那双眼睛像要吃了她一样。

    “你来做什么?”曲潋小心地将被子拉高,虽然会让自己热出了身汗,可是现下身上只穿了单薄的寝衣,不好让他看到。

    “找你!”他居高临下的俯视她,眼神放肆。

    曲潋想起了什么,脱口道:“你是来道歉的?”自过年吵架那次,隔了半年才见到这个人格,曲潋方才想起,这家伙还没道歉呢。

    “道什么歉?我做错了什么?”他一脸诧异地问道。

    曲潋差点想抓起枕头糊他一脸,虽然过了这么久,气都消了,可心头仍留着个疙瘩,就算他一句没有诚意的道歉也好,总归是个态度。

    也不是她这般执着,而是她心里有感,纪凛的这个人格活得太阴暗,性格中带着一种反叛因子,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简直是没有人能束缚住,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她总想能不能稍稍引导下,或者是扭转自己和他的相处方式,让他有所顾忌。

    她知道自己正在作死,可是却不想让主人格的那个阳光少年背负另一个人格做下的错事,然后让他收拾烂摊子。虽然说,纪凛其实对此一直不在意。

    见曲潋说不出话来,他以为她认识到自己的无理取闹了,心头有些满意,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对她道:“我饿了。”

    曲潋:“……”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儿,曲潋有些崩溃地问道:“你饿了关我什么事?”难道就因为饿了,来爬她的窗么?

    “怎么不关你的事情?我就是因为你才会气得一肚子的气。”他理所当然地道。

    曲潋再次被他梗得无语。

    她知道了,这个性格除了狂拽酷霸叼外,还会睁眼说瞎话,情商低得让人想揍他。

    最后曲潋还是打开门,去将守夜的碧春叫了起来,一脸淡定地道:“我饿了,想吃宵夜,你去厨房瞧瞧有什么能吃的,叫厨房做碗面过来也行。”

    碧春愣愣地看着她,说道:“姑娘你以前不是说过,晚上吃东西对身子不好,胃部不能负荷,容易发胖么?”

    曲潋有些恼羞成怒,以为她想吃么?是藏在她闺房里的人要吃,关她什么事?“快去,啰嗦什么?”

    碧春只好下去了。

    幸好是在自己家,主子吩咐下去,厨娘就算睡着也得苦命地爬起来做宵夜,因着天气热了,所以做了凉伴面,还有一些小菜配着。

    曲潋亲自去取了,然后将门关上,没让丫鬟进内室来。

    等宵夜摆到炕几上,可以看到洒了香醋、香油和白芝麻的面条上放了翠绿色的香菜,散发着一种诱人的香味,旁边搭配的小菜更是夏天的开胃菜,让人胃口大开,曲潋看着都想跟着吃了。

    “有些简陋,你就将就着吃吧。”曲潋谦虚道。

    谁知她对面的少年一点也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竟然还有脸点头说:“确实是简陋了些,不过我也不会太在意。”

    曲潋捏了捏指甲,好想挠他一爪子。

第107章

        铺着凉席的炕位于窗前,坐在炕上,可以看到窗外星辰璀璨的夜空。

    此时已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白日虽然热得让人受不住,但到了夜晚时,夜空中的星子总是特别地灿烂,预示着第二天依然是个艳阳天。

    曲潋手中捧着一杯已经放温的红枣茶,边浅浅地抿着边小心打量对面坐着进食的少年。桌上只摆了一盏羊角宫灯,灯光并不明亮,幽暗的光线中,衬得那少年的眉眼越发的秀雅,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有着属于少年人特有的干净纯澈。

    可惜,当他抬眼看过来时,那种让人心悸的阴冷眼神,让人对他的印象生生地打了折扣,觉得此人瞬间从一个美好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性格诡异阴暗的可怕之人,打破了完美的皮相所赋予的美好。

    曲潋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习惯他的两个性格两种模样了,虽然总会被第二人格吓得害怕或者气得要抓狂,可是当面对第一人格时,又忍不住心生柔软,使得她对这人也越来越放肆,不管是哪个人格,都放得随意了一些。

    她觉得这是个好现象,说不定很快她便能找出这人精神分裂的原因,到时候……

    “你没吃晚饭啊?”曲潋忍不住问道。

    “对。”他边吃凉面边将与青菜混在一起的胡萝卜挑放到一边,然后喝了一口蛋花汤。

    曲潋见他挑食的模样,忍住了想要按着他的头让他将胡萝卜一起吃下去的冲动——小时候弟弟挑食时,她就这么暴力地干过这种事情,如今有些手痒。听到他的话,她纳闷地道:“为何不用晚膳?你今天是刚从宫里出来的?”

    他瞥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地道:“还不是为了你?”

    “我?”曲潋莫明其妙,心说自己最近一直待在平阳侯府,又没去招惹他,怎么为了自己了?

    纪凛没有说话,而且继续低头将混在面里的胡萝卜挑出来,挑完后方才大口地吃面。这面本就按着曲潋的食量来做的,份量自然不多,他吃下后,才垫了点肚子,不过也算是缓解了些许饿意。

    曲潋扫了一眼,将桌子上放着的那盘冷了的点心过来,说道:“将就点吧。”虽然她更想让他回家去吃,可见他巴巴地过来,饿着肚子,又有些心软生怕饿坏他。

    她这是瞒着人留他在自己闺房里,连丫鬟也没让知道,这种举动放在这个世界,简直是惊骇世俗,不检点。不敢让人知晓,所以也没敢让人按着他的食量来做宵夜。她都牺牲这么大了,如果他还敢有意见,曲潋觉得自己真的会一爪子挠过去。

    幸好,他只是脸上露出嫌弃的神色,到底还是吃了半碟点心。

    曲潋给他倒了红枣茶去腻。

    “这味道……不好喝,娘们兮兮的。”他继续嫌弃。

    曲潋皮笑肉不笑地道:“本来就是我自己喝的,你不喜欢请从窗口滚出去。”

    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副她又在无理取闹的表情,说道:“看在是你喝的份上,我才勉强地接受了,你发什么脾气?真是脾气越来越大了。”

    曲潋让自己心平气和,别被他的嘴贱气到,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收拾他。

    “说吧,你今晚为何突然过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曲潋继续问道,想要找出他突然转换性格跑过来的原因。

    纪凛喝了半杯红枣茶解冲去口中的点心的残渣,一副没什么了不起的模样道:“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是那女人打算给我塞个通房丫鬟罢了。”虽然一副“没什么了不起”的模样,但是他边说着,边用眼角余光关注她的反应。

    曲潋呆住了。

    通房丫鬟什么鬼?她这两年常去镇国公府玩,和纪语打好了交道,算有了个眼线在镇国公府。从纪语那儿知道暄风院的下人情况,可没有听说过暄风院除了伺候人的下人,还有负责伺候到床上的丫鬟,宫心和琉心虽然是暄风院中的大丫鬟,但她们明显没有爬床的意思,所以她一直以为通房丫鬟在暄风院是不存在的。

    知道这些时,她还很高兴,不管淑宜大长公主和镇国公夫人是什么意思,都很开心纪凛不像这个时代的公子哥儿那般,一到年纪便有房里人。

    就像骆承风,她从骆樱那里知道,在他十四岁时,骆大夫人赏了两个丫鬟到他房里伺候,明明那时候对她还有想法,可是那两个丫鬟还不是被他给睡了?当时听到这种事情时,曲潋还很庆幸自己和骆承风没结果,不然自己一定会呕死。

    曲潋僵硬地转头看他,声音却十分平静,“然后呢?”

    他看着她笑,露出一口白牙,邪恶得像个诱人犯罪的恶魔,“你不喜欢么?”

    “当然不喜欢!”曲潋并不扭捏,反而双眼冒凶光,“鬼才会喜欢!你没收吧?”

    “那丫鬟那么恶心,我怎么可能收?”他马上露出一副嫌弃的模样,那丫鬟竟然敢作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再做出可怜相也没有眼前这个正主的自然,那可是连恶鬼见了都要心软的。

    曲潋却不依不饶,“如果她长得不恶心,你是不是就收了?”

    “我看起来是那么随便的人么?”他眯起眼睛看她,“还是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随便的人?”

    “纪哥哥自然不是,但是你……”她上下打量他,心里对他的印象可从来没好过。若非他是纪凛的衍生人格,也是同一个人,她才没这耐心去习惯适应他的存在。

    听到她这种不信任的话,他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眼里透着一种想要将她掐死的凶光,吓得她赶紧收回了视线,乖巧地坐着,怯怯地看着他,要有多无辜可怜就有多无辜可怜。

    就是这种神态,让他想起了白天时在寒山雅居看到的那丫鬟的样子,那种我见犹怜的模样极为相似,却让他感觉到恶心。而这个人明明性子刁钻又凶悍,却时常喜欢故意作出这种样子来恶心他,可偏偏让他没有什么恶心感,反而十分兴味,甚至产生一种兴奋感,身体都战栗起来。

    于是他一把将他扯到了怀里,捧着她挺翘的**,紧紧地压在身上。

    曲潋呆滞地看着他,对上他幽暗的眼神时,打了个哆嗦。

    “色狼!”她咬牙切齿,掩饰住心里的惊慌,“放开我。”

    “谁让你故意勾引我!”他理直气壮地道,恬不知耻地道:“我为你守身如玉了十六年,自然对你有想法,如果没想法,你才要哭好不好?”

    曲潋又惊又怕,脸上克制不住地浮上红云,显然被他诚实的话弄得说不出话来。

    憋了良久,她才道:“我几时勾、勾引你了?也不瞧瞧这里是谁的家?难道是我三更半夜不睡觉,去夜探你的卧室不成?”

    他摸着她的脸,一脸兴奋地道:“如果你想夜探我的卧室,我可以帮你。”

    “变态!”

    “变态何意?”

    “色狼!”

    “孔圣人说过,食色性也。”

    曲潋:“……”

    白天时她才用一堆歪理将弟弟气跑,到了晚上,风水轮流转,被个登徒子调戏得直想哭,果然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以后她再也不去戏弄正经的弟弟了。

    他看着她气红的脸,眸色越发的幽暗,不禁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低头缓缓地靠近她的脸……只是一瞬间,他又抬起了脸,说道:“我答应过另一个自己,等成亲了再碰你,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我就摸一下罢了。”说着,真的从她的腰摸到了软软的腹部。

    曲潋差点被他气歪了嘴,一巴掌糊了过去。

    自然被他反应很快地抓住了手,他捏了捏她的手指,嗤笑道:“指甲留这么长,也不怕挠断了。”

    “没事,能挠断也是一种幸福。”她皮笑肉不笑地道,见他神色又有了变化,忙低眉敛目,糯糯地道:“暄和哥哥,能不能放开我。”

    纪凛趁机在她身上摸了几下,方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心里想着,原来女人摸起来是这么香软的生物,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以前那么君子地没碰她,真是亏大了。

    见他的眼神又变得恐怖,曲潋肝颤地看着他,生怕他克制不住又不扑过来,有些惶恐不安。就算喜欢那个人,可是身为女性的矜持仍是有些抗拒那种事情,特别还是婚前,所以很怕这个肆无忌惮的人格会做不管不顾地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对他真是又喜欢又害怕,十分矛盾,却又理所当然。

    “别这样看我。”他伸手,掩住了她的眼睛,声音变得沙哑。

    曲潋不敢动弹。

    两人突然都陷入了一种沉默了,只有窗外的夏虫叫个不停。

    半晌,他开口道:“我记得你的生辰在四月份,等你及笄,我就娶你过门,婚期就定在五月份,可好?”

    曲潋忙抓下他的手,有些结巴道:“这、这也太快了。”那时候才十五岁,能嫁了么?这是糟蹋未成年少女啊!曲潋内流满面,真想摇着他让他别那么猴急,再等两年也可以的。

    “不快了?你四岁时我们就定亲,都过了十一年了,还快?”

    曲潋再次气竭,能这么算的么?

    只是好说歹说,他都一副“就这么办”的神色,一副要快快娶她过门好这样那样的样子,曲潋抓急得不行。

    “好了,我该离开了,明晚有空再来找你。”他站了起来,然后说了一句让她脸色惨淡的话。

    “不好吧。”曲潋劝道,“虽然我们定亲了,可是如果让人发现你三更半夜过来……”

    他一脸不悦地道:“难道你不信我的功夫?而且外面还有金乌守着,没人会发现的。”

    曲潋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说金乌……果然你送金乌过来就不安好心,是为了监视我吧?”

    纪凛捏捏她软嫩的脸蛋,嗤笑道:“是又如何?你是我的未婚妻,自然要看好你,省得你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可是还记得你小时候在宣同府时,和很多男孩子打架的事情,都被人碰光了。”说着,他露出一副阴冷的神色,一副想要弄死人的可怕模样。

    曲潋被他吓得肝颤,那时她才多大啊?就四岁多一点儿,没人管,是一副野丫头的模样,私底下喜欢找人打架怎么了?她确定了,当时她揍的熊孩子中,一定有他,所以他才会记得这么清楚。

    哼,六岁的他还打不过四岁的她,他也好意思提这事情。

    仿佛看出她的意思,他冷笑道:“若非当时你耍诈,骗了我,我会输给你么?你这个骗子!”

    曲潋:==!他的怨念很大的样子,当时她一定将他骗得很惨?到底是哪个倒霉孩子呢?

    纪凛觉得,今晚聊得真是愉快,并且还多摸了她几下,不虚此行,明天可以继续。离开之前,他将她拖到怀里抱了下,对她道:“我知道你喜欢我喜欢得要命,所以通房丫鬟这种东西我从来没有要,看我对你好吧?所以别再耍脾气了,明晚我再来找你。”

    曲潋差点想要呸他,可是却也不敢太大声,便小小声道:“行了行了,你不要再来了,被人发现会很惨的。”

    他又不高兴了,“你难道不相信我的功夫?”

    她相信他夜探香闺的功夫,却不相信他那种死性子!可是她只得违心道:“信、信、信,大哥,你快点走吧!”

    他哼了一声,突然低头咬了她的脖子一口,然后在她嘶声叫痛中,翻出了窗子,消失在黑夜中。

    曲潋摸着被咬疼的脖子,简直不敢相信,然后怒发冲冠,决定如果他明晚敢再来,她要揍他,顺便要和他约法三章!

    可惜,等到翌日晚上,曲潋特地守在那儿,当看到有些腼腆地朝她微笑的少年时,顿时一口气又梗住了。

    对着这张脸、这天使一般的笑容,她气不起来肿么办?

第 108 章

    整个夏天和秋天,曲潋都在忙着和心情不好就喜欢夜探她闺房的未婚夫斗智斗勇。让她松了口气的是,幸好一直没有人发现这件事情。

    确实如纪凛所说的那样,他竟然能瞒过守夜的婆子和家丁,在曲家进出自如——曲潋真实地感觉到古代的安全措施有多差,让她忍不住让人去买了几个粗壮有力的婆子回来放到自己院子里,以防万一。可惜,却仍是防不住想要爬她窗的少年。

    除此之外,还有金乌只成了精的鹰帮盯着,只要有人敢接近曲潋的闺房,这只鹰就去攻击,一翅膀扇过去,在夜里让人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跌在地上,发出好大的声响,吓得守夜的丫鬟婆子惊魂未定,久而久之,每当纪凛又来爬窗的时候,下人们根本没机会接近曲潋的闺房一步。

    于是,竟然真的一直没有被人发现这件事情。

    曲潋从开始的担心到最后的木然,最后终于难得强硬了一回,趁着纪凛第一人格过来和她道歉时,和他约法三章。

    曲潋发现,只要纪凛的主人格答应她的事情,那个坏脾气的第二人格虽然不乐意,但也会遵守主人格许下的承诺。这个发现让她差点想要感谢一回上天,看来那人还能再拯救一下的,只要找对了法子,也能约束住。

    为此,曲潋更喜欢那个温润如玉的纪凛,如此有原则又尊重她、喜欢她的人,如何不喜欢呢?这也是无论另一个人格怎么惹她生气,她还是舍不得将怒气宣泄到他身上的原因。

    所以,每当她被第二人格气得半死时,虽然不会对第一人格生气,可也会趁机和他约法三章,最后效果总不错。

    就在曲潋觉得自己又get到了和双重人格的未婚夫如何友好和谐相处的一个方式时,她姐的婚事却一直不如意。

    随着这一年将走到尽头,曲沁的亲事仍是没有着落,让曲骆两家都急得愁白了头发,这其中的原因,除了曲沁另有打算设法拖着婚事外,还有人暗中阻扰,虽然没有查明,但众人心知肚明。

    中秋时,皇后娘娘设宴,所有的外命妇进宫与宴,骆大夫人当时也去了,没想到中途被郭妃叫了过去。当时郭妃向骆大夫人暗示了自己的意思,有意为五皇子纳曲沁为侧妃。

    这事传回平阳侯府和曲家时,差点捅了马蜂窝。

    曲家自然不答应。

    曲家是官宦世家,只做纯臣,做自已的本份事,历来和京中的王公贵族凑不到一起,子女的婚事素来只在同个圈子里找,曲三老爷当年娶骆氏时是个例外,而曲潋和镇国公世子的亲事因为是曲三老爷生前定下的,没法子改了,但是曲沁的婚事,曲家实在不愿意再将她嫁到勋贵之家,就算是皇子侧妃,于曲家而言,不仅不觉得尊贵,反而是一种折辱。

    曲家的姑娘不为妾!

    就算是皇子侧妃,那也是妾。

    曲大老爷自然是毫不迟疑地拒绝了,虽然他这个态度可能会惹恼人,但只要皇上满意就行了,郭妃和五皇子再生气,现在他们一个是宫里的妃子,一个是皇子,都还不是皇上呢,曲大老爷根本不惧。更何况现在曲家和镇国公府有婚约,镇国公府怎么说对曲家也会关照一二。

    而曲大老爷能如此强硬,也是有自已的考量的。其一自然是上面的原因;其二是皇上的态度,想要做好一个纯臣,自然要懂得揣测上位者的心态,懂得不掺和到皇子们的事情中,不然就要像骆家那样,各有各的算计,连最后的筹码都没了。

    除此之外,曲大老爷心里愧对三房,更不可能将侄女送给人做妾了。

    骆家也不答应。

    骆老夫人此时是极不愿意再和那群皇子有什么牵扯,如今她已经有一个大孙女嫁到三皇子的母族——安国公府,还有一个孙女进了大皇子府当侧妃,为此还惹出了那么多的是非,根本不愿意再和这些倒霉皇子有什么牵扯,而且也不舍得最疼爱的外孙女为妾将来要给正妻压一头。

    所以,骆老夫人听说了这事后,便让人送了封信去西陵苑,过了几日,便亲自进宫委婉地拒绝了这事。骆老夫人虽然拒绝,但也给了郭妃面子,将自己的态度放得很低,只求郭妃收了这念头。

    只是她的态度放得再低,郭妃觉得仍是被人驳了面子,心里恼怒非常,可惜她再恼却也不好做什么,就算要去皇帝那儿吹吹枕头风,却也不适合的。如果是以前,她自然没将曲家放在眼里,可是如今曲家有个姑娘和镇国公府定亲,便不能轻易动曲家了。

    五皇子对此并不恼,他早就预料到会这样,不过是想要恶心一下骆家和曲家罢了,让那坏了他事的女人不好过罢了。历来惹了他的人,还没哪个能过得好的,对曲家那女人,五皇子不知道为何,心里充满了厌恶感,总觉得这女人应该是属于他的,又想要折辱她。

    原本他对曲家那女人并没这个意思的,后来在街上见了一次,当时看到她在下人的簇拥下走进一家绸缎庄时,还因她的容貌而惊艳了下,等打听清楚她的身份时,只剩下了恶感,方才想出了这个法子,纳她为侧妃。

    他安慰母妃,“既然他们拒绝,那便算了,本皇子倒是要瞧瞧,出了这样的事情,谁还敢娶她。”

    郭妃虽然被驳了面子生气,但也不是意气行事之人,听到儿子的话,又忧心起来,“你如此任性行事,是否过于急躁了?万一让你父皇知道,他可会生气的,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五皇子满不在乎地道:“不过是个女人罢了,父皇不会怪罪的。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可没听说过谁会因为这种事情而非议皇子。”说着,他露出自信的笑容。

    郭妃想想,确实如此,他们也没有逼曲家送女儿过来,只是提了下,然后在曲家拒绝时,将这事情透露出去,教世人知道五皇子盯上了曲家姑娘,想要求娶的人自己看着办。

    所以,因为五皇子的插手,曲沁的婚事又耽搁下来。

    在曲骆两家长辈为此急得不行时,曲沁却显十分悠然自在,当然,这份悠闲是在曲潋看来的,对外时,她什么都没表示出来,安份守已,像个合格的大家闺秀。

    曲潋刚开始时,也被五皇子无耻的行为气得不行,觉得五皇子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上辈子坑了她姐一次不够,这辈子还想再坑一次,而且上辈子还是皇子妃之位,这辈子竟然只许侧妃之位,想得可是真美。只是等接下来看到曲沁的表现后,曲潋很快便明白了她姐正在利用这件事情将自已摘出来,甚至将婚事无限推后。

    曲沁真的不想嫁人。

    所以她将计就计,算计了五皇子,让他担上恶名,正好让她清净。只要五皇子盯着,就没人敢和曲家议亲,她才有借口不成亲,等妹妹成亲后,回了常州府后,她再计划一翻,届时才是天大地大,任她自由翱翔之时。

    “这样真的好么?”曲潋有些纠结地道,“我担心你将来会因此后悔。”像她喜欢上纪凛,便觉得和他在一起是件很甜蜜的事情。

    曲沁朝妹妹笑道:“不会。”该经历的事情上辈子已经走过了,这辈子她想走另一条路,这还是当初与余家婚事不成后,让她产生的想法。

    曲潋很纠结,可是看她姐一步步地算计五皇子,直到走到这一步,她又无法说什么。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是五皇子的原因,曲沁才没有定亲,便不会有人笑话她,反而会同情她,如此就算妹妹先出阁,也不会生出什么是非。

    转眼便到了年底,自然又是一翻忙碌。

    今年曲沁将准备年礼之事交给妹妹,而她则和徐山等管事对账,盘点曲家在京城的铺子和田产的收益。

    徐山捧着账本,看她飞快地拔着算盘,核对着数目,只觉得自家姑娘这些天的行为很是奇怪,仿佛要将这两年多在京中的产业清算出来另作他用。

    很快徐山的想法便应验了,对好账后,曲沁便当着他的面,将曲家在京城置办的产业分成了三份,其中五成作为妹妹曲潋的嫁妆,三成作为弟弟以后娶妻的资金,剩下二成方才留给自已。

    徐山心中震动,没想到她会如此舍得,虽说这些产业比不得那些老牌商人所赚的,但也是日进金斗的营生,比之曲沁生母留给她的嫁妆还多,就这么分出去了。可是曲沁决定了的事情,徐山也不好多说什么。

    当曲潋知道自已的嫁妆银子有五十万两时,傻乎乎地看着她姐,觉得自已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据她所知,四月份祝蒹出阁时,祝家也不过给了二十万两的嫁妆罢了,这已经是一个大数目了,没想到她的嫁妆竟然比亲王府的世子妃还多了一倍。

    等曲潋知道这笔嫁妆银子的由来后,方才了然,便要拒绝这种安排。

    “行了,你便收着吧。”曲沁不容她拒绝,说道,“姑娘家比不得男人,要有嫁妆才好傍身。有了这些银子,看谁还敢瞧不起你的嫁妆,到时候咱们用银子砸他个满头花。”

    听到她开玩笑般的话,曲潋却没有当是玩笑,而是猜测着是不是上辈子,因为嫁妆的事情,她被人嘲笑过,所以她姐重生后,才会这般执着给她赚嫁妆银子,并且将最赚钱的铺子和田产都划给她作嫁妆。

    曲潋到底有些不安心,觉得自已占了大便宜,就算是亲人也不能这样,便将弟弟找过来,打算一起劝说她姐重新分配。她的嫁妆不需要这么多。

    曲湙并不知道这两年多家里的产业竟然能赚这么多钱,当听说后也吓了一跳,听到大姐的分配,也有些不同意,不过他不同意的是自己得太多了,因为这些产业当初都是大姐和二姐一手打理的。

    “你听我说。”曲沁对弟弟道:“父亲去得早,没能给阿潋攒嫁妆,我这作长姐的只好替代父职给她攒了,这是我的责任。而且阿潋是姑娘家,嫁的又是镇国公府,没有嫁妆可不行。而我有我娘留的嫁妆,足够了,再添也不过是些添头罢了,并不要紧,湙弟你是男人,将来出仕后,曲家还会添给你,自己也可以赚,所以我就给阿潋分多一些。”

    曲湙听罢,又询问了几个关键问题,终于同意了,对曲潋道:“二姐,听大姐的!”

    曲潋说不过他们,只得同意了。

    ****

    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曲沁退亲、祝蒹出嫁、骆樱定亲、襄夷公主和袁朗的事情摆到明面上来,闹得帝后头疼,后宫也一团乱糟糟,让人头疼不已……

    襄夷公主的战斗力果然非凡,曲潋就算不进宫,也能听说她如何闹人。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日子依然照过。

    转眼便到了除夕。

    今年的除夕,榆林胡同的气氛显然有些低迷,吃饭时,曲二老夫人等人都沉默不语,季氏更是黯然,有些食不下咽。

    “过了年,沁丫头都十八岁了……”曲二老夫人看着娴静地坐在那儿的曲沁,真想叹息。明明这么好的孩子,却被耽搁到现在,想想都不忍心。

    季氏差点泪崩,怕自已在这大过年的流泪不吉利,拼命地忍住泪,颤颤地叫了一声“二婶”。

    曲大太太看着有些尴尬,因着曲沁的婚事,这一年丈夫也愁白了头。虽说五皇子阻碍了曲沁的亲事,但也不是找不到对象,可偏偏那些来上门提亲的不是人品样貌不堪,就是家势配不上,如何能答应?不说骆家了,就是曲家自己也看不上眼,因着这事,害得曲大太太在亲戚间也颇感尴尬。

    所以,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曲沁坐在那儿,微微低着头,没有吭声。

    曲大少奶奶穆氏怕曲沁听后跟着伤心,忙说道:“娘、三婶,这菜要冷了,先吃饭吧。”

    曲二老夫人和曲大太太也注意到坐在那儿的曲沁,怕孩子听了伤心,忙掩住了话题不谈。

    吃完年夜饭,众人坐到厅堂说话守夜,晚辈们则去给长辈拜年拿红包,作为这里年纪最小的女孩子,曲潋得的红包最多,看得曲浩颇为眼热。

    “四姐姐!”曲浩腆着脸过来,笑道:“弟弟和你讨个吉利可好?”

    曲潋看他这样子,便知道他要打什么主意了,气定神闲地道:“浩弟说,我听着。”

    “过了年,潋姐姐就及笄了,怕是就要出阁了,到时候我可要和四姐夫讨个红包。”曲浩大大咧咧地道,想到多一个姐夫,以后又多个讨红包的长辈了,心里十分高兴,巴不得曲潋快出嫁。

    曲潋正要说话,曲泽却喝了一声:“就你多事!”

    曲泽板着脸,瞪着不省心的弟弟,曲浩被瞪得恹恹的,不明白自已做错了什么,曲潋倒是有些明白,这位大堂兄怕曲浩没大没小的,说话触及到曲沁的伤心事呢。如今整个曲家都因为曲沁的婚事而心情不郁,更怕伤着了曲沁的心,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不好提这事情。

    这时,坐在一旁的曲沁开口道:“泽哥,今儿除夕,浩弟性子比较跳脱,别太拘着他。”

    曲大老爷等人偷偷看过来,见她面上带着平静的笑容,并不如何自怜自伤,心里松了口气。

    等穆氏带着曲沁姐妹俩到暖阁去看曲泽的儿子,曲浩也将曲湙拉到院子里去放鞭炮,曲家长辈们坐在一起说起曲潋姐妹俩的亲事。

    曲二老爷辈份虽然大,但是他素来是个不理事的,便坐在一旁听着侄子、侄媳妇们说话,没有开口。

    曲大老爷有些忧心地对他们道:“其实以沁儿这般品貌的孩子,定会有慧眼识珠的人家,只要时间充足,总能找到好的。只是,却怕时间不够,潋丫头四月份时就要及笄了,到时候镇国公府应该会上门来商议婚期,要是这姐姐未定亲妹妹却要出阁了,这事传出去总归不太好。”

    这也是曲家人忧心的事情,当初曲纪两家定亲时,镇国公府便透露了这个意思,等曲潋及笄后便要迎过门去。虽然他们觉得快了一些,可也表示镇国公府对自家姑娘的重视,幸好自定亲伊始,便开始着手准备曲潋的嫁妆,倒是不怕。

    曲二老夫人道:“不如去和镇国公府说,让他们缓一缓?”

    曲大老爷摇头道:“怕是不行,当初定亲时,便说好了,潋丫头及笄后,便要过门。”

    这下子,大家也没辙了,总不好因为姐姐的亲事,将已经说好的事情挪到后面来吧?

    “先看着办吧。”曲二老爷最后道。

    因曲二老爷这句看着办,等过了三月份时,随着曲潋十五岁的生辰临近,淑宜大长公主请了曲家人过去商议婚事。

第109章

    曲潋听说淑宜大长公主请了曲二老夫人曲大老爷夫妻和季氏过府商议她和纪凛的婚期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直觉是纪凛迫不及待想要娶她过门,所以才会去催促淑宜大长公主,让淑宜大长公主出面将婚期定下来。因为这一年来,不管哪个人格的少年,都透着一种等她及笄就娶她过门的意思,所以由不得她不怀疑。

    然而悲催的是,她就算怀疑,也不能做什么,这些事情自然是长辈们出面商量,她这个当事人只需要坐家里害羞地等待结果就行了。

    曲潋有些捉急,恨不得去挠墙。

    “怎么了?你不高兴么?”曲沁有些奇怪地看着妹妹,两人的感情不是挺好的么,知道两家要商议婚期了,应该高兴才对啊。

    曲潋苦逼地看着她,能说她没有准备自己十五岁就成亲么?总觉得太早了,还未成年呢,身体的发育也未成熟,胸部还只是个小笼包的程度呢,哪里能嫁人?等长成大馒头再嫁人还差不多。

    别以为上辈子她死得早,就不知道姑娘家太早那啥,对身体不好的!哼!

    “太早了。”她扁着嘴,“我舍不得你们,不想嫁这么早。”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一个新环境。

    “傻话!”曲沁将她拉到身边,摸摸妹妹粉嫩的脸蛋,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的妹妹就是长得好,哪儿看着都舒服,不禁亲昵地拧了下她的鼻子,笑道:“你和纪公子感情那么好,难道不想天天和他在一起看到他么?”

    “想是想,但是我更想和你们在一起。”曲潋实话实说,比起喜欢的男孩,她更习惯了家人的陪伴。

    对她来说,陪伴是最真挚的感情,家人陪伴了她十五年,她已经习惯了家人的陪伴了,所以乍然要嫁人,她不仅会不习惯,更会怅然若失。

    曲沁原本是想笑话妹妹的,但听到这么傻气又直白的话,忍不住有些心酸。这是女儿家最无奈的事情,清清白白的女儿身,一夕间去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生活,不仅要适应新生活,也要适应另一个家庭的人,然后为一个男人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如果遇到懂得疼惜的人还好,若是那些根本不将你当回事的,白白糟踏了。

    “可是你总要嫁的,早晚还不是一样。或者早一点还比较好,至少防止很多意外发生。”曲沁柔声劝道。

    她也舍不得妹妹出阁那么早,但是想到妹妹如果能早点嫁过去,早点适应新生活,会和纪凛的感情更深厚,毕竟少年夫妻老来伴是最难得的。上辈子她可没少听说镇国公夫人要往暄风院塞人,特别是得知妹妹怀有身孕时,借着妹妹不能伺候的名义,给纪凛塞人。

    现在没听说纪凛有什么通房丫鬟,这是她最满意的,所以她怕再拖个一两年,万一男人忍不住了怎么办?

    这种事情不好对还没出阁的妹妹说,曲沁只能提点一二句。

    只是曲潋早就针对通房丫鬟这事情和纪凛讨论过了,所以她姐隐晦提一句,她便懂了,让曲沁又有些心塞,发现妹妹好像不如预想中的那么纯洁,却不知道到底是谁教坏她的,让她知道非撕了他不可。

    “外祖母家不是很多这种例子么?”曲潋眨巴着眼睛,无辜地将祸水东引,“阿樱还告诉我,大舅母在七表哥十四岁时,就给七表哥塞了两个丫鬟伺候到床上了呢。”

    曲沁:“……”

    姐妹俩的谈心最后无疾而终。

    等长辈们回来后,姐妹俩被叫了过去,然后被告知,婚期定在曲潋及笄后半个月,即四月底,那时候天气不冷不热,很适合办婚礼,新娘子也不会太受罪。

    曲潋低头,嚅嚅地道:“是不是太早了?”

    曲大太太笑道:“我也觉得早了些,不过淑宜大长公主喜欢你,希望你快点过门,愿意在聘礼上多出些,这是她老人家对你的看重,你应该高兴才对。”曲大太太看着曲潋,怎么看怎么满意,皇上最敬重的长辈如此喜爱他们曲家的姑娘,虽然曲潋不是她生的,却也与有荣蔫。

    曲二老夫人跟着道:“原本我也想推迟些的,但公主说,钦天监将你和纪公子的八字测了几个吉利日子,一个是在四月底,一个在六月初。六月初这个,到时候天气太热了,当新娘子可要受累,我们可舍不得,只好同意在四月底了。”

    季氏没有说话,她正沉浸在女儿就要出阁变成别人家的辛酸感性中,一时间没办法出声。

    “婚期虽然近了些,不过当初定亲时就开始着手准备了,潋丫头的嫁妆嫁衣等都准备好,其他的也不过是一些繁文缛节的事情,有镇国公府出面,也不碍什么时间。”曲二老夫人又说道。

    长辈们就着曲潋的亲事说了好一阵子,从他们脸上的神色看来,似乎都对镇国公府定下的这个日期很满意。曲潋不禁猜测,可能镇国公府应该是给了曲家足够的面子里子,方才让长辈们如此高兴。

    果然,事后曲沁去问了母亲季氏,从季氏那里知道镇国公府的聘礼时,才知道镇国公府有多重视这门亲事,虽然曲沁不愁钱财,但是听说了镇国公府的聘礼单子时,仍是吃了一惊。

    这便是曲沁为何要将三房的田产分五成给妹妹作嫁妆的原因,这辈子镇国公府因有淑宜大长公主的重视,聘礼比上辈子还要丰厚几成。

    镇国公府既然如此重视,若是他们曲家不在嫁妆上多添一些,怕是要让镇国公府的某些人看不起。

    然后,曲沁也知道了曲家为何会这般轻易地答应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淑宜大长公主许诺,会给曲沁挑一门好亲事。

    如果是淑宜大长公主出面说媒,那几个作晚辈的皇子还敢动什么歪心事么?届时淑宜大长公主只要进宫去和皇帝太后说一声,怕那些皇子都要受罪。

    镇国公府拿出如此诚意来,曲家如何不高兴?虽说淑宜大长公主这一行为有些要胁之意,可两家早就定亲了,当初定亲时也透过等姑娘及笄就过门的意思,淑宜大长公主这个保证,可谓是雪中送炭。

    傍晚时,曲湙从书院回来,得知镇国公府的意思时,他也有些愣,然后心情有些复杂。

    季氏看着三个儿女,有些忐忑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不高兴么?”

    曲湙嘴角动了动,方勉强道:“镇国公府如此重视二姐,儿子自然是高兴的。”可是他没有心理准备,还以为大姐出阁了,二姐好歹会留上一二年。

    曲潋瞅了瞅她姐,觉得淑宜大长公主这承诺,无疑是坏了曲沁的计划,怕是她想逍遥过一辈子的计划要搁浅了,最后仍是要嫁人的。顿时心里有些抱歉,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袖子。

    曲沁回过神来,见妹妹的模样,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笑道:“别又傻了。”

    曲潋扁了扁嘴。

    明明就不太高兴,却偏偏很快就调节过来,不得不说,她这个姐姐的心理承受能力杠杠的。

    晚上,曲潋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时,她闺房的窗又被人爬了。

    等发现来人撩开了青纱罗帐时,曲潋不用想也知道今天来的是哪个人格了,抄起枕头就砸过去。

    枕头在半空中被人轻易地接住了,然后就听到安静的黑暗中,那人带着轻快笑意的声音,“今儿脾气怎么那么大?不会不想嫁我吧?”

    “闭嘴!”曲潋没有说气话,而是询问道:“婚期不会是你买通了钦天监定下的吧?”

    从得知婚期时,她便有这种预感了,这人巴不得要将她娶回去好这样那样的,做点手脚也是常事。

    果然,床前的人恬不知耻地承认了,“自然,钦天监这地方,最是懂看人脸色了,暗示一下就知道如何操作,是吉是坏,都由他们一张嘴说。”然后他坐到床前,拉着她的手把玩,语气轻佻,“反正你早晚要嫁给我的,早一点晚一点也没什么。”

    “哪里没什么?这很有差别。”曲潋强调道,心里有些恐慌。

    “有么?四月二十六和六月初八,不过是隔了一个月左右,没差别啊。”

    听到他这种“女人计较那么多做甚”的嫌弃语气,曲潋又想挠他一爪子了,忍耐地说道:“我以为,应该推迟个一两年的。暄和哥哥,再推迟两年好不好?到时候我一定高高兴兴地嫁过去。”她娇娇地哀求道。

    “想得美!”他毫不迟疑地拒绝了她的提议,并且很硬气地无视了她的撒娇示弱。

    曲潋捉急,“可是可是……”她憋得满脸通红,“可是我听说,姑娘家成亲太早对身体不好?”

    纪凛诧异地看着她,“谁说的?”

    “医书上说的,大夫也说了,说姑娘家身子骨还没长好,不宜过早成亲。”曲潋厚着脸皮说,这种时候就别害羞了,不然真的要被压了。

    “这和你嫁人没关系!”他耐心地解释道,“只是说不宜太早怀孕生孩子,并未说不宜嫁人,你想多了。”

    看来他也做了功课的,曲潋被他驳得无语。然后很快发现,他们这一男一女的,在这样的环境背景及气氛下,讨论这种事情真的好么?

    但曲潋仍是想要拯救一下自己,继续道:“可我姐还没有定亲,我这当妹妹的就出阁了,会被人笑话的?”

    他仍是不以为意,“谁敢笑话?京城谁不知道你姐没有定亲的原因,不过是被五皇子那阴险的厮横插一杠才落得这下场罢了,现在谁不是在暗暗地同情她?况且祖母已经开口了,会给你姐说一门好亲事,很快她也会出阁,到时候更没人笑话她了。”

    曲潋此时真想要咬他一口来泄愤,磨了磨牙,最终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别让公主这般热心肠?”原本她姐的计划好好的,被淑宜大长公主这一插手,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胡乱嫁个更不好的。

    以淑宜大长公主的地位,如果她出面说亲,到时候男方敢拒绝么?这也是淑宜大长公主不轻易出面的原因。如果男方只是因为淑宜大长公主的原因才接受的,等她姐嫁过去,却不好好地待她姐,那不是又坑了她姐一次么?

    正想着,突然手臂一紧,便被床前那人拉了起来,让她直接从床上滚下来,撞进他怀里。她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而他却抓着她,两相使力之下,在她跪坐起来时,对方的手恰恰好覆在她的胸口上。

    曲潋顿时僵硬了。

    对方也僵住了。

    室内顿时变得静悄悄的,仿佛连夜风都静止了,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色狼!”曲潋终于一爪子挠了过去。

    他嘶叫了一声,不用看也知道手背又给她挠伤了,有些气急败坏地抓住她的手,气道:“你又没剪指甲!”

    “不剪,专门用来对付你这种色狼!”她恶狠狠地道。

    “什么色狼?我是你男人!”他也恶狠狠地道。

    曲潋捂住襟口,朝他哼了一声,没有作死地顶嘴。

    她早就摸清了对方两个人格的脾气,也get到了如何对付双重人格蛇精病的技能,所以总能踩着他的底线去招惹他,又能全身而退。

    所以这种时候,一定不能作死地嘴硬,适当的作死可以,但要懂得适可而止,能屈能伸该示弱时就示弱该强硬时就强硬,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但在恰当的时候,可能适时地亮下爪子,让他知道她也是有脾气的。

    “得了,过几天祖母会派人过来下聘,你乖乖的等着我娶你过门便是。”他说着,趁机在她柔软的腰间摸了一下。

第110章

    淑宜大长公主的行动力果然与众不同,过了两天,镇国公府的人便过来下聘。

    曲家在京城的姻亲得知后,皆过来观礼。

    当看到镇国公府抬进曲家的聘礼时,都忍不住暗暗吸了口气,没想到镇国公府会如此大手笔,倒是应了先前曲家大太太和他们寒暄时透露的意思,镇国公府虽然将婚期定得匆促了一些,也不过是重视这长孙媳妇,想快点娶过门。

    镇国公府给曲家脸面,曲家自然也所有回馈,所以今天镇国公府来下聘,在场的气氛很是祥和。

    曲大太太今儿是被请过来帮忙招待,等到镇国公府的聘礼都抬进了曲家专门放置的地方,便接过了官媒递过来的聘礼单子,简单地看了下,果然和那日商议的一样,心里虽然震惊,面上却是笑容可掬,和季氏一起将官媒全福人和镇国公府的人送出垂花门。

    其他的客人由曲二老夫人陪着在花厅里喝茶聊天。

    曲潋这当事人乖乖地坐在自己的闺房里,有些坐卧不定,偶尔忍不住时,扑到床上,愤恨地挠了一下床单,将床单当成某人来挠。

    正在这时,曲沁领了骆樱进来。

    曲潋忙端端正正在坐好,面上带着羞涩的微笑,一点也看不出刚才挠被单时的凶残。

    只有碧春几个丫鬟一脸放空的表情,依然不太能适应她们家姑娘变脸的速度。

    “阿潋,恭喜了。”骆樱笑嘻嘻地进来,见曲潋坐在矮榻上,笑着过去搂了她,“看来还是你比我先出嫁,说不定等我出嫁了,你连孩子都有了。”

    曲潋唔了一声,让碧春给她沏茶,又送了一盘樱桃过来,直接将她的话无视了。

    “这樱桃好新鲜,是今儿刚摘的吧?”骆樱名字里有个樱字,所以对樱桃情有独衷,吃多少都不腻烦,有一回还吃到拉肚子,吓了众人一跳。

    曲沁看了妹妹一眼,笑着道:“是今儿一早镇国公府的常管事送过来的。”

    骆樱一听便知道是送过来给曲潋尝鲜的,当下朝她挤眉弄眼,感叹道:“我素来不知,原来纪暄和还是这般体贴人,以后阿潋嫁过去,也不用担心了。”

    曲沁坐在一旁抿嘴微笑。

    曲潋应付着笑,并不怎么说话,显得有些安静了。

    直到曲沁又出去忙碌了,骆樱方道:“你怎么笑得这么苦,要成亲了不高兴啊?还是为了沁表姐的婚事发愁?”她捻了一颗樱桃入口,边吃边道:“你不必如此,礼法不外乎人情,大家都知道沁表姐的事情,就算你这作妹妹的先出阁,也不会因此笑话的。而且祖母也说了,沁表姐的终身大事应该很快就有着落的。”

    曲潋并不是为了她姐,而是觉得婚期太早了,实在是舍不得家人,也对婚姻有种莫名的恐惧感。她不知道其他人的婚姻是怎么样的,但是上辈子父母失败的婚姻对她有着深刻的影响,让她心里有种徘徊不去的恐怖感。

    况且,历来结婚,可不是只有两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族的事,女子嫁进一个新的地方,要适应自己为人.妻为人媳的身份,定然没有自家里的自在。况且她早就知道婆婆不喜欢自己,若是她嫁过去后,纪凛的娘拿着婆婆的款来欺负她怎么办?

    说了这么多,其实还是因为她没有心理准备,没有自信自己能经营好一段婚姻。上辈子父母婚姻的失败对她的影响太大了,总恐怖自己和纪凛会走向父母那种两败俱伤连孩子也可以狠心杀死的地步。

    如果是这样,婚姻到底算什么?

    骆樱拉了拉她的手,笑道:“我就知道你胆子小,害怕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怕什么?谁不知道淑宜大长公主喜欢你,到时候看谁敢欺负你?你只要安心嫁过去就是了。”

    骆樱的话,也是很多人的想法,都觉得只要有淑宜大长公主在,便没人能欺负她。曲潋虽知是如此,可是到时候她是孙媳妇,和未过门前是不一样的。

    接着方家姐妹们也过来了,方雅娇可算是曲潋半个徒弟,自然不能在徒弟面前流露出异样,曲潋很快便收敛了情绪。

    方雅娥恭喜了曲潋,并且表明等添妆时,她们姐妹俩也会过来的。

    方雅娇依然看起来清高自傲,对曲潋道:“我想绣个荷包给你当新婚礼物,你会喜欢的吧?”

    曲潋笑盈盈地道:“虽说礼轻情义重,可是也得送个拿得出手的吧?”她可不相信方雅娇那烂得不行的女红。

    方雅娇气得俏脸发红,恨恨道:“你以为我想么?还不是我娘说了,我和你学了那么久,你出嫁了,我应该用自己做的东西来给你当贺礼,以表心意,你不喜欢我还乐得轻松呢。”

    曲潋笑盈盈地看着她,她现在心情不好,所以特别地想欺负人,等方家姐妹离开时,方雅娇再次被她欺负得不要不要的,发誓以后再也不往曲潋面前凑了,再凑她就自打嘴巴。

    骆樱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来不知道,素来温驯可人的曲潋也有这么彪悍的战斗力,根本和她的长相不搭嘛。

    等骆樱离开后,曲潋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状态,这是女性的婚前恐惧症嘛!

    镇国公府下聘后,按规矩接着是请期,不过婚期两家早就商议好,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随着曲潋的生辰越来越近,曲潋也越发的坐卧不安,根本没有丁点新嫁娘该有的娇羞,反而很抗拒的样子。只是她这种状态,因为隐藏得好,很少有人发现,只有曲沁和曲湙能从她言行中窥探一二。

    “你这是怎么了?”曲沁挑了一日时间过来,拉着妹妹一起坐到阳光下的紫藤花架下,姐妹俩一起谈心。

    “没事,不过是犯了婚前恐惧症。”曲潋恹恹地道,揪着紫藤的叶子折起草虫子来。

    曲沁虽然不懂什么叫“婚前恐惧症”,却也能从字眼里分析出来,不禁笑道:“又傻了,有什么好恐惧的?只要你在镇国公府站住脚,以后那里也是你的家,生活得久了,便自在了。像我们以前也是京城和常州府来回住,一开始是不自在,等习惯后,不也泰然处之了?”

    曲潋觉得她姐说得有道理,不过她仍是道:“那也得等我嫁过去住习惯了再说,我现在没嫁过去,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的,自然有些抗拒了。”

    曲沁被她弄得摇头不已,知道劝说没用,便不理她了。

    反正,等事到临头了,就安泰了。

    不得不说,曲沁的想法是正确的。

    可能是心情影响了睡眠质量,曲潋晚上睡不着觉后,叫了丫鬟点灯,然后将人都赶走,她自己坐在灯下做起针线来,享受那种安静。

    就在她飞针走线时,突然窗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第一个想法是某人又来爬窗了,第二个想法是,可能是金乌呢,别大惊小怪的。

    她心里烦闷,便靠着迎枕坐在那儿,没理会窗口传来的声音。

    直到半掩的窗户被人打开,当看到从窗口跳进来的少年,曲潋沉默了。

    “潋妹妹。”温和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曲潋看着他,一时间没吭声。

    少年站在远处,守着应有的规矩,并未轻率地过来——虽说他敢夜探姑娘家闺房,已经没有什么规矩可言了。不过见她坐在那儿,一双眼睛幽幽地看过来,他还是自动走了过去,然后撩起衣摆,坐到她身边的位置上,拿着一双漂亮的凤眼温柔地看着她。

    曲潋在这样的目光下,只有败退的份儿。

    “纪哥哥怎么过来了?”她低头捻着布料上的边儿,漫不经心地问道。

    纪凛迟疑了下,方道:“我听人说,你这些天来,似乎心情不太好,所以……”

    曲潋似笑非笑,怨不得这些天这少年的第二人格都没跑来惹她生气,直到今天,他才主动过来。

    “你怎么知道的?”曲潋面上不由带了几分笑意,“不会是在我家安插了什么人吧?”

    “潋妹妹放心,我自不会做这种事情!”纪凛的目光依然很温和,声音和煦,在这样的夜色中,有一种催眠的作用,让人跟着心宁气和。他诚实地道:“今儿我在街上见到阿湙,和他聊了几句,从他那儿听出来的。”

    曲湙自然不会摆明着告诉未来姐夫,我姐自从知道婚期定下来后,心情就不太愉快,似乎不愿意嫁的样子。若真这么说了,那就是棒槌了,即使和纪凛交情再好,再敬佩这人,也不会将自家姐妹的老底给掀了,就怕让男方产生什么心理疙瘩,以后婚姻不幸福怎么办?

    虽然曲湙没有透露,但是纪凛是个心细如发的,询问几句,很快便推测出来了。他不知道曲潋为何不开心,心里跟着也有些发闷,终于忍不住趁着夜色过来了。

    曲潋听罢,没有吭声,而是低头继续做针线。

    纪凛也不逼她,温声道:“潋妹妹,夜里比不得白日,不宜做针线活,会弄坏眼睛的。”

    曲潋仿佛没听见的样子,又扎了几针,方才放下来,等她抬头,看到他脸上露出的那种温煦得就像窗外的月光般的笑容时,心头的浮躁突然如潮水般纷涌而去,只剩下了一片宁和。

    她看着他在灯光下俊丽的脸庞,这张脸过份出色,就算她不是颜控,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更不要说这张皮相下,还有一个很温柔的灵魂,温柔得如月光如三月暖阳如这世间最美好的存在,让人无法拒绝。

    她真的可以和这个人一直这样下去,不会因为生活的各种锁事起争执最后两败俱伤么?

    听说她前世的父母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婚后也十分恩爱,直到感情渐渐地被生活中的锁事磨平,甚至互相仇恨,而作为他们唯一的女儿,被亲生爸爸推下楼惨死,成为她心里的一根刺。

    她喜欢这个人,可是对婚姻又有一种恐惧感。

    她没有信心,能和这个人一起维持着最初最美好的那份感情,害怕以后感情会被生活中的锁事磨平,然后只剩下了对彼此的冷漠无视。

    “潋妹妹,你怎么了?”纪凛放柔了声音,伸手覆上她放在案几上的手,感觉到一片冰凉,心头不禁微紧。

    她确实很不正常,难道是谁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还是她并不想嫁他?

    想到这个可能,纪凛微微垂下眼睑,掩饰眼里翻涌的情绪,克制着心头那突然涌起的黑暗。

    他不能在这时候放任自己的脾气颠覆,让隐藏的性格跑出来,到时候不仅不会解决目前的情况,反而让事情更糟糕。可是只要想到她可能是因为要嫁给自己不开心,他的情绪便无法镇定,想将藏在心中的那只凶兽放出来。

    他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静静地等着她的回应。

    曲潋发现自己被那只手握住,瞬间便感觉到那只手传来的温度,方才发现自己想得过深,坐得太久,连身体都有些僵冷。

    她看向坐在旁边的少年,对上那双温润的眼睛,不知为何鼻头竟然有些发酸,突然忍不住问道:“如果以后,我们意见不合理念不合,吵架了怎么办?”她压抑住鼻息,又道:“你知道的,我的脾气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顺从,其实和小时候差不多,不高兴就揍人……”

    纪凛不禁笑起来,“我知道啊,我见过你小时候,那时候还和你打了一架,所以我一直知道你是什么性子的。”却没想到她长大了,会长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是只要仔细观察时,会发现她的性格从来没变过。

    曲潋听他说得这般自然,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又道:“你老实告诉我吧,小时候我们在哪里见过?”

    见她执意要个答案,纪凛叹气,说道:“就在宣同知府后衙的那条巷子里,那天我……因为一些事情,去到那里,当时你正在那里和一群小孩子玩耍,我就在那儿坐着看着你,等到那些小孩子都离开后,你却没有离开……”

    随着他的叙述,久远的记忆终于变得清晰,曲潋啊了一声,说道:“你就是那个让我以为是乞丐的小孩?”说着,不禁有些尴尬地看着她。

    纪凛淡淡地应了一声。

    曲潋更尴尬了,差点想找个地方缩起来,好避开这种尴尬事情。

    有什么比你小时候误会了对方的身份,不仅将他骗得内裤都没了,甚至还凶残地和他打了一架,长大后才发现,那小孩是你的未婚夫来得尴尬呢?

    不过当时真的不能怪她,她以为那是个被人贩子派过来刺探情况的,当时她听奶娘说,近来宣同府有很多小孩子被拐的事情,不免多了个心眼,见他一副受虐儿的模样,又穿得破破烂烂的,一副凶残的熊孩子样,自然会怀疑嘛。

    不过后来将他揍了后,她也很好心地让丫鬟给他打了清水过来给他洗脸,又买了东西给他吃,算是补尝嘛。

    相比她的尴尬,纪凛却十分镇定,甚至显示出一种漠然。

    曲潋突然心下狐疑,当年的事情分明处处透着疑点,他可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哪可能像个受虐儿一样出现在那里,还穿得破破烂烂的?莫非有什么隐情不成?

    曲潋见他神色漠然,一时间也不好问。

    就在这时,又听他道:“你放心,我们不会吵架的!”

    曲潋瞅着他,吵不吵架可不是他能保证的,但看他脸上又恢复了温煦的神色,心头莫名松了口气。

    “如果吵架,我是男人,自然会让着你。”他又继续道,声音里透着欢快,“如果你生气,你就像平时那样揍我也行。”

    曲潋:“……”

    曲潋恨不得再挖个洞将自己埋了,这种情况,好比在男神面前自暴短处,让人无地自容,也显得她好像在无理取闹一样。

    “我我不揍你,小时候是意外!”曲潋结结巴巴地反驳,“当时我以为你是拐子派来的……”

    “我知道,我没怪你,反而当时很庆幸遇到你。”他安抚道。

    曲潋又不吭声了,不知为何,有种被治愈的感觉。

    接着,两人又就着这个话题开始聊天,最后早已经不知道歪楼歪到哪里去了,等曲潋回过神来,差点目瞪口呆,没想到她能和他如此乱侃一通,竟然没有什么不适感。

    说到底,这个人就像水般温柔地包容着一切,让她不知不觉地放下心防,跟着他的步调走。

    “潋妹妹心情好一些了么?”他笑语晏晏地问道。

    曲潋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

    “那潋妹妹便上床歇息吧,如果你哪天心情不好,便让金乌给我带消息,我过来陪你说话。”他温和地说。

    曲潋简直要被他溺毙了,浑身上下无一不舒泰,甚至在他离开时,依依不舍,巴不得如果是成亲,今晚她还能抱着这么温柔的美少年入睡。

    其实成亲也挺好的嘛。

第111章

    曲潋的婚亲恐惧症轻易地被温柔的少年治愈了,心里甚至不可避免地幻想起来,成亲以后两人在一起的日子会如何美好。

    喜欢那个人,自然希望能和他朝夕相处,用一辈子的时光来陪伴彼此。

    纪凛用他特有的温柔,安抚了她对婚姻的不信任,也让她想要尝试着去信任未来,信任他们能一起经营好一段婚姻。

    其实用上辈子的眼光来看,她和纪凛的年纪都还处在青春少年的早恋时期,这种时候的青少年,可以为了感情要死要活,以为爱情就是全世界,得不到就要毁天灭地,简直中二得不行,甚至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一起,即便什么也不做,都会感觉到幸福。

    青春时期的爱情就是这么的蠢萌。

    曲潋对纪凛的感情虽然没有达到这程度,但是想到那人时,仍是甜蜜的,甚至不可避免地想要做些傻事,简直蠢得不行。为了他,脑子都迟钝了。

    脑子迟钝了几天后,等再次收到了金乌带来的小字条,上面某人霸道总裁一样狂拽酷霸叼的语气,让她终于从幻想中清醒,脸色都要绿了。

    她差点要忘记了她未来的老公是个双重人格的事情,如果说主人格有多男神,第二人格就有多叼。这残酷的认知,让她差点忍不住扑地不起。

    果然她还是太甜了。

    虽然再次面临了一次残酷的现实,但曲潋也没什么法子,只得继续调整自己的心态,然后眼睛一闭,装起驼鸟来。

    曲潋的生辰在四月初十,一个很平常的日子。

    在婚礼之前,还有一个对姑娘家而言更重要的日子,便是及笄礼。

    曲家人都很重视,其中的原因便是曲潋以后要嫁去镇国公府的,可以说是所有曲家的姑娘中,嫁得最富贵的,让人不得不重视。为此常州府的曲家族人甚至提前了几日便到了京城,打算参加完曲潋的及笄礼后,再等半个月,顺便参加完婚礼,到时候再回常州府。

    常州府的曲老夫人和曲四老爷夫妻带着一双儿女进京。

    曲二老爷如今在任上,抽不出时间进京参加侄女的婚礼,不过曲二老爷也从兄长那儿知道三弟当年的死因,心里同样觉得愧对三房,便让妻子准备了丰厚的贺礼,让妻子带着小儿子和已经出嫁了的女儿一起进京。

    曲老夫人进京后,便住在了榆林胡同里。榆林胡同这边的房子是曲家在京城中的老宅,历来是给曲家嫡支住的,所以曲老夫人进京后,自然是跟着住进榆林胡同,曲四老爷夫妻和两个孩子也住了进来。

    曲老夫人进京的第二天,季氏便带着三个儿女到榆林胡同给曲老夫人请安。

    榆林胡同如今热闹暄天,特别是曲老夫人等人进京后,住在一起更热闹了,曲二老夫人也带着儿媳妇温氏过来,众人齐集一堂,有说有笑。

    见到季氏带着三个儿女进来,曲老夫人脸上露出了笑容,拉着季氏道:“虽然玮哥儿不在了,但他留下的三个儿女都是有出息的,你也可以享福了。”

    季氏笑道:“母亲说得是。”

    等曲潋姐弟三人过来给曲老夫人请安时,曲老夫人脸上也笑盈盈的,见到曲潋时,好一阵夸,笑道:“没想到咱们潋儿有如此造化,也是你们爹的遗泽,将来嫁到镇国公府后,可要好生过日子,只要你们小夫妻俩和和美.美的,你们爹在天之灵也会欣慰,莫要辜负了他对你的期盼。”

    曲潋羞涩地应了。

    曲老夫人又询问了曲湙的功课,还有在书院的生活之类的,等看到站在一旁的曲沁时,心里忍不住遗憾,脸上难免也露出几分痕迹出来。

    当初这姐妹俩定亲的事情传回常州府,不知道多少人哗然,都道虽然曲三老爷去得早,但是早早地有了安排,两个女儿一个亲事比一个好,一个将来会嫁入勋贵之家,一个将来会嫁进镇安府望族成为宗子媳妇,都是不差的。

    可谁知,曲沁的婚礼之前,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最后退亲不说,还因为一些原因,一直拖到现在都未定亲。如今妹妹都要出阁了,她还没有着落,难免会让世人说嘴。

    说来,曲家五个姑娘中,就数曲沁的模样和气度最好的,京中的贵女都比不上她,可谁知婚事却是曲家所有姑娘中最曲折的,让人不免叹息。

    曲老夫人怕勾起小辈的伤心事,忙打发曲潋姐妹和曲汐曲潼一起到外面去玩,长辈们坐到一起说话,说着说着,不免也说到了曲沁的婚事上。

    曲老夫人问的自然是曲二老夫人,他们在常州府,隔得远,对其中的经过也不甚清楚。

    曲二老夫人叹息一声,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最后含蓄地提道:“其实也不必太担心,等我们看中了人选,届时有淑宜大长公主出面说媒,定然能成的。”

    曲老夫人仍是有些意难平,“可惜时间太紧,只能让妹妹先出阁。”这姐妹之间,讲究长幼秩序,所以历来如果妹妹先出阁,总会遭人笑话。

    另一边,曲汐难得见到两个堂姐,十分兴奋地拉着她们说话。

    曲汐和曲潋年纪相当,在常州府的曲家老宅时,惯常做的事情便是和曲潋混在一起,然后和曲潋攀比。只是她也算是被曲四太太溺爱着长大的,哪里是曲潋这个心机婊的对手,常被坑得不要不要的,但却从来不计打,等找到时机,又往曲潋这儿凑。

    如今姐妹几个凑到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曲汐对曲潋的未婚夫特别地感兴趣,追问道:“当初听说三伯临终前还给你定了门亲事,我们都惊讶得不行,未来的四姐夫长得什么模样?你见过了么?听说他的祖母可是皇上的嫡亲姑母,皇上对镇国公府很是恩宠,对他也很不一般,甚至未等他弱冠,就给他赐了字……”

    曲潋笑眯眯地道:“他有什么好说的?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为什么?”曲汐不依地道,“难道你还小气地不肯和我说?”

    曲潋一副悲悯的神色,“我怕你知道他后,以后就不想嫁人了。”

    “为什么?”

    “因为你找不到比他更优秀的,你不想嫁呗。”曲潋笑眯眯地插刀。

    曲汐差点吐血,气道:“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未婚夫的?你也不害臊!”

    姐妹俩打打闹闹的,让曲沁和曲潼都摇头不已。

    曲潼是二房的姑娘,在姐妹中排行第三,去年出阁,嫁的是曲家的门生,见到那姐妹俩打闹的样子,不禁摇头失笑。

    她看了会儿,便转头和曲沁说话,她也得知了曲沁的事情,安慰道:“你也别急,以你的人品样貌,还怕挑不到个好的么?许是你的缘份还未到罢了。”

    曲沁笑着谢了她,上辈子她和家族中的姐妹们的感情很是平淡,比起家族中的姐妹,和骆府中的那些表姐妹们更熟悉。上辈子直到死前,她都没有见过曲潼,如今再见她,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不过她知道曲潼嫁得不错,丈夫也知道上进,又懂得疼人,并且坚持像曲家男人一样不纳妾,十分幸福。

    随着曲家亲朋好友纷纷进京,曲潋的及笄礼也到了。

    笄礼之前的几天,曲潋被告知自己笄礼的嘉宾,请了曲二老夫人过来给她插簪,赞者自然是骆樱了。而因为曲家如今并未分家,所以她的笄礼是在榆林胡同的曲家宅子举办的,加之到时候来观礼的宾客应该会来得很多,榆林胡同的曲家比双茶胡同的大,足够容纳那么多宾客。

    到了四月初十,曲潋十五岁的生辰。

    这天,果然来了很多人,甚至在人们意想不到的是,连淑宜大长公主都来了。

    当曲潋看到跟着淑宜大长公主过来的人时,嘴巴都张大了。

    是襄夷公主。

    襄夷公主并未像以往那般带着一群宫人张扬而来,而是跟在淑宜大长公主身边,对外的说法是淑宜大长公主的侄孙女,有点脑子的人已经猜测出襄夷公主的身份,只是不知道是宫里排行第几的公主罢了。

    曲家的人知道连公主也过来时,惊讶极了。

    倒是襄夷公主十分高兴,揽着盛妆打扮的曲潋道:“潋妹妹,瞧我讲义气吧?知道今日是你的重要日子,特地过来了。”说着,她又低声道:“真羡慕你,就要嫁给纪暄和了,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嫁呢。”

    曲潋:“……”

    曲潋对这位恨嫁的公主实在无奈,虽然她不进宫,但是从纪凛那里知道她在宫里的彪悍事迹,忍不住道:“听说帝后已经松动了,你应该很快就能出嫁的。”

    襄夷公主扁着嘴道:“松动有什么用?我想要嫁给表哥,还要等一年呢。”

    曲潋眼睛转了转,心里有些同情,明白皇后的策略。

    襄夷公主打定了主意,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为了嫁给袁朗,她这几年上蹿下跳,好不容易才达到如今的成果。但是对于皇后来说,娘家再重要,也比不过女儿的幸福重要,如何愿意将女儿嫁给自幼体弱多病的娘家侄子?所以皇后娘娘的策略便是拖字诀。

    太医们不是曾说过,袁朗活不过弱冠么?今年袁朗就是二十了,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只要袁朗挨过了今年,证明太医们的话是错的,那就成全了女儿的痴心。

    这对于原本打定主意及笄后就马上嫁给心爱的表哥给表哥生猴子的襄夷公主来说不谛于晴天霹雳,可是她也没法子,只好苦逼地等了。

    两人凑到一起窃窃私语,曲汐等人已经傻眼了,特别是从骆樱那儿知道了襄夷公主的身份,曲汐终于明白了曲潋先前那么神气的原因,没想到她进京几年,不仅捞到了个镇国公世子当未婚夫,而且还和宫中最受宠的公主成了好朋友,简直让人羡慕死了。

    笄礼结束后,曲家便开始准备婚礼,更加繁忙了。

    作为当事人,曲潋十分清闲,嫁衣早就绣好了,新娘子要准备给夫家的衣服鞋袜等也在三月份时做好了,剩下用来打赏的荷包等物交给丫鬟们便行,根本不用她操心。

    闲下来后,曲潋觉得日子又开始变得难熬起来。

    曲沁生怕她的“婚前恐惧症”又复发,便给她找些事情做,不是指使着她做些针线,便是让她看看账本,处理一下家务。对于这妹妹,曲沁越发的觉得这就是个爱作怪的丫头,千万别让她闲着,省得又出什么幺蛾子。

    也幸好有曲沁的先见之明,曲潋才没有胡思乱想。

    半个月时间转眼即逝,很快便到了添妆的日子。

    这天来的人依然很多,整个曲家更添了一种喜庆的味道,左邻右舍都过来了。

    事情有条不稳地进行着,忙碌而喜庆,直到婚礼前夕。

    这是曲潋留在家中的最后一天,一大早醒来,看到站在窗边用一双鹰眼盯着她的金乌,曲潋莫名地又伤感起来。

    明天她就要出嫁了,从此不再属于这个家的一员。

    这种认知让她的心情莫名地低落起来。

    仿佛被她的心情感染,双茶胡同的曲家似乎也一反过去的喜庆热闹,变得安静起来。

    等到曲潋和姐姐一起去上房请安时,季氏看着女儿落泪,曲潋一个忍耐不住,抱着她娘哭了起来。

    两个小白花的杀伤力扛扛的。

    曲沁木然地看着这对哭得我见犹怜的母女俩,心说现在就哭起来了,明天怎么办?

第112章

    曲沁劝了好一会儿,终于将两个小白花劝住了,只是对上两双红通通湿漉漉的眼睛,曲沁目光有些飘忽。

    再看下去,她可能会忍不住心生怜惜,然后抱着她们一阵疼惜了。

    想到这画面,顿时有些心塞。

    虽然没再哭了,但是母女俩的情绪都很低落,这种低落情绪直到曲湙也过来请安时都没有散去,弄得曲湙心里也不好受。

    因为姐姐要出阁,曲湙便向书院请了两天假,今日是男方过来催妆的日子,作为三房唯一的男丁,他必须在家里看着。

    见到母亲和二姐红通通的眼睛,曲湙心里头也有些伤感,但是他是男子汉,不能太过真情流露,便转移了话题,问道:“对了,我突然想起那只鹰,是今儿催妆时当嫁妆一起送去镇国公府,还是等姐姐回门时再带过去?”说到金乌,他又忍不住笑了下。

    这只鹰自从来了他们家后,脾气十分大,私底下很多下人都称它为鹰大爷,如果不是曲潋亲自喂食,宁愿自己飞出去觅食,也不吃别人喂的,很有原则。这样通人性的鹰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免有些稀奇。

    如果曲湙知道这只鹰不仅帮着它主人监视他姐,而且还帮忙他主人过来夜探香闺时,帮忙把风赶走守夜的丫鬟婆子时,估计就笑不出来了。

    曲潋想到金乌被送过来的用意,顿时有些牙疼,说道:“不必理它,由着它自己吧。”而且她相信,如果明天她上了花轿,金乌估计也会跟着跑,毕竟监视的对象都不在了,它一只鸟还待在这里干嘛?

    想想自己作为个人类,整日让只鸟监视着不能干对不起未婚夫的事情什么的,想想也醉了。

    一家人用过早膳后,时间差不多时,榆林胡同那边的人都过来了。

    双茶胡同很快便热闹起来。

    知道今日是男方过来催妆的日子,左邻右舍都出来看热闹,等到吉时到来,看到那群浩浩荡荡地过来催妆的人,并且多数都是身上穿着官服的年轻公子,围观的人都忍不住懵了下。同时也意识到,曲家结亲的对象十分不凡。

    曲大老爷却从那些年轻公子身上穿着的服饰中认出他们的身份,心里也惊异非常,没想到镇国公府竟然能让这么多出身显赫的年轻人过来催妆,或许他们不是给镇国公府面子,而是给纪凛面子。

    再看被众人簇拥而来的纪凛,此时满脸笑容,穿着崭新的锦袍,头上镶着红宝石的金冠都让人感觉到不一般,衬得那张俊丽的脸庞,越发的玉树临风,光彩照人,周围那群年轻公子竟然无一个能比得上他,如鹤立鸡群一般,让人移不开目光。

    所有初见到这位曲家女婿的人都忍不住暗暗赞叹起来。

    等催妆的人被迎进曲家时,躲在二门处的曲家姑娘也正好将人看了个正着。

    曲汐双目发直地看着被人簇拥进来的镇国公府世子,一时间手中的帕子都绞烂了,终于明白了曲潋上次话里的意思,心里确实跟着不开心起来。

    于是,她马上跑去找曲潋,酸溜溜地说:“我刚才看到镇国公府的世子了,果真长得十分俊俏,你真是有福气。”

    曲潋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笑眯眯地道:“所以我就说了,让你别去看,后悔了吧?”毕竟纪凛那样的颜正得极少有人能比得上的,而曲汐又是个颜控,怕是以后挑对象都要比照着纪凛,到时候曲四太太绝逼会被这女儿搞疯。

    看到曲汐的样子,曲潋难免有几分得意。

    曲汐心里不开心,觉得自己好像要输给曲潋了,暗暗发誓,以后也要找一个比曲潋的未婚夫更好看的男人当夫婿才行。

    不过等曲潋的嫁妆抬出门时,曲汐又心塞了一回,她没想到曲潋的嫁妆会这么多,都比得过十里红妆了,而且每一抬都压得那抬嫁妆的担子都弯了下来,抬嫁妆的壮汉手臂青筋暴起,可见那份量不轻。加之曲家行事实诚,绝对不会为了面子用什么华而不实的东西来充数,便知道这嫁妆的份量了。

    母亲不是说三房没有什么收益,连嫁妆也要靠着公中出么?公中难道会给出阁的姑娘这么多东西么?

    曲潋笑眯眯地看着她,很是自豪地道:“这没什么,我们来到京城后,姐姐拿了点银子,让帮她打理嫁妆的管事去做了些营生,赚了几个银子罢了。你知道的,我姐疼我,所以就多给我搭了些嫁妆。”

    曲汐听得懵懂,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只得相信了她说的话。

    曲家的嫁妆确实引了起轰动,来观礼的人都没想到曲家能拿出这样丰厚的嫁妆来。

    “大嫂,潋丫头的嫁妆都是公中帮置办的?”曲四太太试探着问道,心里琢磨着曲潋的嫁妆比当初曲涵的还要多,曲涵可是长房嫡女,第一个出阁的曲家姑娘,嫁妆可不是下面的姐妹能比得上的。

    曲大太太知道她想问什么,她心里也惊讶,同时也有些酸溜溜的,不过面上却很淡定地道:“弟妹应该知道公中有定例,不会因为其他而破例,潋丫头的嫁妆除了公中那份,其他的都是三房自己搭的。”

    曲四太太顿时不说话了,觉得三房来到京城后,一定是另做了什么赚钱的营生,可得和三房好生打好关系,看三房能不能拉四房一把。

    曲沁站在人群中,目光徐徐地扫过那些人或惊讶或羡慕或嫉妒的脸,唯独没有上辈子那种瞧不起的神情,心里十分满意。

    这是一种打脸打得啪啪啪响的酸爽感。

    曲家的嫁妆到了镇国公府后,镇国公府的人也极为惊讶。

    纪二夫人笑着对镇国公夫人道:“恭喜大嫂了,暄和媳妇的嫁妆如此丰厚,可见这门亲结得好。”历来大家娶媳妇,世人多会先看新娘子嫁妆的多寡,如此并非贪图媳妇的嫁妆,而是一种面子,娶进门的媳妇的嫁妆丰厚,以后子孙也受益。

    镇国公夫人脸色僵硬,言不由衷地道:“没想到曲家能拿出这样的嫁妆来,确实不错,也对得起咱们府出的聘礼。”

    纪二夫人继续道:“听说曲家是厚道的,将聘礼放到嫁妆里一起抬过来了。”

    镇国公夫人冷淡地应了一声,看不出开心与否,不过心里确实有些不开心的,原本还以为以曲家的情况,置办的嫁妆应该不会有多丰厚,面子过得去便行,届时她也好有理由挑剔一翻,可谁知曲家却行事如此出乎意料。

    镇国公府的姻亲今日也过来观看新娘子的嫁妆,看到那如流水般抬进来的嫁妆听着唱礼的管事将嫁妆单子念出来,眼里不禁有些羡慕,面上去纷纷恭喜镇国公夫人,娶得佳媳。

    镇国公夫人心塞极了,连唯一能挑剔儿媳妇的理由都被堵死了,不开心。只是再不开心,面对众人的恭喜,还得挤出笑容来。

    镇国公倒是满心欢喜,踌躇满志。

    这两年他没少被妻子埋怨当年那般草率地给儿子定亲,还说曲家三房没了曲三老爷,等曲潋过门时,定然拿不出像样的嫁妆,届时镇国公府也会被人笑话娶了个寒酸的媳妇,可没想,曲家这般出人意表。

    寒山雅居里的淑宜大长公主也很快得了消息,不禁失笑。

    “应该是潋丫头那位姐姐帮她置办的吧?这两年流芳斋的首饰极受欢迎,听闻是曲家开的。”淑宜大长公主说道,心里门儿清。

    当年她还有些担心曲家三房的情况,拿不出像样的嫁妆,还有心补贴那孩子,却没想到不过两年,曲家三房开的首饰铺子就赚了满盆钵。就算她一个寡妇不常戴首饰,也听说过流芳斋每个季度推出新款首饰,总能引领京城的潮流,不知让多少京中贵妇人们趋之若鹜。

    再看今日曲家的嫁妆份量,怕是将三房的产业都搭了一半过来了。想来是曲沁担心妹妹的嫁妆太薄,嫁过来会吃亏,才多搭一些。

    乌嬷嬷笑道:“那位曲二姑娘确实是个妙人,难得的是,还是个极爱护弟妹的。”

    淑宜大长公主点头,明白曲沁的心思,心里也觉得这姑娘是难得的,却没想到婚事一再地起波折,也让她心里有些可惜,所以那时候才会多管闲事,起意要给那孩子寻门好亲事。

    嫁妆抬出曲家后,随着宾客们离去,曲家渐渐地平静下来。

    曲沁忙碌了一天,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让人摆膳,一家人坐在一起用膳。

    这是曲潋留在曲家的最后一顿晚膳。

    晚膳都是她爱吃的菜,摆了满满的一桌,大家都有意无意地谦让着她。曲潋看着这一桌菜,还有坐在身边的亲人,眼眶又红了,眼泪在眼眶滚来滚去,差点就要喊出“我不嫁了”的话。

    “快点吃,吃完好早些歇息。”曲沁忙说道:“明天还有得忙呢,到时候有得你累的。”

    季氏听罢忙道:“你姐说得对,快点吃吧。”然后给女儿夹了一块樱桃肉。

    曲潋更不想嫁了,舍不得离开家人。

    磨磨蹭蹭地吃完了晚饭,又和家人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曲潋这才回房去洗漱。

    等她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碧春等几个丫鬟给她护理脸蛋和头发时,季氏捧了个不起眼的黑匣子过来了。

    曲潋惊讶地看着母亲,心说这种时候她娘应该去和佛祖唠嗑,让佛祖保佑她的婚姻顺遂平安才是,怎么有空过来了?

    季氏拉着她进了内室,犹犹豫豫地将那黑匣子递给女儿,并且道:“你要出阁了,有些东西该和你说一下,省得你……”她含糊了下,仿佛要说的事情难以启齿,最后只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然后红着脸,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曲潋莫名其妙,她是个好奇心旺盛的,见母亲的怪异,对这黑匣子里的东西自然十分感兴趣,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本书。

    等曲潋翻开那本书看后,终于明白了她娘的难以启齿。

    她脑袋空白了会儿,目光才落到书中打开的那一页,虽然里面的图画有些失真,并且人物比例也很扭曲,但无疑的画中那交叠在一起的男女让她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

    用通俗的话来说,是□□;用文雅的话来说,是春.宫图;用这时代的专业术语,这是避火图。

    曲潋默然了会儿,才开始慢慢地翻看起来,也不过几页罢了,很快就翻完,翻完后的感想是:摔,这画的是什么玩意儿?她根本看不清楚好不好?画工太差了,而且太模糊了,就像打了马赛克一样,能看懂么?

    至少曲潋觉得自己看不懂的,只知道两个人交叠在一就ok了。

    上辈子死得早,这辈子年纪又小,曲潋对男女成年哲学这东西一知半解,再看这失真的避火图,真是啥都看不懂,也不知道到时候过程会如何。

    因为一知半解,所以她很淡定,将那本书丢回匣子里,很淡定地准备上床睡觉。

    只是躺在床上,不免会胡思乱想起来,想着洞房花烛夜要发生的事情,可能要像画里的人那样袒裎相对,脸便慢慢地红了,赶紧拉高了被子捂住脸,在被子里滚过来滚过去,好半晌才将那不和谐的画面驱逐出脑海。

    就在她滚得欢时,突然捂住头的被单被人强势地拉开了。

    当看到床前的黑影时,曲潋毫无防备之下,差点要尖叫出声,还是床前的人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

    “是我。”他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一只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气息亲昵地拂在她脸上。

    曲潋脑袋又空白了下,然后用力将捂住自己的嘴的手拉下,怒道:“这种时候……你来做什么?”然后又想到刚才想到的不和谐事情,更不自在了,感觉自己的脸此时烧得厉害。

    “找你啊,明天就要娶你过门了,所以来看看你。”

    曲潋:“……”

    难道因为明天要举办婚礼了,所以人格就转换了么?曲潋顿时一脸心塞。

    “怎么,不想见到我啊?”他捏捏她的脸,又往她身上凑近了一些。

    曲潋低声道:“你不应该来,听说婚礼前新郎新娘见面,以后会不幸的。”

    纪凛:“……”

    曲潋见他僵硬地坐在那里,整个人都像傻了的样子,心里笑得不行,觉得自己终于又唬弄了他一回。她发现,只要她利用得当,就算这个狂拽酷霸叼的第二人格,多少都能制住一些。

    “所以你还不走?”曲潋说道。

    “算了,反正都过来了,就多待一会儿。”他理所当然地道,“放心,幸不幸的,是事在人为,连神佛也没办法管。”

    曲潋再次被他打败了,她就知道这人是连神佛都不敬的,好像这世间没什么他害怕的事情一样。

    见她不吱声,他坐在床边,就着昏暗的光线,看着她,笑道:“你刚才在做什么?整个人都蒙着头,也不怕闷坏自己。”

    曲潋很想赶他离开,可是见他像个大爷一样坐在这里,又不敢弄得动静太大,心塞得不行,含糊地道:“没什么,就是想事情。”

    “是不是想你明天要嫁给我,所以兴奋得睡不着。”

    曲潋:……你能再自恋一点么?

    “你这样子也是应该的,这世间想要嫁我的女人多得是,你一定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在这辈子嫁给我。”他继续自恋地道。

    曲潋:“……”她输给他了,果然能再自恋一些。

    等听着他唠唠叨叨地自恋语言,曲潋突然觉得这人原来还是个话唠,顿时也有些新奇,于是就将枕头抱到怀里,坐在床上,冷眼看着他到底能有多自恋。

    一个人自言自语也很无趣的,说了会儿,见她不吭声,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问道:“你怎么都不说话?”

    曲潋下巴一抬,让他的手落空,慢吞吞地道:“你今晚话真多。”然后不待他生气,又道:“你不会是因为要娶我了,所以太紧张了吧?我就知道,其实你一直巴不得快快娶我进门!”

    纪凛:“……”

    见他又僵在了那里,曲潋顿时也一惊,她不过是学他自恋一下,没想到自己竟然胡扯中了?顿时也沉默了。

    “胡说什么?我从没见过比你更自恋的姑娘了!行了,你睡吧,我走了。”他倏地站了起来,然后用了比平时更快的速度,蹿出了窗子,消失在夜色中。

    曲潋眨了眨眼睛,看着敞开的窗子,深沉地想了会儿,然后用被子捂着脸继续在床上打滚,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很高兴,但是翘起的嘴角就是压不下来。

第113章

    翌日一早,曲家大门便打开了。

    在天未亮时,整个曲家的下人开始忙碌起来,廓下的红灯笼亮着橘红色的光泽。

    曲潋被姐姐推醒时,眼睛都没睁开,嘴里嘟嚷道:“姐,我还困,再给我睡会儿。”怀里抱着被子,死活不肯起来。

    昨晚因为纪凛落荒而逃之事,让她兴奋了半宿都没睡着,于是今天便悲剧了,根本起不来。

    曲沁坐在床前,看她睡得红扑扑的脸颊,十分无奈。她看了看时间,见时辰还早,又见妹妹睡得那么香,实在不忍心再叫,便给她推掖了掖碧纱帐,起身离开。

    碧春几个丫鬟眼巴巴地看着她,她们先前就是叫不醒她,只好请了曲沁过来,没想到曲沁似乎并不催着人起来。

    “没事,婚礼的吉时定在酉时正,梳妆洗漱用不了多长时间,客人也不会来得太早,就由着她多睡会儿吧。”曲沁吩咐道。

    从双茶胡同发嫁到镇国公府,路程较近,就算要绕点路,也不会花上多少时间,所以吉时定得比较晚,并不用新娘子天未亮就起来开始准备。曲沁素知妹妹是个懒散的,平时没事都要睡个懒觉,又觉得今日她的婚礼,怕是要累得紧,便由着她多睡会儿,养足了精神才好。

    等曲沁出了妹妹的卧室门,见季氏红肿着双眼过来了,一看便知道昨晚哭了大半宿。而今日要嫁女儿,所以这会儿舍不得,一大早地就特地过来瞧瞧。

    “潋儿没醒来?”季氏见她从小女儿房里出来,便问道。

    曲沁走过去扶住她,笑道:“阿潋还在睡,我想今日是她的大喜日子,作新娘子的定会很累,便让她多睡会儿养足精神,等会儿再去叫她。母亲,您这眼睛看着肿了些,我和你回房敷敷吧,省得等会客人来见着了不好。”

    然后又吩咐丫鬟去厨房拿两颗白煮蛋过来。

    季氏自然听她的,也不忍心去吵醒小女儿,便和大女儿一起去了上房。

    于是曲潋在母姐的纵容下,比平时多睡了一个时辰才醒来,睡得脸蛋粉嫩嫩的,精神饱满,整个人心情都好得不行。

    碧春等人笑盈盈地边伺候她洗漱更衣,边和她说外面的情况,说起了今日过来给她梳头的妇人,是淑宜大长公主特地给她备的,听说以前专门给贵女出阁时梳头的,手艺极巧,因为淑宜大长公主请了,方才过来给她梳头。

    淑宜大长公主处处抬举曲潋,自然让伺候曲潋的丫鬟们都很高兴。四个碧是曲潋的陪嫁丫鬟,她们是曲沁过了目让妹妹带过去的陪嫁丫头,四个碧的忠心自然信得过。淑宜大长公主这般抬举,让她们心里觉得自家姑娘嫁过去后,有了太婆婆的喜爱,连带她们这些丫鬟日子也好过。

    然后又说今日准备放在箱笼里带去镇国公府的东西,一一和她禀报。

    这些都是性子比较沉稳的碧夏在打理。

    曲潋抿嘴微笑倾听,目光落在菱花镜上,磨得锃亮的镜面上清晰地倒映出她的面容,小巧精致的脸蛋,黑白分明的眼睛水汪汪的,小小的菱唇,色泽桃红粉嫩,唇角微微往上翘,神色间满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曲潋看得愣了下,摸摸自己的脸。俗话说,相由心生,难道她心里很想嫁,所以便在不知道的时候呈现在脸上了?

    她抿了抿嘴角,让自己矜持一点。

    梳漱好后,丫鬟将早膳摆上来。

    慢悠悠地用完了早膳,曲潋便去上房给母亲请安,没想到姐姐也在,两人正坐在一起说话,气氛看起来十分和谐。

    见到小女儿过来,季氏眼眶一红,又差点掉眼泪了。

    “母亲。”曲沁嗔了一声。

    季氏顿了下,忙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叫了小女儿到身边坐着,竟然没有哭。

    曲潋很是惊讶,她娘的德行她这作女儿的如何不知,今日竟然能控制自己不哭,难道是她来之前她姐姐已经给她娘作过什么心理建设了?不得不说,曲潋越来越觉得她姐的手腕简直让人受不住,连小白花都能分分钟收拾了。

    见母亲没有哭,曲潋没有受到她情绪的感染,自然也不会跟着流泪,乖乖巧巧地坐在母亲身边和她说话。

    曲沁顿时很满意。

    她可没忘记昨天早上母女俩哭得不像要办喜事反而像要办丧事一样,所以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继母哭得太恐怖。

    正说着话,下人来报曲家的亲眷都到了,季氏和曲沁忙出门去迎,而曲潋则被赶回了她的闺房窝着。

    过了一会儿,曲汐跑过来找她,见她悠闲地坐临窗的大炕上,一张巴掌大的脸蛋迎着朝阳的光,清丽脱俗,美得愣是让人看得移不开眼睛,不由得嘟了下嘴,承认曲潋长得就是好看,让她有些沮丧。

    曲潋笑嘻嘻地将她招到身边说话,几句话便让小堂妹眉开眼笑,哪里还纠结其他。

    随着时间推移,骆樱方家姐妹等人也过来了,都到曲潋的房里陪她。

    骆樱笑嘻嘻地揽着她道:“你嫁人了,以后便会一直待在京城,我也会一直待在京城,咱们一辈子想见就见,多好?到时候我去镇国公府找你玩。”

    方家姐妹俩坐在一旁,方雅娥含笑看着,方雅娇撇着嘴,依然清高得不讨喜的模样,不过曲潋今日心情好,所以没有再去欺负她。

    过了会儿,便听下人说祝蒹也来了。

    曲汐猛地蹿了出去,一会儿后,像跟屁虫一般跟在挺着肚子的祝蒹过来了。

    曲潋也忙过去扶她,正月时,祝蒹被诊出了有身子,宁王府上下都十分高兴,周琅更是紧张得不行,成日紧张兮兮地盯着,都懒得出门,一直让她坐稳了胎才让她出门。如今她的肚子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子了,出门并不妨碍,不过孕妇最金贵,让人看着都有些胆战心惊。

    祝蒹却一点也没感觉到众人的担心,笑嘻嘻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到曲潋身边,吓得骆樱差点跳起来,担心道:“祝姐姐,你小心点啊,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祝蒹开朗地笑道:“没事没事,我身体好,都没什么反应,不用太紧张。”然后又对曲潋说了句恭喜,笑道:“今儿是潋妹妹出阁,我也是看着潋妹妹长大的,怎么着也要过来看你出阁才行。”

    曲汐蹭在她身边,想要和如今成了亲王世子妃的祝蒹打好关系,听罢便笑道:“刚才我还看到周姐夫很是担心的样子,祝姐姐你还是小心一些。对了,我记得周姐夫和四姐夫是好友,等会儿周姐夫可还要去镇国公府喝喜酒?”

    “自然要去的。”

    骆樱叫道:“那今儿祝姐姐你们不是像要赶场子一样赶两场宴?”

    其他人都笑起来。

    来的宾客越来越多,随着时间临近午时,曲潋终于忙碌起来。

    稍稍吃了些东西,便开始梳头洗脸打扮,换上一身大红色嫁衣,衬得整张脸越发的粉嫩,微微上挑的眉眼又添了几分艳色,看得骆樱等几个未出阁的小姑娘都有些愣愣的。

    “姑娘家一生中最漂亮的时候,便是作新娘子的时候。瞧,多好看?”被请来作曲潋婚礼上的全福人的方老夫人笑着说。

    曲潋不禁有些赧然。

    其他的姑娘坐在一旁看着,笑着凑话,一时间热闹极了。

    等曲潋打扮好,便捧着玉如意坐在房里等着迎亲队伍过来,微笑着倾听姐妹们说话,直到外面隐隐约约响起了鞭炮声,炮声越发的大时,便知道迎亲队伍过来了。

    曲沁掀了帘子过来,朝她们道:“阿潋,花轿到了。”

    对上姐姐平和的眼睛,曲潋喃喃叫了声姐姐,曲沁朝她笑了笑,转身又出去了,曲潋眼尖,看到她眼角一闪而逝的泪光,鼻子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发酸。

    曲大太太和方老夫人等人都涌了过来,查看有什么遗漏的,又吩咐陪嫁的丫鬟们检查今日要带去新房的箱笼,忙得团团转。

    随着外面的鼓乐声响起,很快又有报喜的丫鬟过来禀报道:“姑爷文彩真好,想都不用想,就答对了几位少爷出的题目,连泽大爷出的题都对上了,还吟了很多催妆诗,已经进了大门了。”

    曲泽如今在翰林院,是曲家年轻一辈中文彩最好的,在丫鬟眼里,曲泽这般厉害,但是纪凛依然能对答如流,显然纪凛的文彩是不比曲泽差的。曲潋抿嘴微笑,她听人说了纪凛的文彩,如果能参加科举,怕是要成为最年轻俊美的状元郎了,只是碍于家世,没有去参加罢了。

    鼓乐声渐渐地接近时,方老夫人忙将大红织锦的红盖头给曲潋盖上,而这时,男方家的迎亲太太已经过来了,正笑盈盈地请新娘子出门。

    曲潋的视线被盖头挡住,看不到其他的东西,只能由着喜娘和丫鬟扶了出去。她看不到周围,只能盯着脚下的方寸之地,随着走出了房门,心情越发的紧张起来,终于有了嫁人的感觉。

    “哎哟,新郎官来了。”

    “新郎官今儿可真是精神。”

    一堆恭维的话从仆妇口里出来,不用看曲潋也知道纪凛已经过五关斩六将,终于闯进了由曲家男人设的关卡,来到她房前迎娶她。

    她的手心沁出了汗渍。

    然后,她被人扶到了厅堂,已有丫鬟摆上了蒲团,然后她被扶着跪了下去,拜别父母长辈。

    “潋儿……”曲潋感觉到自己被母亲拉住了手,顿时鼻头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季氏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于是母女俩又抱到了一起。

    曲大太太忙劝慰起来,旁边坐着的曲大老爷有些尴尬,没想到这弟妹那么会哭,其他人则好笑不已。

    曲潋哭得不能自抑,直到被大堂哥曲泽背出门,然后被人扶上轿子时,便听到了一句话:“潋妹妹,别哭了,以后你想家了我陪你回家探望岳母。”

    曲潋顿了下,然后被丫鬟扶上了轿。

    等迎亲队伍热热闹闹地离开后,曲家的宾客也跟着离开,曲家很快便冷清起来。

    曲沁站在垂花门处,久久地望着大门口的方向。

    “大姐,回去了。”曲湙过来叫道。

    曲沁回头,看到弟弟眼睛红红的,也知道他心中不舍,但却努力克制着,不禁笑道:“阿湙不必担心,纪公子是个难得的有心人,定会好生待阿潋的,阿潋会有自己的幸福。”

    曲湙点头,自是希望姐姐们都能幸福。

    曲沁拉住弟弟的手,抛开了心头那些伤感,笑道:“好了,我们回去吧,省得母亲又躲着哭伤了眼睛。”

    听罢,曲湙有些无奈,丝毫不怀疑大姐说的话,如果他们不去劝劝,估计母亲一定会哭伤眼睛的。

    迎亲队伍热热闹闹地到了镇国公府,很快便停了轿。

    下轿跨火盆拜堂送进新房。

    一连串的事情让曲潋晕头转向,她只能像傀儡一般由着喜娘和丫鬟们扶着完成,周围热闹暄天,却听不清楚在热闹什么,直到被人扶坐在一张铺着大红色织锦被褥的床上,屁股下传来的那种花生桂圆的硬实感让她知道,已经进了新房了。

    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双手按放在双膝上,差点忍不住攥了起来。

    两辈子,她终于嫁人了,虽然现在年纪还太小,对未来也不太确实,但却有种尘埃落定之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而这桩婚姻,又会变得如何,她心里又有些不确定,不禁惶然起来。

    就在她胡思乱想中,一杆缠着大红色绸子的秤挑起了盖头。

    眼前大亮,她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了一双清润如玉的眼眸,那双眼晴里满是清润的笑意,正用一种让人安心的柔软神色看着她,又透着一种亮亮的喜色笑意。

    整颗心瞬间变得宁定,她忍不住朝他露出微笑。

第114章

    新房里点了两根婴儿臂粗的龙凤喜烛,烛光将整个卧室照得一室亮堂,满目喜庆的红色。

    曲潋忍不住打量烛光中一身大红色礼服的少年,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上如此色泽浓艳的衣裳,有别于以往的清淡润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华艳之色,却又不让人感觉到俗艳,反而是一种惊艳之感。

    果然皮相好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哎呀,今天的新娘子好俊俏,新郎官也是玉树临风。”一道带笑的声音响起。

    曲潋望过去,见是纪二夫人,不禁有些赧然地朝她笑了下。

    镇国公府的全福太太过来,接过了红盖头铺在曲潋身边的位置上,示意新郎官坐下,然后妙语连珠,说了一连串的祝福之语,又让新郎官将新娘子头上簪的那朵大红色绒花摘下来。

    曲潋羞涩地坐在那里,眼角余光瞄见倾身过来的少年手有些颤抖,取下了她头发上簪的绒花,交给了全福太太,全福太太让人将之插到了房里的高处。

    “恭喜两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全福太太恭贺道。

    然后新房里响起了一阵善意的笑声。

    在这种气氛下特别地能感染人,至少曲潋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她的手也有些发颤,总担心自己会犯错,不过今日是他们的婚礼,人们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总会对新人有着更宽容的心,只是善意地笑了几声。

    接着是夫妻喝交杯酒,吃子孙饺子,最后全福太太将两人的喜服下摆绑在一起,终于完成了婚礼所有的仪式。

    完成了婚礼的仪式,轮到新郎官到外面去敬酒招待客人了。

    纪凛磨磨蹭蹭地起身,眼角余光一直瞄着坐在旁边的新娘子,两人并排而坐时,让他感觉到她的娇小柔软,特别是那张难得上了妆的小脸,比以往不施脂粉时多了抹艳色,整个人看起来美艳不可方物,勾得人心都要酥了。

    他终于将她娶回家了。

    从六岁那年初见到现在,等了整整十一年,终于将人娶了回来。

    他记忆最深的是六岁那年,他躺在地上,看到湛蓝的晴空下,是她的笑容,还有那句:“对不起,我不该打你的,我误会你了。你饿了么?我请你吃糖糕好不好?”

    她小小的模样,灿烂的笑容,却成了心里最明亮的记忆。

    直到十四岁那年,他去常州府时,终于再次见到了她。

    面上不觉露出柔和的笑容,这一刻,他的声音也温柔得不可思议,“潋妹妹,我先出去招待客人,会尽快回来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旁边还未离开的纪家女眷们都忍不住噗地笑起来,甚至有人笑说新郎官等不及了之类的。

    纪凛难得有些脸红,又道:“我让宫心她们过来陪你,你若是饿了便吩咐她们一声,如果累了的话,也先歇息,别累着自己……”

    絮絮叨叨的一通叮嘱,让曲潋又窝心又甜蜜,更让几位纪家过来看新娘子的女眷好笑不已,都道:“暄和一直是个体贴人的,没想到今儿特别地体贴。”

    “那是他好不容易娶回来的媳妇,自然要体贴一些了。”

    “哎哟,这么漂亮的媳妇,看着就让人喜欢,是我都要体贴。”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她们都知道今儿的新娘子虽然家势不显,却是淑宜大长公主抬举的,只要淑宜大长公主喜欢,旁人无论什么心思,自然都会给一二分薄面。而这群三姑六婆的话说得两人面上都红了起来,视线碰到一起,又飞快地移开。

    最后还是纪二夫人过来赶人,又将磨蹭着不太想离开的纪凛给赶了出去。

    等人都出去了,新房变得静悄悄的时候,曲潋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刚才的气氛够喜庆,也够热闹,但是作为今日婚礼主角,那样的热闹总让她有种不真实感,甚至脑袋都被闹得嗡嗡响,很是难受,此刻终于清净了,不禁庆幸镇国公府规矩严谨,连婚礼也多是遵循古礼,不会有闹洞房的事情,不然她绝对要崩溃。

    正当她规规矩矩地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坐着时,听见敲门声响起,然后是纪语的声音欢快地传来。

    “大嫂,我来看你啦。”

    曲潋脸上露出了笑容,忙让她进来。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她成功地和纪语成了好姐妹,也算是给自己在镇国公府培养了一个小眼钱,这一年多来,镇国公府发生点什么事情她都知道。

    如今她嫁过来了,纪语也从好姐妹变成了小姑子,不过曲潋觉得自己应该能和她继续做好姐妹的,不会有姑嫂间的矛盾。

    纪语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宫心等丫鬟,这些丫鬟今日都穿上了新衣裳,脸上略施了薄妆,眉稍眼角透露出来的喜悦,看起来十分喜庆。显然,暄风院里的下人是十分乐意见到他们主子成亲的。

    纪语进来便朝她促狭地道,“刚才我看到大哥了,他让我过来陪你说说话,省得你无聊。”

    曲潋脸皮很厚地道:“既然如此,语妹妹就过来坐陪我说说话。”然后又让丫鬟搬了张锦杌过来放到床前。

    纪语坐在锦杌上,将曲潋上下打量,赞叹道:“果然当了新娘子比平时更漂亮,真是人比花娇,我看了都要嫉妒了。恭喜大嫂了,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曲潋朝她抿嘴微笑。

    接着纪语又和她说起了今儿纪家今儿过来喝喜酒的宾客,“……来了好多的人,京中有头有脸的王孙贵族多数都来喝喜酒了,就是外院就开了三百桌还不够,大伯母忙得脚不点地,我娘也过去帮忙了,还有朝中的很多官员也来了,看那仗势,比公主出阁还要热闹。”

    曲潋虽然也咋舌,却并不奇怪,以淑宜大长公主的身份,如今她最心爱的孙子成亲,连皇家都要给面子,皇上发了话了,谁敢不来?所以镇国公府这次的喜事,几乎整个京城的上流社会的圈子都惊动了。

    怨不得先前拜堂时会那么吵闹,曲潋心有戚戚,再次庆幸当时盖头遮住了她的脸,不用面对那恐怖的目光。

    纪语说着又吃吃地笑起来,“今儿来的客人太多了,也不知道要闹到几时,大哥许是要很晚才回来。”

    曲潋心道,那更好了,说不定能混过去。

    纪语笑了一回,终于又说到了正事上去了。作为新妇,新婚第二天,会是十分忙碌,首先是要去祠堂给祖宗磕头上香,其次便是认亲,怕是忙上一天也使得。纪语便和她说了明天认亲时会遇到的人,都是纪家的族人,除了在京城的,还有一些从老家平阳特地过来参加婚礼的族人亲眷。

    “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姑母平宁郡主前些天也进京了,明天认亲时,你应该可以看到她。姑母是祖母唯一的女儿,嫁进忠靖伯府,这几年因为忠靖伯府的老太爷仙逊,和沈姑父回老家守制,如今期满,在老家也没什么意思,便和沈姑父带着两个表哥表姐一起回京了。”

    曲潋安静地听着,淑宜大长公主的女儿,不知道是什么模样的,是不是也像淑宜大长公主这般强势尊贵的。等又听纪语说,平宁郡主和她大嫂感情不错时,曲潋心头打了个突。

    纪语将要说的都说得差不多后,看看时间,便起身离开了,不好在新房待太久。

    曲潋让琉心去送她。

    等纪语离开后,宫心过来笑着道:“少夫人可是饿了,奴婢让厨房给您送些吃的过来。”

    曲潋点头,笑着道了谢。

    宫心又是抿嘴一笑,神色愉悦,说道:“少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您是主子,伺候您是奴婢们的本份。”

    说着,她便出去吩咐外面守着的小丫头去厨房取些吃食过来,然后又去打了盆清水过来,和琉心一起帮曲潋卸妆,取下头上的钗环。曲潋听全福太太叮嘱过,新郎官未回来之前,新娘子不能让脚沾着地,会被带走福气的。她也不知道有什么礼仪要遵守,所以只好坐在床上,由着宫心她们伺候。

    等终于将妆卸了,头上的钗环解了,让头发半披散下来,曲潋神色也轻松了几分。

    很快小丫头便端了吃食过来,曲潋看罢,不禁有些惊讶,这些都是她平时吃惯的。

    宫心拿了张小案几放到床上,将食盒里的百合粥和几样清爽小菜摆上,对曲潋道:“想来姑娘今儿是吃不下太油腻的东西,所以奴婢便吩咐厨房做了一些清爽的小菜。”

    宫心素来是个细心的,对于她能将自己的喜好摸清也不奇怪,当初在常州府时她便有感了。宫心简直就是个全能的丫头,这种体贴确实让人感觉到熨帖。

    她边伺候曲潋用膳边道:“碧春几位妹妹正由厉嬷嬷陪着在一处吃喜酒,等明日认完亲,让她们给世子磕过头后,就可以让她们过来关当差伺候您了。”

    曲潋听罢,又朝她笑了下,看来有个能干的丫鬟确实少很多事情,都不用担心其他,只需舒舒服服地坐着给人伺候,便能将一切打理得妥妥帖帖的。想到宫心今年也十八岁了,怕是过一两年就要放出去配人,曲潋心里就觉得可惜。如果宫心能留久一点,让她帮着调.教碧春等丫鬟,对她以后在镇国公府生活能更自在一些。

    用完膳后,曲潋漱了口,便靠在床头歇息会儿。

    也不知道纪凛什么时候回来,这种时候新娘子只能枯坐着等了。虽然纪凛说了让她累了就先歇息,但是今儿出门前全福太太可是特地交待过了,千万别干这种事情,如果教夫家的人知道新娘子干这种事情,会被人笑话的。

    所以,曲潋只好靠着床头无聊得只能让自己眯下眼睛。

    就在她的意识渐渐地陷入昏沉时,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马上惊醒,第一时间便想可能是纪凛回来了,忙正襟危坐,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一副规矩得不行的模样。

    等门帘被人掀起时,曲潋看过去,意外地看到了一张美丽冷艳的脸,顿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虽然回来的不是纪凛,但是看到和纪凛有几分相似的婆婆,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曲潋不能下床,便坐在那里,笑盈盈地朝进来的镇国公夫人叫道:“娘~~”

    镇国公夫人显然被这声“娘”给震住了,脸上的冷淡破功,添了几分异样感,仿佛很是纠结,不过她最后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往新房看了一眼,对她道:“我过来瞧瞧,暄和等会就回来了。”

    曲潋乖巧地应了一声,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瞅着她。

    镇国公夫人这样冷艳高贵的人,很明显地受不了这种小白花的攻击眼神,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离开了。

    她来这里做什么?

    曲潋正奇怪中,见宫心探头进来,见她坐得规规矩矩的,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曲潋便明白了。怕是她这婆婆一定是听到先前过来观礼的纪家女眷说了纪凛的体贴之举,所以特地过来瞧瞧的。

    总有一种婆婆特地过来抓她把柄的感觉,不然都忙得脚不点地了,哪里有时间过新房来看儿媳妇的?

    曲潋早就知道婆婆不喜欢她,所以她如今做这种事情也没让她太难受。

    反正,她有淑宜大长公主喜欢,还有纪凛这个体贴的丈夫,怕她不成?这一年多来,她可不是在镇国公府白混的,女眷中争取的人也争取得差不多了。

    曲潋很快便心平气和,这回倒是没了睡意。

    幸好,没坐多久,外面又响起了声音,这回真的是纪凛回来了。

    宫心打起帘子,便见穿着一袭大红色礼袍的少年走进来,他白玉般的肤色泛起淡淡的红晕,眼神却十分清明,看起来并没有喝醉的样子。而让曲潋开心的是,他现在仍是那个煦和温润的少年,那清润温和的目光,望着人时,简直让人要溺毙其中。

    她又有些脸红,一时间甚至不敢和他直视。

    “潋妹妹,让你久等了。”他微笑着说道,坐到她身边的位置。

    曲潋这才朝他微微一笑,“也没多久,你没有喝醉?”她想起去年镇国公府的年酒宴时,因为喝了些酒,他的性格便转换的事情,如今看他依然保持着主人格的样子,心里有些奇怪。

    纪凛有些赧然地道:“我让人将酒都换成了白水,倒是喝了一肚子的水,都喝饱了。”

    曲潋噗地笑出声来,笑得他越发的不好意思,但是一双眸子却不离她的脸,带着一种莫名的炙热,仿佛连空气都要烧起来。

    见他回来了,宫心等丫鬟进来分别伺候两人去洗漱。

    净房已经准备好了干净的水,曲潋被扶过去净身。

    如今已是四月底,临近初夏,京城白天的气温已经变得极高了,今儿折腾了半天,曲潋身上沁出了一层汗,总感觉不净个身睡不着。

    她脱了衣服,将自己缩到浴桶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宫心等人,她不习惯在旁人面前宽衣解带洗漱,只是因为今儿是新婚,不好自主作张。很快她又发现丫鬟们都涌过来伺候她洗漱了,纪凛那边根本没人伺候。

    宫心等人伺候她沐浴后,又给她身上抹上了护肤的香脂,曲潋差点忍不住蹲下身将自己缩成团。

    这这这也太羞耻了,涂这个东西做什么?甚至连那地方都涂了……

    很快她便知道这是做什么了。

    当她被丫鬟们打扮得像一颗新鲜甜美的水蜜桃后,便被扶回了新房,看到已经穿着一件宽松的绸衣坐在那儿的少年时,曲潋不禁头皮发麻。

    这是曲潋第一次见到他私下如此轻松写意的一面,平时他总是穿戴得整整齐齐,像一位严谨考究的君子,绝对不会在公共场合露出他失礼的一面。此时敞开的衣襟露出白晳结实的胸膛,看起来十分有料,不像平时衣饰整齐时那种精瘦的样子,乌黑的长发披散而下,更是衬得那张脸像泼墨水彩般精致难言,那种率性之感很快又被他脸上那样煦和的神色冲淡,形成了一种矛盾的气息。

    曲潋差点看直了眼睛。

    宫心等丫鬟也不敢多看床上的少年一眼,低眉顺眼地下去了。

    曲潋站在那儿,目光往他胸膛上溜了下,然后又抵下头。

    “潋妹妹,该歇息了。”他温声说道,走过来将她抱起。

    曲潋身体僵得厉害,直到被他放到床上,想要说点什么,对上那倾身压下来的少年幽暗的眼神,顿时思索都被抽空。

    刚才还那样温和的少年,在此刻眼神已经变了,变成了一种雄性特有的侵略占有。

    曲潋开始感觉到害怕了。

    “暄暄和哥哥。”她结结巴巴地推着他覆压下来的胸膛。

    然后她的手被他执起放到唇边亲了下,就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道:“害怕?”

    曲潋很诚实地点头,甚至此时产生了一种逃避的想法,吭哧地道:“要不要不……咱们睡觉吧?”说完,她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可是心里还是带着些不可能的期盼。

    她真的很害怕,听说第一次会很痛。

    纪凛没有出声,而是躺在她身边,然后将她搂进怀里,亲昵地揉了下,将脸凑到她发间深深地吸了口气,沙哑的声音道:“潋妹妹,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说着,他又抬起她的脸,在她脸上烙下轻柔的吻。

    曲潋微微闭上眼睛,只觉得他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透着一种挑逗的味道,让她脸红心跳,明明心里害怕,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放松。

    然后她摸到了他结实的胸膛,像裹着一块绒布的铁一般,烫得她差点想要缩回手。她惊得睁开眼睛,当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差点不争气地喷鼻血。

    此时他身上的那件宽松的绸衣已经半褪到手臂中,半遮半掩,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胸膛上,形成一种视觉的震撼,一双眼睛越发的深邃,眼神像要吃人一样,一寸一寸地细细地落到她脸上身上。

    她呆呆地看着他,仿佛被盅惑了一般,直到唇上传来一个柔软的触觉,陌生的气息侵入她的口中,唇舌被含住,彼此的气息变得粗重起来。

    她被吻得脑袋空白,身子无力地躺在大红色的锦被子,脸蛋潮红。

    他看着她,眼神变得更可怕了。

    “潋妹妹。”他又吻了她好一会儿,低沉的声音像醇香的美酒一般,诱惑着她顺从他。

    曲潋满脸通红,最后闭上眼睛,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将自己埋在他的颈项中,与他肌肤相贴时那种触感让她几乎忍不住战栗起来,脑袋已经不听使唤,只觉得身上的这个人主宰了自己的全部。

    当剧烈的疼痛袭卷而来时,她疼得眼泪直掉,搂着他呜咽起来。

    “潋妹妹……”

    压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身上出了层薄汗,贴着她娇小的身体,柔柔的吻落在她脸上,是一种无言的安慰。

    曲潋心里委屈得不行,看了他一眼,心里觉得平时那么温和的人,为什么这种时候那么具侵略性?让她觉得自己被骗了。

    他脸上一片隐忍的神色,微微上挑的眼尾有些泛红,看她的眼神像一只凶兽,就要将她吞吃尽殆,将她吓理不敢再看他,赶紧将脸缩到他颈窝边,驼鸟地当一切都不存在。

    只是眼睛可以闭上,但是感觉更加鲜明,甚至让她知道,原来平时那么阳光煦和的少年,在床上的暴发力……简直可怕。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身体和心灵的双重伤害!

    曲潋愤恨地挠了他一下。

第115章

    就在她愤恨地挠了他一下时,曲潋突然感觉到他的动作顿住了,同时他的身体也僵在了那里。

    她有些迷茫,因为体内多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异物的感觉十分不舒服,动一下就疼得厉害,兼之他表现得与性格不符的凶残,让她脑子也有些晕晕沉沉的,此时并没有多想,而是磨了磨爪子,又挠了一下解愤。

    不能只是她疼吧?就算是温柔的美少年,疼得受不住时,也想要挠几下。

    “你又没剪指甲……”

    幽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恶魔突然苏醒的声音。

    于是轮到她僵硬了。

    等到再次被他狠狠地揉在怀里后,曲潋心中悲愤,说好的阳光款温柔款体贴款的美少年呢?为何中途又转换性格了?简直是太丧失了。

    更丧失的是,他们正处于探讨成人哲学到中途的时候,他的人格突然转换……

    他的眼神更幽深了,渐渐地眉眼染上了一种妖异的艳色,神色变得沉醉起来,仿佛在做一件世间最快乐的事情——不,对于初尝情.欲的少年来说,和心仪的女子——并且是在新婚配之夜做这种夫妻间的敦伦之事,确实很快乐。

    这是他从未体会过来的一种快乐,通过肉.体为媒介,甚至连灵魂都为之发颤。

    男人果然是一种感官的动物,无论平时如何克制禁.欲,当可以光明正大地放松宣泄时,定然不会亏待自己。

    等到一切结束时,她蜷缩在他怀里,闭着眼睛,眼睫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看起来就像只可怜的小动物一样,被欺负得很惨。

    “很疼?”他摸着她红通通的脸,很是自豪地道:“我已经很轻了,是你自己太弱了。”说着,他欺身过去,在她脸上咬了几下,软软的肉磨着牙齿,让他根本不敢咬太重,顺着她粉嫩的脸蛋,一直噬咬到她的胸口。

    曲潋的回答是在他肩背上挠了一爪子。

    她很想抓着他咆哮,弱你妹!亏得他有这脸面说出来,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怎么也不肯停,难道不知道那种恐怖的爆发力本就不是初尝□□的她能承受的,偏偏他还食髓知味,直接做下去。

    她痛得想咬他。

    可能是男人在床上真的是一种用下半身来思考的动物,满足了下半身后十分好说话。此时曲潋多挠了他几下,发现他不仅没有生气,而且还伸手将她按到怀里抱着,一副像吃饱了的公狮子一样魇足又懒散的模样。

    曲潋看了,心情又是不爽,亏得她那么疼,他却像享受了什么最美好的事情一样。

    真不公平。

    于是,她有些不安份地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直接滚到了床里头,面壁而睡。

    “看来你体力还算不错……”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却不掩声音里的浓厚兴趣。

    既然体力那么好,那就继续来一发吧。

    在她心里喊糟时,又被他拖到了怀里,开始了这样那样地折腾着她。

    曲潋初时还能反抗一下,等发现第二次没有那么痛苦,而且还被他弄得有些舒服时,就半推半就了,意识渐渐地又变得模糊。只是这种模糊也是有时间限制的,当发现自己在他眼里,就像一块鲜美多汁的肥肉,要将她一点一点地吞吃下腹时,那种感觉实在是太恐怖了,恐怖到她又开始挣扎。

    “别动。”他按住她,声音暗哑,“你再动,我不保证你明天能起床……”

    曲潋恨得又挠了他几下,声音沙哑得不行,可怜巴巴地说:“如果你不停下来,我明天就起不了床了……”

    他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震动的胸膛贴着她,让她忍不住别过红通通的脸。

    最后她很不争气地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恢复知觉时,发现对方正给她清理身子,身体很累脑袋也一片浑沌,勉强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润泽如玉的眼睛。

    “暄和哥哥……”她喃喃地叫着,声音里有着自己也没有发现的依赖。

    “潋妹妹,还疼么?”他低头,在她有些泛红的脸蛋上亲了下。

    曲潋很诚实地点头,一双眼睛水润润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哭过,奶白色的肌肤上布满了点点的痕迹,虽然颜色暂时还不太明显,但是落在那晶莹剔透的肌肤上,像点缀的瑰色花瓣,又像被□□过的娇花。

    清润的眸色又变得黝黑,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她莹润的肩头上的痕迹,面上却笑得很是煦和,温声道:“你继续睡吧,我先给你清理干净身子,这样会舒服一些。”说着,他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按抚着她的脑袋。

    她应了一声,蹭了蹭他的手,又闭上了眼睛。

    一副信赖的样子。

    脑海里却想着,他终于又变回来了,真好。

    他深吸了口气,将心里几乎要出笼的野兽按住。她不知道,她越是信赖他,越让他无法克制地想要压在她身上为所欲为,柔弱的表象,只会让男人藏在心中的野兽苏醒,忍不住想要继续占有。

    他仔细地为她清理干净身子,回想先前她哭得委屈的样子,迟疑了下,目光下移,伸手轻轻地拉开那两条交叠在一起的细长美腿,仔细检查了一遍中心那处,发现只是红肿了一些,粉嘟嘟的色泽,像沾着露珠的娇花一般。

    仿佛感觉到了异样,她又睁开了眼睛。

    “暄暄和……”她结结巴巴地看着他,整个人都僵硬了,特别是对上那双眼角微微泛红的眼睛,以为他的第二人格又跑出来了,因为那眼里是一种不会辩错的……

    “怎么了?”他朝她微笑,笑容温雅煦和。

    曲潋顿了一下,摸索着将被子拉到身上,慢吞吞地道:“没什么。”

    等他去给她拿干净的寝衣换上时,她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脸,特别是他的眼睛,可惜什么也看不出来,更看不出先前那种诡异的痴迷之色,应该只是她的错觉。

    等她换上干净的衣服重新躺到床上,他也跟着躺在她身边,然后很自然地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他身上清冽的安息香的味道若隐若无地占据着她的呼吸,让她有些薰然。

    她习惯一个人独睡了,现在枕边多了一个人,有些不习惯。可是虽然不习惯,但可能是连那样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对他总有一种忍不住想要亲近的柔软念头,让她很是乖顺地窝进他怀里。

    他伸手抚着她的背,唇又落到她颊边嘴角处,声音越发的轻柔,“睡吧,明天到了时间,我会叫你的。”

    她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按了按他手臂,发现都是硬硬的肌肉,让她按得手指疼痛,同时也应了她先前的猜测。

    这人果然爆发力恐怖得惊人,平时应该有煅炼身体,她以后绝对不要和他正面对上,特别是在床上。

    打了个哈欠,很快便沉入了睡眠中。

    纪凛一时间却有些睡不着,怀里抱着人的散发着诱人的味道,诱惑着他继续刚才那种极致的享受,让他突然有些怀疑起自己的自制力来。

    他闭上眼睛,想起了十四岁那年在常州府的明济寺再见到十二岁的她时的当晚,便做了个旖旎的梦,梦中的对象便是她,当时醒后身体兴奋而尴尬,更让他坚定了娶她过门的心思。后来生怕被伺候的下人看出来,趁着天未亮时,亲自将弄脏了的亵裤亲自拿去扔了。

    如今,终于得尝所愿,却发现自己可能会伤到她。

    他在激动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性格,会让隐藏的那个性格跑出来为所欲为,以往他并不后悔,而今天他却有些后悔自己太过放纵,差点伤着了她。

    遇到她后,他总是显得有些冲动。

    想罢,他叹了口气,收紧了手臂,将她又往怀里揽了揽,直到两人的身体密密地贴合在一起,方才闭眼睡去。

    *****

    天微微亮,曲潋被人推醒时,一时间脑袋迟钝地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很快地,她发现自己正像只吸食男人精气的蜘蛛精一样,手脚都缠在一个人身上,而那个人也双手揽着她的腰背。

    以科学的角度,这种睡姿过了一个晚上,不腰酸背痛才怪,特别是昨晚还辛苦地滚了几回床单。

    “潋妹妹,醒了?”抱着她的少年睁开眼睛,润泽明晰的双眸里露出点点笑意,明润得让人心折。

    曲潋唔了一声,喉咙干哑得不想开口,等他将自己放开时,感受到身体的那种酸痛之感,忍不住伸手在被子上挠了下。

    “小心指甲被勾断了弄疼了手。”他抓住她挠被子的手,发现她很喜欢做这种事情,让他有些担心。

    曲潋面对这么个温柔体贴的美少年,什么火气也没了,乖乖地被他扶起身,然后看着他捏着自己的爪子检查了下指甲的损伤程度,不禁想到昨晚她挠了他几回,脸蛋又有些发红。

    “果然指甲断了。”纪凛看着她左手的食指,原本修得圆润的指甲缺了个口子。

    曲潋尴尬地看着他,将手缩回背后,忙道:“我听到宫心的声音了,不叫她们进来么?”

    纪凛笑道:“不忙。”然后亲自将大红色织金的帷帐撩起来,径自起身去取了放在箱笼上面的干净的衣裳穿上。

    曲潋看得有些愣,昨晚兵荒马乱的,她竟然没有发现宫心她们早已经将今儿要用的衣服准备好了,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他很快便穿妥了衣服,系好了与衣服同色的绶带,然后转身看她,拿了她的衣服过来。

    曲潋头皮发麻,看他的意思不会是像她想的那样吧?忙出声道:“给我吧,我自己来。”其实她更想叫丫鬟进来伺候,但是话到嘴边,莫名地又咽下去了。

    他看了她好半晌,方慢吞吞地将衣服递给她,然后转身出了内室。

第116章

    曲潋穿好了衣服后,便坐在床上,看着通往外室的门发呆。

    发呆了一会儿,方见纪凛掀帘进来,他身后跟着一群捧着各种洗漱用具的丫鬟仆妇,除了宫心琉心厉嬷嬷外,还有几个有些面生的丫鬟。

    经由纪凛解释,方知道是因为她嫁过来了,镇国公夫人生怕暄风院人手不够,特地拔过来的伺候的。

    “少夫人,我们伺候您洗漱吧。”宫心和琉心过来,扶了她起床。

    曲潋被她们扶起来,刚走了两步,眉头便皱了起来,只觉得走路时那地方隐隐作痛,顿时神色有些不好了,又羞又愤,只想将自己蜷缩起来。

    “怎么了?难受?”纪凛亲自过来,从两个丫鬟手中扶住她。

    曲潋抬头,对上他关切的神色,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小声地道:“没事。”心里却在挠墙,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对着这样关心自己的少年生气。

    相比她的苦逼,这人神清气爽,真是让人嫉妒。

    明明心里上一刻还要气他昨晚不知节制,可是当看到他那样关切柔和的目光,如玉般的面容上挂着的笑意,便很不争气地消了火。她觉得自己没救了,明知道他的本性如何,可是却喜欢得不行。

    纪凛见她低头,耳朵红通通的样子,不禁笑了下,无视了那些丫鬟们异样的神色,亲自扶着她到梳妆台前坐下,然后方才让宫心过来给她梳头。如果不是周围还有人,他都忍不住将她搂到怀里,蹭蹭她红通通的脸。

    她小小巧巧的,让他觉得就像一只可爱的小动物,让他忍不住想要装进口袋里一整天都带着。

    厉嬷嬷带着两个仆妇过去收拾床。

    曲潋从镜子里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气血上升,脸烫得厉害,有种不忍直视的感觉,不由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

    厉嬷嬷表情很是严肃,指挥着两个仆妇将被弄脏的被单被子等都换了,重新铺上新的喜被,但是一双眼睛里却布满了喜悦的笑意,取出一条沾了血渍的白色帕子,用匣子装了起来。

    曲潋直接装死,当作没瞧见。

    等两人都梳洗好后,纪凛又体贴地过来扶着她去外间用早膳,并且和她道:“等会儿我们先去给祖母请安,请安完后再去祠堂给祖宗磕头上香,接着便是认亲,今儿的事情有些多,如果你不舒服,和我说一声,我来想法子……”

    曲潋捧着一杯加了杏仁和些许糖的牛乳慢慢地喝着,满口的奶香味在口腔中泛开,让她的神色微微松缓了一些。

    听到他的话,心里又不可抑制地涌上一种喜悦,只觉得浑身都舒泰起来。

    她心里明白淑宜大长公主如今是孀居身份,这种喜庆的场合不宜出面,所以他们要先去给她老人家请安。曲潋对此不置可否,对比婆婆镇国公夫人,她自然更愿意在这一大早的先去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

    再听着他细心的将今日要注意的事情一一道来,曲潋的神色也越发的柔和,看向他的目光已经没有了早上起来时的那种防备,只剩下满满的欢喜和新婚的喜悦。

    就算她感觉到自己又被他治愈了真是太没用了,却依然喜欢他这样的温柔体贴。

    纪凛给她夹了一只蒸饺,对她道:“不用急,我们今天起得早,还有时间,你慢慢吃。”

    曲潋又朝他笑了下。

    等见她低头吃早点时,他的心情也变得十分愉悦。

    比起刚才起床时的那种防备,他还是更喜欢她眼里出现更多的欢快,让那双眼睛变得像夜空中的星辰,璀璨夺目。

    用完早膳,两人准备了下,便往寒山雅居而去。

    一路上,只要遇到来道喜的丫鬟,宫心等人便将事前准备好的红封发下去,让一群下人们都高高兴兴的,连带曲潋也有些受到感染,忍不住抿嘴笑着。

    纪凛眉眼含笑,脸上的笑容比平时更柔和了一些,他扶着曲潋的手,趁着人不注意时,问道:“潋妹妹,可需要我让人备软轿?”

    曲潋满脸黑线地看着他,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不用。”如果真的备了软轿,不是让人笑话么?虽说大慨全世界都知道他们昨晚干了什么,可是曲潋还是想要装作不知道。

    到了寒山雅居的垂花门前,便见到穿着茜红色焦布比甲的明珠娇蕊两个丫鬟在那儿等着了,见到他们过来,两个丫鬟脸上笑靥如花,过来给他们道喜。

    随行的宫心忙过去给她们发红封,两个丫鬟得了红封都是笑眯眯的。

    娇蕊脆声道:“公主正在安息室等世子和世子夫人。”

    明珠也笑道:“世子和少夫人请随奴婢们来。”

    两人在下人的簇拥中进了寒山雅居,穿过院子,刚到正房前,便见到乌嬷嬷已经候在门前了。今儿她也穿了一件崭新的石青底银色祥云团花的齐膝比甲,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圆髻上难得地簪了对金襄玉的簪子,仿佛连脸上的皱纹都比平时舒缓了许多。

    曲潋常来镇国公府作客,也知道寒山雅居比之其他地方都要清冷许多,如今这里伺候的丫鬟仆妇们从衣着打扮和神色便可以观出和平时不一般,显然是淑宜大长公主对于心爱的孙子成亲之事十分高兴,连带的也影响到了下人们的心情。

    曲潋跟着纪凛给乌嬷嬷行了一礼。

    乌嬷嬷慌忙避过,说道:“世子和世子夫人哪里能对老奴行如此大礼?真是折煞人了。”

    纪凛温声道:“这是嬷嬷该受的。”

    曲潋觉得他话里有话,但是此时却不是深究的时候,况且乌嬷嬷伺候了淑宜大长公主一辈子,连镇国公见了都要恭敬地叫一声嬷嬷,而且也是亲眼看着纪凛长大的,自然也受得他们的礼。

    乌嬷嬷看着站在一起的一对璧人,眼角有些湿润,笑着道:“老奴在此恭喜世子和世子夫人百年好合百头偕老。”

    两人又道了谢。

    然后乌嬷嬷亲自掀了帘子,让两人进去。

    淑宜大长公主坐在安息室的炕上,身上穿了件秋香色仙鹤衔灵芝的褙子,发上簪了两支镶着鸽子蛋般大小的红宝石的金钗,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精神不少,双眼含笑地看着走进来的两个孩子。

    见到两个孩子进来,她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发现曲潋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时,不禁又抿嘴一笑。

    等两人给她磕头奉茶后,淑宜大长公主忙让人将他们扶了起来,然后一手拉着一个,笑着道:“暄和终于成亲了,我这颗心也落下来了,以后你们要好好地过日子,给我多生几个大胖曾孙,我就满足了。”

    曲潋听得满脸黑线,只能低头故作羞涩。

    纪凛笑道:“祖母放心,孙儿省得。”

    淑宜大长公主更高兴了,高兴之下,将自己这儿的好东西可着劲儿地想要赏给小夫妻俩,也让曲潋觉得皇家的公主似乎高兴时,就是喜欢赏人,淑宜大长公主是如此,襄夷公主也是如此。

    两人陪着淑宜大长公主说了会儿话,淑宜大长公主见时辰差不多了,便道:“你们先去祠堂,等认亲结束后,也不必过来了,回去歇息,改天有空再过来陪我这老婆子说话。”

    虽然是亲孙子成亲,但是淑宜大长公主喜静,平时不太爱搭理人,就是今天也一样,所以也没有让纪家的那些女眷们过来打扰。

    两人刚离开寒山雅居,便见到镇国公夫人身边伺候的隋嬷嬷过来。

    隋嬷嬷笑着给两人请安,说道:“老爷和文管家都在祠堂里了,夫人奴婢过来通知世子的少夫人一声。”

    纪凛淡淡地应了一声,说了一句“让母亲挂心了”,虽然语气依然温和而恭敬,但是神色却有些冷淡,没有儿子对母亲应有的亲近。曲潋隐约能感觉到这对母子间的气氛比平常母子要冷淡许多,但这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坏处,所以她也没有对此有什么特别想法。

    两人到了祠堂,给祖宗磕头上香后,镇国公对着儿子和儿媳妇说了些类似于夫妻互相扶持开枝散叶的话,便先他们一步离开了。

    文管家倒是很激动的样子,看得曲潋都担心他老人家一个激动就要喘不过气来。

    纪凛悄声对曲潋道:“文管家以前是在祖父身边伺候的,听说是祖父在边境时从蛮人铁蹄下救下来的可怜人,后来便随祖父回京当了管家。如今他年纪大了,祖母免了他的差事,但他是个闲不住的,便自动过来看守祠堂。”

    曲潋听罢,心里肃然起敬,也明白了文管家在镇国公府的地位,以后见着了一定要恭敬。

    两人边走边说话,纪凛边和她说周围的环境,边注意她的神色,见她时不时地蹙眉,便知道她的身体仍难受着,心里有些懊恼,刚才应该让人备张软轿过来的。

    曲潋正听着他讲解镇国公府的格局时,被他一把托住了手,不禁奇怪地抬头看他。

    少年白玉般的面上微微泛红,被那双仿佛漾着水气般的水眸看得心跳微快,不禁想到昨晚那被泪水洗润过的眸子,脸蛋不禁更红了,温声道:“你如果不舒服,便挨着我,等到了正堂时,我再放开你。”

    看着他的脸,曲潋也莫名地脸红起来。

    于是接下来的路上,新上任的小夫妻俩都变得沉默,但是沉默中又流动着一种脉脉的温情,让跟在他们身后的宫心等丫鬟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此时正堂里已经坐满了人,都是镇国公府的族人及姻亲,但凡是沾了点儿亲的,今儿都来了。

    曲潋看到这满堂黑鸦鸦的人,眼前发黑,同时也对镇国公府在京城中的地位有了一个深刻的认知。这些很多与镇国公府其实平时并未有什么往来,不过是沾着点儿边,便上门来了,镇国公府也不好将之拒之门外。

    这也唯有世子的婚礼才有的热闹,如果是二房的嫡子成亲,怕是没有了。

    曲潋深吸了口气,低眉顺目地跟在纪凛身后,走进了正堂。

    正堂里,镇国公夫妻坐在正中央的上首位置,左右两边分别是纪二老爷夫妻,其他宾客依次而坐。

    纪凛和曲潋在纪家一位长辈的指导下,给镇国公夫妻磕头敬茶。

    镇国公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喝了儿媳妇敬的茶时,赏了两个红封,看那鼓鼓的样子,便知份量不少。其他人忍不住看了看,发现镇国公好像真的很高兴娶得佳媳,不禁对今天的新妇又慎重一些。

    镇国公夫人面上也挂着得体的笑容,但曲潋却觉得那笑容并未抵达眼底。

    这位婆婆本来就是长得比较冷艳的那种类型,眉眼轮廓和纪凛很像,但是却比纪凛多了一种冷艳的感觉。平时也是很难得有点笑意,看起来尊贵非常,让人觉得不愧是郡王府的郡主。如今她脸上难得露出笑容,那笑容不管真假,柔和了脸上的冷艳之色,倒是让人觉得亲切了许多。

    她赏了曲潋一套金镶玉的头面,这套首饰做工精美,上面镶嵌的玉石莹润,一看便知非凡品。

    曲潋没想到她会赏这么贵重的东西,一时间也不知道她是作戏,或者是心里还是疼爱纪凛的,面上恭敬无比地接过了。

    接着曲潋便在镇国公夫人的带领下,去和镇国公府的亲戚见礼,乖巧地叫人,虽然记人记得眼花缭乱,面上却丝毫不显,除了与镇国公府关系比较近的,其他那些沾了些亲就上门来的,曲潋都只扫了一眼。

    “这位是我们纪家的姑奶奶,平宁郡主。”镇国公夫人介绍到平宁郡主时,脸上的笑容自然了许多。

    曲潋抬头,看清楚了平宁郡主的模样,发现她的相貌并不像淑宜大长公主,反而比较像镇国公。据闻镇国公的长相遗传了老镇国公,皆是风流倜傥,也因为如此,当初淑宜大长公主初见之时,便倾心于他。

    平宁郡主的眉毛比其他女子的要浓艳一些,不是弯弯的柳眉,而是有些刚硬的剑眉,使她看起来颇为英气,却又糅杂着女子特有的柔软,形成一种独特的魅力。

    此时她笑盈盈地对镇国公夫人道:“恭喜大嫂了,娶得佳媳,侄媳妇看着就是个讨人喜欢的,这般惹人怜爱的模样儿,我还是第一次见。”

    镇国公夫人笑道:“你这当姑母的,今儿可不能小气了。”

    “放心,我亏待了谁,也不会亏待了暄和媳妇。”说着,她抬头朝纪凛笑了下。

    纪凛抿嘴微笑,说道:“那就谢谢姑母了。”

    曲潋也跟着腼腆地笑着,平宁郡主给的是一副宝石头面,虽然比不得镇国公夫人给的精巧,却也是极为慎重了。等她给平宁郡主行礼致谢时,平宁郡主看着她微笑的模样,略微地有些淡,让她心里微微发紧。

    她对于婆婆不喜欢自己之事没有什么担心的,倚仗的不过是淑宜大长公主。而作为淑宜大长公主的女儿,平宁郡主不喜欢自己,她便有些担心了,毕竟一般婆媳间有些话说不得,但母女却绝对说得。

    拜见了长辈们后,便是平辈。

    纪语带领着弟妹们过来给新嫂子请安,镇国公府里的女孩儿不多,二房只有纪语一个,并且是镇国公府年纪最大的姑娘,接着便是长房的两个庶出姑娘,一个叫纪诗,今年十二岁,一个叫纪词,今年不过五岁,都是姨娘所出,其中纪诗和纪冲是同一个姨娘所出,被抱养到镇国公夫人身边。

    等他们行了礼,叫了大嫂后,曲潋也给了他们见面礼,都是装在荷包里的银票——今日她便如姐姐希望的那样,财大气粗地拿银子来砸人。

    银子谁都喜欢,纪语等人笑盈盈地答谢了,不过纪冲和纪诗却有些不以为意,心里暗暗撇嘴,还说曲家诗礼传家,却拿这种阿堵物来当见面礼,亏她拿得出手。

    两人神色都有些淡。

    曲潋故作不知,纪语笑嗔道:“大嫂真是太坏了,明知道妹妹想要的是您做的小东西,今儿巴巴盼着您的见面礼,谁知……”

    曲潋笑道:“这不是自家姐妹,所以才直接了一些。”

    纪语嗔怪不已,但是眉稍眼角却带着笑意,显然并不介意。

    在场的宾客们也是笑盈盈的,今儿曲潋露的这一手,也让他们知道这位新娘子出手可真是阔绰,同时也印证了那天晒嫁妆时曲家姑娘嫁妆丰厚的事情,人家曲家将女儿嫁过来,也是有资本底气的。

    镇国公夫人抿着嘴,没有说话。

    接着是与纪凛同辈的那些姻亲府中的年轻公子,其中便有宁王世子周琅淮安郡王府的几位表兄弟景德侯府的几位少爷……

    曲潋再次认人认到头晕,直到终于结束了认亲后,方松了口气。

第117章

    认亲结束后,已经过了晌午了,镇国公忙又请客入席。超快稳定更新小说,本文由  首发

    男女席自然是分开的,新上任的小夫妻俩也要分开了。

    纪凛趁着曲潋去更衣的时候,也跟了过来。

    “潋妹妹,很累么?”他轻轻地抚着她不若平时粉嫩的脸蛋,眼里有些怜惜,温声道:“等会儿宴席结束了,如果没什么事情,你便回暄风院去歇息,别累着了自己。”

    曲潋只是瞅着他,没有回答。

    到底是新婚燕尔,好不容易将人娶回来,一个眼神也让他稀罕得不行,加上这副小模样儿,更是惹人怜爱。他的笑容微敛,忍不住倾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发现她柔顺地站在那里并不反抗,也不像昨晚像只野猫一样总是挠人,让他心里越发的欢喜,揽上她的腰,渐渐地吻得深了。

    曲潋屏着气,似乎傻了一样。

    事实上,她确实有点儿傻了。

    她没想到这人会在大白天的跟着她到这边来,先前他叮嘱的那些她不奇怪,因为他的主人格一直是这么温柔体贴的性子,特别是对自己体贴得不行,舍不得她受点累。但他性格中不是极为规矩守礼的么?怎么第二人格还没出来,就白日宣淫了?

    直到外面响起了宫心提醒的咳嗽的声音,纪凛才像反应过来一样,依依不舍地将她放开,此时那张白玉般的脸上却红通通一片,但是看着她的眼神却温柔煦和得让人沉溺,看得曲潋也忍不住跟着脸红了。

    果然白天没了夜色的遮羞布,害得她脸皮也跟着厚不起来了。

    纪凛脸虽然红,但是唇角却翘了起来,他又亲昵地低首在她脸庞上蹭了下,方给她理了理弄乱的发鬓,又叮嘱了她几句,这才离开。

    曲潋傻了好一会儿,方才慢吞吞进了茅房,坐在马桶盖上捂住红通通的脸蛋。

    宫心等几个丫鬟站在外面守着,见到她们世子出来时,都忍不住低下了头。直到见时间差不多了,终于忍不住再次催了声。

    曲潋拍了拍脸,知道现在不是脸红的时候,忙解决了生理需要,让宫心打来水净了手,又就着水镜查看了下发髻和首饰,将有些歪的发簪扶正,方才施施然地离开。

    等宴席结束后,曲潋亲自去将曲家送亲的人送走,看着大堂哥他们离开,心情有些酸酸的。

    她现在已经是别人家的媳妇了,离开了熟悉的家和亲人,一时间那种陌生感,让她不免有几分惊惶。有纪凛在旁边陪着她还好,可是现在纪凛不在旁边,多少有些不能适应。

    不过她也没有多少时间伤春悲秋,很快又忙碌起来。

    送亲的人虽然离开了,但是镇国公府的亲眷们还未离开,他们会多住个两天,镇国公府这几日会十分热闹,东跨院那边的花园里甚至请了京城有名的戏剧班,要连续唱三天的戏。

    曲潋这新妇自然要作陪,这是认识人的好机会,要多多露面。此时她陪着镇国公府的那些亲眷们去东跨院的花园听戏,花园旁的院子里的花厅中,还有一群正在打牌的女眷,由纪二夫人陪着。

    昨晚辛苦了一遭,后来又睡姿不正,导致今儿身体的疲惫无限放大。只是虽然她的身体很累了,但是面上依然没有显示出来,原因便是旁边还有平宁郡主和几位镇国公府的姻亲太太,她也不好离开。

    平宁郡主作为淑宜大长公主唯一的女儿,镇国公的嫡亲妹妹,在镇国公府中十分受人敬重,如今她钦点了曲潋这侄媳妇到跟前陪伴说话,曲潋自然不好推辞的。

    平宁郡主看起来是个很性子爽利的人,有话直说,不过却也不是缺心眼,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很能拿捏一个分寸。曲潋和她交谈了会儿后,便真切地感觉到,平宁郡主不愧是淑宜大长公主教养出来的女儿,让她几乎招架不住。

    就在曲潋快要招架不住时,淑宜大长公主身边伺候的明珠过来了。

    “给郡主少夫人几位夫人们请安。”明珠笑盈盈地道。

    平宁郡主显然认出这是母亲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看罢便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过来了?”

    明珠回道:“公主让奴婢过来瞧瞧少夫人忙不忙,若是不忙的话,让少夫人去她那儿。”

    曲潋只是抿嘴笑着,没有开口。

    平宁郡主不禁笑道:“自然是不忙的,既然母亲要找你,也不好让她老人家久等,你便过去吧。”她对曲潋道。

    曲潋笑着起身,对周围的人告罪一声,方袅袅娜娜地带着丫鬟离开了。

    平宁郡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旁边一名妇人也跟着看来,见状不禁笑着对平宁郡主道:“听说暄和媳妇这个月上旬才及笄,看着身量却小了点儿,柔弱了些,倒是长得颇为俊俏。”

    这妇人说话的时候,旁边很多正在听戏的人也递了个眼神过来,竖起了耳朵。

    平宁郡主慢条斯理地道:“她是个孝顺的,针线又好,时常做些衣服鞋袜等物孝敬长辈,虽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也是那孩子的一片心意。母亲很喜欢她,也想让她快点进门,所以便作主定下婚期。你们也知道,自从家父去世后,母亲便不爱出门,性子也变得喜静,难得有让她老人家喜欢的,自然要快点娶进门来。如今看来,确实也是个好的,母亲终于有个人陪着说话了,我这作女儿的心里也为她开心。”

    说着,她面上露出笑容,一副也喜欢那孩子的样子。

    其他人看了都跟着笑道:“刚才认亲时,暄和媳妇孝敬你们的鞋袜可真是些精致的东西,不仅针脚细密,看着就像量出来的一样,那绣纹也生动,而且我还注意到另有暗纹,可真是难得。”

    “对啊,以前还听说公主喜欢穿她做的衣服鞋袜,想着是不是旁人夸大了,如今看来确实是这样。”

    “难得她年纪小,却有如此手艺,想来是个心灵手巧的。”

    周围的人纷纷赞起来,将先前那问话的妇人都撇到了一边,让她神色有些尴尬。

    平宁郡主翘了翘唇角,嘴里却谦虚地道:“哪里,你们太夸赞了,她小孩子家的,要学的可多呢。”

    其他人都善意地笑起来,气氛很快又恢复祥和。

    曲潋不知道自己走后的事情,就算知道,也只是哂然一笑。

    平宁郡主虽然态度不明,但不管怎么说,也是镇国公府的姑奶奶,在外人面前,自然要维护她这个侄媳妇的,她倒是不用担心自己走后被人说什么。

    跟着明珠出了东跨院,正要去寒山雅居时,明珠却笑着对她道:“少夫人不用去了,公主吩咐了,让您回暄风院歇息便是。”

    曲潋有些愕然。

    明珠看着她眼睛微瞠的样子,加之她今日穿的是新娘子穿的大红色织锦通袖衫,看起来就像个吉娃娃一样,不禁觉得她真是可爱得紧,想到她也不过才及笄的年纪,又长得娇小玲珑,确实像个孩子一般,让人很容易心软。

    当下她掩嘴笑道,“少夫人自回去歇息了便是,不用担心,先前世子让人特地去和公主说了一声,公主方才会让奴婢过去请您,省得你不好离开。”

    曲潋听得真是又惊喜又甜蜜,没想到纪凛竟然会为她做这种事情,有了淑宜大长公主发话,谁敢质疑?所以刚才明珠过来找她时,没有人怀疑的原因。

    曲潋朝她笑着致谢,亲自赏了她一份丰厚的红封,拉着她软软地笑道:“明珠姐姐,谢谢你了,你帮我回去和祖母说一声,谢谢她老人家体谅,稍晚一些,我再去陪她老人家说话。”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说话时带有一种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绵,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人时,很容易便让人对她心软。明珠心头越发的柔软了,笑着接了红封,将她送到了暄风院前,方才回寒山雅居。

    回到寒山雅居时,她脸上的笑容依然没有落下。

    娇蕊正坐在廊庑下吃着果子,见到她时,不免奇怪地问道:“明珠姐姐,你怎么看起来这般高兴?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明珠失笑,走到她身边,说道:“世子成亲算不算好事?”

    “自然算是好事了。”娇蕊笑嘻嘻地道,眼珠子转了转,“难不成你真的是因为世子夫人进门而高兴成这样?明珠姐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你娶媳妇呢。”

    寒山雅居中几名大丫鬟,就数明珠和曲潋的交情好,大家也都知道,所以明珠因为世子夫人进门而高兴,也说得过去。

    明珠忍不住大笑起来。

    她心里确实高兴,自从知道世子是双面人开始,她确实害怕过一阵子,直到后来再次见到曲姑娘,发现曲姑娘和世子相处的情况后,突然觉得曲姑娘确实很了不起,对她也有几分亲近之意。这种亲近,自然能改变一个人的印象,至少明珠对世子夫人的印象非常不错。

    刚才看到她难得露出那么孩子气的模样,真的很难让人拒绝她的请求,心里也莫名地高兴着。

    和娇蕊说了几句话后,明珠便去伺候淑宜大长公主。

    此时淑宜大长公主屋子里也多了几位和她年纪差不多的老夫人,都是一些王府太妃郡太妃和勋贵府里的老夫人等。

    淑宜大长公主不爱出门,也不出去凑热闹,她们只好自己过来陪她说话,都是同一辈的人,有共同的话题。

    正说得热闹之际,便听说平宁郡主过来了。

    等平宁郡主过来,一位郡太妃笑道:“平宁郡主怎么来了?不和那些年轻人一起看戏?”

    平宁郡主没想到母亲这儿有这么多客人,她的目光往室内扫了一眼,没看到曲潋的身影,心里有些纳闷,面上却笑盈盈地道:“您也知道我许久未回京,甚是想念母亲,也想念你们,戏随时都有机会听,但是这种时候却不是常有,自然是要过来听你们唠叨两句了,这可是平宁的福份?”

    众人被她逗笑起来,“我们一群老婆子只会说一些针头线脑的事情,还怕你听了烦。”

    “绝对不烦的,我也可以陪你们怀念一下当年的事情。”

    众人都被她逗乐了,淑宜大长公主嗔怪了女儿一眼。

    等这群老夫人们去花厅抹牌后,平宁郡主扶着淑宜大长公主回房。

    “你怎么过来了?”淑宜大长公主今儿心情好,连声音也软和了许多,不如平时那般冷硬。

    平宁郡主感觉到母亲的变化,面上笑道:“女儿许久未见您了,就想来和您说说话。对了,暄和媳妇呢?明珠不是说您找她过来了么?”

    “我让她回暄风院去歇息了。”淑宜大长公主说道。

    平宁郡主没想到母亲这般爱护曲潋,暗暗地吃了一惊,虽然先前就听大嫂说过,侄子的婚事是母亲一力促成的,对那曲家的姑娘更是抬举,让她都有些轻狂起来。以前还想是大嫂夸大了,如今看来却是夸小了。

    她微微蹙着眉,劝道:“娘,您这样可不好,到底大嫂才是暄和的娘,你对那曲氏这般抬举,大嫂心里会不舒服,往大了说,这可要破坏她们婆媳情份了。”

    淑宜大长公主不甚在意地道:“暄和媳妇是个可人疼的孩子,我多疼她一些有什么不行?你也别说我偏心,就暄和娘那性子,她不爱往我这边凑,我也懒得理她,彼此相安无事便罢了。但是暄和是我养大的,和我亲近,我自然要抬举他们。”

    平宁郡主听得十分无奈,她娘的性子便是这样,爱抬举谁就抬举谁,十分霸道自我,连她这当女儿的,年少时也没少在母亲这儿碰壁,当年只觉得母亲太过强势,让他们兄妹几个几乎喘不过气来,直到她出嫁后,父亲战死后,母亲才软化一些。

    “怎么,你不喜欢暄和媳妇?”淑宜大长公主看着女儿,自然发现女儿眉眼间的端倪。

    平宁郡主抿了抿嘴,然后点点头。

第118章

    见女儿点头承认,淑宜大长公主并不恼,反而悠悠地道:“你不喜欢她什么?别说是从你大嫂那儿听了什么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也懂这个道理,就不用我教了。”

    “娘!”平宁郡主有些羞恼,按母亲的意思,那岂不是她偏听偏信,然后误会好人了?哪有当娘的这么埋汰自己女儿的?

    淑宜大长公主接了乌嬷嬷呈上来的茶抿了口,神色轻松怡然。

    平宁郡主坐到母亲身边的铺着软垫的黑漆太师椅上,有些堵气地道:“暄和是什么身份,曲家是什么身份?说来这桩婚事也是曲家高攀了。不过谁让当年曲家老爷救了大哥一命,这桩婚事就当报答曲家好了,可是那曲氏,看着人娇娇弱弱的,也不知道她将来她能不能担起宗妇的责任,想要作好镇国公府的主母可不容易。而且她的身子骨……看着过于单薄,于子嗣不利,暄和将来可是要支应门楣的长子嫡孙,子嗣可不能轻忽。”

    淑宜大长公主笑道:“我现在还没有老到眼盲耳聋的地步,还可以帮看着,多教教她便会了,她是个机灵的孩子,可没有你想象的那般不懂。至于身子骨……是看着单薄了点儿,可却是个健康的孩子。你不知道,有一回大雪天的,她和语丫头去堆雪人,语丫头当晚就病倒了,她倒是活蹦乱跳的,还亲自跑过来探病。”

    说到这里,淑宜大长公主忍不住抿嘴笑起来,想起了那时曲潋的回答。

    “我娘在我爹去世后就开始吃斋念佛,隔三岔五的就要去寺里上香,常州府的济明寺位于山上,我娘就带着我从山脚爬上山,爬多了,身体就好了,我可以一口气爬到山上也不带喘的。”说着,她伸出手,作了个很强壮的姿势。

    淑宜大长公主当时被她逗得笑个不停,后来在她的怂恿下,也时常在寒山雅居爬上爬下,倒是觉得身体轻快不少。

    平宁郡主见母亲的神色,心里便知母亲这心眼已经偏到边儿了,认定一个人好,那就是真的好,爱护到骨子里。

    “可纵是如此,娘也不应该越过大嫂,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才是暄和媳妇的婆婆呢。”她劝道,“你不是常和我说,家和万事兴么?为着曲氏好,娘也不应该太过抬举她,将大嫂置于何处?今儿您让明珠将她叫过来,就这么让她回去歇息,客人们一直未见到她,也不知道暗地里要说什么了。”

    淑宜大长公主看了女儿一眼,笑道:“你还说我是个偏心眼的,你不也偏心?认准了暄和媳妇不好,旁人怎么说都不会理,你这点像我。不过,你是出嫁的姑奶奶,和个娘家小辈较什么劲儿?别忘记了,以后这个家可是暄和当家的。”

    平宁郡主如何不知道这个理,她不应该管那么多,但是纪凛是大哥唯一的嫡子,将来要承爵的,心里对他的婚事自然关心一些。

    她才进京,就从大嫂那儿知道了自己不在京时的这几年的事情,也知道因为她娘对这桩婚事指手画脚,使得大嫂心里十分不愤,跟着也不喜欢家世品貌皆配不上侄子的曲氏,如今曲氏进门,怕是过不久就会出现婆媳不和之事。

    她以前没见过曲氏,但是她素来和大嫂的关系不错,自然比较相信大嫂的话。今儿认亲时,再看那曲氏,长得柔柔弱弱的,看着就让人怜惜,为人行事暂时还看不出来,但光是那长相,实在是让她心里有些腻味。

    不得不说,平宁郡主的性子,是比较欣赏那种英姿飒爽的女性,像她娘襄夷公主镇国公夫人,曲潋这小白花款的,着实不欣赏。

    既然不欣赏,又有大嫂的话在前,怎么可能喜欢得上来?

    *****

    另一边,曲潋回了暄风院,便见碧春等几个丫鬟坐在那儿实在是无聊,见到她回来,都十分高兴的样子。

    因为是陪嫁,没有给新姑爷磕头之前,这些陪嫁丫鬟和仆妇都不用来当差的,可是来到一个新环境,就这么干晾着,对于当下人的来说,着实不利,让她们差点闲坏了。

    曲潋见状,便对宫心道:“你派个人,带她们去熟悉一下暄风院。”

    宫心笑着应了一声,她亲自进房去伺候曲潋梳洗,让琉心去安排碧春等几个陪嫁的丫鬟婆子。

    琉心也有心和世子夫人的陪嫁丫鬟打好交道,笑盈盈地带着她们下去了。等琉心发现,世子夫人陪嫁的仆妇中,还有几个五大三粗的粗壮仆妇时,顿时沉默了。

    碧夏赶紧陪笑着道:“琉心姑娘别看她们如此,力气却极大,有什么粗重的活都可以吩咐她们。”其实心里也有些虚,不明白为何曲潋一定要钦点这些婆子陪嫁。

    那些婆子也忙讨好地朝琉心笑着,纷纷叫着琉心姑娘,虽说长得也不是多丑陋,但是作为女人,那满脸的横肉,仍是让人心塞。

    琉心木然地看着她们,心说粗重的话计什么的,自是有专门的小厮来做,用不着女人来。实在是不知道曲家怎么陪嫁了这些粗壮的仆妇,琉心也不好说什么,带她们去熟悉暄风院的同时,也将暄风院的规矩讲了一遍。

    在讲暄风院的规矩的时候,她的语气有些严厉,倒是让碧春等人骇了一跳,喏喏地应着,又变得拘谨了几分。

    琉心看在眼里,暗暗地点头,不怪她如此严厉,给她们下马威,世子的情况不同常人,在暄风院当差,不仅要有眼色,还要有一张能守住秘密的嘴。

    曲潋不知道琉心对自己陪嫁的那几个粗壮婆子的惊异,她在宫心的伺候下,更衣洗漱,终于满足地躺到床上后,觉得浑身都舒服了。

    她打了个哈欠,吩咐宫心道:“我先睡会儿,到了时间便叫我,别太迟了,等会我还要去给祖母请安。”

    宫心笑着应了一声,见她闭上眼睛,便轻手轻脚地将帷帐放下,退出了内室,将内室的槅扇也掩了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曲潋被人叫醒时,还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脑袋晕沉得厉害。

    这是疲劳过度了。

    “潋妹妹,晚膳就要到了,今晚再睡。”纪凛将她从被窝里抱了出来。

    曲潋一时间意识不清,怎么舒服怎么来,将脑袋往他胸口一窝,就不动了。

    他看得好笑不已,就坐在床边抱着她,叫了宫心打来清水,亲自伺候她洗脸。

    宫心几时见过他这模样?在她心里,平时的世子就像一块蕴秀温润的美玉,一举一动,无不优雅,从未为了哪个人如此将就。就算以前也感觉到世子十分在意曲姑娘,可是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倒是现在……

    纪凛接了绞好的帕子,仔细地给怀里的人擦脸,看她因为压着脸而显得红嘟嘟的嘴,喜爱非常,忍不住在上面亲了好几下,直到她睁开眼睛,方才有些窘然地朝她笑着。

    睁开眼睛后,看到这么温柔的美男子——虽然在吃她豆腐,但是曲潋依然生不起气来。睡了一个午觉,此时浑身软绵绵的,压根儿就懒得搭理其他,指不定此时被人压倒了,她也懒得反坑,摊平了就是。

    “什么时辰了?”她掩着嘴打哈欠,从他怀里爬了起来。

    “申时正了。”

    纪凛见她慢吞吞地坐在床上,伸脚就要勾脚踏上的绣鞋,忍不住蹲下身,拿起那双小巧的绣鞋为她套上。

    这时候,宫心的神色已经不是惊讶可以形容了。

    曲潋的睡意也吓跑了,直勾勾地盯着蹲在床前帮她穿鞋的少年,这样的姿势,如同跪在女人面前一般地谦卑,对于这个以夫为天的时代,这种事情根本想象,也无法形容。可是看他的举动,就是这般的自然,甚至没有一丝谦卑,仿佛在做一件正常不过的小事情。

    直到他帮自己穿好鞋,她依然反应不过来。

    纪凛拉着她起身,有些担忧地道:“潋妹妹身体还难受么?”说着,他的视线忍不住往她身上某个地方瞄。

    曲潋:“……还好。”明明他在做这么流氓的事情,却正直得不行,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曲潋坐在梳妆台前让宫给给她梳头时,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铜镜里他的面容,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他此是不是应该在外院陪今儿过来认亲的客人么?

    纪凛站在她身后,伸出一只修长白晳的手,打开了她的首饰匣子,边悠然地为她挑首饰,边道:“爹和二叔他们都在那里,我见没什么事情,就回来看看你。”

    曲潋将上翘的嘴唇往下压,嗔道:“哪里没事?我先前还听说宁王世子和席公子等人正在赌博,正闹得凶呢。”

    纪凛笑道:“阿琅的性子便是这样,难得大家都在一起,便要闹上一回,放心,不会有事的。”

    曲潋笑了下,也不再说什么。

    宫心给曲潋梳好了头发后,便识趣地退开了,让已经挑好了一支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的纪凛将之插到曲潋绾起的发髻上。那缀着的三排垂下鬓角的红宝石被打磨得如莲子米大小,垂落到她颊边,衬得她一张脸越发的白晳细腻,莹莹如玉,一双眼睛顾盼有神,盈盈一笑,如画中走来的仕女,教人难以移目。

    纪凛突然又觉得这支步摇不太好,想要换一支。

    曲潋已经站了起来,笑得有些腼腆地看着他,说道:“暄和哥哥,我们出去吧。”

    嫁了人后,就不好生疏地再叫纪哥哥了。等以后熟悉了,说不定她的称呼会更自在。

    纪凛只得作罢,牵了她的手出去。

    曲潋虽然有些别扭,但是看他眉眼舒展,唇角含笑,面容比那枝头上绽放的玉簪花还要美好,便由了他。她的手小小的,被他一只手就能裹住,牵着她往前走,稳稳的步伐,让她的心里也变得安心。

    好在出了暄风院时,他便放开了她,没有因为自己一时高兴,做出让人说三道四的话来。

    晚膳就要开始了,镇国公夫人正忙得团团转,见到曲潋过来,神色顿时有些不好。

    “你刚才去哪里了?”

    曲潋细声细气地答道:“祖母叫我过去了……”

    镇国公夫人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能说什么?说她这儿忙不过来,她这作媳妇的不会过来帮衬下婆婆么?可是淑宜大长公主是长辈,就是她也不能说什么,只得将这口气咽下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你过来了,就跟我来。”

    曲潋笑着应了一声。

    婆媳第一回交手,曲潋胜。

    晚膳后,夕阳的余辉斜斜地落在院子里,除了现在仍客居在镇国公府客院中的亲眷,其他家住京城的客人皆纷纷告辞离开。

    曲潋跟着镇国公夫人和纪二夫人,笑盈盈地将客人们送出了垂花门,目送各家的女眷登车离开。

    终于将客人送离后,镇国公夫人纪二夫人也累得慌,两人原是要去寒山雅居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的,淑宜大长公主却颇为体谅她们,派了人过来告诉她们,让她们不必过去了,都各自去歇息便是。

    婆婆如此体贴,镇国公夫人和纪二夫人自然乐意,反正淑宜大长公主平时的作息也很是固定,这种时候一般不喜人去打扰。所以两人也没有说什么,都笑着应了。

    曲潋却想要去寒山雅居,笑道:“我先前答应过祖母,用完膳要去和她老人家说几句话的。”

    镇国公夫人皱眉,不悦地道:“既然你祖母让你回去歇息便回去,还去打扰她老人家作甚?”

    纪二夫人有心和曲潋打好关系,笑着提点道:“你这孩子有心了,这时候天色已晚,她老人家素来不让人去打扰的。”

    两人明明都是为了她好的语气,但是镇国公夫人说出来的话却是满满的恶意,纪二夫人却说得让人心情愉快许多。

    曲潋不欲与她们争辩,面上乖巧地应下了。

    和长辈们分开后,曲潋便往暄风院行去,走得慢吞吞的,这蜗速,让人好笑不已。直到看到从外院过来的纪凛时,她的双眼一亮,便加快了步子往他那儿走去。

    “潋妹妹,小心些,别走太快。”纪凛过来,扶住她的手说道。

    曲潋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木然了下,也不好和他说,痛啊痛的就习惯了,况且都过了一天了,又上了药,现在已经不太有感觉了。

    “外院的客人也走了?”曲潋笑着问他。

    “走了。”纪凛牵着她,“我们去祖母那儿。”

    曲潋笑眯眯地应了声好,她就知道他会带自己去寒山雅居的,所以才故意走得慢吞吞的,特地在这儿等他。

    这种去刷好感的机会,曲潋怎么可能放过?现在镇国公府当家的虽然是镇国公夫人,但是地位最高的是淑宜大长公主,她一句话顶得过镇国公夫人十句,曲潋想要在这里过得好,自然要在淑宜大长公主多刷脸了。况且人的感情是双向的,你拿出真心来对人,对方自然也会回以真心。

    夕阳才刚落,但是寒山雅居已经静悄悄的,淑宜大长公主并未歇息,而是坐在安息室里看佛经。

    见到两人过来,她自然十分高兴,笑道:“这时候了,你们怎么还过来?”忙又吩咐乌嬷嬷明珠给他们上茶点,都是他们平时爱吃的东西。

    纪凛拉着曲潋坐到淑宜大长公主身边,含笑道:“客人已经回去了,现在也无事,我们便过来和祖母聊聊天,省得祖母一个人无聊。”

    曲潋也笑盈盈地道:“今儿有些累,晚膳时也没什么胃口,吃得不多,所以我有点儿想念祖母这儿的杏仁酥了。”她撒娇地说,根本不将自己当外人,反而就像面对自己的亲祖母一般,娇气地要这要那。

    淑宜大长公主越发的高兴了,老人家其实很好哄的,就算平时性子再冷硬坚强,也有寂寞的时候,特别是她这么大的年纪了,子孙满堂,可是敢亲近她的孙子却只有纪凛一个,其他人不是战战兢兢的,就是说话都要磕巴一下。如今有曲潋这爱撒娇的丫头,也不怕她的冷脸,愣是傻乎乎地凑上来,如何不高兴?

    这也是她为何如此抬举曲潋的原因,女儿却不能理解,让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三人都高高兴兴的,陪着淑宜大长公主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天色渐晚,方才被她赶回去。

    出了寒山雅居,便见到廊下大红灯笼晕染出喜庆的光泽,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没有了白日的喧嚣。

    在这样安静的夜色中,曲潋被他牵着回房,有些磨磨蹭蹭地不肯走。

    她有点害怕回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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