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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梦凝小筑     潇潇雨歇txt下载     潇潇雨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八十九章 准备

    面对唐瑛的冷嘲,李世民这次没有否认:“也算吧,他只是按照我的吩咐,让父皇和裴寂等人留在了海池中,所以,父皇并没有被惊扰,更不会受到伤害。”

    “秦王想的很周全。”唐瑛冷冷地道:“不知道陛下眼下在何处?”

    “在临湖殿内休息。午后,我准备让高无庸服侍父皇回显德殿。你想见父皇的话,就过去陪陪他。”

    知道李渊暂时没事,唐瑛心下也松了一口气:“好,等秦王把一切都稳定下来了,我再去见陛下吧。目前,还是请秦王放我回府看看。”

    李世民想了想,最终不想让唐瑛太失望,苦笑了一下:“也罢,你要回去就去吧,也不用急着回来,好好在家休养几天。只是……”

    “秦王的意思我很清楚。只要秦王有召,唐瑛即刻回来。”

    “我让李武带几个人送你回去,别多想,只是担心你。”李世民苦笑一下,赶紧解释,生怕唐瑛再次误会他了。

    唐瑛对此却不会有什么误会,不管李世民是关心她也好,是不放心她也罢,她已经无所谓了:“李武这两天也够累了,秦王就让他歇歇吧了,让别人跟着就成了。再说,我这次回去,没准备在家里多呆,而且……昨晚王妃已经把秦王对我今后的安排告诉我了,所以,我想,此次回去,一来是安抚一下家人,二来,我想安排他们都都回洛口仓去。我以后在宫里生活,身边用不着他们了。”

    唐瑛突然间把话给挑明了,倒让李世民和长孙无垢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两人互相看看,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诧,过了一会儿,两人的心里都泛起了一丝轻松,不管唐瑛的转变是不是来的太突然,她的表态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李世民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唐瑛,觉得她不像是赌气,倒像是真的做好了进宫的准备,这心里的紧张与不安慢慢地消失了。略微考虑了一会儿,方道:“张小豆他们也跟随你好些年了,你也放不下他们,日后也可以经常出宫见见他们。”

    唐瑛淡淡地道:“豆子他们都是乡下人,回乡种地才是他们最想过的生活。再说,我进宫之后,他们留在这里也没事干,成天游手好闲的,倒是会让别人说闲话。日后,若是朝廷大力整治这些成天没事干,惹是生非的皇亲国戚们,他们也得被别人盯着。”

    李世民苦笑,他还完全掌握住权力呢,唐瑛已经在提醒他要完成以前的诺言了:“只怕短时间里还是以稳定为主。这样吧,你若是不放心,不如在长安城外给他们置办几十亩地,他们也有事干了,你也可以经常召见他们。”

    唐瑛看李世民一眼,又低下头,淡淡地拒绝了李世民的好意:“秦王当年在洛阳赏给小六他们不少田产,这两年,陛下也赏给我大量的食邑,虽说都在洛口仓那边,但够多了,跟随我的兄弟们已经不愁吃穿用度了。再说,眼下土地分配不均匀的现象日渐突出,眼看这次秦王又得拿出大量的土地和财物赏人了,唐瑛就不跟着凑这种热闹了。再则说,无功不受禄。”

    唐瑛说的全是事实。升为郡主后,李渊不仅赏赐给唐瑛一大片宅子,也给她增加了三百食邑,使得洛口仓那边的田产增加了不少,养活那一百多号人已经没了任何问题,相反,唐瑛在洛口仓已经成为绝对的大地主了。

    不仅唐瑛,这两三年里,李渊陆陆续续分封了好些李姓王爷,更是大手笔赏赐给功臣和心腹臣子们大量的田产,加上李建成为了笼络朝中的臣子们,也是利用手中的权力,大肆奖赏土地给功勋旧臣们,各处的门阀贵族们,前两年趁着朝廷整合土地的时候低价囤屯积了不少土地。虽然因为连年战乱,土地荒芜情况严重,百姓的安置还不算什么大问题,但,整个大唐,特别是大城市里,土地分配不公的现象已经有了显露。

    李世民很清楚唐瑛说的都是实话,但他听出的却有另外一层的弦外之意,唐瑛选择这样的时候说这些话,更像是对他的不满,或者说是,不信任。这种不满或者说是不信任,或许就来自于易水的受伤,这让唐瑛心里不安,因而她在极力想把家人排除在危险之外。

    想明白了这点,李世民真是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唐瑛,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易水的受伤的确是个意外,没人想对她动手,是她自己突然用身体去替……别人挡刀。”

    唐瑛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她先前虽然不太清楚易水是怎么受到伤害的,但也猜得到一些端倪,眼下李世民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她的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了:“是,我是在担心。我的家人都学了我的傻,他们看不透,也看不懂很多事情。日后,也许这种事情还会发生,所以,我想让他们离开,离开我,就不会被我所累。”

    “唐瑛……”虽然李世民想到了这样的可能,但他的想法真被唐瑛给证实了,这心里依旧很不是滋味。

    长孙无垢也有些郁闷,唐瑛是变了,变的不再那么执拗,那么咄咄逼人了,可她变化最大的地方却在于她不再信任秦王了:“妹妹,你多虑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也不可能再出现一次这样的失误,而我们,包括殿下在内,都没有一丝伤害你和你家里人的念头。”

    “我说的不是殿下和王妃。“唐瑛缓缓地解释道:“而是我自己,是我可能会带给他们更多的伤害。殿下和王妃应该清楚,如果这次跟在太子妃车驾旁的人是我,我也会做出易水那样的事,而且……”

    唐瑛不用说下去,李世民和长孙无垢也明白她要说什么,两人是齐齐地打了一个哆嗦,一个是想到唐瑛拼命的狠劲,一个是想到自己的兄长会不会在那种时候与唐瑛拼个你死我活。不管怎么想的,两人却有同样的感觉,那就是,幸好把唐瑛软禁在了府上。

    唐瑛把两人的神态都看在眼里,自然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心里哀叹一声,嘴上却说:“我知道自己的毛病,但要改,也需要时间。宫里的规矩很多,唐瑛又是一个不懂规矩的人,只怕哪天一不小心,触犯了不能触犯的规矩,跟着我的人或许就会跟我一样,万劫不复了。”

    “唐瑛……”听着越来越走样的话,李世民刚刚好了一些的心情又低落下去,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低低地呵斥了唐瑛一声:“你该明白,我说过的话不会更改,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护着你周全。”

    “那是秦王的承诺,不是未来皇帝的承诺。”唐瑛并不领情,而是继续叹气道:“作为秦王,可以凭借自己的心性为人做事,而皇帝,就必须遵循规矩。三纲五常就挂在群臣的嘴边,公正廉明就看在百姓眼里,当秦王可以随心所欲事情,当皇帝却不能。所以,请秦王记住,唐瑛不疑你,只是不想让皇帝来为唐瑛挨骂。”

    唐瑛把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李世民再说什么就成傻瓜了,闷闷地坐了一会儿,他叹口气,起身欲离开:“唐瑛,你既然准备好了,就放心吧。我也不会委屈了你。”

    “唐瑛不求名,不求利,也不求什么身份地位。说起当女人,秦王身边的夫人们都比唐瑛强。”唐瑛伏下身子送李世民离开:“我只求殿下能信守以前的那个承诺。”

    李世民抬起的脚又放了回去:“什么承诺?”

    “殿下曾经承诺过,给唐瑛半年的时间去陪陪陛下。唐瑛请秦王遵守这个承诺,一来是为了安慰一下陛下,二来,唐瑛自己也需要一点时间。”

    望着唐瑛显得十分疲惫的样子,再想想临湖殿中的老人,李世民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被猛烈撞击了一下,他的眼前顿时浮现出唐瑛和他的父皇抱头而泣的场景。而寂寞的感觉也在这一刻包围了他。李世民垂下目光,他不想让目光暴露出他内心这一刻的脆弱。唐瑛说的对,他在获得了一切的同时,也失去了很多很多,其中包括了自己最亲的人。

    捏紧了双拳,让自己恢复到冷静状态中后,李世民才道:“好。我答应过给你半年的时间陪伴父皇,自然说话算话。”

    “多谢秦王。”唐瑛微微躬身谢过李世民。

    “如你以往所说,我和长孙……怕是都不太好经常在父皇面前出现,你就暂时……多操心吧。”想了想,李世民还是将语气放缓和了许多,不管怎么样,眼下他是胜利者,何妨多让上一让。

    唐瑛点头:“我会的。殿下也请放心,虽然陛下心中之痛难以愈合,但,殿下毕竟是皇上最出色的儿子,皇上是不会太过认真的。”

    李世民苦笑一下,没有说话。

第四百九十章 回家

    长孙无垢想着昨晚唐瑛说的那些话,再看看自己丈夫的难受劲,虽然她心中也有些难过,但此时依旧站起身来,走到李世民跟前,为他整理的一下衣襟,轻声劝道:“妹妹说的没错,殿下从来都是父皇最出色的儿子,妹妹去陪父皇一段时间,也是替殿下尽孝,想必,父皇心里也会明白的。”

    李世民想强迫自己放松一下,但,如鲠在喉的那些话,他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不管他的父皇以往对他做了些什么,总归是他做了一个儿子不该做的事。他不想看见父亲痛苦的样子,但,却容不得他不继续做下去。

    唐瑛靠在软垫上,平视的目光正好看到李世民紧握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她心里叹惜一声,这一刻倒是相信了李世民的那句话,他从未想过伤害自己的父亲。想到这个,再回想到李渊那晚留下的泪水,和那种不得不对亲生儿子下手的痛苦,唐瑛这心里更加难受了。她曾经多么希望这样的痛苦不会出现。唉,事情早晚都要爆发的,她已经看开了,何必再让李世民陷入痛苦之中去,在眼下,他心态不稳可是大事,影响了朝局,那可就与自己的期望背道而驰了。

    想到这些,唐瑛不自觉地放缓了自己的语气,轻声劝起李世民了:“我……一定会时常劝慰皇上,皇上那里,秦王也不用太过操心。只是,陛下经此一事,短期内一定过于悲恸。秦王当速速与各位宰辅们商量一下,陛下情绪不稳,不太适合管理朝政,这对朝政不利,朝中不能无人作主呀!”

    长孙无垢的劝慰让李世民稍微平静了一点,唐瑛不露声色的转移了话题,让他得到了喘息的时机,感激地看了看长孙无垢,李世民又把目光转向了唐瑛:“你说的是,我这就去中书省见几位宰辅。”

    唐瑛勉强自己笑了笑:“其实,这件事,想必秦王和房杜等几位大人都该商量过了,你们应该想的比我周全,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你而已。”

    “唐瑛,你能想通,我真的很宽慰。”李世民不走了,反而坐回原位,看着唐瑛道:“其实,昨晚杜如晦他们就提醒我,要就眼下的各种事情征询一下你的意见,结果……”

    唐瑛苦笑一下,结果,好好的谈话谈到一半,被她一句话给刺激的晕了头的李世民差点伤害了她:“殿下昨晚喝了酒,不适合谈很多事情。”

    李世民尴尬地摇摇头:“不知道现在,你的身体还能不能……”

    “我还能坚持。”唐瑛知道李世民的意思,也不再冷着脸了,或许,她稍微正常一些更让李世民放心:“今天早上没事,我也想了一些,觉得在眼下有几件事最为重要:一,朝廷要安稳,几个宰辅的态度和作为最关键,只要他们能按部就班地照常做事,下面的大臣们就不会慌乱,朝政的运作就不会乱。所以,秦王得尽快完成和几大宰辅的沟通;二,稳定政权。东宫没了主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太极殿上没人做主,事情就大了。如何让皇上将手上的权力平稳移交给你,是你面临的最急迫的问题;三,稳定长安城里的秩序。靠军队天天在大街上晃悠,长安城是稳定不下来的。现在,恐怕长安城里有很多家庭都处在恐慌中,那些失去了主心骨的人如无头苍蝇一样,在家里没有目标地转圈呢。他们稳不下来,长安城就稳不下来,长安城稳不下来,整个大唐就会乱。”

    静静地听唐瑛说完,李世民那颗跳的有些快的心却慢慢稳定下来,果然如唐瑛所想,他还是愿意面对看起来比较正常的唐瑛:“嗯,你说的前两点,我已经有所考虑,也将宇文士及叫过来谈过了。最后那点,依你看来,要如何做,才能让那些人稳定下来?”

    唐瑛嗯了一声:“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我想的是四个字:外松内紧。不要在城里弄的剑拔弩张的,只要加强了对宵禁令的控制就可以了。唉,要想别人完全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毕竟,太子的长林军成员里有很多都是长安城里的贵戚子弟,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些人眼下一定是最担心害怕的。殿下不妨发布一道赦免令,就说,只要不闹事,就不予追究。”

    “不闹事?”李世民苦笑一下,唐瑛用三个字就想把事情轻描淡写地混过去,还是想为他的大哥鸣冤呀。不过,转念一想,李世民又觉得这三个字还是比较合适的,毕竟,谋逆和闹事的区别大了去了,给人造成的压力也小了很多。

    唐瑛没想到李世民的脑子里转动了这么多的念头,她的想法其实很单纯:“不闹事在眼下应该就是不违反禁令,不拒绝宫里的召唤。只要那些人听从了你的召唤,就表明他们愿意放下从前。东宫里的人才不少,就是齐王府里的人,也不都是一无是处的。殿下肯启用他们,自然就能打消他们的顾虑。”

    “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怕有些人不仅不肯为朝廷所用,反而会做出谋逆之事。如果趁此机会清理一番六部的官员,又怕动作过大,引起动荡。”

    唐瑛一听李世民这句话就明白了:“秦王,眼下的确是有借口进行大规模的清理,这个时机是有了,但如何把握才能不会出乱子却是关键。唐瑛在这方面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你还是多与房杜两位大人好好商量一下吧。”

    李世民缓缓点头:“好,我就听了你的建议,外松内紧,等大局稳定下来了,该任用的人还会继续用,至于那些尸位饕餮之人,慢慢予以清理好了。”

    “秦王想的已经很周到了,唐瑛也没有过多的建议了。至于眼下朝廷急需解决的事情,几位宰辅大人都很清楚,昨晚,我们也谈过了。”

    李世民嗯了一声:“你身体这般不好,也该好好休养一下。这样,你回去住两天,把家里安排好,然后……”

    “然后我就进宫来,就住在这里,这样,天天过去陪伴陛下也方便。”

    见唐瑛如此明白事理了,李世民心下也轻松了许多:“好,等一切稳定下来了,我们慢慢安排以后的事。”

    唐瑛嗯了一声,低了头。以后?李世民,我的以后不容别人安排,绝对不容。

    李世民放下了一个心事,神情也轻松了许多,望着长孙无垢嘱咐道:“府里的一切你就多操心些,我外面事多,恐怕顾不过来,唐瑛府上有什么需求,你帮她办了。”

    长孙无垢笑笑:“殿下放心,我亲自送妹妹回去吧,她身体不好,也得有人照顾。”

    “不必。”不等李世民表态,唐瑛赶紧把长孙无垢给抵回去了:“王府中事务繁杂,王妃肩上的担子也不轻。为避免麻烦,殿下就派个将军送我回去好了。”

    李世民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唐瑛后,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无垢,让他们用本王的车驾送唐瑛回去。唐瑛,回去后,给易水请个御医好好看看,需要什么就提出来。”

    “是,唐瑛遵令。”

    目送李世民离开,唐瑛终于松了一口气。

    有秦王的车驾,唐瑛出宫没有遇到半点麻烦,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她的郡主府,远远就看见府门外有军士在把守。灵云忙对唐瑛解释,从昨天开始,秦琼就派出一支二十人的小队,守卫在了唐瑛的府外,这还是李世民的将令。

    唐瑛明白李世民的良苦用心,自然也不会去反对这样的“爱护”,将负责的队正叫到跟前,好好抚慰了对方一番后,才叫开自家的大门。

    回到府上,唐瑛也顾不得安抚大家了,急忙来见易水。易水还是昏迷不醒的样子,俯卧在榻上,额头有些发热,面颊上有些潮红,呼吸还算平稳。轻轻揭开被子,唐瑛看着易水背上的刀痕,止不住地流泪了,她府上的人都傻呀!

    “庄主,你,你没事吧?”

    相比之下,张小豆等人更关心唐瑛的状态,眼见唐瑛比离开家时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好,他们就更加担心了。

    唐瑛轻轻握住易水的手,为她抹去额角上的汗渍,摇摇头:“我没事,不过是累了点。豆子,易水这一天都没醒过来?”

    “没有。”张小豆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道。

    “请来的大夫怎么说?”

    “他们都说没事,说过两天就好。”

    唐瑛轻轻皱起眉头:“她这样的伤势,不该昏迷这么久呀?”

    正说着,唐瑛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使劲握了一下,她一愣,低头看去,却是易水的手不知何时反握住了她的手,此时正在用力握她,似乎在传递着什么消息。唐瑛没有惊喜地叫起来,反而被惊呆了,心跳猛地加快,一个念头闪现在她脑海里:易水的昏迷是装的。

    想到这里,唐瑛握住易水的手轻轻动了动,手指慢慢在易水的手心中挠了几下。果然,易水马上就学她的动作,也用手指在她的手心中伸曲了几下。易水没事,唐瑛心中大喜,同时也加深了疑惑,她为什么要装昏迷呢?

第四百九十一章 秘密

    慢慢地把目光看向张小豆,唐瑛不露痕迹地用衣袖遮挡住了她和易水相握的手,而后手上用力,让易水放心,一切都有她在。张小豆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唐瑛的脸,在别人看来那是担心,但唐瑛却看出一丝别的端倪。

    “顺公公,你过来。”唐瑛环视了一下房间里的人后,将小顺子唤到跟前:“今天来的大夫是哪儿的?”

    小顺子忙回道:“是长孙大人派来的军医。”

    唐瑛点点头,又看向灵云:“灵云,等一下你去告诉外面的人,府中要出去几个人,请他们向上面禀报一声。顺公公,你带两个秦王派来的侍卫,拿上我的腰牌,进宫去找御医过来。易水老这样昏迷,绝对有问题,我担心,伤她的兵器上或许有异常。”

    灵云啊了一声,看了看易水,又看了看小顺子,忙向外走去。小顺子早有进宫的想法了,巴不得唐瑛有这样的吩咐,也忙答应一声向外跑去。

    等他们都离开了,唐瑛又将屋里侍候她的太监和宫女致使走,这才轻声问道:“豆子,易水,到底怎么回事?”

    张小豆先走到门口,确定外面无人偷听,才道:“庄主,俺媳妇把太子妃藏起来了。”

    “什么……”尽管想到易水身上有秘密,猛听到这样一句话,唐瑛还是差点惊叫出来。

    “昏迷”了一天多的易水此时也睁开了眼睛,急急地解释道:“原本太子妃是要回城的,可她动了胎气,突然腹痛起来,我们就不敢让她走了。”

    “那……”唐瑛却越发糊涂起来:“怎么都在说太子妃已经……”

    易水忙道:“是胡姬出的主意。太子妃原本坚持要回的,胡姬说,太子妃的身体肯定无法适应马车的速度,不如跟大家分开走。再说,也怕车驾被拦着,分开也能多一层保护。所以,太子妃的一个侍女自愿穿了太子妃的衣装,我们跟着车驾,胡姬带着太子妃,雇佣了城外一农户家的牛车跟在后面。”

    唐瑛明白了:“结果你们的车驾在南门被拦了。谁下令动手的?”

    “我没看清楚。当时,我们正在跟那些军士争吵,他们说我们假冒太子府中人要闯城门,齐王妃发了火,命侍从上前跟军士们理论,然后,城里突然出来一个头目,说了擅闯者格杀勿论什么的,他们就动手了。庄主,那些人是故意的呀,专门杀男的。那几个小王爷,他们,他们……”

    易水说着说着就流泪了,张小豆也在叹气,却不忘看着外面。

    唐瑛已经没了泪水,她早就想到这里面没什么误会,也不存在什么误伤,杀人者就是冲着几个孩子去的。轻轻抹去易水的泪水,长叹一声:“易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很多事情,咱们拦不住,也改变不了。好在,太子妃还活着。对了,你说,太子妃有身孕?”

    “嗯,听她的侍女说,有三个多月了呢。”

    “眼下有她们的消息了吗?”

    易水的眼睛看向张小豆。张小豆忙回答道:“暂时没有。胡姬一直没有回来。庄主,胡姬比俺媳妇有见地,应该不会再让太子妃回皇宫里去。我估摸着,她可能带着太子妃住在城外哪儿了。”

    唐瑛缓缓地点点头:“没有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易水,胡姬怎么去了相国寺?”

    “她早两天就去了,说是参加什么祈福的佛会。”

    唐瑛轻轻松了一口气。胡姬在这个府上是客人的身份,进出府邸都不用跟别人打招呼,更好的是,她经常到西市那边去找西域过来的胡人和商队,也常常有一两日不归的时候,所以,胡姬平时的踪迹,都没人去注意。唐瑛此时很想立刻找到胡姬,询问一下太子妃的消息,可是,想想自己目前的处境,她硬让自己压下了这种念头。

    易水心下到底不安,轻声问道:“豆子说家里也不安全,让俺装昏,就怕有人问俺,俺又不知道咋说。太子妃和胡姬她们会不会有事?庄主,你能护得住她们的,对不对?”

    听了易水的话,唐瑛心里难受之极,却也下定了决心。她一定要保护好太子妃,并好好安排太子妃的一生,拼却一切也要保他们母子平安,这是她唯一能为李建成所做的事了。但愿太子妃能为李建成生下一个男孩,但愿他们母子能逃离死亡的命运。

    当然,唐瑛也不可能再让太子妃回到皇宫里去了,且不说她和孩子的安全第一要紧,就是为了大唐的安定,为了李世民的贞观盛世,她也不能再让太子妃和李建成的孩子“活下去”。还是让他们离开血腥的皇家,离开长安吧。只要他们远远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要他们能平平安安地渡过一生,自己也算尽到了心,此生也不会内疚到死了。

    然而,想到并不见得能做到。唐瑛很清楚,她眼下的处境很难,李世民已经彻底将她掌控在手心里了,在李世民对她没有完全放心之前,她和她的家人都逃脱不了被人监视的命运,所以,如何安排太子妃离开长安城,是个很大的难题。

    唐瑛陷入沉思中,长时间的沉默让易水害怕起来:“庄主,俺没做错吧?”

    唐瑛的神智被易水的声音从沉思中拉回,时间紧迫,她必须先安抚好易水,把这出戏演下去,演好:“易水,这件事你们做的好极了,你放心,我会尽快安排好太子妃的去处,不会让她出任何事情。”

    易水轻轻地点点头:“豆子也说俺做的对。只是,这都过去这么久了,就是不知道她们到底藏好没?”

    “胡姬能独自一人从西域到长安来,证明她还是有一定能力的。我想,她能将太子妃安排妥当,你不用担心。”

    “那,能让她们回家不?豆子说,家里不安全。”

    “豆子说的没错,咱家里有太多的外人,的确不安全。”唐瑛笑笑,眼中却流露出一股阴冷的杀气:“不过,别人想通过这些人来控制咱们的家,还差了点。”

    “庄主,出去的人回来了。”张小豆发出了警告声。

    唐瑛马上嘘了一声,给易水的额头上搭了一张浸水的手帕,易水也赶紧闭上了眼睛,继续装起了昏迷。

    等灵云回到屋里,看到的依然是唐瑛目不转睛看着易水的姿势,她不由地也有些担心了:“将军,易水的伤……”

    唐瑛回头看她一眼,摇摇头后,伸手给灵云,让她扶自己起身。再担心地看了看易水,唐瑛才示意灵云扶着她往外面走,边走边说:“灵云,万事都要求个心安,易水这样,我心里不安。对了,豆子,家里除了易水,还有别的事吗?这几日城里不稳,告诉大家,都不许出门。”

    张小豆一边跟着唐瑛往外走,一边小心回答:“家里没别的事,都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

    “庄主,胡姬离开四、五天了,一直没回来,要不要派人出去找找?”

    “胡姬?”装作吃惊,唐瑛侧身站住了,看着张小豆说:“她往日出门也就一两天,怎么会几天不归?是不是她找到了结伴回西域的人,走了?”

    “应该不会吧?”灵云忙道:“胡姬说过,她就是走,也会禀告了将军再走呀。或许,这两天城里戒严,她被阻在什么地方了。”

    唐瑛装作醒悟的样子,连连点头:“我也是被吓怕了,倒是忘记这一层了。眼下城里戒严,对那些胡人等外面来的异族,监管的更严,胡姬一定是被阻拦在西市那边了。这样,小豆,你让李勇带两名兄弟到那边找找看,能接回来就接回来,如果胡姬不想回来,也别勉强她,只要确定人没事就行。”

    “好,我马上让李勇过去。说起来,李勇这两天也急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又没回来,他着急是肯定的。好在你们还没急的去找我。”唐瑛笑笑,为她拥有这么忠诚的兄弟们而骄傲。

    唐瑛平安回家,使得张小豆紧绷的神经终于轻松下来,听到唐瑛的话,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我们还真没担心庄主。李勇他……嘿,他担心胡姬比担心俺媳妇还多呢。没想到,我们没啥,庄主您却……”

    唐瑛一听这话,联想到这段时间李勇的一些神态和表现,一下子就明白了:“我这个庄主当的,简直就不称职,连这个都没看出来。豆子,胡姬对李勇怎么样?”

    “好着呢。李勇陪她走了那么多地方,他俩怕是早就对上了。只是,庄主这半年太忙,他们一直没好对您提。”回答唐瑛的却是灵云。

    唐瑛把目光看向灵云了,就见灵云也是一脸忍笑的模样,她就知道,李勇和胡姬好上的事,只怕全府上下,就她一个没留意了。不过这样也好,她正在考虑派谁去和胡姬与太子妃联系,这下有了再好不过的人选,一切都好办了。看来,老天还是有心的,给了她一个安心的机会。

第四百九十二章 安排

    想到这些,唐瑛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怪不得这半年里,胡姬一直没有动身回去的意思,原来是为了李勇呀。灵云,你知道这事,怎么也不提醒我?还有你豆子,李勇怎么也是咱们兄弟,他的年龄也早该娶老婆了。”

    张小豆叹口气:“庄主,不是俺们不跟你提,是李勇不让俺们说。他不想离开庄主,可胡姬却想回家乡去,李勇一直在试图让胡姬答应留下来不走,可胡姬没松口。”

    唐瑛听了这些话,心底顿时流过一阵暖流:“傻子,我怎么能让你们陪我一辈子。”

    “俺们都是自愿的。”张小豆笑了笑,又叹口气:“庄主,俺在这儿等大夫,你先回房歇歇,俺看你脸色实在不好,是不是出啥事了?”

    唐瑛摇摇头,看看门外的家人们,更加坚定了要让大家离开的想法:“啥事也没有,一点点心病,过两天就好。对了,我不放心易水。灵云,你帮我在易水那儿铺张席子,我守着她,躺会儿。”

    灵云赶忙说:“将军还是回屋好好睡一觉,你有两天没睡了吧?我让她们给你熬点粥,在把王妃赏的参煮了,等你起来服用。易水那儿,我来守着,有啥事会来告诉将军的。”

    张小豆也忙道:“庄主,易水那儿有俺,你别操心了。灵云姑娘,你守着庄主,这边有我,你也不用操心。”

    两人争来争去的,唐瑛却只是听着,人却只是笑着,继续往二门外走,她不放心的人岂止易水,还有那些为了她从洛阳过来的老兄弟们,不把每一个人都看一遍,她这心里就稳定不下来。这一刻,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见唐瑛不理睬他们,自己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张小豆和易水急忙赶上来扶着她走,边走边劝她赶紧去休息。唐瑛也只是笑笑,依旧坚持着走到家人们住的地方,把大家都叫到跟前,仔仔细细地看过,确认没人出事,才松了一口气。又专门把李勇叫到跟前,好好叮嘱了一番后,才命灵云把李勇送出府门,让门外守护的军士跟着李勇去西市找人。安排完这一切,唐瑛还是坚持回到易水的房间里,也不躺着了,就静静地坐着,等御医。

    灵云和张小豆没办法,也只好由着唐瑛。还好,不多时,小顺子很顺利地带着宫里的御医过来了,同时还带来了李世民的话,让唐瑛接受御医的诊治。御医对易水的诊治很用心,拍胸脯保证易水没事,很快就能醒来,又为唐瑛把了脉,倒是说唐瑛伤了心神,必须好好保养一段时间。等御医开了药方离去后,唐瑛才装作放下了一些心事,回房睡觉去了。

    虽然疲惫到极点了,唐瑛依旧只是浅眠了一小会儿,就醒了过来,她心中有事,无论如何是睡不着的。灵云见她这样,也是无法,只得强迫她服用了半碗粟米粥,又急急忙忙地跟张小豆一起出去给唐瑛和易水抓药,倒是忙的脚不沾地了。

    御医的药果然比别人都管用,一付药下去,易水就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唐瑛自然装模作样地安慰了她一番,又夸奖了她,这才装出真正放心的样子去睡觉了,一直到李勇将胡姬找了回来。

    出乎唐瑛意料的却是李勇真在西市找到的胡姬。原来在相国寺的时候,听说皇城里出了大事,太子妃和齐王妃就一定要回城,她们想着无论出了什么大事,只要她们回到宫里,见到皇帝和太子,就没事了。胡姬却不这样认为。她觉得,混乱之中,远离混乱的场所是最好的,因此极力劝说太子妃她们不要离开相国寺,只是,她的劝说没起作用。后来,太子妃动了胎气,再坐快速回城的马车肯定不行了,这才勉强答应跟胡姬在后面慢慢跟上。

    胡姬带着太子妃坐牛车才走到走到半路上,就听到城里出来的人说城中戒严了,而且,还有人告诉她们,听说南门那儿有马车闯城,被军士给杀了。胡姬一听这些,就知道出大事了,她死死拽住了心神俱失的太子妃,两人在城外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趁着城门开放的那一个时辰,胡姬带着太子妃来到了西市一家胡人开的酒肆中,把太子妃暂时安顿好后,她四下里打探了一下情况,才知道整个东宫都完了。

    胡姬一听到太子和齐王被杀,东宫和齐王府都被清洗了,小王爷们也全部被杀了的消息后,立刻意识到太子妃的处境十分危险。她急忙将整个情况告诉了太子妃,然后对太子妃说,你现在很危险,千万不要出头露面,反正外面传言太子妃已经死了,你就暂时装成我的姐姐,先住在这里,等她找到帮忙的人再说。太子妃已经吓的六神无主了,只得听从了胡姬的安排。长孙无忌派出的心腹也没想到太子妃会被胡人所救,一直在城外和太子妃的亲属那里寻找消息,故此,太子妃在胡姬的安排下,目前倒还十分安全。

    唐瑛静静地听胡姬把这些事情说完,心中暗叫侥幸,如果不是胡姬,只怕太子妃真的会命丧黄泉了,即便保住一命,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肯定保不住的。

    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后,唐瑛叮嘱胡姬道:“胡姬,你告诉太子妃,她必须清楚一个道理,只有成为再普通不过的百姓,才可能活下去,才可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和肚子里的孩子,才可能为太子殿下延续一丝血脉。”

    “郡主的意思是,不让太子妃回宫里去了?”

    唐瑛点头:“是,她要活命,要保住孩子,就要彻底忘记这里的一切。什么太子,什么皇宫,统统与她无关,也与她的孩子无关。孩子以后可以姓李,但她们永远不会和大唐的皇室李姓家族有任何牵连。否则,没人能护得她们娘俩周全。”

    胡姬虽然没有经历过这种血腥的争斗,却明白太子妃要活下去,就必须得放弃一些东西。这些道理,在她得知几个孩子全死在南门外的时候起,就已经清楚地知道,只要是太子的人,不管是他的女人还是他的孩子,都不被允许活下去。

    “郡主,胡姬明白这些,也一定把你的话带给太子妃,也会用尽一切办法,不让她再回那个皇宫了。”轻轻拭去面颊上的泪水,胡姬向唐瑛保证道。

    唐瑛叹惜一声:“你再告诉太子妃,眼下,我的处境也不好,恐怕无法找到跟她见面的机会。我会让豆子给你们一些东西,虽然无法给你们太多,但,几年之内,你们的生活应该无忧。”

    胡姬嗯了一声:“郡主放心,胡姬定会好好照顾太子妃,不会让她有半点闪失。”

    “不管我能否找到见太子妃的机会,你们都要尽快离开长安。等局势稳定一些,城里的搜索松动了,你就带着太子妃远走他乡,最好是回到你的家乡去。”

    “回西域?不知道太子妃她……”

    “唉,这件事怕是由不得她做主了。胡姬,我知道,你喜欢李勇,是吗?”

    胡姬有些羞涩地小声回答:“是,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郡主,你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吧?”

    “当然不会。李勇是我生死换命的兄弟,你们能在一起,我很高兴。我的意思是,我想为你们操办一个婚礼。等你们结婚后,就准备回西域吧,有李勇护送你和太子妃,我也能放心了。”

    唐瑛要在府里给家人办喜事的消息传到李世民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中书省忙活着清理政权交割的事情。武德九年的六月初七,即玄武门事件后的第三天,皇帝李渊正式下旨,封秦王李世民为太子,并将所有的军政大权,无论大小全部交给太子李世民,他自己只是愿意的时候就来听听而已。自此,李世民总算是松了半口气。

    忙碌了一整天,看了一整天陈叔达和萧瑀的冷脸,李世民回到承乾殿的时候,心情很不好。太子的头衔是到手了,可是,几大宰辅却直愣愣地等着他表态呢。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太子上任,到底会留下谁,会贬斥谁,都是心里没数呀!好在东宫的几个旧臣都没有作乱,反而自首了,也算让大家不安的心平静了一些。

    “冯立此人很强呀,原来没能发现收为己用,倒是可惜了。他原来是东宫的翊卫车骑将军?”

    耳听着李世民的叹惜,长孙无忌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在他看来,冯立是强,却远远不如天策府的这些将军们。不过,长孙无忌知道自家主人的习性,倒也不会这个时候却说什么反对的话:“是,还有一个冯翊。东宫的这几个将军里,还是薛万彻最强,此人好像逃出长安城了,要不要派人宣召?”

    李世民点点头:“可以。让他兄长派人去找他回来。冯立他们两个,不变,一切照旧。”

第四百九十三章 忽悠

    听了李世民的叮嘱,长孙无忌赶忙追问一句,做个证实:“还是在东宫担任翊卫车骑之职?”

    “对,他们自首就是识时务,有才能,又能忠于职守,为何不用。”

    长孙无忌马上点头:“太子英明。冯立兄弟不仅没有获罪,反而一切照旧,一定能触动不少人,长安城里的平静指日可待了。”

    “不是指日可待,而是立竿见影。”李世民一甩手,往内宅走:“晚了,无忌也去休息吧。明日大家商讨一下几大宰辅的权力问题。”

    “秦王……太子殿下要动这几个人吗?”长孙无忌愣了一下,赶紧追问道。

    李世民嗯了一声:“陈叔达老成持重,裴矩博学多才,萧瑀堪为谏臣楷模,这三人都暂时不去动,杨纶经营河西有方,也不去管他。其他的,中枢上人少,要安排几个咱们的人。”

    长孙无忌一边听着,心里一边在盘算着,听到李世民只提到了四位宰辅,他心里就有数了。

    在这场兄弟之争中,萧瑀一直是力挺李世民的;宇文士及则与李世民的私交非常密切;陈叔达公正严明,不偏不向,却是在李渊面前为李世民说公正话最多的一个;杨恭仁一直在经营河西和陇右,基本没参与过他们兄弟之间的事。这四个人,李世民一时间不去动很正常,这点,长孙无忌也是支持的。

    封德彝倒是被认为倾向秦王府的,却经常在重大事情上左右顾他言之,给人一种和稀泥的感觉,长孙无忌也没怎么看得上他。至于裴矩,长孙无忌不否认裴矩的才能,更了解这位左右逢源的本事,但在长孙无忌看来,李世民愿意重用裴矩,除了对裴矩的才学还是比较看重外,唐瑛的影响力也不可忽略,因为,唐瑛与裴矩的私交不错,她也在李世民跟前说过不少裴矩能干的好话。

    裴寂,这个人才是李世民最想拿下的人。他是武德朝廷里的首辅,也是皇帝李渊的心腹,而且,他给秦王府众人的感觉也是典型的太子一派,即便他秉承的是一切顺着皇帝的想法才靠向太子的,也不能减低他力挺太子的积极性,更何况,裴寂和秦王之间的私怨,也是长孙无忌等人心知肚明的。

    可是,虽然长孙无忌也赞同李世民清理一下朝中的重臣,但,他却很理智,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动手的好时间。不过,长孙无忌从来不是杜如晦那种直梗子,他说出反对的话,是很有技巧的。

    回望了一眼李世民,长孙无忌笑道:“裴寂眼下怕还是不好拿下,毕竟他做首辅多年,朝政上也没啥错,经验也多。封纶既然生病,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也对。”

    李世民自然明白长孙无忌的意思,那就是阻止他对朝中大臣进行大的变动。他是很想拿下裴寂的,其实不光是想拿下裴寂,就是陈叔达、萧瑀等人,他也在考虑逐步用人替代的策略来慢慢把他们挤出中心枢纽。这一点,他还没有和心腹们商量,但这个想法却是早就存在的,而且,这个想法还是在虎牢关与唐瑛的一席长谈后就有的。

    自魏晋以来,以九品中正制为导向,使得门阀士族逐渐成为权力中心的掌控者,门阀当权在晋朝末年和南北朝时期,也已经成为了治国的弊病。破除士族门阀世代当高官,破除官吏任用世袭制的实践从隋开始,一直到大唐的武德九年,依旧没能取得成功。武德四年以来,虽然恢复了科举制,但,门阀世袭制却依旧成为朝廷任免官吏的主流,这点最为突出的,就表现在朝廷的几大宰辅任用上。

    陈叔达,南朝的皇子,出身高贵;萧瑀,也是皇族后裔,更是前朝皇后的胞兄;裴矩出身河北裴氏门阀,传为自晋以来的最大望族;宇文士及不必说他,宇文家族是大隋四大门阀之一;杨恭仁,隋朝皇室宗族,皇帝杨广的堂兄;裴寂,关陇四大门阀裴家的子弟;封德彝,封家也是关陇门阀之一。

    可以说,这七个武德重臣,不是出身大门阀,就是南北混乱时期的皇族后代,按照当前的话说,全都有高贵的出身和优秀的血统,而且,这些人的身边,都有不可小觑的家族势力和广多的人脉,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而有个更要命的现实是,李家,也是关陇出身的大门阀呀!

    可就是这样的组成,才是朝廷里最大的弊端。门阀贵族掌握了朝政,民间有才能的人不被重视,人才不能发现,即便被朝廷选用,也到不了核心层面,无法真正参与到朝政中来,从而使得整个朝廷,依旧没有摆脱以往的暮气,新锐的思想和人都不能被接受,想要整个朝局焕然一新,也就变成痴人说梦了。

    李世民深知这种用人弊端会给国家带来灾难,可短期里想要改变也是困难重重。别的不说,目前他赖以倚重的几个心腹,也是贵族门阀出身,即便是房玄龄和杜如晦,也非真正意义上的寒士,认真算下来,他身边除了几个将军,真正民间百姓出身的人,却只有唐瑛一人。

    因而,李世民目前还不想让长孙无忌等人得知他真正的想法,而能与之商量这件事的唐瑛,却离他越来越远了。在心里苦笑数声后,李世民还是不得不认真考虑长孙无忌的劝阻。眼下他还仅仅是太子,朝政大权刚刚到手,一切都还没有稳定下来,而裴寂当了多年的首辅,又是他父皇的心腹,朝里朝外的人脉很多,动了他,稳定就谈不上了。

    想到这些,尽管李世民很想把事情做到一步到位,却也只有暂时忍耐:“也罢,再议吧。”

    长孙无忌轻松了一口气,又赶紧问另一个棘手的问题:“东宫里的其他人,何时动?”

    李世民知道,长孙无忌暗指的是魏征和王珪等人。他答应了唐瑛,这几日暂时不去动魏征,自然也不好去动王珪和韦挺,只是,这三个人都是李建成的心腹谋士,武夫好驯,文人难养,特别是心气高而又才能高的文人,不得不好好想想如何处置。眼下,王珪和韦挺又在外面,万一纠集一群人打着为太子喊冤的旗号造反,也是一场麻烦。

    “派人打听了吗?魏征的病好了没?”

    “没派人去看。”

    “先派人去看看,如果真病的厉害,就再放放。病好了,再带进宫来,孤见见再说。”

    长孙无忌答应了一声,又笑道:“听说唐瑛回到府上就在张罗给她的那个侍卫娶老婆,而且,娶的还是一个胡女。”

    李世民愣了片刻后,侧头想了想,问道:“就是那个会弹琵琶的胡女?”

    “是,听说,这个胡女和东宫里的那个琵琶女关系不错。”

    “无忌,你不用多想。”李世民知道长孙无忌在暗示他要注意这个事情,他心下明白唐瑛想做什么,看来唐瑛是真的在准备进宫的事了,这算好事吧:“唐瑛出去前对孤说了,她要解散家人,让他们都离开长安。你派人注意一下就行了,不用阻拦。再说,一个琵琶女,也没什么。”

    “臣遵令。”长孙无忌心下有数了。

    皇城里没有发生预想中的混乱,秦王府采取的策略很好也很稳妥,所以,众大臣在渡过了两天惊惶时期后,没见到秦王大开杀戒的举动就已经安稳不少了,接着,圣旨下来,秦王升级为太子,而新太子也没有对臣子们进行清洗,甚至原东宫和齐王府的属臣们也没有受到“区别”对待,这让大家的心都安定下来。整个朝政又开始了有条不紊的运行。

    李世民对朝廷众臣的安抚做的很顺,唐瑛对家人的安排却没那么风顺。在她宣布了让大家统统回洛口仓的决定之后,全府上下没一个答应的。他们离开洛口仓来长安城,就是为了跟着唐瑛,给她当侍卫和家人的,唐瑛留在长安城,他们当然不愿意回去,再说,虽然自家庄主不需要他们护卫和服侍,但他们不放心呀!

    唐瑛没办法呀,说了几次,除了李勇,没一个人答应离开。就是李勇,他同意离开都是因为担负起了替唐瑛保护和照顾太子妃的责任,不得不听从唐瑛的安排,而且,他要去的还是西域,这些弟兄们,却不可能都跟着他走。

    唐瑛心里很焦急,却不敢在表现上显示出来,她的良苦用心也不敢对这些兄弟们说。可是,不让大家离开,她也没有把握确保这些家人不会因为她的原因,而受到伤害,因为,她还没把握能脱离李世民的掌控,也没有万全之计来保全她自己,何况这些家人了。

    实在没有办法,唐瑛只能从张小豆身上下手,而采取的办法,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说瞎话忽悠他:“豆子,你是知道的,我不想进宫去当什么皇妃娘娘,我已经想到了离开长安的办法,要回去跟你们一起过正常人的日子,所以,我必须安排你们先行离开。”

    对于唐瑛的忽悠,张小豆并不十分相信,他敏锐地感觉到自家庄主有大事瞒着他们,故此,疑惑地望着唐瑛道:“庄主,你能回去?秦王……哦,是太子能让你走?还有皇帝,不是下旨不许你再不告而辞了吗?”

第四百九十四章 进宫

    李世民当然不会放我离开,皇帝嘛,哼哼,我要让李渊成为我的同盟军,这是一场战争,我要让李世民再品尝一次失败的滋味。

    心里在发狠,唐瑛却故作轻松地回答张小豆:“皇上以前是一心一意想让我嫁给太子,好帮助他的儿子治理他们李家天下。现在嘛,不一样了,现在这个太子,伤了皇上的心,怕是皇上不会再让我嫁给他了。皇上帮了我,秦王又能怎么着?哼,他已经清除了政敌,不会傻的再去当不孝子,名声还是要的。”

    “那,庄主的意思是,皇上会帮你离开这里?”张小豆不确定地皱着眉头,一脸苦相地看着唐瑛:“可就是皇上帮你,你能离开,我们一起回去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先走。”

    唐瑛认真地说:“自然是不想让人用你们要挟我呀!”

    “啊……”张小豆听到这句话,顿时打了一个哆嗦,心里也开始相信唐瑛的忽悠了:“可,我们就是离开了,那些人会不会再去洛口仓……抓人?”

    唐瑛很确定地摇头:“我说了,秦王既然已经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就会想办法当一个好太子,一个比前太子更好的太子,所以,他不仅要在政务上表现的很强干,也会很注重自己的名声。你想,他如果为了一个女人,就兴师动众地派兵去洛口仓抓人,那是啥名声?别说他自己不敢干,就是他想干,他的那些大臣将军们,也得听他的呀!再说,我身后有皇帝撑腰呢!”

    “唔,庄主说的很对。”张小豆连连点头。至于唐瑛是不是把李世民说的过于不堪了,并不在张小豆的考虑范围内,而唐瑛那句有皇帝撑腰的话,他也信了十分,毕竟,他还是不了解眼下的皇帝已经没权这个事实。

    说服了张小豆,一切都好办了,很快,府中的其他人在张小豆一一找他们谈了话之后,都爽快地答应回洛口仓去。唐瑛松了一口气,心下安稳了许多。不过,她眼下还有棘手的人要安排。

    唐瑛府上,还有二十余名皇宫里赏赐出来服侍她的人,包括了六名太监。太监们别说离开长安城了,他们没有得到宫中的允许,连郡主府都不能离开;而那些宫女们,除了被唐瑛请旨赏给家人做了媳妇的,也不能离开郡主府,如果离开,也只能回宫里去。

    “顺公公,我呢,要进宫去了,这个郡主府,也不想要了。你想想看,是跟我走,还是回宫里去跟着高公公。”

    小顺子眨眨眼,不太明白唐瑛的意思,在他想来,反正都是回宫里,跟谁还不一样嘛。

    唐瑛冲他笑笑:“高无庸已经是新太子的红人了,你跟着他,或许能当上新太子跟前的红人,日后,说不定就是宫里的总管了。跟我嘛,恐怕只能在后宫当个普通的侍者,而且,多半是去服侍皇上。”

    小顺子更糊涂了,服侍皇帝,肯定比服侍太子更好呀,为什么自家郡主说的话他都不明白呢。不过,想不明白不等于没有决断:“郡主,顺子不懂这些,只知道一点,顺子是皇上派来服侍您的,您走哪儿,顺子跟着去哪儿。除非,您不要我了。”

    “呃……”唐瑛没想到小顺子对她这么忠诚,她也没对这个太监施过什么恩惠吧。

    灵云在一旁听着,心里叹气,知道唐瑛一时间还是不能与太子李世民和好如初,这半年的时间,也难捱呀:“将军,顺公公服侍您也习惯了,他又非常了解宫里的情况,就让他跟着您吧。”

    唐瑛一想,灵云说的也对,等进宫之后,她再慢慢教顺公公看清利害,而后再让他自己做决定吧:“灵云说的也对。其他人,都退回宫里吧,顺公公,你就和灵云待在我身边。”

    “是。”灵云和小顺子忙答应下来。

    唐瑛又想了想,对灵云道:“既然要守规矩,不如从现在开始。我这个天策府女将的头衔也快做到头了,以后,你们就别叫我将军了,还是称郡主吧。再说,宫里不比外面,总得防着别人笑话咱们不懂规矩。”

    灵云马上答应下来:“我知道了,郡主。”

    唐瑛嗯了一声,又说:“把我的衣饰都清理一下,带些与身份配套的服饰,其余的,都交给豆子变卖了吧,他们回乡也需要钱。还有,易水还没好,你去清理一下我的首饰,选一半出来给胡姬,选最好的给她。她和李勇虽然是要回家,但,家乡毕竟没什么亲人,比我们的开销要大一些,银钱带着不方便,首饰好带。”

    灵云一愣,旋即一阵心酸涌了上来:“可,郡主,你也要用。”

    唐瑛笑道:“我这儿还能少了?别说皇上和太子了,就是太子妃,见我没东西用,还不净选好的给我呀!灵云,不是我小气,也不是我贪婪,你家郡主是个没根的人,也没啥实权,家里的那点田产,还不够让这些生死弟兄们过好日子的。所以嘛,这些必须的俗物,我倒是舍得下这张脸皮去要了。”

    灵云和顺公公对望一眼,两人都笑了。同时,两人心里也清楚,唐瑛把家人都撵走,单单留下他们两个跟在身边,也是一种承诺。主子过上了好日子,他们还能差到哪里去?再说,两人心里都有数,唐瑛在皇帝和太子跟前,都是受宠之人,以后,他们跟着唐瑛,在这个皇宫里,日子过的也能顺心了。

    武德九年六月初八,唐瑛在郡主府为李勇和胡姬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婚礼,除了自家人外,也邀请了几个原来单家军的老兄弟,比如陈安。而得到消息的秦琼和程咬金也跑来参加了婚礼,已经升为太子妃的长孙无垢,也让香怡带来了贺礼,这算是在众人面前给唐瑛最大的恩宠吧。秦琼和程咬金的参加,以及长孙太子妃的贺礼,都在表达同一个意思,那就是太子李世民对唐瑛的爱宠之意和求和之心。

    唐瑛热情地招待了来宾,一扫前几日的憔悴与痛苦模样,好似这段时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在别人眼里,唐瑛恢复了往初,同时,也预示着她并没有对即将成为皇宫里的贵夫人有丝毫抵触之情。唐瑛表现的很自然,这让带着观察她的使命而来的有心人,以及李世勣的父亲李盖,都没看出任何异常之处。

    六月初十,唐瑛亲自将李勇夫妻送出了府门,而张小豆带着全体弟兄和陈安等人,一路将李勇夫妻送出了长安城,看着他们和西域商队回合后,才返回城里。暗中跟随他们的人回去向长孙无忌汇报了一切,长孙无忌没发现异常之处,他为之警惕的琵琶女也待在东宫里,开始学习侍候新太子了,因而,他也放下了心事,从心里认同妹妹说的话,那就是唐瑛还是爱秦王的,屈服是早晚的事。

    郡主府中,唐瑛把李勇和胡姬送出门后,就把灵云打发进宫去安排她明日入住承乾殿的一切事宜,而她,则和易水一起,默默地祝福藏身在西域商队里的郑氏太子妃能一路平安,同时,她也给张小六写了信,叮嘱易水在回到洛口仓后再把信给张小六。按照唐瑛的估计,她这一生,怕是不能光明正大地回这个家了。好在,她能去的地方很多,不是吗!

    彻底放下了一切心事的唐瑛,在武德九年的六月十一,被长孙无垢亲自从郡主府接进了承乾殿。此时李世民他们已经搬去了东宫,原秦王妃居住的正殿,就成了唐瑛的寝宫,长孙无垢一如往常般,亲手为唐瑛布置了房间,这是恩惠,也是暗示。

    唐瑛明白这种暗示,因而,对等着她的李世民承诺道,她在这里住半年,陪李渊渡过最艰难的一段时光后,就如了李世民的心愿。而在这半年里,她也会尽心为李世民争取到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李世民得到了这两句话,满意而去,他没看出,唐瑛眸子中的那一丝冰冷。

    武德九年六月十二,众臣等待已久的人事变动终于出来了,宇文士及升级为太子詹事,原秦王府属臣长孙无忌与杜如晦封为左庶子,而高士廉与房玄龄则右庶子,尉迟恭为左卫率,程知节为右卫率,文学馆大学士中的虞世南封为了中舍人,褚亮为舍人,姚思廉当了太子洗马。而这番封赏中,最有讽刺意义的却是圣旨中专门嘉奖了尉迟恭,并将齐王府里的全部金银器物都赏赐给了尉迟恭。

    如果说这些任命早在人们的意料之中的话,那么,有两点却是人们都未曾想到的。一是武德朝中的重臣,几个宰辅都没动,这让各部行走的臣子们略微安心了,因为,这说明,新太子没有准备在人员上大动,他们都不用担心饭碗问题了。而那些门阀贵族们也轻松下来,不管以前是不是支持过秦王,此时,新太子用“不动”两字,就安抚了他们那颗动乱的心。

    其次,是对原东宫属臣的任用。魏征虽然从原先的三品官太子洗马,变成了七品官职的太子詹事主薄,依旧还是在东宫里做事,而且是在新太子跟前做事,有发言权的;薛万彻是原太子李建成的心腹爱将,此时也被太子从终南山上召了回来,担任了右领军将军。这一文一武的原太子心腹重臣被启用,而且还是重用,这让众多提心吊胆的人们终于放下了一切顾虑,长安城里的不稳定因素,因此而消弭。

第四百九十五章 揭发

    坐在以往的软榻上,李渊却没有了以往的舒适感,他手中酒盅里的美酒颜色呈现出不正常的浅红色,他有些不满地看看酒,又看看唐瑛:“瑛儿呀,这酒没味道了,不好喝。”

    唐瑛就似没听到李渊的抱怨,依旧往地上的大酒坛中倒水:“天天喝,就不能喝那么浓的,既然陛下舍不得不喝,那我只好让你喝清淡一些的。”

    李渊苦笑:“朕是啥权力都没了,连喝酒,也有人管喽。”

    虽是自我调侃,但李渊话语中的悲戚还是让唐瑛鼻子有些发酸,那掺水的手也停了一下,却还是没有犹豫地将一大碗水倒进了葡萄美酒中。

    唐瑛并不是在进宫之后才来见李渊的,她在六月初七的时候就进宫来见李渊了,那个时候,李渊刚在前一天将所有的权力全部给了李世民,虽然对自身的安全问题有了点放心,但,失去权力的那种滋味,却依旧让李渊痛不欲生。唐瑛正是知道这点,才在那天来见李渊的。

    李渊并没有怀疑唐瑛在玄武门事件中做了什么,因为他已经从宇文士及与他的一次交谈中,“偶尔”得知唐瑛被秦王软禁了两天,所以,面对唐瑛,自认是同病相怜的李渊是泣不成声,后悔有,懊恼有,更多的却是悲恸。

    只是,就如唐瑛所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无回天之力的他们,除了接受事实,还能怎么样?再说,李世民虽然做出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毕竟是他的儿子,而且是出色的儿子,是这个王朝最合适的接班人,李渊再悲痛,也不会失去理智,自毁李家的。

    “今天裴寂老儿怎么没来?难道老家伙还在做梦?”

    唐瑛抬头看看滴漏,回答李渊:“陛下昨天不是用了玺嘛,今日朝堂上大家都得去亮亮相,这可是关乎朝中人事安排,裴老儿也不敢不去。再说,东宫那边的风怎么吹,裴老儿得负责给您学过来。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陛下再等等吧。”

    正说着,就见小顺子端一碗水,笑嘻嘻地跑了进来。唐瑛把水接过来,试试水温,在李渊不满的目光中,一股脑地倒进了酒坛子里,而后把碗递给小顺子:“顺公公,水够了。你去洗洗,大热天,看你这一头汗。”

    小顺子应了一声,边往外退,边笑道:“不需要烧水了吧?要高总管进来侍候皇上不?”

    唐瑛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李渊,想了想,道:“好。”

    等小顺子退出大殿了,李渊笑了一声:“瑛儿好像对高无庸有些不放心?”

    唐瑛也不想瞒李渊,她此番回到宫里之前,就想过要设法把高无庸从李渊身边调开,她可不想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旁监视,并随时回报给李世民:“是,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高公公。”

    李渊略微点点头。他是被亲儿子阴了一把,但,这不代表他就没有智商。事件过去近十天了,许多疑惑也存在他心里很久了,借着说话的机会,李渊先问唐瑛一个问题:“你那晚来找朕,到底是为秦王,还是为太子?”

    唐瑛早想到李渊会问这个,毕竟,那晚她一反常态的苦苦哀求,一定会让李渊心中起疑。只是,唐瑛肯定不会把实情告诉李渊,这不仅会让她失去李渊的宠信,更要命的是,她的“背叛”,会再一次深深伤害这个老人。

    “为秦王。”唐瑛苦笑着给李渊的酒盅里加了掺水的酒,叹口气道:“我从秦王那里得知,昆明湖有伏兵,而且,齐王有意坑杀天策府的将军们。”

    李渊长叹一声:“或许,那会是真的。”

    唐瑛缓缓低头,将眼中泪水抹去。昆明湖的伏兵,已经被她证实为假,因为,玄武门事件的早晨,薛万彻带兵攻打了承乾殿。齐王……会不会坑杀秦琼等人,她却不想去细细考究,她在害怕,害怕考究出来的结果会伤她自己太深。

    唐瑛不再说话,李渊也不想说话,他是相信了唐瑛的话,心里却在滴血。他的儿子们呀,那些从小嬉笑长大,又随他左右并肩作战的两个儿子,就这样生生地被这个宫廷所吞噬。有时候,他会想,如果窦氏在天有灵的话,她会怎么想?会不会如他一般,痛悔不已呢。

    高无庸在寂静中静悄悄地走到李渊身边,体贴地拿下李渊手中空了的酒盅,换了一块新鲜的梨子递到李渊的嘴边。李渊看他一眼,张嘴含了梨子,手指指唐瑛,高无庸急忙端了梨块,趋步到唐瑛跟前。

    唐瑛拈了一块梨吃了,看着高无庸,笑道:“高公公,我这两日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不知道高公公能回答我吗?”

    高无庸没有唐瑛想象中的慌乱和装模作样,而是像早就料到唐瑛会有此一问似的,退后两步,恭恭敬敬地回答:“请郡主示下,老奴有问必答。”

    唐瑛缓缓点头,明白高无庸要么是早有准备,要么就是有人早指点过他了。按理说,话到这份上,唐瑛不需要问就知道答案了,可她却想要李渊也能听到一个答案,因而,她还是继续问了下去:“那晚,我出了两仪殿后,发生了什么事?”

    李渊想到唐瑛会问类似的问题,故而,神情马上专注起来,眼都不眨地看着高无庸。

    高无庸躬身回答:“郡主出了两仪殿后,问了老奴一个问题,而后就晕倒了。”

    “晕倒之后呢?”

    “太子正好路过。”高无庸口中的太子,就是李世民了。

    唐瑛冷笑:“是秦王先路过,还是我先晕倒?”

    高无庸再弯弯腰,轻声回答道:“老奴没看清,只看到郡主晕倒,太子接住了您。”

    唐瑛看了看李渊,李渊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杀气,一个回答,就可以让他明白很多事情了。只是,唐瑛虽然想让高无庸离开李渊,却没想要这个老太监的性命,毕竟,主事的人不是他,他没有该死的理由。

    “秦王接住我之后呢?可有什么事情吩咐了公公?”

    高无庸咬咬牙,知道今天过不去了,他后退一步,低着头,继续回答:“太子叮嘱老奴,要一刻不离地守着皇上,绝不能让皇上受到半点伤害。”

    唐瑛看着李渊,叹惜道:“公公果然忠于职守,唐瑛再此多谢您了。”

    高无庸再次后退一步,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在这个宫里,他们这些太监宫女的命根本就不是命,任谁一句话,就可能魂归地府。作为一个经历了三朝皇帝的老太监,高无庸比任何人都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可是,他这次却踏进了这个不该进去的漩涡中。

    而在决定倾向秦王的那天起,高无庸就想到他也有死亡的一天。可他,为了秦王时不时的关心,为了秦王妃轻言细语的关怀,也为了唐瑛对他的那份尊重,他还是一无反顾地陷了进去,即便,被眼下的人所杀,他也无悔。

    李渊慢慢地坐直了身体,尽管他早就怀疑自己身边有李世民的人,可一旦被证实了,这心里的恼怒可想而知。更何况,背叛者还是眼前这个跟随了他九年的阉货,一个阉货,怎么也敢参与到太子之争中去,虽然这个阉货的确很忠心地待在他身边,虽然他听到儿子力保他不会受到伤害时还有有些触动,但,此时李渊的想法只有一个,高无庸必须死。

    不等李渊发话,唐瑛挪到李渊身前,轻轻地拉住了李渊的袍子,劝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高公公都陛下很尽心的。”

    李渊看着唐瑛道:“他是尽心,可,朕不能容忍。”

    唐瑛淡淡地笑道:“他也没错什么,陛下有什么不能容忍的?若是陛下为了唐瑛而惩罚高公公,我良心会不安的。如果陛下真为了我而不喜欢高公公了,就请陛下让高公公去东宫吧。”

    东宫……唐瑛的暗示让李渊打了一个哆嗦。东宫,眼下东宫里的主人已经掌握了全部的权力,而高无庸既然是他的人,自己杀了高无庸,会不会让他以为……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有任何冲动的好。

    “高公公在太极殿待了快一辈子了,比任何人都熟悉太极殿,日后,若是太子要到太极殿中处理朝政,还得高公公这样的老人服侍才好。毕竟,太子殿下在外的时间太多,不是太熟悉太极殿里的环境。陛下,为了大唐,您也该派几个熟悉一切的人去帮帮太子。”

    为了大唐,为了大唐……李渊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念叨这四个字,一股苍凉悲怆之意涌上头。为了大唐,他曾经做好了伤害亲生儿子的准备;为了大唐,他失去了两个最爱的孩子,还必须忍下这丧子之痛;为了大唐,他还得继续忍下被儿子软禁之苦;为了大唐,为了他的李家天下,他得忍,继续忍呀!

    望着李渊眼中涌起的泪水,唐瑛轻叹一声,起手握住了李渊的手,大热天里,这只手却是冰冷刺骨:“陛下,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但,剩下的那一二分如意之事,如意之人,能让陛下享有八九分的满意,也是合算的。无论怎么说,秦王也是您最出色的孩子,也是咱们大唐最好的君主人选。您就放下吧,就算,就算,可怜天下父母心吧!”

第四百九十六章 目的

    唐瑛的这一句话,勾起了李渊的伤感,想起儿子小时候偎依在母亲身边读书写字的场景,想起了自己手把手教几个儿子练武的情形,想起了窦氏对长子和二子的喜爱。可怜天下父母心呀,更可怜的是,做父亲的亲眼看着儿子们互相杀戮,就为了那把椅子吗?或许,这一切都不是他们的错,而是他的错。

    叹息片刻后,李渊看向高无庸,佝偻的身躯下,是什么让这个一贯行事谨慎小心的老奴才做出这等足以杀头的事?他很想问问清楚,而转念一想,何必问呢?就如唐瑛以前所说,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别说老二收买了他身边的人,老大何尝不会这么做呀。算了,算了,一切都过去了,追究如何,不追究又如何,不如放他们去吧。

    “二郎的母亲去世时,二郎才十四岁,是朕手把手亲自教会了他这一切,他做出今天这等事,也是朕的错。朕不怨他,朕,怨的是自己。高无庸,朕念你服侍朕也算尽心尽意,也不想把主仆情分抹的干干净净。刚刚郡主说的那些,你明白了吧!”

    高无庸在死亡线上挣扎了半天,此时听到这番话,顿时涕泪交加,扑倒在地,泣不成声。

    “罢了,去吧,去吧。”连连挥手,李渊也不忍在见高无庸的伤心模样。

    唐瑛也是长叹一声,走过去扶起高无庸,轻声道:“高公公,不是唐瑛狠心,唐瑛眼里揉不得沙子,虽知道这一切都与公公无关,却仍是绕不过这道门槛。所以,只有这样,对大家都好。你也尽管放心,有我在,有顺子在,陛下这里一切安好。顺子是你的徒弟,待你如亲父一般。日后,陛下有什么习惯爱好,我们不懂的,我自会让他去你那里受教,还望公公不要藏私才好。再则,陛下事事都为太子考虑着,你在太子身边服侍,也该提醒着太子,虽然俗事繁忙,也该抽时间过来陪陪陛下才是。”

    高无庸连连点头,在唐瑛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往后殿去了。

    “这女娃呀……”

    李渊耳听得唐瑛碎碎叨叨的话语,心下明白唐瑛这番话,既是说给高无庸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自然也是说给李世民听的。想起高无庸这些年对自己的服侍的确很用心,平日里也是一贯的小心谨慎,而儿子干出的事情也怪不到这个阉货身上去,这心中的怒火渐渐散去。看看大殿,空荡荡的,他不由地摇摇头,起身过去,给自己舀出一盅酒来,喝到嘴里,一点酒味也没有,他想想还是不甘心,连喝了三盅,嘴里依旧没什么滋味,叹口气,扔了酒盅,斜躺在榻上,继续发呆去了。

    高无庸一脸木然地站在李世民跟前的时候,李世民是有些惊讶的。他惊讶的倒不是高无庸会被撵到他这里来,惊讶的却是他的父皇没有杀了高无庸。李世民从来没小看过自己父亲的智慧和能力,他早就知道,等他的父亲从痛苦中稍微清醒一些,就能想到高无庸已经被他所收买,在李世民看来,已经不能再做些什么的皇帝,会把无名怒火发泄在高无庸这个宦官身上,所以,李世民已经做好了厚葬高无庸,并给予他的家人厚赏的准备。

    “是郡主为你求情的?”听了高无庸用十分平静的话语,讲述了太极殿里发生的事情和皇帝的口头旨意后,李世民多少猜到了高无庸能够活命的原因。

    高无庸继续面无表情地回答:“郡主既是为了老奴,也是为了皇上和太子。”

    李世民嗯了一声,想了想:“你过来的时候,唐瑛回承乾殿了吗?”

    “郡主会陪陛下用过晚膳,日落之后才会回去。”

    “孤明白了。你去见太子妃吧,她会好好安排你。”

    高无庸轻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命是真的保住了。

    日落之后,忙碌一天的臣子们纷纷离开东宫,李世民也回到了寝宫里。昨天任命了官员后,今天观察了一天,那些宰辅对房玄龄和杜如晦等人还算容忍,即便有些冷言冷语,却也没什么冲突,这让李世民松了一口气。只要他的人慢慢掌握了权力中心,一切事情都好办了,即便他的父皇不肯把那个玉玺交给他,他也无所谓了。

    “高无庸怎么安排的?”回到后殿,李世民伸手让长孙无垢为他解去外衣,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长孙无垢轻轻地解着繁琐的纽扣,嘴里回答着:“高公公是父皇赏赐给殿下的,自然要好好对待。”

    李世民哼了一声:“什么赏赐给我的,不过是唐瑛救他一命的说词而已。”

    长孙无垢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想了想,笑道:“也是好事。”

    “高无庸暗中帮助孤的事早晚会爆发出来,唐瑛抢先一步在这个关口上把他推出来,却是为了救他一命。”李世民淡淡地解释:“也好,不然,父皇要杀高无庸,孤也不好去救他”

    长孙无垢嗯了一声,问道:“要把妹妹请过来谈谈吗?”

    “好,这个时候,她应该回去了。”

    唐瑛对于李世民的召唤没有丝毫的吃惊,她早料到了。随着宫人到了东宫,她一直低着头走路,一直走到后殿外的小花园里,李世民和长孙无垢已经坐在了那里,石桌上也摆好了唐瑛爱喝的清茶。

    只是,事情已经过去八九天了,面对同样的小花园,同样的石桌,同样的花草,这些东西无声地看着唐瑛,让她的心口一阵阵发痛,她说不清楚,这种疼痛到底是为了谁,那几个孩子?还是为了她自己。

    轻轻把斟好茶水的玉杯放在唐瑛的手边,长孙无垢很体贴地摸摸唐瑛的手,又看看她身上的衣服,笑道:“虽然这天热起来了,妹妹还是多穿一件裹衣为好。你身体才恢复,莫要着凉了。”

    唐瑛嗯了一声,依旧低着头,端起茶水饮了一口。

    “这两天,你都在陛下那里,家里的事都不管了?我听人说,你弟弟把原来的老邻居都请了回去,还在找人变卖你们的屋子。妹妹,我的意思是,还是把那宅子留着吧,日后家里过来人看你,也有个住的地方。”

    唐瑛没法子装哑巴了,抬头感激地看着长孙无垢回道:“那宅子太大,空在那儿也可惜,还是卖了好。日后他们要来看我,可以在义兄家里住,不碍事的。”

    “嗯,也对。李世勣前两天送了信来,说是突厥人又在并州边界上蠢蠢欲动,他暂时不回长安了。”李世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后,继续说:“孤已经让人给他带了话,眼下正是突厥人猖狂的时候,他职守重要,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今冬过年的时候,孤会召他回来。”

    唐瑛忙替李世勣表示了一下谢意,而后,坐在那里,依旧不说话了。

    李世民看着唐瑛,这心里有些发闷,原想用李世勣做话引子,和唐瑛好好谈谈老臣安置的问题,可唐瑛一副谨慎的样儿,倒让他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了。这样的唐瑛,变化太大,太的让他很不适应。

    长孙无垢看了看李世民,轻轻摇摇头,而后坐到唐瑛身侧,为她掺了点茶水,笑道:“妹妹,殿下此番没有在朝中大动,也是听了妹妹的建议。眼下,殿下手中事务繁杂,你……”

    唐瑛在心里哼了一声。听从我的建议?见鬼去吧,以前的大唐历史上,可没有唐瑛这么个人,你李世民还不是一样干的出色,可见就没我什么事。心里这样说,嘴巴上却不能这样回,她冲长孙无垢笑了笑:“姐姐说笑了,殿下身边都是能人,我出什么好主意,也不过是邯郸学步而已。至于殿下在人事上的安排,我今儿在陛下那里也听说了,就连陛下都说,太子安排的很好呢。”

    李世民苦笑一声,脸色也不太好了:“唐瑛,你这是在跟孤怄气呢,还是在说真话?”

    唐瑛马上正色道:“殿下此话何来?唐瑛既然肯进宫来,就不会再跟您怄气,唐瑛也没这个怄气的资格。我说的也都是实话,房杜两位先生堪比萧、管、诸葛,长孙先生也是才能志士,文学馆里人才济济,殿下已经开始让他们进入政务中心了,还愁没人能替代那几个老臣吗?”

    “孤……”被唐瑛抢白了一番,李世民的脸色却好了许多:“孤就说了一句,你倒抢白了数句,这才像是你。把高无庸弄到东宫里来,你不止是想救他一命吧?这一步,房杜他们都没想到,你想要孤达到什么目的,说来听听。”

    听了李世民的这句话,从进入东宫开始,到现在,唐瑛那颗悬吊的心才放了下来。她不怕李世民跟她谈政务,就怕李世民耐不住性子,强行留她在身边,见李世民终于把叫她过来的目的说了出来,唐瑛也终于放下了心事。

    “高无庸做的事,早晚会被陛下想通,与其等陛下想通后对他下手,不如我早一步揭穿,就着眼下陛下还不想跟你翻脸的机会,让他远远离开陛下,这固然是救他一命,也是不想让殿下您被人后谩骂。”

    长孙无垢为唐瑛斟茶的手在半途中停顿了一下后,慢慢收了回去:“多谢妹妹,你为殿下想的比我们还周全。”

    唐瑛;略带嘲讽地继续道:“虽说殿下此时也不在乎别人说上一两句,可是,高无庸之事真被人拿出来说,陛下那儿的脸面可就放不下了。眼下,高无庸是陛下赏赐给太子的,而且是协助太子尽快熟悉朝对的,别人自然找不到话来说。而且,因为高无庸是陛下赏给太子的,所以……”

    “所以,在一些人看来,这是父皇认同我的一种表达方式。”李世民淡淡地接过话去,说出了唐瑛此举的另一个目的。

    唐瑛点头:“大唐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稳字,而要稳下去,就必须让大臣们看到皇上和太子相处依旧融洽的现象,即便的假象,也得让他们亲眼看见。”

    李世民微微皱起了眉头,看看跟着唐瑛的话语点头的长孙无垢,苦笑了:“孤……尽力吧。”

    “不光是为了大唐。”唐瑛淡淡地道:“陛下虽然保守,理政之能却在太子您之上,您能时不时地过去请教一下,一来,对您自己有好处,二来,陛下的失落感也轻一些,对您的认同度也高有些。这样,陛下把太极殿交给您的时候,多少也情愿一些,这对大唐,对您,对陛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点头了:“孤真正明白了。唐瑛,谢谢你。”

第四百九十七章 撤府

    面对李世民的谢字,唐瑛却只是笑笑,她有她的目的,而这些,却是不会告诉眼前这两个人的:“唐瑛还是天策府的人,又承诺过太子,这些都是尽力之事,当不得太子一个谢字。”

    “孤……”

    “太子事务繁忙,唐瑛就不再打扰了。”把话说完,唐瑛站起身要走,大晚上的,还是早点回去为好。

    李世民眼看着唐瑛要离开,满眼里不舍,却说不出挽留的话。唐瑛装作没看见李世民挽留的目光,向他和长孙无垢行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礼后,转身向外走去。

    长孙无垢看懂了李世民的渴望,马上赶上唐瑛,笑着就去拉她的手:“妹妹,今夜不要走,好吗?”

    唐瑛站住,定定地看向李世民,见对方满眼炙热地看着她,她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笑了:“姐姐,唐瑛眼下什么都没了,倒是无所谓。不过,请太子您给唐瑛的家人留点面子,成不?毕竟,李世勣大总管还是我的义兄,毕竟,陛下说过,我要嫁人,他要下旨。”

    长孙无垢拉住唐瑛的手一下子放开了,而李世民的脸色也瞬间变了。

    望望不再说话的两人,唐瑛轻笑一声往外就走:“殿下,太子妃,半年而已。”

    等唐瑛的身影走的看不见了,长孙无垢才轻轻走到李世民的身边,取过一旁的披风给李世民披上,嘴里劝道:“殿下,唐瑛说的也在理,是得给她一个体面的仪式。再说,她一直沉浸在郑氏他们的阴影里,殿下得多给她一些时间,她毕竟与我们不一样呀!”

    李世民缓缓地点了点头,心中虽有些不舒服,到底不好强求什么,转身一把搂住长孙无垢的腰身,往内走去:“时辰不早了……”

    武德九年六月十四,皇帝下诏,命中书令封伦和尚书令陈叔达日趋东宫辅助太子处理日常事务,同时,将身边侍候数年的太极殿总管高无庸派去东宫,服侍太子,不得怠慢。太子李世民感怀皇帝的一片苦心,当日携太子妃与爱子,亲赴太极殿与皇帝共进晚膳,父子唏嘘感怀中渡过了玄武门事件后的第一次正常家庭小聚。

    武德九年六月十六日,就在皇帝和太子李世民第一次做出和好姿态后的两天,皇帝李渊将原身边的几个重臣就叫到了两仪殿,第一次明确地提出了退位的想法,并交给裴寂一纸手书的“朕当加尊号为太上皇”的诏书。

    太子李世民得裴寂等人传话后,惶恐不安,亲自到太极殿请见皇帝,再三劝阻皇帝让贤之心。皇帝但笑不语,留太子用膳后,太子方辞去,皇帝亲送至殿外。这是玄武门事件后,皇帝和太子第一次一起出现在众臣面前。

    武德九年六月十七,幽州大都督庐江王李媛打出为前太子建成报仇的旗号,起兵叛乱,未等朝廷派兵镇压,时任幽州右领军将军的王君廓设计将李媛斩杀,传首长安。

    武德九年六月二十六,就在庐江王的首级被送到长安后的第二天,皇帝突下诏书,撤消天策府,免去太子李世民天策上将的官衔,同时免去天策府各司任命的官员,也包括了郡主李瑛的天策女将之职务。

    承乾殿里,唐瑛笑着接过了免职诏书,顺手递给灵云,命她保管起来。

    望着唐瑛笑盈盈的神色,灵云很是不解,在她看来,唐瑛应该是宁愿做天策女将,也不喜当什么郡主:“郡主,你很高兴吗?”

    唐瑛点头:“说不上高兴,不过,这总归是好事。”

    “好事?灵云不懂。”

    “你自然不懂,这一纸诏书,可是大有讲究,与我倒是罢了,太子那边,可高兴着呢。”

    灵云更不懂了:“啊?太子殿下的天策上将都被免了,天策府也没了,怎么会高兴呢?”

    唐瑛笑道:“你笨呀!你见过当皇帝的人,还当什么将军吗?见过当皇帝的人还在外面开府设衙吗?”

    “没见过。可是,太子……”灵云猛地反应过来了:“郡主,你的意思是,太子要,要当皇帝了?”

    灵云虽然刻意压低了嗓门,唐瑛却没一丝顾忌:“哈,灵云,你怕什么。皇上的这道诏书,就是这个意思,皇上有心要在近期要把帝位传给太子了。你说,太子那边是不是该高兴呀?”

    “唔,就是郡主说过的,皇上要去做太上皇了。那,郡主,如果你要……嫁给太子的话,是不是也要先取了这郡主的名份呀?”

    唐瑛缓缓点头:“你说的没错。”

    “那……皇上什么时候下这道旨意呀?”

    望着灵云迫不及待的样子,唐瑛淡淡地摇摇头:“我哪儿知道皇上的事。不过,你提醒的对,我是该找皇上谈谈这事了。”

    灵云听了这话,笑了:“郡主,皇上一定能听你的。郡主,皇上想做太上皇的事,您一定早就知道了,对不?”

    唐瑛但笑不语。她岂止知道这些事,李渊的这些举动,她全都看在眼里,甚至还直接参与其中,比如说这道解散天策府的诏书,李渊是想过要下达的,却是唐瑛催促他早点颁发出来的。

    李媛的叛乱,虽然在短时间里被平定了,但长安城里也引发了一阵观望之风,大家都想看看皇帝是怎么看待这次事件的。这让唐瑛和李渊都意识到,各处州郡并不平静,李媛叛乱能够快速被平定,别处万一来一次效仿的,却不见得能快速扑灭。这种情况下,最直接的方式就是下一道诏书,让各地州郡的官员们和长安城里某些还抱有幻想的人们都早点认清形势,不要在做观望者了。

    如唐瑛所料,东宫里接到这道旨意,真是全体扶额相庆,一干李世民的心腹重臣们,全都笑的快合不拢嘴了。倒是萧瑀老倔头,原本还算乐和,结果一看一群人的兴奋劲,顿时不乐意了,冷哼一声,甩袖子就走,李世民心里舒坦,也不去与他计较。

    “无忌,天策府取消了,天策府众人的功劳会永远留在孤的心里,所以,孤想,拿些东西出来,重赏一下大家。”

    过晚,等众人都散了,李世民照例把长孙无忌留下来商量一些事情,这是两人的惯例了,李世民也不需要说什么客套话,直奔主题。

    长孙无忌跪坐在李世民跟前,亲自为他倒上一盅奶子,递给李世民后,方笑道:“太子有情有义,大家心里都有数,这重赏嘛,臣觉得没太大的必要。再说,太子前些日子已经赏过大家了,此番若是再赏,恐怕,萧瑀等人会大加抱怨了。”

    李世民一挥手:“不去管他。无忌,孤的意思是,这笔赏赐是给天策府的老人们的,从原天策府的府库里出,不必动用宫里的。”

    “这倒是可以,天策府撤消了,府库里的东西都归东宫,从这里开支,萧倔头也说不出什么。”

    “这东宫的府库里,原本东西就不少,加上这一笔,再多拿点出来也没什么。齐王府的东西都赏了尉迟敬德,这次嘛,就少给他点,免得程咬金又在孤的背后嚼舌头。”

    长孙无忌听李世民这么一说,很想笑:“程咬金也是,殿下每次算功劳都给他最大的那份,他还不满足。说起尉迟敬德来,臣听说,他那日拉东西回家,途径唐瑛的郡主府时,巴巴地送过去两车,结果,被唐瑛挡回去了。”

    李世民摇摇头:“程咬金倒是不怎么贪,也不争,就是好个唠叨,不理他。你说的那事,敬德都告诉孤了,也不是全挡了,还是留了几样,说是承了敬德的人情,不好驳他面子。这个唐瑛呀!对了,这次多给唐瑛一些东西,她把家人都遣回家了,身边也没留什么东西。”

    “是,臣明白。”

    太子拿出私人的东西大手笔赏人,别人果然找不到话来说。李世民也做的公平,天策府的臣属们人人不拉,文学馆的众人们也个个有份,就连裴寂、萧瑀、陈叔达等人,也以辛苦慰劳的借口,都给了赏赐。这些人也明白李世民大赏臣子们的意思,都缄默领受了。

    唐瑛也同众人一样,白拿的东西谁不喜欢拿呀,拿了东西也得随大流地去谢谢撒金的人。领赏送回家,再回东宫去谢了赏赐,再被李世民和长孙无垢一硬一软地留在东宫里过了半天,就用过了晚饭,这一日,唐瑛就没去李渊那儿尽心了。

    “陛下,我来了。咦,这酒味怎么这么大?不会我昨天一天没来,陛下您就偷着喝了一天的酒吧?”

    自从被儿子半软禁般地夺去了权力之后,李渊先是沉浸在悲痛中好几日,等他反省过来后,干脆自觉地放下一切权力,过起了得过且过的日子,歌舞经常看,美酒日日喝,人也懒惰了许多,长长是不到晌午,人不起床。所以,唐瑛也只在临近晌午的时候,才到太极殿这边来。今儿一进偏殿,就闻到浓郁的酒味,她就知道,李渊昨晚一定又喝到很晚才睡觉,而且,这酒,怕是喝了一天,还是没有掺水的酒。

    李渊头都未梳,斜躺在胡床上,尹贵妃和宇文昭仪一左一右,一个敲臂膀,一个敲大腿,有一下没一下的,都是一副瞌睡恹恹的样子。见唐瑛笑盈盈地走进来,李渊先没说话,而是看了一眼放在果案旁的酒坛子,惋惜今天又要喝掺水的酒了。

    将恋恋不舍的目光从酒坛子上撤回来,李渊才看向唐瑛:“偷?呃,朕不就多喝了两杯嘛,瞧你说的那个难听。瑛儿呀,昨儿咋没来呀?是去东宫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孝心

    唐瑛一边让小顺子去打点热水过来,一边把手中的点心放在果案上,自己走到李渊的身后,伸手为他按摩头部,嘴里抱怨着:“酒喝多了伤身,您年纪大了,少喝点。太子重赏群臣,托您的福,我也得了十万贯钱,二十匹锦,还有几十件首饰配件,自然得按规矩老老实实地在东宫谢赏嘛。”

    “唔,太子有钱呀,比朕豪爽吧?”

    “陛下连这点醋也吃?没陛下,哪儿来的太子呀。所以,我承陛下的情。”唐瑛一边说笑着,一边讨好卖乖:“诺,我可是领了赏钱,头一份就去买了陛下最爱吃的点心,给您带来了。”

    宇文昭仪听了唐瑛的话就在笑:“哈哈,郡主这嘴甜的,光讨好陛下,有没有我们的份呀?”

    唐瑛笑道:“当然有。万贵妃娘娘爱吃甜的,娘娘您最爱吃桃蕊味的,贵妃娘娘喜欢红沙的,婕妤娘娘爱吃咸味的,这些,我可都记得呢。”

    尹贵妃一听连她都有份,赶忙过去拿过点心来,打开盒子细细给李渊看了,嘴里啧啧有声:“要说这宫里,郡主可是最有心的,对陛下没得说,连带我们都沾光呢。”

    宇文昭仪在点心盒子里翻了翻,找出一块李渊最喜欢吃的豆沙馅饼来,撕了一小块往李渊嘴里喂,同时笑着说:“要说这宫里最最用心的人,还有一个呢,那就是太子妃了。这些日子,太子妃倒也常常念着陛下,赶着让厨子给陛下换着花样弄吃食呢。”

    李渊轻轻地含着点心,慢慢咀嚼着,听了宇文昭仪的话,却是冷冷地哼了一声,没说话。合着皇帝不高兴了,宇文昭仪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低了头,不吭声了。尹贵妃当没听到这些话,自顾地拿了一块自己喜欢的点心,慢慢吃了起来。

    唐瑛肚子里叹口气,却也不好说什么。不管长孙无垢表现的再贤惠,她陪着李世民亲临玄武门,杀死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功劳上有了那么一笔,相当于也在李渊心上狠狠地划了一刀。不管以前李渊如何喜欢这个儿媳妇,此时的心里也无法缓过来。

    就着说话的功夫,小顺子已经带两个宫女端了盆热水过来,丝巾和梳子也拿整齐了。唐瑛亲自动手,为李渊绞了帕子,细细搽了脸,尹贵妃动手为李渊挽了发,宇文昭仪则拿了衣服过来,扶持李渊换上。在三个女人的一通忙活下,李渊才算正式起床了。

    不等唐瑛叮嘱小顺子去熬粥过来,香怡带着几个小太监从门外依贯进来,一溜地端着托盘来到殿中,将托盘一一放下后,又麻溜地退了出去。唐瑛过去一看,粥、面、腌菜、炒肉、水果等一应俱全。

    香怡先拜见了李渊,而后对唐瑛笑道:“郡主,太子妃估摸着您也在陛下这里,命我们弄了点吃食,让陛下和您先垫着点。陛下还想吃点啥,吩咐香怡就是。”

    唐瑛冲李渊一笑,那意思是,诺,不管你高兴不高兴,人家长孙太子妃的心还是尽到了,想吃啥,就吩咐吧,也懒得我们动脑筋了。

    李渊轻轻地哼了一声,挥挥手,根本不想说话。

    唐瑛冲香怡撇了撇嘴,又想了想,叮嘱香怡回去,弄点简单易消化的东西过来就行。香怡丝毫不在乎李渊的冷面,一直面带微笑,听了唐瑛的嘱咐,也只道声是,款款而去。

    “太子妃自己贤惠,调教出来的跟前人也不一般呀。”尹贵妃冷笑着慢慢走到长案前,扫视了一遍那些吃食后,不甘心地哼了一声:“哼,看那架势,竟全当我们都不存在了。”

    李渊的后宫中,万贵妃虽说掌管后宫,却年老色衰,尹贵妃排了第二,一门心思想着封后。她和张婕妤跟李建成最紧,李世民玄武门夺权之后,她也清楚,自己封后是没指望了,能不能保全一家人的荣华富贵倒成了问题。

    只是,尹家是一边倒地靠向李建成的,也当了几回李元吉的打手,算是把李世民得罪到家了,故而,即便尹贵妃有跟眼下的东宫搞好关系的想法,那李世民夫妻也不会买她的账。尹贵妃干脆就死了讨好李世民的心思,转而对李世民夫妻冷嘲热讽起来。

    唐瑛正蹲着身子给李渊盛粥,听了尹贵妃的话,心里冷笑数声,只当啥也没听到,继续选了几样小菜,盛在小碟子里,给李渊端了过去。唐瑛对尹贵妃和张婕妤都没什么好感,这两个女人,仗着在李渊面前得宠,没少出幺蛾子,她们的家人更是狗仗人势,做了不少坏事。如果这两家人被李世民寻机给办了,唐瑛那是巴不得的,因而,更不会提醒或者为她们说话了。

    李渊心里虽然恼恨长孙无垢,却也不想委屈自己的肚子。接过粥碗慢慢喝着,不时地张嘴让唐瑛送进去几口菜,吃的津津有味。等一碗粥喝完了,李渊方就着唐瑛递过去的帕子擦了嘴,而后才吩咐小顺子去看看裴寂何时过来。

    尹贵妃和宇文昭仪胡乱用了点饭菜,听了李渊吩咐小顺子的话,两人都知趣地起身告辞。唐瑛服侍李渊漱了口,自己才坐下用了饭。半个时辰后,唐瑛已经着人另外给李渊摆了一桌点心果品了,那裴寂才跟着小顺子来到了殿中。

    “老臣参见陛下。”

    李渊不满地哼了一声:“你这老货,朕不让人去叫,你就不过来了?”

    裴寂忙来到李渊身前,连连摆手:“陛下,您可冤枉老臣了,不是老臣不过来,是太子他不让老臣离开,若不是顺公公来找,老臣还过不来呢。”

    李渊才不信裴寂的说词呢:“裴监,是太子不让你走,还是你心存幻想?朕告诉你,少做梦吧,连朕都看开了,想开了,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皇上,我的陛下哟,老臣还能有啥想法呀!老臣能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陪着陛下说说话,逗逗了,安安稳稳活几年,就心满意足了。”裴寂一面自嘲,一面举袖子擦擦眼睛,倒是一副悲悲戚戚的样子。

    裴寂这一说,李渊心下更不好受了。他跟别人一样,也知道裴寂跟李世民之间的那些说不出来的矛盾。只是,他自己都难说将来,自然也无法再护着这位心腹老臣,也只能陪着对方叹气而已。

    唐瑛虽说看不上裴寂,但在李渊面前,多少还是按捺住性子,表现出对裴寂的一丝尊重来。此时,便亲自端了一个矮绣墩放在李渊的斜榻侧,扶了裴寂坐下,嘴里劝道:“裴大人不必担心,太子还是非常敬重陛下的,只要您在陛下面前一天,太子就不会对您怎么样。裴大人,李瑛也劝您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该放的放下吧。”

    裴寂苦笑:“郡主的意思,老臣心里明白着呢。可是,太子他不让我放呀。今儿一早,太子召集我们在显德殿议事,说是要重新整合三省和六部的官员。老臣是竭力想要辞了这宰辅的职,可好说歹说,太子就是不同意,还让老臣继续当这个司空、左仆射。郡主,要不,你在太子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就让太子放过老臣吧。”

    不等唐瑛说话,李渊却是点点头,心下了然:“裴监,你何必多此一举,要朕说呀,让你干嘛你就干嘛,有事没事,你都不去管它,就过来陪朕说说话。”

    唐瑛也道:“陛下说的对,裴大人,这司空不过是陛下给您的赏赐,你服侍陛下这么些年了,得这个名衔也是该的。至于那个左仆射嘛,不是我乌鸦嘴,怕是您也当不了几天了,何必去理会那些面子上的事。”

    唐瑛这一说,李渊倒是笑笑不语,裴寂却是一哆嗦,脸就拉长了:“郡主的意思是……太子还是不会放过老臣?”

    “大人误解了。”唐瑛呵呵一笑,为裴寂倒了一盅酒递到他手上:“大人陪了陛下十几年了,陛下习惯了,您习惯了,别人也都习惯了,太子虽说逼不得已做了些事,骨子里还是孝顺儿子,是不会把您从陛下身边要走的。左仆射的事多,也杂,得耽搁您多少时间呀,您忙起来,哪儿还有时间陪陛下呀!所以,我想,太子会考虑到这一点,从而,让老大人您能有时间好好陪着陛下的。”

    裴寂听的点头了:“郡主的意思,老臣算是明白了。真这样,也遂了老臣的心愿。只是,不知道在郡主看来,谁是左右仆射的人选呀?”

    唐瑛撇嘴:“不管是谁,都与我无关。老大人呀,您不觉得您又在操不该操的心吗?”

    “喔,是臣多嘴,是臣多嘴。”裴寂边说边笑,边饮了酒。

    李渊玩味地看看唐瑛,想了想,问道:“瑛儿,太子没有跟你谈过这些事?”

    唐瑛笑笑:“算谈过,也算没谈过,其实就是提了提。”

    “哦,怎么提的?”

    “太子的意思是,眼下几个老大人都上了点年岁,所以,想让一些年轻点的帮他们分担一些事情。”

    李渊明白了:“哦,瑛儿怎么个意思?”

    “我嘛,就跟太子提了提,建议他好好想想,毕竟几位老大人经验丰富,是朝廷不可缺的顶梁柱。”

    裴寂大叹气:“郡主宅心仁厚,体贴老臣们呀。今天看来,太子还是听了郡主的建议了。”

    唐瑛笑笑不语。

    李渊并不太关心身边的这些老臣们,一朝天子一朝臣,他重用的人,李世民一定会换下的,这只是早晚的问题。虽然他心下不忍,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也不是他能出面去管的事。再说,他不去理会,这些人的下场还好一些,一旦他插了手,反而难说好坏了。再说,这些老臣们对李世民掌权也没什么阻碍,按照他对儿子的了解,李世民不会下什么狠手来对付这些人,即便是裴寂,也不见得结局就很糟糕。

    只是,相对这些老臣,李渊却更是关心唐瑛的事,经过这段时间的旁敲侧击和暗中打探来的消息,李渊已经清楚了李世民和唐瑛之间的分歧。同时,他也看出,李建成的死,已经成为横亘在唐瑛和李世民间的鸿沟,这道沟,不是那么好迈过的,这件事不好好处置,唐瑛的以后,也难说好坏。

    “瑛儿,你呢?太子可表示了什么?”

第四百九十九章 回答

    唐瑛对这个问题早计划好了答案,但她却不想当着裴寂的面谈,而且,她也不能马上给予回答,那样,反而显得她对此事早有预谋了。故此,李渊虽然等着她回话,唐瑛却当没听到般,起身去给李渊倒了一盅酒,递给李渊后,又在李渊和裴寂注视的目光下,去给自己倒了一盅酒,慢慢地饮了起来。

    唐瑛的沉默不语,让李渊明白了一些事情,他重重地叹口气,不想追问了。李渊不追问,不等于别人不问,巴巴地等唐瑛回答问题的裴寂,见唐瑛半天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在害羞,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女人,还是不好直接回答这种问题。

    会错意的裴寂听到李渊的叹气声后,自作聪明地笑着劝李渊:“陛下,太子还能怎么呀,当然是要给郡主最好的,就好比这次的赏赐,郡主就得了头一份呢。眼下,郡主已经住在了宫里,这是太子精心安排的吧?”

    “呵,大人说是就是吧。”唐瑛不置可否地笑笑,一口饮完了杯中酒,笑着对裴寂道:“有件事,我倒是有些对不起大人,要请您谅解。”

    裴寂愣了愣,想了想,没想到什么,只好有目光来表达疑问了。李渊也听的有些蒙,什么叫裴寂说是就是?又有什么事,让一向在裴寂面前不说软话的唐瑛会说出谅解这样的话来?

    唐瑛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轻笑了一声:“嘿,我呢,既然得住进承乾殿,想着外面的宅子也没用了,就让家人都回洛口去,所以,那个宅子……嘿,我让他们给卖了。大人当初为了唐瑛,用了那么多心血给我找来的宅院,我把它卖了,之前也没跟大人打声招呼,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裴寂一听这话,悬起来的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只要不是他与唐瑛之间产生了什么误会或者矛盾之类的,只要唐瑛不在这种时候给他添乱,他就放心了。故而,唐瑛话说完,他忙把手乱摇,嘴里一个劲地说着无妨,不碍事,他也只是奉旨办事等等的官样话。

    李渊却听出了别样的意思。卖宅院没什么大关系,毕竟这座宅院是送给唐瑛的,是唐瑛的私宅,唐瑛有绝对的处置权。可,唐瑛要把家人都遣散回洛口仓,这就有点不同寻常了。要知道,即便是作为皇帝后宫中的女人,也需要有家眷在长安城里,平素有个来往,是日子的时候,还得通过家人与别人拉好关系。

    李渊很了解唐瑛的为人,唐瑛虽然不是那种势力之人,但却是极重私情与亲情的人,把家人遣散,自己独留长安的做法,处处透出不寻常。她这样做,是不是别有用心呢?自己的这个强势儿子,对此又有什么反应?唐瑛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个,难道仅仅是对裴寂有歉意吗?一时间,李渊脑海里闪过数个疑问。

    将暗含用意的话,用含蓄的方式递给了李渊后,唐瑛笑着又给李渊和裴寂倒满酒:“今天这酒可没掺水,得尽情多喝两盅,明儿我就往里掺水了哟!”

    李渊苦笑着看看裴寂,裴寂赔笑着举举酒盅,又斜眼看唐瑛,冲李渊努努嘴,一副我也不敢说她的样子,倒是把李渊一下子就逗乐了。

    夕阳斜下的时候,裴寂起身告辞而去,唐瑛亲自把他送出大殿,回来吩咐顺子去要点清淡的粥菜。陪李渊用过晚饭,唐瑛又叮嘱了他一番,无非是不要再喝酒之类的,而后便想起身告辞,却被李渊给叫住了。

    “瑛儿,下午,你的话没说明白,是不想当着裴寂说吧?”

    其实,唐瑛一直在等着李渊的这句问话,挖好了坑,没人跳,就得重新挖,这可是一件很重的脑力活,不好做呀!

    回到李渊身边坐好,唐瑛先冲顺子使个眼色,让他带着大殿里的侍者们全部退下。

    等人都走光了,唐瑛选了一碟点心,依着李渊坐下,才长叹一声:“陛下,我的心思,裴大人不会明白的,他知道了,对他不好。”

    李渊哦了一声,想了想,试探道:“瑛儿,眼下你的天策府女将职务没了,可想让朕把你的郡主封号也撤消了?”

    唐瑛微微一顿,旋即又没事似的把点心送到李渊的嘴里,笑道:“好呀。不知道陛下是打算给唐瑛升级呢,还是降职?升一级呢,我还可以过来陪陪陛下,直接轰我回家呢,我就能如愿以偿了。”

    李渊听到这样的回答,顿时愣了。他想了想,方问道:“瑛儿,你想离开这里?”

    “想。”

    一个字,李渊已经明白了,心里咯噔一下,脸上也不好看了:“你是不想陪朕了。”

    唐瑛叹气:“陛下,我能陪您一辈子吗?其实,我真想立即离开,可是,我既无法脱离太子的掌控,也……也是真的放不下陛下您呀!”

    “……”李渊不说话。虽说他喜欢唐瑛,但,他更想把这样的好女人给自己的儿子,哪怕这个儿子再让他伤心,作为父亲,作为大唐的皇帝,他依旧没有想过让唐瑛离开,一个脱离他们父子掌控的聪明人,是会让他们无法心安的。

    掌握,想到这个词,李渊再次苦闷起来,别说掌握唐瑛了,他现在连自己都无法掌握了。实际情况在那儿放着,唐瑛或许是真的对自己还怀有感念之心,但,她无法脱离李世民的掌控,想让自己帮忙的含义也表达的很清楚了。只是,这个忙,别说他还有没有能力帮,就是有,他能帮吗?

    唐瑛将李渊的犹豫和苦闷都看在眼里,更清楚李渊心中所想。只是,她找不到除李渊之外的人帮她了。苦笑一声,唐瑛的眼中也是说不尽的落寞与苦闷:“陛下,您原来让唐瑛二选一,唐瑛给过您答案,您不满意。眼下唐瑛没得选了,恐怕也无法让陛下您满意,更无法让我自己满意。您是知道的,唐瑛一向不善于掩饰自己,只怕,这日后的结局,既不是陛下乐于看到的,也不是唐瑛心中所期望的,更不会是太子殿下想要的。”

第五百章 对话

    李渊沉默良久,叹息:“瑛儿,你不是一直偏向二郎吗?眼下,你还是一样能成为……”

    “陛下,不一样了。”唐瑛不等李渊把话说完,幽幽地打断了他的话:“陛下,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唐瑛从不否认,以前的我的确心向秦王,但,那既是为了国,也是为了自己。可是,现在的唐瑛,眼中看到的,脑子里想到的,都不再是秦王了。”

    “瑛儿……大郎已经走了,已经走了……”说着,李渊的眼里又包满了泪水。

    唐瑛沉默半晌,强迫自己笑了笑:“是,太子殿下是走了,可他对唐瑛的好,唐瑛永远记得。陛下,唐瑛不能嫁给前太子殿下,也无法嫁给现在的太子,否则,我,我睡不着觉。”

    拭去眼角的泪水,李渊一声长叹:“瑛儿,你日日劝朕放下心,想开去,你怎么钻这牛角尖呀!二郎对你也没的说,长孙也贤惠,你还是嫁了吧!”

    “可,我不想嫁太子。”唐瑛直直地望着李渊的眼睛,放缓了语气,轻声问道:“陛下,若是唐瑛真不想嫁,您能帮我吗?”

    “瑛儿,朕还有什么能力帮你呀!朕连自己都顾不上了。”李渊长叹。

    唐瑛望着李渊衰老了许多的面容,顺脸颊而下的泪痕将这个才六十的老人显得那么衰弱不堪,她心里涌起一股内疚,到嘴边的话也有些说不出来了。

    李渊长叹之后,心下倍觉伤感,再看看唐瑛,这女子眼中的悲伤一点也不亚于自己,他这心里就是一抽,说不出的揪心之痛,让他更加难受了。如果……想到唐瑛刚才的那些话,李渊突然打了一个哆嗦,日后的结局?难道……

    想到可能的恐怖结局,李渊有些心慌,赶紧试探:“瑛儿,你是真不想嫁二郎?如果,朕是说如果,如果二郎向朕要你呢?”

    望着李渊显得有些恐慌的神色,唐瑛苦笑:“陛下,您不是在说如果,您是在问唐瑛的将来。我不知道。我怕死,自绝之路我走不了,可让我接受这些,我也接受不了。我其实想过多少次了,最终,我只能这样告诉自己,真被逼上了那条路,我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来。所以,我遣散家人,就是在害怕,怕因为我一时冲动做了什么,或者触犯了规矩、法条之类的,而连累了他们。”

    如果是别的女人这么说,李渊不过笑笑而已,但唐瑛却是完全不同的女人呀!望着唐瑛痛苦的神色和茫然的目光,想到唐瑛一向有些冲动的个性和那种不服输的脾性,李渊似乎看到了唐瑛日后大闹后宫,甚至自伤或者伤了李世民等人的场景。如果真发生了这种情况,他们父子强留唐瑛在宫中,岂不是留了一个祸患?江山社稷、儿子安危,相比起来,能不能留住唐瑛,任用唐瑛,反而是微不足道的问题了。

    “唉,其实,人的适应能力很强。”唐瑛低着头,不去看李渊,只是一个劲地苦笑,任由泪珠慢慢顺着自己的脸颊滚落:“或许,真有那一天了,我也许会安安静静,不吵不闹,顺其自然地就顺从了。一日复一日,去过那种醉生梦死的生活。我现在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我永远不可能过的快乐幸福,而只会食不甘味,一辈子郁郁寡欢地等着自己衰老死亡的那一天。”

    李渊再次沉默了。是的,唐瑛说的都是实话,像行尸走肉般活下去的感觉他已经深有体会了,难道,为了照顾自己儿子的感受,他能忍心看着唐瑛也这么痛苦地活下去?他要留唐瑛在儿子们身边,不就是为了大唐的安定,为了让这个奇女子能帮儿子们更好地管理天下吗!!眼下,唐瑛已经不想再帮任何人了,二郎那边,似乎也没有离不开唐瑛的地方,大唐呢,正在逐步走向稳定,强行留下唐瑛的意义似乎已经没有了。或许,他应该多为这个女子想想了。

    轻轻抹去泪水,唐瑛抬眼看向李渊,与她预想的差不多,李渊的神色慢慢咋发生改变。看来,自己想的没错,在利益冲突并不太明显的今天,她的悲情打动了李渊,李渊以往的想法已经开始松动了,她现在应该再往火炉里加把柴,让李渊彻底改变一下想法,成为她的同盟军。

    “我一直很清楚,陛下让唐瑛留在宫里,一是想给我最好的人生岁月,二是想让唐瑛发挥所长,为咱们大唐出力尽心。只是,太子身边能人众多,我并不是他不可缺的助手。在政务处理上,有没有唐瑛,太子都一样能处理的很好。这些天所发生的一切,足以证明唐瑛说的话了。所以,陛下,您细细想想,唐瑛对太子,真没啥用处,恐怕,好的用处没有,让太子揪心、闹心的用处不少。”

    李渊苦笑,他不得不承认,唐瑛这番话说的颇有道理。唐瑛与二郎之间,也的确是经常吵闹,加上这一次,唐瑛被二郎软禁,人都被折磨的快变形了,两人之间的疙瘩已经形成,两人又都那么倔强,想要消除他们之间的矛盾,怕没那么容易。

    想到这些,李渊的心里慢慢松动了,第一次想到,或许让唐瑛离开这里,对大唐,对二郎,对唐瑛,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你……你若真的觉得,嫁给二郎是一种痛苦,那,朕……也不想逼你了!”

    在李渊注视的目光中,在这番真诚的关怀下,唐瑛慢慢地低下了头,为了她自己,她恐怕还是会伤到这个老人了。只是,如果她不去试试自己的想法,只怕,她这一生,也算走到头了。思来想去,唐瑛最终还是决定自私一回,等她成功了,再想办法回报李渊的这番宠爱吧。

    “陛下,有件事,我得告诉您,但是,请您绝对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哪怕是您身边最宠爱的娘娘和裴寂大人。”

第五百零一章 坦白

    “何事?”听唐瑛说的这么慎重,李渊的一颗心也吊到了嗓子眼上。

    将嘴巴凑到李渊的耳边,唐瑛把郑氏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渊听到这个消息,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唐瑛,他不是惊异于郑氏太子妃还活着的消息,也不是惊异李建成还有遗腹子留在了这个人间,而是惊异唐瑛居然敢在这种形势下,还能悄无声息地干出这样所思匪夷的事情。

    “瑛儿,你,你确定……”

    “是,我相信我的家人,也请陛下相信我。等日后有一天,我能去见见他们,一定会请人给他们画张像,带给陛下您。”

    “画像?带给朕……”李渊喃喃地重复了几遍唐瑛的话,片刻欣喜之后,却是一个激灵,脸色变白了:“不,不要。朕不能因为想见孙子,就害了他们母子。朕要他们安安稳稳地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强,比什么都强。”

    唐瑛嗯了一声:“是,唐瑛就是这么想的。好在,太子妃虽然不聪慧,却也懂得这些道理,她已经答应了我,好好活下去,不再想以前的一切,也绝不再与任何人联系。”

    “既然这样,你也不要去找他们,不要去,你,你见他们,会给他们带去杀身之祸的。”李渊腾地一把抓住了唐瑛的手臂,直直地看着她:“朕要保朕的江山不乱,也要保住朕的这个孙儿,所以,唐瑛,朕不许你去见他们,这是朕的旨意。”

    唐瑛完全理解李渊的心情,就是她,当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心中也是欣喜惊慌并存的:“陛下放心,唐瑛若无绝对把握,绝对不去看望他们母子。”

    “把握……”唐瑛的承诺并不能打消李渊心中的恐惧,他是连连摇头:“瑛儿,眼下你我都是别人的掌中物,哪儿来的把握呀!”

    唐瑛苦笑一下,沉默了片刻才道:“陛下,唐瑛就是不想做这种笼中鸟呀!”

    “只怕,也由不得你啦!唉,朕……”

    李渊想说什么,唐瑛再明白不过了,说到底,就是逃不掉利用两字,她属于那种可用之才,作为皇帝的李渊,的确是舍不得,也不想放手,即便他已经没了实权,但,仍然想替他的江山,他的儿子,留下唐瑛。

    既然逃不掉被人所用的命运,何不顺水推舟,让李渊为了用她,而帮她呢!唐瑛脑子里急速转动了数个念头,在几个备选的方案中选来选取,最终决定拿出一个,先试一把:“陛下,唐瑛想问问您,您还想不想看看咱大唐的万里江山?”

    “大唐的万里江山……”李渊眯起眼睛看向大殿的大门。他想呀,可是,这辈子,别说出去看看,他恐怕是别想出皇城大门了。

    “唐瑛明白陛下的心情,可是,陛下,您一手创建的大唐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唐瑛会给陛下一个万里江山图的,我发誓。”

    万里江山图,听到这个名字,李渊想起了第一次见唐瑛的情形,那个时候,自己不正是被这幅想象中的图画给吊起了胃口,同时也对唐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吗。虽然,时至今日,他当初留下唐瑛的缘由已经改变了许多,但,不可否认,这幅图,一直存在于他的心中,而唐瑛的誓言,也是从来没有改变过。

    李渊缓缓地点点头,唐瑛给出了一个让他能够为之帮她的理由,但,这个理由,并不充分,而且,在他看来,这个理由并不妨碍唐瑛成为他的儿媳妇,更不是唐瑛不嫁宫室的理由,也不能成为他的儿子放弃唐瑛的理由:“二郎会同意你为了绘制这幅图而离开长安吗?”

    唐瑛再次苦笑。李渊仅仅是一句问话,就点出了事情的重点不在于李渊帮不帮她,而在于李世民放不放他,在这点上,她无法欺骗别人,更无法欺骗自己:“不会。太子殿下对唐瑛势在必得,这点,我很清楚。即便他也想要这幅图,也不会因为这个而放唐瑛离开他。”

    “那,你要怎么做?朕即便想帮你,又有什么法子能帮你?”李渊也是苦笑。别说他还没下定决心放唐瑛离开,就算他有心,眼下也是无能为力呀!

    “陛下,唐瑛心里明白,自从平阳公主离开后,您就将对公主的爱移到了唐瑛身上,唐瑛对此一直感激万分,也一直很想报答陛下您。所以,唐瑛厚颜,想求陛下收唐瑛做您的亲女儿,让唐瑛代公主和太子、齐王来孝敬您,好吗?”

    要想获取胜利,就有一定的付出,要想与智者斗智,就得先行筹谋,唐瑛想了多时了,她必须要让李世民一直产生错觉,错以为她并没有离开皇宫的想法。晋位成公主,虽是开先河,却能麻痹李世民,也能为她下一步的行动,坐好最充分的准备。公主这个头衔,可是能做很多事情的,尤其是在国家利益面前,任何私人情感也得放下,特别是皇帝的私人情感。

    李渊听到唐瑛的话,却是另有理解:“瑛儿的意思是,二郎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娶自己的妹妹?可是,毕竟只是朕的义女,而且,朕现在提出这个,是不是有……”

    唐瑛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在此时就全盘托出,毕竟,她了解李渊,知道这个人虽然在小事上犹豫糊涂,但在关乎国家大事和家人前程上,是异常清醒的。而且,李渊虽然被自己的儿子狠狠地摆了一道,但,他作为皇帝的敏感性和作为父亲的天性,却不会改变多少。因而,唐瑛不敢保证,即便李渊今日答应了帮她,明日就不会反悔。

    而李渊从她话中得出的含义,正是她此时想让李渊知道的,也是要让李世民朝这方面去想的,因而,李渊的疑问一说出来,唐瑛马上点头:“唐瑛的确是这样想的。不过,陛下提的很对,眼下这样做,是有与太子打擂台的危险。”

    李渊慢慢皱起了眉头,眼下,他最怵的就是和李世民对抗上,一旦惹恼了这个儿子,引发了他的血性,只怕,目前这种安稳的假象,就做不下去了。这对他,对整个朝廷,可是大大的不利。

第五百零二章 暗示

    唐瑛自然也清楚这点,马上道:“陛下,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我们还真不能让太子心中不愉快,他不舒服,只怕咱大唐的安稳就有问题了。唐瑛的意思是,太子殿下现在最想要什么,陛下很清楚,咱们不妨在让他如愿的那天,再宣布您的决定。我想,太子在那种兴奋的日子里,断不会与陛下为了区区小事而争执,他,其实也是个孝顺孩子,不是吗?”

    李渊一边听唐瑛的解释,一边缓缓点头。这个女子把一切都算计上了,即便自己不帮她,她也一定留有后手,只怕,她给朕当这个女儿,也仅仅是她计划中的第一步而已,看来,在唐瑛与二郎之间,会有一场看不见的战争了。想到这些,李渊一下子对这场看不见的战争产生了兴趣,他很想看看,看看唐瑛到底有些什么样的计划,看看他的儿子,如何处理这场战争。嘿,儿子呀,你赢得了江山,朕倒是想看看,你能不能赢得了唐瑛,如果你赢了,我这个父亲也不好阻拦你,如果你输了……哼,江山美人,可没那么好全得的。

    天策府的撤消,皇帝的暗示,让大唐的文武百官更加清醒地认识到了眼下的掌权人是谁,也都猜到了不久的将来该服从谁的领导,无形之中,李世民的太子权力被加固了,而李世民也很会掌握时机,趁此机会,加快了对朝廷中枢大员的重新安排行动。

    天策府撤消的第三天,即武德九年的六月二十九日,已经被撤消了天策府将军,只是秦王府护军的秦琼和程咬金,分别被任命为左卫大将军和右武卫大将军,同时,立下汗马功劳的尉迟恭,也升为左武侯大将军,三个人将整个长安城的军权牢牢地抓在了手中。

    此后的第二天,李世民终于放手开始大规模调整中枢官员。高士廉被任命为侍中;房玄龄直接升任为中书令,萧瑀则升为左仆射,直接替代了裴寂的位置。同时,杜如晦被任命为兵部尚书,而长孙无忌,则成为了吏部尚书,将这个官员任免的大权掌控在了手中。

    在萧瑀的力荐下,七月初三,在家养病的封德彝走马上任右仆射,而宇文士及则为中书令,表面上与房玄龄一起处理中书省的日常政务。

    七月初四,李世民再次下旨,将已经召回的杜淹任命为御史大夫,秦王府的颜师古、刘林甫任命为中书侍郎,升侯君集为左卫将军,段志玄为骁卫将军,张公谨为右武侯将军,升原东宫赴护军薛万彻为右领军将军。同时,将皇城护卫军的权力给了长孙安业和李客师。李客师却是李靖的胞弟,李世民的此番任命,相当于给了李靖一个暗示,他相信,聪明人不需要他做出太多的提醒,就能明白他的心意了。

    这一道道旨意,虽然盖上的全是皇帝的玉玺大印,但却与李渊没有任何的关系。卸下实际职务,并没有被追究过往的裴寂也算松了一口气,没事的老家伙像唐瑛一样,天天跑到太极殿来报道,给李渊讲讲外面的事,说说笑话,也和唐瑛一样,暂时成了李渊的耳目神。

    “太子今日颁布了一道太子令,说是以六月四日和六月十七日为分界线,这两个日子以前的,与原太子和齐王有牵连的人,与原幽州刺史李媛谋反有牵连的人,一概不允许相互告发,对违反规定的人以诬告罪论处。”

    听了唐瑛的禀报,李渊看向裴寂:“裴监,你说,太子这是不想翻旧账了,还是暂时稳定人心的举措?”

    裴寂摸摸下巴,嗯了一声:“老臣觉得,太子还是想让朝局稳定下来吧?他毕竟新任命了那么多自己的人,刚刚开始学着掌控大权,分身乏术,可不想管那些鸡皮算毛的小事。要说这眼下的人呀,唉,不知道有多少学王君廓的,哼,靠出卖朋友家人来往上爬哟。”

    唐瑛却只同意裴寂说的一半:“前太子和齐王的人,的确有很多都逃亡了,太子虽然说了既往不咎,但,总有人想靠告发捕捉他们来升官发财,弄的底下人心惶惶的,不得安宁。我倒是觉得,太子一向憎恨这种投机的行为,发布这道太子令,就是表达了坚决遏制这种风气的决心。我听东宫里的人说,这道太子令,还是原太子的心腹谋士王珪建议太子颁布的呢。可见,太子用人还是不拘一格,也真做到了既往不咎。”

    李渊想了一会儿,缓缓地点了点头:“二郎……果然成熟了。唉,裴监,朕知道你心里还是放不下,可是,是时候了,给他吧,给了他,朕也就放下一切,真的啥都不想了。”

    裴寂颤抖了一下,不说话,只是慢慢地趴伏到地上,磕了几个头。等他坐直身躯,脸上已经是布满了泪痕。

    唐瑛的泪水也流了下来。她知道,李渊其实早就想放权了,一个没能掌握在手中的权力,根本没必要留着,而他之所以一直没有正式下旨,没有认认真真地跟他们谈论此事,实际上,也是在看,在等。毕竟,他要交出去的,是一个偌大的江山,而不是一个小家。

    “呵呵,看看你们两个,朕在高兴,你们却在哭,真是……不让朕省心呀!”李渊也很想流泪,而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反过来嘲笑起唐瑛和裴寂了。

    唐瑛一把抹去泪水,强笑道:“是,陛下说的对,陛下的决定是好事,我们都应该高兴才是。来,裴大人,咱们一起陪陛下喝酒吧。”

    “好,好,好,老臣听陛下的,喝酒,喝酒。”裴寂也忙拭去泪水,哆嗦着爬过去舀了一瓢酒,又挪到李渊身边,为他倒满一盅。

    李渊呵呵笑着,将酒一饮而尽。他的权力,他的雄心,他的一生,也就在这盅酒里了。不过,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唐瑛,李渊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个让裴寂看不懂的笑容。而唐瑛也看到了这个笑容,却心知肚明地冲李渊举举酒盅,将酒一饮而尽。

第五百零三章 魏征

    李世民在东宫里忙的团团转,为了天下的安宁,为了实施他的抱负,他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他完全不知道太极殿里的父亲和唐瑛已经暗中达成了一项协议,他要天下的安宁,别人却不想让他此生真的安宁下去。

    “魏征,此番东行,孤可是给了你全权的,你要谨遵你的诺言,为了大唐,为了河北山东的百姓,孤,不希望在你身上出什么篓子。”

    已经升为谏议大夫的魏征面无表情地端坐在位置上,听了李世民的话,也不回答,只是伏低了身子,表达了听从指令的意思。

    李建成在征讨刘黑闼时期,对河北山东采取了安抚之策,不仅用釜底抽薪之法破坏了刘黑闼赖以生存的环境,也取得了河北山东等地民众的好感,这里,也渐渐成为了力挺李建成的大基地。李世民深知这点,更知道此处民风剽悍又颇讲义气,很是担心两地的官吏和民众会为李建成复仇而学了刘黑闼。

    于是,为了尽快安抚河北山东一带的官员和豪杰们,李世民听从了杜如晦的建议,让魏征这个原太子的心腹,即刻启程去往河北山东各郡县,安抚当地官员,并可以见机行事。总之一个字:稳。只要那些地方的官员们都能稳下来,一切都好说。

    “为了配合你完成此行的目的,也因为今年大旱,河北山东也受灾严重,孤决定,免两处的赋税一年。”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是很保险,李世民又将昨晚和房玄龄商量过,但还没有发出的旨意先告诉了魏征。

    本来没什么表情,也不怎么说话的魏征,一听到这个,马上是喜上眉梢,一下子站起来,扑通跪到在李世民面前,高呼太子英明。

    看着匍匐在地的魏征,李世民苦笑。这个人呀,饶他性命的时候,没见他如此恭敬,提升他官职的时候,也没见他如此恭敬;交给他重任的时候,也没见他如此感激。仅仅因为下令免除了百姓一年的赋税,他倒是行起大礼了。果如唐瑛所言,这是个直臣、谏臣,也是个为民的好官呀。不过,转念一想,他李世民能让魏征对他拜服在地,嘿嘿,这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得意哟。

    战火已经离开长安城九年了,这些年来,长安城里的人已经慢慢习惯了安稳的生活,偶尔有几家人因为战争而失去了亲人,也能慢慢地恢复到正常的生活里来,即便是在玄武门事件中死去的长林军的士兵,家里的人从开始的恐慌到现在的平静,也在学着接受新的主人了。

    走在整洁的街道上,唐瑛安步当车,就像她当年来到长安时一样,体会着这个古老都城的无上魅力。宅子已经卖掉,张小豆等人也已经送回了洛口,不过,唐瑛还是偶尔会出皇城到长安街市上走走,顺便回李世勣的家里去看看李盖。只是,她却不曾再去了秦琼和程咬金的家,玄武门事件之后,他们之间,见面终于讪讪的,都不好说些什么。

    今日,唐瑛一早出宫,去看了看李盖,日头快到晌午了,她方告辞出来,想赶在李渊用午饭前回太极殿去。转过一个弯,就到了点心铺,唐瑛决定去给李渊买他喜欢的点心,偶尔出宫走走,也得带点东西回去才是。

    思路客

    “唐瑛……”

    弱弱的呼声让唐瑛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去,魏征站在对街看着她,似想过来,又有些畏缩的收回了抬起的脚。唐瑛叹口气,笑了笑,走了过去。

    “先生,身体可好?”

    魏征心虚地避开了唐瑛关切的目光,嘴皮子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是说不出一般。

    唐瑛稍稍愣了一下,旋即想到,魏征会不会听到了什么,认为自己会责怪他放下了李建成,所以才这么忐忑地面对她。苦笑一声,唐瑛想和魏征谈谈,至少,她不想和魏征也生分了,多年的情分,就这样断了,实在是让她觉得难过。

    “先生,我想喝酒了,能陪我吗?”

    魏征愣了愣,低下头,想了想,点头:“好。只是……”

    “什么?”

    “臣用过午饭就要出城,恐怕不能陪郡主尽兴了。”

    唐瑛哦了一声,关切道:“走的远吗?你身体可能承受?”

    魏征苦笑一下:“去河北山东看看,太子……让臣去安抚一下。”

    沉默了一会儿,唐瑛笑了:“太子果然很了解你。先生不要有顾虑才是,尽管放手去做。”

    “嗯,臣也是这样想的,多谢郡主提点。”

    唐瑛听着魏征一口一个臣,这心里就是一苦:“先生,咱们从瓦岗开始的情义是不是不该存续下去?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先生在顾虑什么?”

    “我……”魏征沉默了。

    唐瑛叹气,摇摇头:“先生,还记得我随秦王来到长安,你遇上我的那天吗?不知道那个酒馆还在不在?”

    “在。”

    魏征眼中闪过泪花,回身向前领路。唐瑛也不多言,跟在他身后,走向他们第一次喝酒的小酒馆。

    酒馆一如从前,酒水也是一样的味道,变化的只是人心。

    “转眼就过去了五年。”慢慢地品尝了一盅酒后,唐瑛才把玩着酒盅,笑道:“这里一点都没变,却是物是人非了。”

    魏征一口喝了酒,鼓起勇气般道:“唐瑛,是我对不住你。”

    唐瑛故作诧异:“先生此话何来?”

    “当初,是我私心作祟在太子面前力荐了你,为了让你为太子所用,即便知道了你的女儿秘密,我还是顺从了太子的意思,一力用心让你到东宫做事。到如今,你因此而身陷两难处境,都是我的错。”

    唐瑛默然。她没想到,魏征耿耿于怀的居然是这件事。而说起来,这件事真与魏征无关,从头到尾都是她一厢情愿地想帮李世民成为无瑕帝王,这才造成了自己眼下的困境,还害的魏征为此而自责,真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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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雨歇介绍:
无力翻云覆雨,无貌倾国倾城。三年瓦岗寨兴衰,一朝玄武门泣血。
剑戟寒霜,恩怨情仇,都付与蔓草黄沙。
乱世中当可生死与共,歌舞中谁能携手同行。
琼楼玉宇,衣冠冕旒,怎及我,巍巍昆仑,碧水桃花。潇潇雨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潇潇雨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潇潇雨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