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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元气刀鱼     我的NPC男友txt下载     我的NPC男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42章 三哥,许久未见!

    拜月节又称中秋节,节前,城中各酒店皆卖新酿的酒,店家重新结扎门面的彩楼,门前顶端装饰彩绘的旗杆,上面挂着画有醉仙的旗帜。王都中人争入酒店饮酒,从五更开市至中午,酒店一刻没有空闲,以至酒店家家无酒,只能取下酒旗,关门停业。

    时令的螃蟹新出,石榴、榅桲、梨、枣、粟、葡萄、鲜亮的枨桔也都刚刚上市,青枫浦上十分热闹。白耿的心情似乎不错,回想起上次游逛青枫浦,众人走在前面,他一人扛起所有行李,众人吃吃喝喝,他只能眼巴巴地瞅着手中行李又重了些,而今,他怀中虽也抱了一堆瓜果,但无病跟在他身旁,怀中亦抱了一堆瓜果,小孩子十分懂事,帮白耿分担了许多。

    白耿道:“无病,重吗?重的话匀给在下些。”

    无病赶忙回道:“不重不重,小事一桩,白大人放心。”

    六殿下琛缡王笑眯眯地凑过来,剥颗葡萄喂到无病嘴中,“喏,懂事的孩子有赏,好吃吗?”

    瞥了眼无病皱皱巴巴的脸,他强颜欢笑道:“回六殿下的话,好……好吃”。

    四殿下琨珸王冷语道:“是好酸,老六,莫拿孩子帮你尝鲜。”

    被琨珸王一语道破,琛缡王有些难堪,他想张口反驳,但一想到四殿下曾说“老六斗嘴似乎斗不过任何人”,便赌气闭嘴,将魔爪伸向东游西逛的瑶霜,“喂,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妇,想你铁定没吃过枨桔,本王为你剥好啦,你是想尝左手这个青绿色枨桔,还是想尝右手这个黄绿色枨桔?”

    瑶霜疑惑回头,只见琨珸王一把揪住琛缡王的衣领,将他手中的枨桔一并夺下,缓缓递进口中,面不改色地吃下。琛缡王紧张盯着琨珸王的如玉面容,见他神情没有一丝波动,断定这枨桔是甜的,便毫无顾虑地又剥了个,大口吃下。

    下一秒,他表情痛苦,险些呕吐,这哪是甜的啊,分明又涩又苦又酸,琛缡王抱怨道:“四哥,你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吃下的?”

    四殿下琨珸王扬了扬眉毛,“嗯”了一声,没有别的回答,白清哂笑释义道:“四殿下是在说,他在故意整蛊六殿下您,您上当了吧!”

    瑶霜脱口而出道:“笨蛋。”

    琛缡王耳朵一动,似是捕捉到只言片语,叫嚣道:“乡野村妇,你说本王什么?!”

    瑶霜下意识地躲在琨珸王身后,像是老鹰抓小鸡般,二人围着琨珸王团团转,瑶霜嘲讽道:“秋霜在感激四殿下,如若不是四殿下出手相助,此刻表情扭曲之人便是秋霜了,而不是……”

    “多嘴!本王好得很!”

    ……

    夜色将至,王都内外皆灯火通明,难民们齐聚城外,盛宴满座,杯觥交错,人声喧闹,欢声笑语之中,他们眸底饱含泪光,一杯烈酒敬地,一杯醇酒仰天饮尽,酒入愁肠咽下人生甘苦,悼念之中辞别过往。

    小小的无病也痛饮一杯,摇摇晃晃跟在白耿身后巡视着。六殿下琛缡王在绘声绘色地讲述“嫦娥奔月”的传说,一旁围坐的瑶霜、春花、冬雪正跟着老妪、白清学做花灯。

    舅父含泪凝视瑶霜,这次他没有道歉,也没有感激,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他百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四殿下琨珸王似看穿了舅父的心事,他命人给舅父满上一杯醉仙楼的佳酿,轻语道:“且宽心,本王会护好她的,本王已经历过一次失去,断不会经历第二次。”

    舅父跪拜涕零道:“草民感激四殿下大恩大德。”

    “不必感激,护她是本王自身的意志。”

    舅父摇头道:“避开霜儿不谈,今晚四殿下特意摆宴,邀草民们同乐中秋之夜,此举一洗大家疲倦心灵,大伙都发自肺腑地感激您。”

    琨珸王抿了口酒,笑看高举花灯、与孩子们嬉闹的瑶霜,缓缓道:“中秋意在团圆,自然要和家人一起过,于瑶霜而言,你们是她的家人。”

    舅父欣慰笑道:“四殿下对霜儿,是真的好。”

    琨珸王没有回答,他抬眸静看瑶霜,漆黑的眸融进漫漫长夜,连绵无尽的思绪,他愈发对一些古语深有体会,就比如“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究竟是为何呢?若是三殿下皈帧王还在的话,定会搬出一摞书籍,耐心地给自己讲解一通吧?

    提及三殿下皈帧王,四殿下琨珸王不由想起五殿下煊赫王,这个合家欢庆的日子,煊赫王镇守遥远的边关,他又会在干什么呢?

    这个最为执拗长情的五弟。

    五年前,三殿下皈帧王被妖人长月害死,大战凯旋的五殿下煊赫王错失机缘,未见三殿下皈帧王最后一面。他像疯了一般,双目泛红,不言不语,固执己见,抱着皈帧王冰冷的尸体长坐不起。

    任谁劝他,他都不理不睬,僵持数日后,他只喃喃一句道:“把本王的三哥还给本王,还给我……”

    那一刻,骄纵一世的五殿下煊赫王,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像个没糖吃的孩子,眼神里满是疼惜,不知所措地哭了。

    待到亲手斩杀妖人长月,报仇雪恨后,煊赫王才身怀长恨离去,继续征战沙场,他斩杀妖人无数,战无不胜。既然三殿下皈帧王是被妖人害死,那么他便要斩尽天下妖人!一晃五年过去,他从未停歇,从未再回过王都。

    思绪飘进遥远的营帐之中,只见一黑衣红袍的少年孑然独立,与营外豪情壮志的杯酒痛饮之景格格不入。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如雪的白发从他指间滑走,他指尖轻触三殿下皈帧王遗留的曲谱,皱眉钻研的专一模样十分好看。

    一曲悠扬的笛乐从他的唇边指尖缭绕而出,闻者皆以为是三殿下皈帧王起死回生吹奏,将士们不敢相信,此曲细腻动人,竟出自不爱素雅的五殿下煊赫王之手,谁都不敢揣测,一向豪爽武断的五殿下煊赫王,此刻又怀着怎样柔软的情思与哀愁。

    人前五殿下煊赫王是风光无限的大将军,人后他无悲无喜,强迫自己活成了三殿下皈帧王的样子,模仿皈帧王拨弦弄笛,吟诗唱戏,竟能以假乱真,何等想念至深。

    营帐内传来五殿下煊赫王爽朗的笑声,于他看来,今年也是和三殿下皈帧王一同度过的拜月节,他举起金樽空对月,畅叹道:“三哥,许久未见!”

    真的,好久不见了呢。

第043章 四殿下小心夏蝉

    酒宴之中,女人们笑语盈盈,男人们则低声私语。

    白耿轻俯四、六殿下耳边道:“未曾发现夏蝉美人行踪。”

    六殿下琛缡王皱眉问道:“何时失踪的?”

    白耿道:“嬷嬷教美人们做花灯时,夏蝉美人便不见了踪影。”

    琛缡王继续问道:“那些被夏蝉放进城中,伪装成难民的妖人如何了?”

    白清道:“不出六殿下所料,妖人预备今晚行动。他们兵分两路,各十一人,一批潜伏在琛缡王府四周,似乎想守株待兔,已经被二殿下率人缉拿。另一批妖人正往这儿赶来,他们知道六殿下此行势力单薄,不想错失良机。”

    “不愧是二哥,做事利索。”琛缡王与白耿四目相对,笑问道:“阿耿,有把握吗?”

    白耿点头道:“六殿下且宽心,阿耿有把握以一敌百,只恐会误伤他人。”

    琛缡王舒展着筋骨,肃然道:“天寒夜冷,宴席也该结束了,四哥,劳烦你和阿清将难民们带走,再和乡野村妇、嬷嬷、无病等人侯在琛缡王府内,二哥率兵卫镇守王府之中,有你、二哥、阿清守着,王府很安全。”

    琨珸王道:“那你呢?”

    琛缡王蔑笑道:“妖人的目标是本王,本王若是撤离,王都定会被搅得妖人鸡犬不宁,不如一网打尽。城外宽阔,适宜战斗,本王与阿耿在此等候妖人自投罗网,本王为饵,阿耿为网。”

    四殿下琨珸王拍了拍六殿下琛缡王的肩膀,眉头微皱道:“也好,速战速决,务必小心。”随后,他白衣飘飘一转,带领其他人走掉。

    ……

    往年的中秋之夜,富贵人家结扎装饰亭櫊台榭,城中百姓争先恐后到酒楼占据坐席赏月,里巷间的儿童,通宵嬉闹玩耍,城中夜市热闹异常,一直持续到天亮。人声喧闹,乐声鼎沸,若是靠近宫殿的居民,深夜还能远远听到从宫中传来的笙竽之声,悠扬婉转,宛若天仙之乐。

    而今年的中秋之夜不同于往年,不闻笙竽之声,却闻兵戈踏踏声,众人齐聚琛缡王府,面色凝重,心事重重。十一个被生擒的妖人齐刷刷跪在二殿下琳瑉王面前,琳瑉王双手背在身后,吹起嘴角两撮胡子,极具威严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蘑菇头妖人瞥他一眼,冷哼一声道:“区区人类,矮子得势。”

    “矮子”一词似乎是二殿下琳瑉王的忌讳,只见琳瑉王皮笑肉不笑,嘴角抽动,怒火即刻喷薄而出。一个身裹乌黑油亮的雁翎,尖嘴猴腮,形似夙鸟的妖人在点头偷笑,被琳瑉王当场捉住,他一瞪一眼,对贴身护卫童铜道:“童铜,将这二妖人擒去,洗干拔净,今晚炖乌鸡蘑菇汤!”

    杀鸡儆猴便是如此,蘑菇头妖人、夙鸟妖人被碾成肉沫、血淋淋的尸体弃在门前,被俘的妖人再也笑不出来了,之后琳瑉王再问他们什么,他们皆诚惶诚恐,言无不尽。

    琳瑉王道:“谁派你们来的?”

    妖人道:“南方妖皇无悯之神姽婳女。”

    琳瑉王道:“来了几人?”

    妖人道:“不算夏蝉姑娘的话,二十五人。”

    琳瑉王道:“目的为何?”

    妖人道:“一要助夏蝉姑娘完成心愿,二要合力杀害六殿下琛缡王。”

    妖人所说与先前铁皮水巨蜥所说无异,情报是正确的。可此话一出,瑶霜心头一紧,她虽担心六殿下琛缡王的安危,但她更在意――话说,夏蝉去哪了?四殿下琨珸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与瑶霜面面相觑,眉头微皱。

    正当瑶霜想张口问些什么时,一护卫搀扶身负重伤的白清走来,浓稠的鲜血沿顺白清的臂膀缓缓滴落,拉长的血痕格外醒目。白清眼前布满血污,他的视线极其模糊,已然失去辨识他人的能力,但他唯见一颀长的白色身影,似清风明月的冰雪之姿,疲倦不堪的脸上即刻舒展笑容,他恭敬地擦拭掉嘴角的血渍,嘱托道:“四殿下,小心夏蝉……”

    四殿下琨珸王握住白清颤抖的手,白清恍惚中看到一张神色忧虑的无瑕容颜,他忽然觉着与四殿下琨珸王十余载的忘年之交,若能换得万年冰山微微动容,亦是死而无憾。

    护卫哽咽道,他是在王府门外发现的白清大人,当时白清大人便已身负重伤,一向雅正高洁的他竟发丝凌乱,衣衫破碎,满身血污,狼狈不堪,正维艰地向前爬行着,指甲里嵌满泥垢。鲜血从他的头皮中渗出,流过双眸,他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笃定地望向前方,望向琨珸王所在的地方,似在担忧眼睛一闭,便永远睁不开了。

    护卫要帮白清清理伤口,白清却拒绝了,于白清而言,比起自己的生死,当务之急,是要见到四殿下琨珸王。

    瑶霜还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白清的手从琨珸王掌心中滑落,强撑着的身体软绵无力地倒下,他神情安详,似有七分满足,三分惋惜。琨珸王将手指贴近白清的鼻息,下一秒神色悲愤,老妪一声哀嚎,扑在白清的身上痛不欲生。

    瑶霜发颤道:“白清大人,死了?”

    琨珸王低下头,没有回答,眼角划过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不该如此,不久前,他们还轻快地一同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醉酒的舅父与白清勾肩搭背,于舅父看来,白清与他年纪相仿,定能聊得来。舅父调侃白清滴酒未沾,说白清是四殿下琨珸王的贴身护卫,定也是位千杯不醉的狠角儿,舅父还兴致高昂要约白清日后一起吃酒。

    白清儒雅地笑着,应允道:“好。”而后,他请缨将醉酒的难民们一一送回住处,还说片刻后,便会赶来琛缡王府,与四殿下琨珸王汇合。而白清确实是回来了,拖着一口残气回来,“四殿下,小心夏蝉”的七字嘱托支撑着他面见琨珸王最后一眼。

    瑶霜头脑胀痛,她摇了摇头,反复道:“不该如此。”她明明穿越进一个女性向剧情游戏的世界,为什么女性向剧情游戏也会死人?绅士老头白耿大叔就这样死掉了?是谁杀的他,难道真是瘦弱扶柳的夏蝉所为?四殿下琨珸王……此刻该有多么心痛啊?

    四殿下琨珸王静默起身,他本就冷若冰霜的面容,此刻更是寒气逼人,二殿下琳瑉王急声问道:“四弟,你作何去?”

    琨珸王冷语道:“斩妖人,斩夏蝉。”

第044章 但她现在不是了

    四殿下琨珸王语罢,拂袖而去。

    二殿下琳瑉王吼道:“四弟,你给本王回来!你的异能不适合战斗,你去了也是送死!”

    “……”没有回音,琨珸王飘然的白色身影已消失夜幕之中,琳瑉王又急又气,懊恼挥手想要率人追去,但贴身护卫童铜却将他按在座椅上。

    童铜身型庞大,身高两米有余,力气也很大,体型瘦小的琳瑉王挣不过他,琳瑉王彻底恼了,喝道:“放肆!童铜,你竟敢以下犯上!你给本王退下!”

    童铜深叹一口气道:“恕臣抗命不遵,臣日后愿以死谢罪,臣不知‘夏蝉’为何方妖人,但白耿大人出生武将世家,战无不胜,令妖人闻风丧胆,更被美誉为‘王都第一护卫’,连他都不是夏蝉的对手,可见夏蝉实力不俗。四殿下不擅战斗,但二殿下是所有殿下中最不擅战斗之人,臣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二殿下意气用事,恕臣直言,二殿下去了更是送死!”

    殿内的气氛几近焦灼,二殿下琳瑉王与童铜僵持不下,童铜反复道:“臣曾向您和戒惧皇立下过誓言,臣不会再次犯错,无论何种情境,皆会以二殿下的安危为重。”

    琳瑉王挣扎着,反复道:“你给本王滚,滚!”

    童铜继续重复道:“恕臣抗命不遵,臣日后愿以死谢罪。”

    “本王已经失去一个三弟了,你忍心看本王再失去一个四弟?!”

    童铜不忍道:“臣……不能失去二殿下。”

    兵卫们不知所措,茫然围观;妖人们则幸灾乐祸,一副看戏姿态,似乎认定了有人会来救他们;老妪扑在白清尸身上哭天抢地;春花也不嫌弃野菊了,与野菊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相互宽慰;冬雪神情自若,先人一步,带婢女寒梅一同擒住夏蝉的婢女荷叶,想要日后邀功;只有无病注意到,瑶霜不见了踪影。

    无病着急道:“秋霜姐姐去哪了?无病可是答应过白耿大人,要护好姐姐的,这可怎么办啊……”

    ……

    信之国无人不知名声显赫的白家,是历史悠久的武将世家,古往今来,白家人才辈出,斩杀妖人无数,凡在妖人面前提及“白”姓,定会使妖人闻风丧胆。

    而到了白清这辈,不禁令人唏嘘家道中落,风光不在。大约十年前,戒惧皇无故恋战,率领各将士不知疲倦地奔波打仗,所经之处,妖人无一幸存,一路南下直捣妖皇老巢,重创妖皇。

    虽是战功累累,但白清的兄弟们皆英勇牺牲,战死沙场,白家的威望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却说不清道不明,是不幸还是万幸,剩下白清这一棵独苗,而他这棵独苗,四十不惑,尚未婚娶,世人皆叹,白家要断后了!

    至于白清为何迟迟不娶妻之由,有人道是因为他不近女色,白家崇尚雅正高洁,眼光挑剔,定是遇不到心动的女子,怕是在白家人心中,只有天上的仙子能配得上他们。

    也有人道,是因为白清痴情一无名女子,而那无名女子早已嫁予他人,嫁予白清的挚友,挚友埋没沙场,女子伤心欲绝,一心守寡,而白清不愿趁人之危,他徘徊在旧情与挚友的双重煎熬中苦苦挣扎,霎时顿悟,默默守着那女子一世倒也心安。

    白清无疑是位受人尊敬的奇人,不提他的显赫家世,不提他的红尘旧事,白清曾经一举惊动全国,彻彻底底地成为百姓饭后闲谈“风口浪尖”的人物。

    约是十年前,戒惧皇与妖皇一战惊天动地,却无人知晓胜负,恐怕只有追寻戒惧皇出生入死数次的白清知晓。战后,戒惧皇失意折回王都,将自己锁在一桃园木屋内,再也不问天下事,只会泼墨折花。

    而白清,名至所归的大将军,应受万人瞻仰的他却放下身段,一夜之间抛弃荣华,甘愿成为一个小小的护卫,去侍奉年仅十二岁的四殿下琨珸王,世人不解,却依旧被白清的为人做派所折服,美誉他为“王都第一护卫”。

    谁又敢想,“王都第一护卫”白清大人,会于拜月之夜轻率死去?只道是瞬息万变,世事无常。

    ……

    一轮明月高悬夜空,清辉洒落人间,空气中些许潮湿,血迹久久未干。冰冷的石阶上洒落一条鲜血滴落的断线,在月光中闪烁红色残影,一直延伸向远方。瑶霜握紧拳头,在茫茫黑夜之中,她不愿做一只无头苍蝇,白清留下的血迹,是唯一的线索,她便沿溯血迹找寻着。

    这血痕的轨迹十分曲折,似在有意绕路,瑶霜走了许久,突然,清冷如银月的声音远远传来,语气中没有掺杂一丝温度,“你怎会来这里?”

    瑶霜顺着声音望去,果不其然,她寻的路子对了,她找到四殿下琨珸王了。此刻的琨珸王正立于血泊之中,孤傲挺拔,似乎已经伫立很久了,他的脚下是被浸红的石砖,显而易见,这儿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白清便是在此被人打成重伤。

    瑶霜道:“秋霜挂念四殿下,因而寻来了,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四殿下勿要怪罪。”

    琨珸王闭上眼睛,没有回答,似在冥想,似在聆听,睫眉微颤。

    琛缡王府四周的青石长街被护卫们围封,因此不会有寻常百姓出没,但百姓们庆贺玩乐的欢声笑语翻阅层层高墙,喧闹声在耳边此起彼伏,如刀子般扎进四殿下琨珸王的心里。瑶霜想起语文中经常讲到的一个知识点,以乐景衬哀情更见其哀,说的便是此情此景吧?她无法揣摩琨珸王冷若冰霜的面容下,冰封了多少难过悲愤,此刻他愈是平静,愈让瑶霜担忧。

    瑶霜走上前,小声问道:“四殿下站了许久,可有发现了什么?”

    片刻后,琨珸王缓缓道:“……是夏蝉杀死了白清。”

    瑶霜迟疑道:“夏蝉并非妖人,她也只是个柔弱女子,四殿下是如何断定她能杀死武功高强的白清大人?”

    琨珸王道:“夏蝉以前确实是人类,但她现在不是了。”

    “何意?”

    琨珸王从怀中掏出一块绸布,裹着晶莹剔透的琉璃碎片,赤黑色的液体附着碎片之上,碎片泛起五彩光影,美轮美奂,琨珸王解释道:“这是被打碎的琉璃瓶碎片,于四周捡拾而来,瓶中液体许是妖皇的血液,饮之,人类即刻妖人化,获得不可小觑的力量。”

    瑶霜问道:“妖人化?是变成妖人了吗?”

    琨珸王点了点头,“算是。古往今来,想要获得力量,无一例外要付出代价,妖人化所获得的力量,与人的执念息息相关,执念越强,所幻化而成的妖人越厉害,所折损的心智也越厉害,殆到执念崩溃,心智泯灭,人便堕魔。”

第045章 我找你找得好苦

    瑶霜恍若大悟,她忽然想起白耿曾问铁皮水巨蜥:“夏蝉与妖皇竟达成了交易?她拿什么换得妖皇的鼎力相助?”莫非,夏蝉是拿自己与妖皇做交易吗?为了执念,舍弃生而为人的身份。

    突然间,巨大的炸裂声淹没了人声喧嚣,城外茫茫星空夺人眼目,色彩缤纷的烟火赫然绽放,为黑夜添一抹绚丽的色彩,十一朵烟火如怒放的鲜花逐次呈现,又如流星般转瞬即逝。

    琨珸王松了一口气,转身对瑶霜道:“之前与老六约好,解决多少妖人,便放多少烟花,十一朵烟花熠熠消逝,老六那边杀了十一个妖人,加上老二擒到的十一个妖人,与前几日发现的三个妖人,不多不少,潜入王都的二十五个妖人,皆已落网,唯剩夏蝉。”

    瑶霜嘀咕道:“真没想到,六殿下还挺厉害的!不不不,一定都是白耿的功劳。”她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实在想不出嬉皮笑脸的琛缡王舞枪弄棒、奋勇杀敌的模样,她更想不明白,为何同为殿下,妖人们集火的目标是六殿下琛缡王?

    还没等瑶霜发问,四殿下琨珸王便道:“国有六王,天赋异能,就异能而言,老六的异能是最弱的,也是最危险的,令妖人无比愤恨与恐惧。瑶霜可还有疑问?”

    瑶霜慢慢地摇了摇头,又飞快地点了点头,对了,她还不知道四、五、六殿下的异能究竟是什么呢!而这次发问,四殿下琨珸王打断了她,他将宽大的手掌重重地落在她的脑袋上,又无比轻柔地揉了两下,苦笑道:“乖,快走。”

    话音未落,瑶霜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她左右晃动了一下,竟漂浮在半空中,琨珸王衣袖一挥,瑶霜像是乘风而去,急速地往琛缡王府的方向飞回,她满头雾水,满心诧异,回过神之时,大声呼喊:“四殿下,您这是何意?!”

    在问出声来的同时,瑶霜便知他这是何意了。只见,琨珸王亦如初见那日,清寡一瞥,目送瑶霜离开,眼眸里却盈满似水柔情,而琨珸王的身前,夜幕之中隐隐约约爬来一黑色巨影,夏蝉尖锐的笑声随之响起:“琨珸王,你可知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瑶霜悚然呆立,不,她不是夏蝉,而是个妖物!这个妖物长有一张小家碧玉的脸,与夏蝉的容貌如出一辙,但她不是夏蝉,她的头不及身体的百分之一大小,全身披着鳞皮,手臂粗壮,五指变成螳螂刀一般,锋利无比,身体自腹部以下消失,双腿像是被巨蟒吞掉,而她与巨蟒融为一体,变成个人身蛇尾的妖物。衣裳早已破裂,袒胸露腹,纤细的腰肢中隐现红色蛇芯,上下窜动,皮肤泛起黑色毒液,夏蝉的唇舌也变成了黑色。

    空气颤动,四殿下琨珸王白衣飘飘,他稳浮空中,所处位置比这巨大的妖物更高一丈,琨珸王低眸俯视道:“本王知道,所以一直在这等着你。”

    ……

    林水镇坐落云梦泽之中,那儿绿树成荫,溪潭清秀,碧波荡漾,盘踞江水人家。由于陆地极少,仅供居宿,因而人们的商贸皆是在水面上进行,倒别具风俗乐趣,人们出门时总爱乘一叶扁舟,载着各式各样的货物,吆喝买卖,渔歌互答,日落而归。

    几年前,若是在林水镇提及林家,人人皆赞不绝口,只因林家人刚正不阿,骁勇善战,但凡出现在云梦泽的妖人水怪,林家总会当仁不让,第一时间驱除妖人水怪,维护林水镇百年安和。人们皆说,这林家的好名声已名扬四海,都传到王都那儿去了,这不,林家的长子林渊入了皈帧王府,被三殿下皈帧王挑了去,现已是皈帧王的贴身护卫了!林家成了当之无愧的名门望族。

    一人道:“这林家长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业,前途无量啊。这林渊似乎并未婚娶,我家女儿与他年纪相仿,若能嫁到林家去,我这当爹的也定能风光无限!”

    另一人举起船桨拍了一下他,笑道:“烈阳高照,你怕是白日做梦,你忘了林家和夏家是世交,两家早有婚约,如今,夏老爷晚来得女,两家都欢喜得很,依我看,这林渊之妻,非这位女娃娃莫属!”

    “哎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女娃娃生得水灵,长大后定是位绝色佳丽,似乎名叫夏迟予?男才女貌,般配般配!”

    夏蝉原名夏迟予,夏老爷盼了十几年,终于盼来了一个女儿,特意起名为“迟予”,寓意为迟到赠予的孩子。夏蝉从小便知,她有一个大她十几岁的未婚夫,名叫林渊,是位大名鼎鼎的正人君子,忠孝双全不说,更是仪表堂堂,备受林水镇家家户户少女的青睐爱慕,而夏蝉亦成为妇孺口中的“命好之人”,所有人都道二人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林渊身为三殿下皈帧王的贴身护卫,常年定居王都,极少回乡,夏蝉十岁那年,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未婚夫。她还记得林渊回来那天,碧水青峦的云梦泽有了第二种颜色,树枝屋檐,凡是人力能够到的地方,皆挂满红绫带、红灯笼,放眼望去,红妆素裹,大绿中夹杂大红,虽有些土气,但喜气洋洋,十分令人欢欣。

    所有人都在为林渊的衣锦还乡感到兴奋,夏蝉虽有些期待未婚夫的模样,但她更期待树梢的那颗大红枣,娇艳欲滴,一定又甜又脆!小小的她点起脚尖、蹦蹦跳跳地伸手要摘红枣,却连个树叶都碰不到,她又气又恼,卯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与红枣一较高下,远远望去,如同一只灵动的小兔子。

    忽然间,日光被遮掩,阴影投在夏蝉身上,只见树枝被压低,红枣被一只宽大的手摘了去,又稳稳地递进夏蝉掌中,夏蝉随一声轻笑望去,只见一张不错的面孔,正温柔地对自己笑着。眉若长柳,丹凤细眼,鼻梁挺俊,偏白的肤色因常年奔波在外,呈色深浅不一,为清秀的少年平添四分倔强。

    一家仆跑来道:“林渊大人,家主等您许久了,您快些过去吧!咦?迟予小姐也在……”

    林渊的笑意更浓了,他蹲在夏蝉面前,轻揉她的额发,笑叹道:“原来你就是迟儿,初次见面,在下林渊,我想我们的故事会很长。”

第046章 夏蝉的林家哥哥

    “原来你就是迟儿,初次见面,在下林渊,我想我们的故事会很长。”

    原来这个人就是自己的未婚夫,好像还不错的样子?夏蝉羞红了脸,明明心中很开心,却撇嘴道:“不要叫我‘迟儿’,听着跟‘痴儿’似的,难听死了。”

    林渊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若有所思道:“那我日后唤你‘迟予’或‘予儿’如何?”

    夏蝉嘀咕道:“‘迟予’和‘予儿’都跟唤小虾鱼似的,一听便觉着肚子饿了。不过,比‘痴儿’要好听……”

    林渊问道:“那可还有更好的称呼?”

    夏蝉咬字不清道:“林水镇人人都说你是我的夫婿,本姑娘瞧你高大俊朗,叫我‘娘子’也未尝不可……”

    林渊险些惊倒,他虽知道这个漂亮女孩会是自己未来的妻子,但他没料到,自己会被小小的她撩到了,竟有些心猿意马,只听女孩眼神闪躲,细声软语又道:“我会很快长大的……”林渊轻咳一声,又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承诺道:“我等你长大。”

    自那天后,林渊每次回来,都会给夏蝉带来王都或沿途城镇的新鲜物什,有好看的玉簪,也有好吃的滟光桃花糕,还有会喷火的琉璃球,令夏蝉目不暇接,抱住林渊的手臂撒娇叫好。

    她亲昵地称呼他为“林家哥哥”,而林渊既不唤她“痴儿”,也不唤她“迟予”或“予儿”,他虽想唤她“娘子”,但每次词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最终,他总是宠溺地唤她“小不点”。

    一晃五年过去了,“小不点”也长成了大姑娘,在林水镇七巧节有个习俗,年满十五岁的单身男女都要独驾一条乌篷船,一同泛舟于云梦泽之上,对未出阁的女子而言,这无疑是寻觅良缘的大好机遇。

    七月七的云梦泽,莲叶接天,水波荡漾花荷藕香,男子手摘鼓囊囊的莲蓬,若是遇到心仪的姑娘,便会将莲蓬丢进姑娘的船篷,姑娘若也倾心于男子,便会划船撞一撞男子的船,或将竹篙戳出去,让男子来拽,这一来一去,便情愫浓浓。

    十五岁的夏蝉是林水镇出了名的大美人,七巧这晚,她缩在乌篷之中,少年们戏谑打诨,明知夏蝉身有婚约,却还将莲蓬堆满她窄小的船,一少年油嘴滑舌道:“迟予大美人,你思念的人儿在那遥远的王都,俗话说‘远水解不了近渴’,今夜不如让我来哄哄你?说不准儿,你会发现――咱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哈哈。”

    少年还未笑够,一个竹篙毫不客气地敲上少年脑门,少年痛叫一声,两眼怒瞪望去,只见一高大身影,便自认倒霉,一手捂头,一手划桨,愤恨离去。

    紧接着船身传来一阵颤动,有人在撞她的船!夏蝉探出头来,一颗翠绿莲蓬不偏不歪地砸中她的脸,她幽怨抬眸,却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眸,比夜空中的星辰还要明亮。林渊故作委屈道:“小不点接了我的莲蓬,又撞了我的船,是不是与我情投意合呀?”

    夏蝉恼羞成怒道:“……你强词夺理!明明是你撞了我的船!”

    “我记不清了,我只知莲蓬投了,船撞了,你我便情意相投了。”

    夏蝉鼓气扭头,骄傲地“哼”了一声,强掩喜悦,转移话题道:“林家哥哥怎么就忽然回乡了?”

    林渊轻轻一跃,跳进夏蝉的乌篷船内,船身窄小,二人挤在一起,似乎连鼻息都彼此交缠,林渊有些羞涩道:“我不来,谁帮你打跑那些混小子。今年可是小不点的第一次七巧节驾船,我当然要来宣告主权了。”

    “林家哥哥……”

    “怎么?”

    “没怎么,忽然想喊喊你。”

    林渊笑道:“早知如此,我便不答应了,待你喊我‘夫君’时,我再答应。”

    夏蝉又哼了一声,“你都没唤我过‘娘子’,还妄想我唤你‘夫君’。”

    林渊嬉皮笑脸地往夏蝉那儿挪了挪身子,明明在赖皮,目光却如炬,他笃定道:“待你年满二十,咱们便完婚吧,到时你想听几声娘子,我便唤几声娘子,包你满意。同理,你也要包为夫满意。”

    夏蝉像是吃亏般,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义正辞严道:“拉勾!五年之后,林家哥哥要八抬大轿娶我!还要带我去王都玩!”

    林渊温柔地笑道:“拉勾。”

    ……

    王都内。

    年岁已久的青石长阶留下坑坑洼洼的痕迹,一滩清水在月光下明亮如镜,夏蝉平静地目视自己的倒影,她不禁设想,如今这个张牙舞爪、人面蛇身、奇丑无比的骇人妖物,林家哥哥还愿意娶她吗?

    五年前,自七巧节乌篷船一别,夏蝉便再未同林渊亲口说过话。不久后,三殿下皈帧王的死讯惊动全国,一月后,风波平息,而林家上下皆被视作妖族,一同被斩杀在望月台。

    林渊死了,夏蝉的林家哥哥没了。

小番外:争宠与忠犬

    数年前,某次二三四五六殿下合力的一次征战,大获全胜,俘虏妖人无数。

    “三哥,这仗可算打赢了,累死六弟了,三哥给六弟捏捏肩可好?”六殿下琛缡王一边说着,一边夸张地揉了揉肩,“三哥人美心善,手法精妙,无人能及,六弟想想便觉着舒……”

    话未说完,一把未出鞘的长剑拦住琛缡王前行的脚步,五殿下煊赫王“和善”地回道:“滚。这次你根本没有出力,都是本王倾力斩杀,所以,论功行赏,阿三要给本王揉肩捶背,轮不到你。”

    六殿下琛缡王委屈巴巴地将头扭向围观的四殿下琨珸王,哭腔道:“四哥,五哥又欺负弟弟了,你快管管他,本王是他唯一的弟弟,他怎么可以这番凶横?本领大了不起啊?”

    四殿下琨珸王慎思点头道:“本领大确实了不起。”

    六殿下琛缡王:“……”

    五殿下煊赫王惬意地享受着捏肩,他一脸骄傲道:“阿六,你又胡言乱语,本王何时就你一个弟弟了?明明你和琨珸王都是本王的弟弟,本王有两个弟弟。”

    五殿下煊赫王得意洋洋地望向四殿下琨珸王,一副“不服气你就来打我,反正你也打不过我”的姿态,然而,四殿下琨珸王并没有理睬他,反而一本正经地向三殿下皈帧王拜托道:“老三,老五最听你的话,你管一管他。”

    三殿下皈帧王儒雅地笑问道:“可有好处?”

    四殿下琨珸王寻思道:“本王可以考虑喊你声三哥。”

    三殿下皈帧王眼睛一亮,立马抬手敲了下五殿下煊赫王的脑门,告诫道:“小五,要乖。”

    五殿下煊赫王一副吃瘪的表情,却不反驳,不情愿地“哦”了一声,与此同时,四殿下琨珸王也冷淡地唤了句“三哥”。

    三殿下皈帧王微笑道:“小四方才有说什么?三哥哥没听清。”

    四殿下琨珸王冷语道:“不,你听清了。”

    “哈哈,也罢。”

    三殿下皈帧王心情大好,心满意足地笑着,他手掌轻摆了两下,示意琨珸王与琛缡王都过来,“来,三哥哥高兴,给亲爱的弟弟们都捏捏肩。”

    二殿下琳瑉王闻声也凑上前去,用手指了指自己,眼神期待,似乎在问:本王呢?本王也想要捏肩享受。

    三殿下皈帧王闭上眼睛,自言自语悠哉道:“还是弟弟们好,本王不亲爱的哥哥从来都不会撒娇,固执得很。”

    二殿下琳瑉王脸一沉,甩袖阴郁地走掉,他孤零零地坐在一旁,瞥了眼挤在一起的四人,板着脸哼道:“不成体统。”

    ……

    二殿下琳瑉王的贴身护卫童铜,三殿下皈帧王的贴身护卫林渊,四殿下琨珸王的贴身护卫白清,六殿下琛缡王的贴身护卫白耿,四人正一同清点被俘妖人的数量。

    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刺猬头妖人,不屑地朝四人唾了一口,讥讽道:“区区护卫,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四条忠犬而已。”

    白清愣在原地,他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也有些发颤道:“忠犬?”

    觉着此举报复了仇敌,惹得白清气得发颤,刺猬头逞口头之快连声道:“没错!你们就是四条忠犬!忠犬!忠犬!狗而已!”

    片刻后,白清老泪纵横道:“承蒙夸奖,许久未曾听到如此褒赞了,甚是感动。”

    林渊尴尬地附和道:“这确实算是夸赞,只是,白清前辈未免太激动了吧?”

    童铜皮笑肉不笑道:“哎呀,连夸四遍‘忠犬’,我都不好意思了……才怪。刺猬头,我看你是活腻了。”

    白耿笑道:“童铜兄别发愣了,在下已摁住了他的头,咱俩一块上,教导他方知什么叫‘祸从口出’。”

    刺猬头妖人哀嚎一声,他不懂为何同为殿下的贴身护卫,四人的性格差异如此大,有人感动流涕,有人却要将他活剥生吞?!“两位大爷,饶命啊啊……”

第047章 五年前的望月台

    五年前,云梦泽林水镇。

    一书童如脱缰野马,欢快跑来,手中晃着一素绢,气喘吁吁道:“喏,小姐,林渊大人来信了!”

    夏蝉迫不及待地接过,她一展愁容,面露宽慰的微笑,彩笺尺素上只平躺一字“安”,却也着实令夏蝉心安。无人不知,王都发生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三殿下皈帧王在皈帧王府中被妖人杀害!林水镇人心惶惶,大家都在担心,他们引以为傲的林渊大人,他作为皈帧王的贴身护卫,会不会因失职而被治罪?如今看来,是大家忧心多虑了。

    林渊很少寄信来,他从小偏爱习武,对舞文弄墨毫无兴致,这提笔写字还是跟了闲云野鹤的三殿下皈帧王后,潜移默化学来的。而最近,林渊寄信的频率越来越高,内容也离奇得很,似是心事无法诉说,压在心头喃喃自语。

    一封,两封……十几封,堆积在夏蝉的妆镜前,每封仅有寥寥数字:

    “小不点,我忽然发现,死亡是最平等的事情,再高贵的生命,也会转瞬即逝。”

    “小不点,大家都谬赞我为忠孝双全之人,我曾发誓要护主一世周全,然而,我食言了,身为下属,三殿下惨死在我眼前,我不忠;我还无法为他报仇雪恨,更不义。”

    “小不点,我想戳瞎双目,如果当初我什么都没看到,该有多好。”

    “小不点,为什么死的会是三殿下,而不是我?”

    “小不点,殿下们都不怪罪我的失职,甚至连一句抱怨都未有过,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里都带有怜悯,我想我的模样一定像极了一条丧家犬。”

    “小不点,我该何去何从?”

    “承诺是美丽的枷锁。”

    “今日我见到了五殿下,令妖人闻风丧胆的年少大将军煊赫王,气宇轩昂的他却像个孩子般嚎嚎大哭,他一见到我,便打了我一拳,质问我这贴身护卫是饭桶吗?我久违地感到开心与舒切,心中畅快了些。”

    “想与五殿下道声谢,他却一直不召见我,后来我发现,他是对所有人避而不见,一直守在三殿下尸身旁默不作声。”

    “本就寡言的四殿下琨珸王,如今更是冷若冰霜,长月姑娘死的这天,四殿下第一次喝酒,却怎么也喝不醉。”

    “小不点,我竟心生庆幸,如若没有那面屏风,死的会是我,而不是长月姑娘。”

    “不……不是庆幸,我想一死了之,但我……放不下你,二殿下准我回乡了,索性完婚后一起游山玩水,归隐山林罢?闲云野鹤相伴,空谷幽兰一曲,无忧无虑,自在逍遥,这是三殿下未完的夙愿。”

    “五殿下本就是位追求极致、酣畅淋漓之人,亲眼见证长月被火烧后的他,像是疯了般狂笑不止,笑着笑着又哭了,令人心疼,还令我良心不安。”

    最后一封书信:“有些话说不得,真相意味着灭亡。一些话堵塞在我的心口,很是压抑难受,每每见到五殿下憔悴固执的模样,我总是欲言又止,我倒底该不该告诉他?”

    问句结尾,却没有后话,着实引人心慌,这些书信夏蝉反复扣字研读,已是倒背如流,却迟迟等不来下一封。她觉着自己不能继续等下去了,她有必要跋山涉水奔往王都,将疲倦不堪的林渊搂在怀里,轻声安慰。夏蝉焦急万分,心中隐隐不安,总预感大事不妙。

    而夏老爷却将女儿拦下,他喜笑颜开告诉夏蝉:“戒惧皇久久不问天下事,凡家事国事皆是二殿下琳瑉王做主。如今,林护卫深得二殿下欢喜,林家一步登天,要举家搬去王都,此后飞黄腾达,便是坐落王都中的世家大族了!乖女儿,你是真的命好,爹爹替你开心坏了。”

    可夏蝉眉头紧皱,既是如此,林家哥哥为何闷闷不乐?她心存疑虑,便偷摸跟上林家,一同赶往王都,也随之目睹了残酷的现实。

    她看到林家人受宠若惊,日理万机的二殿下琳瑉王,竟会亲自出城迎接林家人的到来;她看到琳瑉王道了一声愧疚,便赫然令下,护卫们将林家人团团围住,尖刀利剑齐刷刷地指向他们;她看到一团烟雾之后,林家人变成了形状各异的妖人,他们惊慌失措,锁链套在身上,他们被捆进王都。

    夏蝉记忆犹新,五花大绑、无力挣扎的林家人,被装进麻袋,堵住嘴巴,只露出畸形的脑袋,被扔在望月台像蛆虫般蠕动着,台下的人们义愤填膺,掷地有声道:“杀死妖人!”

    鲜血层层喷溅望月台,金碧辉煌的石壁指染殷红,台下的人们兴致高涨,纷纷叫好,陶醉于类似“暴殄天物”的乐趣之中。唯有一旁的海棠树,依旧高雅清香,花叶随风舞落,飘洒一地怀伤。

    突然间,有个麻袋被一只健壮手臂挣破,麻袋中人早已面目全非,但夏蝉一眼认出,他是她的林家哥哥。林渊青筋暴起,手臂卯劲,拳头紧握,似在酝酿些什么,但他的手臂刚要抬起,人群中窜出一矫健身影,玉剑出鞘,刀光一闪,毫不犹豫地便斩下林渊的手臂。

    那人将斩下的手臂裹进怀中,转身正欲离去,而后,矫健身影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五殿下煊赫王一剑穿了心。

    煊赫王一袭黑衣,从容迈过七零八落的尸体,嗤笑道:“妖女长月,纵然你的易容骗得了所有人,可惜剑法瞒不过我,昔日火焰烧不死你,如今一剑穿心,是你逃不掉的永别,相识一场,这便是我予你唯一的赠礼。”

    原来,斩下林渊手臂之人,正是杀害三殿下皈帧王的妖女,名叫长月。长月此时口溢鲜血,神情复杂,负隅顽抗般地朝五殿下煊赫王丢去一飞镖,誓要同归于尽,煊赫王轻易闪过,眼神轻蔑道:“他待你甚好,你为何要杀死他?!逃过一劫……又何必再出现?”

    长月没有回答,她微笑倒下,飞镖悄无声息地落在海棠树干上,此刻回头的人们皆清楚地知晓:可喜可贺,妖女长月,这次是彻彻底底地死透了!

    夏蝉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妖女彻彻底底地死了,她的林家哥哥也彻彻底底地离她而去。

第048章 等不来一声娘子

    场面异常混乱,方才人们大喊大叫道:“妖女长月复活索命了!”闻者皆仓皇逃窜,唯有弱柳扶风的夏蝉身处逆流中,奋力前挤,她只想守在林家哥哥的身边。在夏蝉看来,林家哥哥的臂弯之下,是天底下最安全温暖的地方,纵然他被斩了手臂,纵然他已死去,但那儿是她的归宿,呼唤着她,令她苦苦追寻。

    挨肩擦背中,夏蝉被人撞倒在地,她蜷缩地上瑟瑟发抖,人们仓皇逃窜的腿脚匆忙间总会踢到她。脚下传来磕磕绊绊的一下,有人会唾骂一声“碍事”,也有人会回头瞥一眼,只见无助的少女被人潮吞没,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人们眼神里充满同情无奈,却未曾驻足,谁都没有闲工夫理会一个陌生人。

    夏蝉绝望地看到,二殿下琳瑉王心痛地摆了摆手,护卫们将长月和林渊、林家人的尸体堆在一起,一把火燃起,红光耀日,一瞬间,所有尸体变为助燃火焰的油脂。

    人群散去,五殿下煊赫王注意到狼狈不堪的少女,他漠然走来,傲然伫立在她身前,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剑柄对向她,示意夏蝉握住剑柄,他将她拉起身。

    夏蝉没有伸出手,她肩膀颤动,啼哭不止,片刻后,她抬起脏兮兮、布满泪痕的脸蛋,像是在伏拜乞求,卑如尘埃,喃喃咽呜道:“五殿下,林家哥哥不是妖人……”

    语罢,煊赫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错愕回头,却也只见一片妖冶火海,火焰印在他灰色的眸中,浮跃舞动,尽显玩乐张扬之态,似在唏嘘人间百态。

    他终于为三殿下皈帧王报仇雪恨,亲手斩杀了妖女长月,但他不解,数日前长月便被处以火刑,连四殿下琨珸王都以为她死了,她是如何逃过死劫?今日又为何忽然现身?为何要斩下妖人的手臂?少女所说“林家哥哥不是妖人”,又是何意?

    ……

    林家来到王都本是要接受封赏,却被视作妖族斩杀在望月台,夏蝉不知其因究竟为何,但她知道,林家绝对不会是妖族。

    她犹记得林渊惨死眼前的景象,一向干净利落的林家哥哥,那时面目全非、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血污掩盖了他清秀的样貌,头上还莫名多出个长角,呲牙咧嘴,样貌像极了妖人。他被捆进麻袋里,在地上蠕动,愤恨地抗争着,他的一只手臂挣破麻袋,似乎想要传达些什么,他浑浊的眸中泛起星点光亮,却又转瞬即逝,面如死灰。只见,妖女长月从人群中窜出,斩断他的手臂,与最后一线希望。

    林渊的舌头似乎被割掉了,他长啸一声,持续发出“呜呜”的低吼声,就像野兽的悲鸣。两行清泪似涓涓细流平静地淌过他的面颊,他呆望着自己断在不远处的手臂,与被砍掉头颅、先后倒下的族人们,痛不欲生。

    都怪他动了不该有的不忍,竟招来灭族之灾,而后,少年英豪林渊大人被一无名小卒刺穿了心脏。濒死之际,他似乎看到同样趴在地上、同样狼狈的夏迟予,梨花带雨的容颜,如梦似幻。他双唇微颤,发出难以分辨的抑扬声调,只有他知道自己在低语些什么:“小不点,我又食言了,抱歉,等不到你长大了。”

    他的第一次食言,是未护好三殿下皈帧王。

    夏蝉试图爬起来,但她每一次起身,还未支撑稳身体,便被拥挤的人群撞倒,她索性不站起来了,不顾脚踢踩踏,艰难又坚定地向前爬行,只为久违地触碰到他。

    夏蝉的瞳孔猛然收缩,她看到林渊失去了反抗的意志,萎靡不振,一把明亮的利剑稳稳地刺入了他的胸膛,顿时,林渊溢出一口鲜血,疲倦不堪的他与她目光相交,他双唇微颤,似在呢喃“小不点……”,他的睫毛微微扇动着,头上的角也消失了,夕阳沦陷,顷刻间,他缓缓闭上双眸,面带一贯温柔的浅笑。

    “叫什么‘小不点’啊……叫‘娘子’啊……我还没听过你叫我‘娘子’呢,林家哥哥,我长大了,你醒一醒,来娶我好不好?……你还没听过我叫你‘夫君’呢。”

    “……”

    夏蝉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夫君――”,呼喊却淹没在人声喧嚣中,她语速极快,反复叨念着“夫君夫君夫君……林渊你个大骗子!”

    林渊死了,夏迟予的林家哥哥没了。

    天地瞬间寂静,似乎时间也停滞了,夏蝉不知自己趴了多久,大火肆虐,似乎想要燃尽一切余孽,翻滚的热浪中,夏蝉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凉,她心知肚明,她穷尽一生,也等不来林渊的一声“娘子”了。

    天空落下沥沥细雨,持续许久,才浇灭了这场大火,天空落下的泪水混淆着夏蝉的泪水,悲伤何时才能消逝呢?

    少年们常挂在嘴边的词便是“长大”,但何时算长大,如何能长大,却众说纷纭,没有标准的答案。如果真要给长大定一个明确的时间,那么夏蝉无疑是经历了这场疾风骤雨,一夜之间,便长大了。

    ……

    夏蝉将悲伤藏匿心底,她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她要调查林渊的死因,她要挖掘出全部真相,究竟是谁害死了她亲爱的林家哥哥,她不惜一切代价,只要为林家哥哥报仇。

    夏蝉隐约觉察到自己要面对的敌人,不是妖人,便是王室。无论是哪一个,她与之为敌,都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夏蝉神志不清,时而轻笑,时而狂笑,话说回来,以卵击石又有何惧?她才十五岁,她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耐心,迟早会将自己这颗臭鸡蛋,武装成顽石。

    皇天不负有心人,夏蝉自己都未曾料到,她只花费五年,便做到了,此时的她无论在妖人还是王室眼中,皆是不可小觑的存在。回顾这五年的风风雨雨,夏蝉向前迈进了三步。

    第一步,她要获得力量,获得可以与妖人或王室抗衡的力量,这是万事行动的基础。夏蝉倾尽所有,只为变得强大,她四处游荡,磕头拜师,逢人打听,终于巧遇一翎羽睿者,他告诉她焕然强大的唯一办法便是――与妖人交易。

    传说,南方妖皇“无悯之神姽婳女”,她可以给予人类实现愿望的力量,被世人尊称为“姽婳娘娘”。只是,古往今来,想要获得力量,无一例外要付出代价,而姽婳娘娘的索求之物,不是所有人都能付得起的。

    夏蝉还记得自己曾翻山越岭,几度出生入死,最终,衣衫褴褛地跪在姽婳娘娘身前,姽婳娘娘问她:“你可以给本宫什么?”

    夏蝉毫不犹豫地答道:“一切,我的一切。”

    姽婳娘娘轻笑着,桃粉的花瓣微颤,簌簌地抖落着铺满殿堂,她饶有兴致道:“如若本宫叫你舍弃生而为人的身份呢?”

    “……夏迟予愿意,只要能为林家哥哥报仇,我愿意舍弃所有。”

第049章 广为流传的说法

    一阵奇香袭面而来,姽婳娘娘伸出手,赐予夏蝉一个精致的琉璃瓶,并告诉她:瓶中装有妖皇之血,饮之,即可获得遮天蔽日的力量,幻化成耸人听闻、只会追寻执念的妖物。执念越强,所幻化而成的妖物越厉害;执念崩溃,妖人化便会失控;执念了却,妖人化便会解除。

    夏蝉小心翼翼地接过,随之展露出疲惫的笑容,眼神里流转贪恋。姽婳娘娘赞扬道:“好,够决绝。”并随手一指,给夏蝉派遣了二十五个妖人随从。

    姽婳娘娘沐浴花雨之中,轻语笑道:“最好把王都搅个天翻地覆,让那个男人追悔莫及。”

    ……

    既已舍弃生而为人的身份,那便不要与家人联系了,勿要连累他人。夏蝉每每梦回云梦泽,便觉着造化弄人,林水镇人人道她是“命好之人”,可笑可叹,她这“命好之人”如今已堕落妖道。

    于是,夏蝉迈出的第二步,便是掩埋过往身份,伪装好自己,不能牵连到家人。这倒不难,身后自然有人为她打点好一切,那个人对三殿下皈帧王之死心存疑虑,同她一样,想要知晓真相。在夏蝉看来,落魄之中能够结识五殿下煊赫王,实乃此生万幸。

    夏蝉夜里常常辗转反侧,良心不忍,毕竟她有所隐瞒,没有将与妖皇交易之事告予煊赫王,这样看来,她算是利用了纯良的煊赫王吧?

    三殿下皈帧王之死,与妖人脱不了关系,五殿下煊赫王对妖人恨之入骨,如果他有朝一日知晓她入了妖道,定会毫不犹豫地斩杀了她吧?

    夏蝉苦笑,忽然觉着这样的结局倒也不错,死于大将军五殿下煊赫王之手。只因林家哥哥曾信中提及过,在林家哥哥最愧疚煎熬之时,五殿下煊赫王出现了,打了他一拳,又训骂了他一顿,令他久违地感到舒心与畅快。

    如果还能再见到的话,如果那时妖人化的她人性还未泯,夏蝉一定要替林家哥哥向煊赫王道声谢谢。

    ……

    而这第三步,便是近日之事了。

    夏蝉断定林渊之死与三殿下皈帧王之死密切相关,她坚信只要查出皈帧王之死的真相,林渊之死便能迎刃而解。五殿下煊赫王告诉夏蝉,真相恐怕只有死时在场的二殿下琳瑉王与四殿下琨珸王知晓,而这两位殿下,一位守口如瓶,一位行踪不定,想从他们身上获知真相,一个字“难”。

    但这是获知真相的唯一途径,即使难于上青天,夏蝉也要处心积虑地接近两位殿下。感谢上天垂怜,天赐良机,立秋时节,声势浩大的画像选妃,惊动整个王都,王室不看女子出身,只比照画像选妃,这于夏蝉而言,不就是接近殿下的最好机遇?

    在自持美貌的优势与五殿下煊赫王的暗中帮助下,夏蝉如愿以偿入选,迈出第三步,却不料进了六殿下的琛缡王府?!虽也见到了四殿下琨珸王,但琨珸王天性孤冷,实在难以攀附,夏蝉绞尽脑汁,也未曾与琨珸王说上一句话。

    春花秋冬四美人争艳进入考查尾声,夏蝉知道,胜者会是家世显赫的春花,也会是无可挑剔的冬雪,还会是万千宠爱的秋霜,绝对不可能会是平淡无奇的自己。角逐结束,她必定落选,到那时,她就彻底失去与殿下们接触的机遇。更何况,四殿下琨珸王竟也在调查当年皈帧王之死,还特意亲自去了云梦泽林水镇,调查到林渊之死,夏蝉身份暴露已是早晚之事,事态迫在眉睫,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夏蝉筹谋布下一局棋,计划将二殿下琳瑉王或四殿下琨珸王引进死局,教唆他们说出真相,他们若是不说,夏蝉便要血洗王都。

    妖人中广为流传着一个说法:若是遇见落单的殿下,遇戒惧皇,只需做一件事,竭力逃跑;遇二殿下琳瑉王、三殿下皈帧王,手到擒来,杀之;遇四殿下琨珸王,奋力一战,杀之;遇五殿下煊赫王,勿要逞强,能撤便撤;遇六殿下琛缡王,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同归于尽,也要杀了他。

    这么看来,强攻善战之人,是一、五、六殿下,如今戒惧皇不问天下事许久,五殿下煊赫王众横沙场,久战未归,王都中最大的威胁便是六殿下琛缡王,妖人们的首要目标亦是他。

    如何能迷惑聪慧的六殿下琛缡王?让他以为夏蝉和妖人的目标皆是他,而不是二殿下琳瑉王或四殿下琨珸王呢?夏蝉将目光定格在姽婳娘娘派遣的二十五名妖人身上,她眸中泛起无情冰冷的笑意,她可以利用妖人。

    夏蝉告诉妖人们,她可以给他们造杀死琛缡王的机遇,妖人们将信将疑地听她指令,伪装成难民候在城外,王都被三殿下皈帧王的防护屏障笼罩,唯有获得王室的认可或持有六王的令牌才能进入,而令妖人们喜出望外的是,夏蝉竟真的弄来了六殿下琛缡王的令牌,将他们领入王都。

    夏蝉本以为拜月节之夜,六殿下琛缡王必会在王府设宴赏月,此时众人饮酒玩乐,忽于防守,破绽百出,琛缡王府防线衰弱,定能轻而易举地攻下,然后她趁乱挟持琨珸王,逼他说出真相。但她没想到,殿下们今年的拜月节竟要和难民们一起过。

    在哪过?夏蝉不知,她无法提前安排妖人埋伏起来,偷袭琛缡王。她的计划被打乱了,她只能无奈地令一半妖人,按照原计划潜伏王府四周,琛缡王总归要回到府邸之中的,妖人们依旧有杀死琛缡王的机遇。夏蝉命另一半妖人跟随在她左右,好随机应变。

    夏蝉本打算利用妖人们制作混乱,拖住护卫们与六殿下琛缡王,然后里应外合,抓住机遇,偷袭琨珸王,要挟他说出五年前的真相。可这二十五个妖人,不声不响中便折损了大半,夏蝉方知,她的所有行动皆被四、六殿下尽收眼底,她的身份早被起疑,她已是瓮中之鳖。

    她命妖人潜伏琛缡王府四周,可二殿下琳瑉王早已率人等候在琛缡王府中,妖人们见殿堂烛火摇曳,尚以为是琛缡王归来,斗志昂扬冲进府中才发现,早已落进层层包围之中。

第050章 “迟予”思故渊

    而此刻,琨珸王和琛缡王正在城外赏月饮酒,众人不亦乐乎。

    待到宴会结束,他们折回王府,与二殿下琳瑉王汇合之后,纵然再给夏蝉千百个妖人支援,怕也不是三位殿下的对手。夏蝉只能殊死一搏,率领为数不多的妖人前去城外正面迎战琛缡王、琨珸王等人,毕竟城外难民众多,身为王室,他们不得不顾全百姓的安危,夏蝉依旧有胜算。

    可当夏蝉率领妖人赶到城外之时,四周寂寥,难民们早已离去,唯有六殿下琛缡王和白耿杵在灯火幽微处,神态自若。六殿下琛缡王盈盈笑道:“阿耿,你瞧鱼儿上钩了呢。”

    夏蝉懊恼地令余下妖人一齐上阵,希望他们尽可能地拖住琛缡王,既已计划暴露,她落入鼓掌之中,那么索性鱼死网破,令妖人拖住六殿下琛缡王。

    她要单独对战四殿下琨珸王,毕竟她还有个杀手锏——妖人化,夏蝉本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夏蝉四处询问,终于确定了四殿下琨珸王等人的位置,原来他们正在护送醉醺醺的难民回家,白清不愧为“王都第一护卫”,他第一时间察觉到夏蝉正跟踪他们,并借口支走四殿下琨珸王,让他身处最为安全的琛缡王府中。

    夏蝉不知妖人化会发生什么,也不知妖人化后的自己实力如何,但她此刻不能逃避,必须要战斗,只因长剑出鞘,月光洒在剑刃上,清冷的光影折射白清肃严凝重的面容,他正稳步朝自己走来。

    白清用剑指着她问道:“夏蝉美人,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若非想对四殿下意图不轨?”

    夏蝉辩解道:“我当然是来找大家的,我回城买了个小玩意,不小心走散了,可把我吓坏了。”

    白清漠然道:“你与妖人为伍,想必二殿下、六殿下都已亲眼所见,事已至此,证据确凿,你认为诡辩还有人信吗?堂堂人类,为何要自甘堕落?”

    “……还不是你们逼我的?”夏蝉嘶吼道,她含泪饮下瓶中血。

    瞬间,钻心的痛感蔓延,如火焰般烧炽每一寸皮肤,血液在沸腾,肢体在膨胀,她仿若要爆炸般。意识模糊不清,回忆开始消散,她陷入窒息般的沉默,向深渊堕落,脑海中反复重现着两个词“林家哥哥”、“复仇”,她变成了个骇人的妖物。

    于夏蝉而言,这是迫不得已的最下策,她要自取灭亡,带着真相与复仇同归于尽。她轻抚五色琉璃瓶,而后将瓶子摔向地面,琉璃破碎,她脚踩星辰粉末,“咯咯”地笑叹道:“巧衬姽婳娘娘的心愿,不如将王都搅个天翻地覆吧?!”

    姽婳娘娘曾说,执念了却,妖人化便会解除。夏蝉的执念是为林渊报仇,这就意味着万念俱灰之时,还有个最下策的计谋:夏蝉妖人化,进行无差别地杀人,待杀死某人后,妖人化若是消失了,那么杀死的这个人便是元凶!

    夏蝉低估了自己妖人化的实力,她没料到自己妖人化后如此强大,竟能轻而易举地重伤“王都第一护卫”白清,如此看来,她想杀谁,都不在话下吧?这可真令她兴奋得发颤啊。

    趁六殿下琛缡王尚在与妖人周璇,必须尽快找到单薄的四殿下琨珸王,夏蝉迫不及待地四处寻找着,她知白清是琨珸王的贴身护卫,二人是主仆,更是忘年之交,看到白清的惨状后,琨珸王一定会按捺不住来找自己吧?他是个有胆识的男人,他绝对不会继续缩在琛缡王府中。

    想到这里,夏蝉从容不迫地折回她与白清对战的地方,果不其然,四殿下琨珸王如松柏般矗立月光之中,凌厉的风卷起血腥味,琨珸王平淡的眉目下是隐忍的悲愤,夏蝉极力稳住自己庞大的身躯,毫不怯弱地扭动蛇尾朝琨珸王奔来。

    短短一瞬,风儿似乎无比轻柔,如虚无的羽毛般托起一旁的瑶霜,琨珸王嘴角微微勾起,清辉泛起暖意,“乖,快走。”

    话音未落,瑶霜身体不受控制,她左右晃动了一下,便漂浮在半空中,琨珸王衣袖一挥,瑶霜乘风而去,急速地往琛缡王府的方向飞回,她大声呼喊:“四殿下,您这是何意?!”

    夏蝉忍俊不禁,心中腹诽道,秋霜美人才是真正的“命好之人”,国有六王,世人敬仰,秋霜美人竟能得到其中两位殿下的宠爱,这生死攸关之际,琨珸王见到恐怖庞大的妖物,第一反应不是吃惊,而是温柔地送走秋霜美人,是怕秋霜美人受到一点伤害吗?这种保护,可真让夏蝉妒忌呢,倘若她的林家哥哥还活着的话,她一定也会被如此捧在手心里,视若至宝吧?又岂会沦落成丑陋不堪的妖物?!

    夏蝉嘲弄道:“琨珸王,你可知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空气颤动,四殿下琨珸王白衣飘飘,他稳浮空中,所处位置比妖物更高一丈,琨珸王低眸俯视道:“本王知道,所以一直在这等着你。你对白清出手,是为了引出本王。”

    耳边突兀想起孩童欢快地嬉闹声,一孩童道:“诗句接龙,我先来,先生昨日刚教我的:紫玉鸣珂临宝镫,青丝彩络带金羁。”

    另一孩童摇头晃脑,不假思索道:“羁?羁鸟思旧林,池鱼思故渊。”

    夏蝉的心脏骤然疼痛,于她听来,孩童说的是“迟予思故渊”,她真的好想她的林家哥哥,这五年来,她从十五岁变为二十岁,她从小最盼快快长大嫁人,而今成年恨嫁,却再也等不来如意郎君,每时每刻,她所前行的每一步,皆是在缅怀已故的林渊,她的心中只有恨,没有苦。

    妖人化令夏蝉逐渐丧失冷静思考的能力,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精疲力尽,不过没关系,就在今晚,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她将携着真相与复仇一起,前往林家哥哥所在的地方,共度象征团圆的中秋之夜。

    夏蝉道:“琨珸王说自己知道,那可否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夏蝉呢?五年前皈帧王之死,林渊之死,林家灭族,究竟是为何?!”

第051章 快去营救四殿下

    像是被揭了伤疤,四殿下琨珸王平静如水的面容泛起波动,他眼眸中的光像是落潮时的海水,缓缓褪下,他低语道:“老三死时,本王昏睡了数天,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醒来便被告知,老三被妖女……长月所杀。”

    夏蝉嗤笑道:“呵,按你这么说,林渊之死,你也浑然不知了?”

    “林渊身为老三的贴身护卫,他护主不力,自己也很痛苦,本王那时在为长月之事奔波,并未留意林护卫,只是后来听二哥说起,他实为妖族当诛,本王信任二哥,此事便没有再多过问。”

    “林家哥哥才不是什么妖人!他是我心悦已久的夫君!”夏蝉立即反驳道,她每说一句话,眼角的血痕便深一分,“琨珸王,按你所说,你一无所知,与琳瑉王之死毫无关系,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就是真的?”

    琨珸王道:“……本王何必要让你相信?或者说,你期待怎样的回答?”

    夏蝉哽咽道:“我只想为林家哥哥报仇雪恨。”

    青石长街响彻呜呜的风声,蓦然,上空的黑云四处逃窜般地散开,石砖颤抖地脱离地面,连缀泥土簌簌掉落,却没落回土壤,而是像蜻蜓点水般上下晃动,琨珸王的白衣墨发凌乱在风中,他目光凛冽,抬眸的瞬间,地面的一切事物都浮在半空中,嚣张跋扈地对向夏蝉,琨珸王的语气冷到极致:“你想为林渊报仇,你杀死了白清,那谁为白清报仇?”

    夏蝉讥讽道:“琨珸王,白清是为你而死的,我有意将他打成重伤,只为用他引出你,他若及时找到你,及时医治便可有救,可他偏偏为了甩开我,在王都徘徊许久,绕路转圈,不顾生死,引我迷了路,你可真养了条忠犬啊。”

    琨珸王面无表情道:“白清一世英名,若是被世人得知,他死于妖物之手,定是此生污点,因此,夏蝉你必将为狂言付出代价,携带真相死去。”

    “携带真相死去?我的林家哥哥便是携带真相死去的!果然,你们王室的一贯作风便是如此!为了掩盖真相,不惜杀人灭口!”夏蝉慷慨激昂地咆哮道。

    她情绪激动,头脑嗡嗡作响,胀痛得难以忍受,她下意识地捂住脑袋,可螳螂刀般的手指十分锐利,瞬间割破了她的面颊头颅,鲜血直流,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头发像是粘糕般糊在血红的脸上,她的大脑彻底停止了思考,唯有“复仇”二字主宰了她的所有行动。

    轰然数声接连响起,蛇尾狂躁地甩动着,触及的屋墙皆坍塌,她的一只手像是抓蝴蝶般在空中刨动,不断朝空中的白衣发起袭击,另一只手则不懈地在面颊旁试探,似乎想擦拭眼角的泪水,夏蝉现在连擦眼泪也做不到了。她的身体被风扭转,身体猛然前摔,想擦眼泪的螳螂刀手指瞬间戳瞎了双眼,连鼻子都被割掉一半,皮肉相连悬挂半空,樱桃小口也裂成了兔唇,每一次呼气,都喘出黑色的分泌液,面目狰狞。

    瑶霜被轻风裹着疾速飞回,她看到四殿下琨珸王和夏蝉正在对峙,夏蝉所幻化的庞大妖物发狂了,肆意攻击破坏,场面十分危险,在转入拐角前的最后一眼,她还看到塌陷的房屋里跑出三两个满身泥污的孩童,正嚎嚎大哭着:“小花,小花还在里面……”

    “乖,快走。”四殿下琨珸王温柔的嘱托萦绕瑶霜耳边,不,她不要走,四殿下琨珸王还在那里,他独自面对可怕的怪物,瑶霜不要离开!她要陪他一起面对!瑶霜呐喊着、祈求着、挣扎着,身体却不受她的控制。

    泪水如同鱼儿吐出的泡泡,纷飞在空中,折射着银色月光,晶莹剔透,如梦似幻。泪眼朦胧中,瑶霜幻看到四殿下琨珸王如初春融化的冰河、冷暖的浅笑,是他面对她一贯的柔情。

    “砰——”的一声巨响,似是剧烈的撞击声,她的眼中只有茫茫夜色。

    ……

    六殿下琛缡王和白耿一前一后地走着,正在返回琛缡王府的路上。琛缡王寻思道:“阿耿,你竟真能以一敌十,不对,以一敌十一,不愧是每顿饭要吃十五碗的男人。”

    白耿接道:“在下只有不断变强,才能守护好六殿下,毕竟您锋芒毕露,已然成为妖人的眼中钉,若凡事用不到您出手,时间久了,妖人的忧虑也会随之消减,最好,能让妖人的首要击杀目标变更为阿耿。因此,为了六殿下好,在下申请以后每顿饭吃二十碗。”

    “……你怕是饿死鬼吧?”琛缡王没好气地问道:“没遇到本王那会儿,你几天才偷到个包子吃,是怎么撑过来的?”

    白耿假笑道:“阿耿若是回‘吃人’饱腹撑过来的,六殿下信吗?”

    琛缡王打起一个冷颤,即便他再聪慧,也猜不出白耿话中的真假,眯起眼睛的白耿如同一件瓷像,看不出任何温度与波动,他忽然心有余悸道:“阿耿实力如此彪悍,初识那日幸好本王提前制住了你,如若不然,怕是要曝尸街头了。”

    白耿肃然起敬道:“六殿下少有的实话实话。”

    “放肆!本王的实力高深莫测,绝对不比你差!你可莫要学那乡野村妇,变着法地诋毁本王!……欸?那不是乡野村妇吗?她怎么跑出来了?要干嘛去?”话语间,琛缡王无意间瞄到个一晃而过的身影,她急急忙忙、跌跌撞撞地向前方跑着,身影像极了瑶霜。

    琛缡王的眉头拧成了川字,他预感到大事不妙,当机立断道:“阿耿,你追上去,护好那乡野村妇,本王先回王府中一探究竟,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白耿道了一声“遵命”,便即刻追了过去。待六殿下琛缡王回到王府中时,王府的气氛诡异至极,明明挤满了人的琛缡王府,此刻却异常静谧,唯有老妪的号哭声哀转久绝,直击心肝发颤。

    琛缡王推开殿堂的大门,刹那呆若木鸡,只见二殿下琳瑉王昏睡在座椅上,贴身护卫童铜毕恭毕敬地跪在他的身前,老妪伤心欲绝,怀抱着白清的尸体目光呆滞,两个妖人被碾成肉泥摊在一旁,九个鼻青脸肿的妖人伏趴地上,蜷缩身子不敢高过童铜,似乎刚被童铜毒打了一顿。

    琛缡王慎重扫过所有妖人的面孔,混入王都的二十五名妖人皆已落网,只是夏蝉呢?

    童铜稳重的低音响起,带有几分急促,“六殿下,快去营救四殿下。”

    琛缡王眉间的川字拧得更深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童铜痛心道:“白清前辈被夏蝉重伤,他强撑着倦乏的身躯,只为传达一句‘四殿下,小心夏蝉’,便与世长绝。”

    琛缡王迟疑道:“……夏蝉她竟能杀死白清?莫不是妖人化了?四哥的异能并不适合战斗,本王马上过去,童铜你守好琛缡王府!若是本王撞不上夏蝉,夏蝉袭来王府,你死也要守好二哥!”

    童铜道:“六殿下放心,童铜誓死守卫二殿下,断不会让悲剧重演。”

    城外对战妖人之时,夏蝉只露了一面,便匆匆逃跑,琛缡王本以为她是畏罪潜逃,可她竟杀死了白清,这么看来,围攻琛缡王府的妖人也好,前来袭击他与白耿的妖人也罢,都只是夏蝉用来拖住他、声东击西的工具。重伤白清,只为引出其主,夏蝉的真正目标是四殿下琨珸王。

    六殿下琛缡王咬紧牙关,急切地冲出琛缡王府,他烦躁地佛去额上的细密汗珠,腹诽道:“四哥,你可一定要无事啊……”

    ……

    还未到琛缡王府,轻柔的风儿忽然消失了,瑶霜重重地从半空中跌落地上,她的身体恢复了控制,她顾不上疼痛,慌忙起身,竭力沿顺白清滴落的血迹狂奔着。

    她虽不知道四殿下琨珸王的本领有多高强,但面对如此庞大恐怖的妖物,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单枪匹马战胜的!更何况,这未到目的地,忽然消失的力量,着实令瑶霜感到不安,她心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四殿下琨珸王,出事了……

第052章 怎么可能会死去?!

    瑶霜艰难地喘着粗气,她上学期间最害怕的体育项目便是跑八百米,穿越进女性向剧情游戏,成为养尊处优的秋霜美人后,瑶霜更是缺乏锻炼,没跑几步便体力不支了。但她不能放弃,只因没有什么比四殿下琨珸王的安危更重要。

    嗓子又干又痛,咽喉泛起血腥味,脚底一个趔趄,瑶霜两腿发软,乏力地向前扑倒,她本以为自己要一头栽地,狼狈地摔倒,却不料跌入个宽厚的怀抱,淡淡的汗味与焦灼味糅合一起,熟悉的气息令人无比安心。她错愕抬头,果不其然,月光下白耿棱角分明的面容映入眼帘。

    “阿耿……?”

    “是在下。”白耿露出明朗的笑容,伴随他独有的焦灼味,宽大硬朗的胸膛,一种温暖可靠的感觉由然心生。

    瑶霜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像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对象,她手忙脚乱,语无伦次道:“夏蝉妖人化了,变成了个庞大恐怖的妖物,四殿下……四殿下有危险。阿耿,我们得立刻赶过去,我……我不会添麻烦的。”

    白耿握住瑶霜的肩膀,亦如在鼓舞兵卒勇气,他毫不动摇的双眸令人无比心安,白耿点头道:“嗯,一起去,没关系,不要怕。”

    瑶霜也坚定地点了点头,她松开紧握的拳头,稳稳抬手,指明方向,笃定道:“四殿下和夏蝉,就在那边的青石长街,路有些绕,阿耿看好了。”

    白耿应了一声,即刻横抱起瑶霜,按照瑶霜所指的方向飞快前行着,他眉头轻挑道:“在下本还好奇,夏蝉是如何获得了妖皇的鼎力相助,这么看来,她是舍弃了生而为人的身份,走上妖人化的绝路。”

    传闻中的公主抱令瑶霜脸颊微红,但现在情况危急,不是害羞的时候,她攥紧白耿的衣襟,胆怯道:“四殿下与妖人化的夏蝉对战,会有危险吗?四殿下会赢吗?”

    白耿迟疑道:“妖人化的强弱与执念息息相关,在下着实不知……但四殿下的异能偏辅助,他确实不适合战斗。”

    此话一出,瑶霜的心凉了一半,果然,四殿下琨珸王自知不能稳操胜算,所以才会第一时间将她送走吗?可是,瑶霜什么都不怕,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她不怕死,但她怕他死,怕他离她而去,不告而别。

    ……

    不得不承认第六感有时真的很准,当瑶霜和白耿赶来青石长街时,庞大骇人的妖物已不见踪影,血泊之中平躺着两个人,一个是衣不遮体的夏蝉,一个是被孩子们包围的白衣身影,瑶霜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孩子们哇哇啼哭,瑶霜挣脱白耿的怀抱,失魂落魄地朝血泊扑去,一孩童见瑶霜走来,像是找到了可以哭诉的对象,嚷道:“白衣哥哥……白衣哥哥是为了保护我们,为了救小花,才会被妖物打中,才会死……”

    “死”这个字说出来时,连白耿也愣住了,他疾声喝道:“别胡说!”

    一个满身灰尘、膝盖与后背擦伤的小女孩一瘸一拐地跪下,她就是被救下的小花。她像是为错事忏悔般哭嚷道:“阿云哥哥从不说胡话,当时大蛇将尾巴甩了过来,砸塌了房屋,小花腿短,没有跑出来,被困在废墟里,木柱砸到了小花的腿,小花害怕极了,是白衣哥哥及时出现救了小花。”

    瑶霜颤颤巍巍地跌坐在血泊之中,她神情呆滞,恐惧地抬手触碰四殿下琨珸王,他像是熟睡般平静地侧趴在地上,这张精致完美的面容依旧冷峻脱俗,天真无邪的睡颜相较于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冰山脸,多了几分柔和美好。

    瑶霜捧起琨珸王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他逐渐消退的余温令瑶霜发狂,她从未有过这种感受,那么迫切地想占有一个人,她想要留住他,可他如冰雪般的温度,无时无刻不在告诉瑶霜,他已如雪花般消逝不见,连离去也只是匆匆一瞬,连告别都不曾有,不染尘埃地离去。

    小女孩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当时,白衣哥哥他集中精力,竟瞬间令断墙木柱都悬浮空中,待阿云哥哥将小花背出来后,断墙木柱顷刻间落在地上。再然后,我们飞起来了!而白衣哥哥却被妖物从背后打中,妖物如刀剑般的五个巨指,同时贯穿了他的胸膛,白衣哥哥口溢鲜血,却纹丝不动,也没有回头,他皱眉抬手,控制我们飞到一个远远的安全地方,才缓缓倒下,是小花害死了白衣哥哥……”

    瑶霜目光下移,正如小女孩所说,琨珸王胸膛的白衣被撕裂了五个口子,如花蕊般,而鲜血如舒展的花瓣,层层叠叠地渐染白衣,他飘然的白衣上怒放了五朵大红叠云牡丹。

    白耿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质问道:“青石长街不是被封锁了吗?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名叫阿云的小男孩小声答道:“都是我的错,我亲眼看到一只杜鹃鸟落在地面,竟变幻成一只黑猫,消失在巷陌里。小伙伴们都不信,说我骗人,我一恼便吆喝大家溜了进来,跟着黑猫走到了这里,黑猫刚刚还在,现在却不见了……我真的没有撒谎。”

    白耿愤恨道:“荒谬!”

    瑶霜将四殿下琨珸王抱在怀里,试图温暖他渐凉的体温,琨珸王眉目安稳,擦掉血迹后的容颜,依旧如画中仙人般精致无缺,憔悴不减,唯美如瓷偶般,令人无比爱惜。她用纤指来回梳理他柔软凌乱的长发,嘴里喃喃道:“瑶霜不走,瑶霜回来了,瑶霜想要永远守在四殿下身边……”

    她没想到那句如羽毛般轻柔的“乖,快走”,竟是琨珸王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不禁反复自问:四殿下琨珸王,死了?

    是瑶霜的错觉么?四殿下琨珸王……他怎么能如此平淡地面对死亡?他不会感到害怕么?为什么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啊,就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瑶霜穿越的世界,明明是个名叫《国有六王》的女性向剧情游戏世界啊,四殿下琨珸王身为游戏中的男主之一,为什么会死掉?怎么可能会死掉?!

    瑶霜难以置信地查询了系统的【好感度】,却发现【四殿下琨珸王】的名字变成了灰色。

    系统冰冷的声音机械地响起:亲爱的【瑶霜】大人,命运之子【四殿下琨珸王】已死,是否选择清除【四殿下琨珸王】的【好感度】?

    【是】【否】

    瑶霜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顷刻间决堤,她崩溃道:“滚!”

    这不是游戏,这对她而言是真真切切、会生老病死的世界,命运之子也不再是简单的NPC,而是她生命中至关重要的存在,怎可轻易地否认删除他们相识相伴的点滴过往?

    瑶霜痛不欲生,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确确实实动心了。

    她本把一切当作女性向剧情游戏人生,认为自己是游戏主角,一切都会顺着她的心意发展,她从未想过会失去,更没想到光芒万丈之人也会死去,可不再跳动的心脏瑶霜触手可及,她不得不承认悲恸的现实,游戏早已变成血淋淋的现实,游戏并没有结束,尚在继续。

    瑶霜已然知晓,既然四殿下琨珸王都会死,那么她稍不留神,也会死吧。她忽然怨恨自己的孱弱,怨恨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为什么她穿越的偏偏是个女性向剧情游戏?若是个打斗游戏,她一定是个秒天秒地的大英雄,神器装备加持,天下无敌,又怎会无力回天?

    她想保护四殿下琨珸王,她想救四殿下琨珸王,她情愿死的是自己。琨珸王曾救过她的命,为什么她却救不了他的命,他一走了之,她如何回报?如何报恩?耳边似乎又响起琨珸王云淡风轻的低哑声音:“本王希望你为自己而活。”

    可是没有你,我拿什么支撑自己活下去?瑶霜犯了一个天下人皆会触及的通病:失去后才懂得后悔,悔之莫及。

    说来,瑶霜综合等级为五十五级,其中,攻击值、防御值、辅助值都为零级,唯一满级的异能值还必须达到六十级才能使用,她觉着自己完完全全就是个需要被保护的累赘,一个无用的废人!

    “四殿下,求您醒一醒,看一眼我好不好?瑶霜快十八岁了,我们约好的一起喝酒,您从不食言的……”

    突然间,撕心裂肺的狂笑划破寂静的长夜,是平躺在地的夏蝉发出来的,“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太可笑了!太荒缪了!”

第053章 一觉梦回云梦泽

    白耿的神情如死潭般平静,他戾气极重,一边稳步走来,一边低声道:“夏蝉,你这孽障竟还没死透?在下从不杀女人,今晚便要破了先例。”

    夏蝉精疲力竭地躺在地上,伤势极重,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她肆无忌惮地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杀了我呀?我已了却心愿,此生足矣!死而无憾!我这条贱命赔琨珸王的命,值!”

    瑶霜平静地脱去外衣,叠成个板板正正的方块,垫在琨珸王的头下,她轻柔地放下琨珸王,起身拦住白耿。

    “夏蝉杀死了四殿下,罪孽滔天,霜儿莫非想要饶恕她?”

    白耿眯起眼睛,紧皱的眉间充满了心疼,秋寒霜重,衣着单薄的少女身体瑟瑟发抖,神情却格外坚毅。瑶霜摘下琨珸王腰间的佩剑,双手抱在胸前,一字一顿坚定地说道:“让我来。”

    语落,白耿停下脚步,瑶霜用手指抹了下唇,沾染了琨珸王鲜血的手指将苍白的唇色染作血红,一味逃避、只想着混日子的女子如今改头换面。她朱唇玉面,目光如炬,所迈的每一步都坚定不移,气势磅礴,单薄的身板在茫茫夜色中尽显悲壮,瑶霜紧咬着下颌角朝夏蝉走来。

    夏蝉笑道:“秋霜美人,您终于动气了,终于要拿出真本事了?”

    “……”

    夏蝉自顾自地问道:“痛失所爱的感觉如何?我从一开始便说过,我们很像,我们的眼神都是死过的眼神。我想,你此刻定能理解我了,我比你惨,我是眼睁睁地看着林家哥哥死在我的面前!你能想象,我看到利剑刺入他的胸膛,他却面带微笑,温柔地唤我‘小不点’,我那时有多么痛苦与绝望吗……?”

    “……”

    夏蝉摇了摇头,“不,你不能理解,或许你比我惨,你连琨珸王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你可知琨珸王倒在地上,眼眸一直望向你离去的方向,深情款款,眷恋惋惜,令我好生痛快!哈哈!”

    瑶霜眸中泛起一层清辉月光,冷语道:“疯子。”

    “哈哈哈,我想我也是疯了,因为这实在是太荒缪可笑了。你知道么?你不知道!不过,我可以与你分享!”夏蝉裂开的嘴巴扯到耳廓,她双目流血,面目扭曲,说话时鼻子一抖一抖的,似乎随时会脱落,她兴致高昂道:“你知道么,我与姽婳娘娘交易,献出我的一切,只为给林家哥哥报仇雪恨,这是我的执念,执念支撑我获得了妖人化的力量,执念了却,妖人化便会自行解除。”

    瑶霜道:“你什么意思?”

    夏蝉嗤笑道:“秋霜美人深藏不露,实则最为聪慧,你猜猜看我的妖人化是如何消失的?”

    瑶霜隐约感到一丝不安,她强掩慌乱,淡定地问道:“夏蝉!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夏蝉捧腹道:“我想笑啊。我的妖人化,在杀死琨珸王后,便消失了,也就是说我报完仇了,这意味着――五年前杀死三殿下皈帧王之人,并非妖女长月,而是四殿下琨珸王!你说这荒缪不荒缪,可笑不可笑,谁又能想到?谁又会相信?!哈哈哈……”

    夏蝉笑着笑着却哭了,眼泪混淆鲜血一同流淌,她终于如愿以偿,报仇雪恨,可为什么她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开心?她知道五年前皈帧王之死并非表面这般简单,林渊一定是知晓隐情而被杀,凶手或许并非长月,而是另有其人。但是,她做梦都没想到,连她都不敢相信,杀死三殿下皈帧王之人,竟是他亲爱的弟弟四殿下琨珸王,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夏蝉努力睁大双眸,想要一睹瑶霜震惊悲愤的神情,可夏蝉的双眸被刺瞎,手指拔出来之时,更是连缀拽出一个眼球。她看不到满天繁星,看不到丁点光明,只有如深渊般无尽的黑暗吞噬了她。不过幸好,自饮下妖皇之血后,痛觉便逐渐麻木,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只听得瑶霜冷漠地“哦”了一声,似乎在说“四殿下琨珸王杀了谁,又能怎样?”,随即,夏蝉心口传来一阵抽搐,源自剑刺入心脏的振动,夏蝉感觉全身仅存的血液都在窜动奔涌,她虽痛觉麻木了,却还是有种钻心之感。

    瑶霜将长剑对准夏蝉的胸口,稳稳地刺入,她低语道:“我想,我必须亲手杀了你才行。”

    夏蝉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覆住了她乌黑的嘴唇,她惨淡地笑了笑,心想着终于结束了,她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好好休息了。她断断续续苦笑道:“秋霜美人,谢谢你,你果然是懂我的,真想邀你去云梦泽林水镇逛逛,那儿可是有我此生最美好的乌篷船之约……”

    瑶霜摇头质问道:“你的乌篷船之约没了,就要毁掉我的年十八之约吗?”

    “是啊,也许我真的很自私吧?林家哥哥曾告诉我,自私之人往往会产生愚蠢可笑的行为,如今看来,说的便是我吧?真是令人发指的可笑行径,我用生命换来的答案,自己却不相信,这五年来我究竟在坚持些什么?不值得,不值得啊,可悲又可叹。”

    “……”

    “秋霜美人,你知道么?我……甚至连林家哥哥的样貌都记不清了,他的声音也记不清了,这简直是一场噩梦啊……”

    夏蝉喃喃自语,她在一片黑暗之中,幻看到水气缥缈的云梦泽,小楫轻舟,一人手持双桨荡起碧波,窄窄的乌篷船朝她驶来,她身体一颤,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梦中,乌篷船撞向她,她的手中多了颗翠绿莲蓬,船上小麦肤色的少年面带爽朗的笑容,打趣道:“小不点接了我的莲蓬,又撞了我的船,是不是与我情投意合呀?”

    “林家哥哥……”

    “怎么?”

    “没怎么,忽然想喊喊你。”

    林渊笑道:“早知如此,我便不答应了,待你喊我‘夫君’时,我再答应。”

    梦中的夏蝉脱口而出,又转言道:“夫……林家哥哥……”

    “朽木不可雕也,小不点,教你多少次了,要叫‘夫君’!欸?真是奇怪,小不点这次竟没恼羞成怒,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我……好想你。”语罢,夏蝉扑过去,双手抱上林渊的脖子,温湿的脸蛋贴着他坚实的胸膛。

    好想好想。

    林渊微微一愣,裹紧了怀中瘦小的人儿。少顷,他拉起夏迟予的手,眼眸深情款款,倒映着璀璨星河,莞尔笑道:“嗯,我一直在呢,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夏蝉面带和煦的笑容,像是在说“也好”,随后,她的身体软绵无力,彻底失去了意识。这样也好,兜兜转转,她终于回到了魂牵梦萦的林家哥哥身边。

    只是,梦中之人,无论是夏迟予还是林渊,容貌皆是模糊不清的,夏蝉至死不知,她于何时迷失了自我。她好像从未到过王都,好像从离开云梦泽那刻起,便迷了路。

    林家哥哥,小不点所执着的究竟是对,还是错?

第054章 穿越与时间相连

    白耿走上前,将外衣脱下,披在瑶霜身上,瑶霜漠然起身,望着停止呼吸、满面血污、神情却哀婉安和的夏蝉眉头微皱,“阿耿,为何一直沉默不语,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白耿摸着下巴寻思道:“霜儿,果然和一般女子不同,竟会动手杀人。”

    瑶霜身体微颤,失魂落魄道:“我想我必须要杀了她,这样或许能救四殿下。”

    “……四殿下已死,节哀顺变。”白耿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模样有些天真,他歪头问道:“在下忽然想知道,如果今日躺在地上之人是阿耿,霜儿也会这番难过与痴情吗?”

    “……或许吧,但我不希望看到阿耿躺在地上。”

    白耿苦笑宽慰道:“霜儿放心,在下命硬,似乎除了六殿下,没人能杀得了在下。四殿下去了,保护霜儿的人又少一个,在下必须更努力地活着,只为护好霜儿。”

    瑶霜冲白耿伸去小拇指,语气强硬地说道:“拉勾。六殿下肯定不会要杀阿耿的,所以,阿耿不可被任何人杀死,阿耿要比任何人都强。我不想在经历任何失去了……”

    白耿怔住,没有回答。此时情绪敏感的瑶霜即刻陷入不安,她着急道:“阿耿为何不说话?”

    白耿回过神来,对上瑶霜焦虑惶恐的双眸,一瞬间,他的神情变得坚定无比,他温柔地为瑶霜裹紧衣裳,而后,伸出小拇指勾住瑶霜的手指,嘴角浅笑,摇头道:“无事,只是忽然想起那日无病问在下,以后他也可以变得这么厉害吗?在下当时没有回答,却忍不住地思考,变得强大一定就是好事么?如今看来,确实是好事,至少在下有了保护珍视之人的力量,为了从容不迫,为了谨防万一,在下今后还需要变得更强,拉勾。”

    ……

    如瑶霜所料,冰冷的系统提示音随之响起:

    恭喜亲爱的【瑶霜】大人,【好感度】与【综合等级】发现变化,是否选择查看?

    【是】【否】

    “是,查看。”

    好感度详情:

    【四殿下琨珸王】好感度为三十,新增五点。

    【六殿下琛缡王】好感度为四十五。

    【白耿】好感度为四十五点,新增十点。

    【?】好感度不详。

    恭喜亲爱的【瑶霜】大人,与命运之子【四殿下琨珸王】达成【心有灵犀】关系。

    系统提示:命运之子【四殿下琨珸王】已死,您可以随时选择清除与【四殿下琨珸王】的【好感度】。

    恭喜亲爱的【瑶霜】大人,与命运之子【白耿】达成【惺惺相惜】关系。

    恭喜亲爱的【瑶霜】大人,您成功击杀【拜月节BOSS妖人化夏蝉】,获得攻击值加三,防御值加一,辅助值加一,善良值减二,综合等级加三,目前您的综合等级为五十八级。

    等级详情:

    【财力值】一(琛缡王赠礼)

    【智力值】十(天生)(满)

    【形貌值】八(天生)

    【善恶值】善五(放生鱼加一)(解救野菊加一)(救助难民加五)(击杀拜月节BOSS减二)

    【影响力】九(解锁【秋霜美人】称号加五)(角逐第一加四)

    【攻击值】三(击杀拜月节BOSS加三)

    【防御值】一(击杀拜月节BOSS加一)

    【辅助值】一(击杀拜月节BOSS加一)

    【异能值】二十(放生鱼加二十)(满)

    瑶霜痛苦地闭上眼睛,果然她猜得没错,如果用游戏的标准来衡量所发生的事情,妖人化的夏蝉无疑是一个BOSS的存在,玩家若是击杀BOSS,必会获得不等的经验值,引起【综合等级】的变化,她只完成了一个补刀的伤害,【综合等级】便提高了三级,可见夏蝉是个不同凡响的大BOSS。

    只是,瑶霜的【综合等级】现为五十八级,距离可以主动使用异能【穿越】的六十级,还差二级,她必须想方设法地尽快升到六十级,只因异能【穿越】含糊不清、耐人寻味的简介:穿越与时间紧密相连,唯有掌控时间,才能改写结局。

    穿越?时间?二者合起来便是穿越时间。瑶霜握紧了拳头,紧抿着唇,如果她真的具备穿越时间的能力,或许她可以阻止夏蝉,可以改写四殿下琨珸王的死亡结局,她可以救他!

    接下来只要思考如何提升两级即可,【财力值】尚为一,便从这里攻破为好,如何提高自己的财力值呢?瑶霜自家乡被毁后便一无所有,财力值自然不高。她努力将自己的视线上移,不去看血泊之中凄美休憩的四殿下琨珸王,她竭力按捺崩溃狂躁的内心,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自己究竟有什么。

    将记忆翻遍,她也就找到了一个值钱之物——玉簪,或许,玉簪可以化解此劫。想到这里,瑶霜毫不迟疑地转身,朝琛缡王府奔去,一边跑,一边回头对白耿道:“阿耿,四殿下便拜托你了,务必照看好四殿下!”

    白耿寻声望去,默然点头,并没有多问些什么,他们间的默契无须多言,白耿知道,瑶霜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饱含疼惜地目送瑶霜融进夜幕之中,月光下单薄的身影别具轻矫之美。

    但瑶霜美不过三秒,“嘭”的一声闷响传来,她便与迎面而来的六殿下琛缡王撞个正着,二人都在拼命奔跑着,这迎面撞击,如地动山摇,顷刻间,二人皆后跌坐地,晕头转向。

    六殿下琛缡王痛苦地捂住胸口,倒吸一口凉气,“嘶——你这乡野村妇,定是练过铁头功,本王……”

    话说一半,琛缡王抬眸只见瑶霜抱成小小的一团,双手吃痛捂头,皱成一条线的眼睛还挤出两滴泪珠,竟显得……十分可爱?琛缡王轻咳一声,慌忙闭眼,将头扭向一旁。他茫然地向前伸出手,一边心中叨念着“眼不看心不乱”,一边却又关心体贴,想将瑶霜从冰凉的石砖上扶起,竟尴尬地表演“盲人摸黑”许久。

    左挥臂,右挥手,怎么都是空气?人呢?!

    琛缡王郁闷地将头扭回来,却见身前空无一人,他警惕地四处张望,于身后方发现了双手捂头、摇摇晃晃继续奔跑的瑶霜,琛缡王的表情逐渐演变成一个问号,难以置信道:“真是大胆!这乡野村妇又无视本王?”

第055章 不是想要的未来

    六殿下琛缡王呆望瑶霜离去许久,还未缓过神来,他甚至在怀疑瑶霜这乡野村妇,是不是脑子被撞傻了,行为反常,摇晃的步伐好似行尸走肉,琛缡王忍不住大喊道:“乡野村妇!你给本王回来!”

    “……”没有回应。

    “嗯,一定是脑子被撞傻了。”琛缡王双手抱胸,点头总结道。他虽在强颜欢笑,强行解释安慰,但心中着实泛起一丝不爽,最终,在“大胆”、“放肆”、“你这乡野村妇”等口头禅后,六殿下琛缡王的嘴中又吐出一个新词“胆大包天”!

    白耿无声走来,无可奈何地将赖在地上、气鼓鼓的六殿下琛缡王搀起,琛缡王郁闷地拍了拍衣裳,刚欲开口询问,白耿却道:“六殿下,任秋霜美人去忙吧,她似有自己的打算,毕竟她连哭的时间都未留下,阿耿的直觉一向很准,秋霜美人她一定能改变些什么。”

    六殿下琛缡王皱眉道:“哭?因谁而哭?为何要哭?”

    白耿没有回答,而是犹豫地将身体从琛缡王眼前挪开,琛缡王不解望去,只见清辉月光依附白衣之上,暗红的血液渲染愁苦凄凉,画中仙人静谧沉睡于此,寒凉的萧风吹起连绵的发丝,苍白面容掩在凌乱发丝下,尽显无力。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息涌进琛缡王眼中,他双目泛红,喃喃道:“……四哥?”

    “……是四殿下。”

    琛缡王握住白耿的双肩,慌张问道:“阿耿,快告诉本王,发生了什么?”

    白耿低头回道:“阿耿现在无论说什么,六殿下都听不进去,更不会相信,所以阿耿此时并不打算多说,四殿下尚在那儿,四殿下生前喜好孤静,望六殿下……节哀冷静。”

    六殿下琛缡王没有回答,他推开白耿,失魂落魄地朝琨珸王奔去,他不知此刻他该如何保持冷静,不知此刻他该作何表情,不知该说些什么……不,他不是不知,迈过夏蝉伤痕累累的尸体,琛缡王便已看透一切,所有的不安都被证实,他不是不知,而是不信!

    现实与梦的轨迹相接,四殿下琨珸王,他敬爱的四哥,怎么会死?!

    六殿下琛缡王的脚步越来越慢,走至琨珸王身边时,他轻触琨珸王冰凉的肌肤,迟缓地回头,艰难地对白耿哽咽道:“阿耿,本王的四哥五年未回王都,本王盼了五年,好不容易,四哥才回到本王身边,本王又要失去他了吗?你告诉本王,这次还是……彻底地失去?”

    此刻的琛缡王,像个征求意见的小孩子,期待着白耿的一句否定,白耿不敢直视琛缡王悲痛难堪的眼眸,从始至终,他低着头,不予回答,于倏风中纹丝不动,没有肯定,亦没有否定。

    ……

    瑶霜迫不及待地回到琛缡王府,无病一见她,欣喜迎上前,“秋霜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可把无病担心坏了,无病答应过白耿大人要看护好你的安全,你无事吧?……诶,秋霜姐姐,你的手上怎么都是血?!”

    瑶霜没有理会,她气喘吁吁,径直跑回四季阁,无病好奇跟来,他探头探脑,只听得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后,瑶霜的怀中多了个精致的木匣,里面装有琳琅满目的发簪,这是不久前一觉醒来,六殿下琛缡王大手一挥,送予她的。瑶霜认真地在其中挑选了一支明黄色的月季花发簪,南阳翡翠雕琢而成的花枝光泽剔透,正如琛缡王清澈纯粹的笑容般,没有一点杂质。

    她轻柔地将月季花发簪与琨珸王所赠的梅花圆月玉簪一同放在枕旁,余下的一同收入木匣,小心合上盖子,她抱起木匣,月黑风高之时,又离开了琛缡王府。

    无病大喊问道:“秋霜姐姐,这么晚了,你不休息,又要干嘛去?”

    “去当铺。”

    “当铺?你很急用银两吗?诶……等等,这么晚了,姐姐一个女子不安全,无病陪你一起去!”无病迈开步子紧跟瑶霜,他偷瞄一眼瑶霜,只见一张惨淡阴郁的脸,她似乎一直在隐忍,压抑情感。懂事的无病知道,一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便管住了爱发问的嘴巴。

    正值两更天的中秋夜晚,青枫浦上的夜市通宵不断,热闹非凡,街坊里巷、庭院民居灯火通明,纵横交错,数以万计,不知边际,唯独当铺关了门。瑶霜一直怀抱木匣,呆站在店铺门前,不言不语,嬉闹的孩童不小心撞上瑶霜,连声道歉,瑶霜也没有丝毫反应。

    无病百无聊赖地叼起一枝草根,打量着保持站姿、一动不动的瑶霜,揣摩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能将一个大活人打击成一尊塑像。欢笑吆喝声在耳边此起彼伏,若是寻常,瑶霜定会被气氛渲染,一同傻乐,而今,这些笑语声却如细针挑起她的神经,似乎她只需开口说出一个字,情绪便会溃散。

    无病问道:“秋霜姐姐,离五更还早,你要不要坐下歇会?这块地我给你擦干净了。”

    瑶霜没有反应。

    过一会儿,无病又问道:“秋霜姐姐,你口渴不?无病去找些水来。”

    瑶霜没有回答。

    时间不知流逝多久,瑶霜终于动了一下,她低沉的眼眸微微转动,无病顺着瑶霜的余光望去,只见寺院的行者敲打铁牌子沿着门户报晓,原来已经天交五更时分。赶早入集市的人,听到报晓声即起,城门、吊桥、街市都已开放,当铺也重新开张了。

    迷糊的当铺掌柜推开门,抬头撞见一位神色憔悴的姑娘如失了魂般,他睡意全跑,尖叫一声道:“这是作何?”

    无病垂头丧气回道:“秋霜姐姐在店铺门前站了一整晚,终于等到掌柜的你开门了!”

    “那……快快请进。”

    瑶霜将木匣中的发簪全数当卖,无病瞅着白花花的银两口水直流,感谢六殿下琛缡王曾赐予瑶霜的一盒宝贝,她的心中泛起一丝对六殿下琛缡王的愧疚,以及微量的喜悦,只因脑海中响起期盼已久的提示音:

    恭喜亲爱的【瑶霜】大人,您的财力值提升二级,综合等级提升二级,目前您的综合等级为六十级。

    恭喜亲爱的【瑶霜】大人,您的异能【穿越】升级为主动技能,吟诵即可溯回时间,回到过去,谱写您想要的结局,预祝您的成功。

    系统友情提示:综合等级达到七十五级,异能【穿越】升级为【自主选择穿越】。

    溯回时间,回到过去?虽不知道会回到哪个时间段,但至少四殿下琨珸王还活着,没有什么会比现状更糟糕了。想要这里,瑶霜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她一定要救下四殿下琨珸王,一次不成功,那便穿越无数次,直到救下为止,夏蝉妖人化又如何?瑶霜拥有重新掷骰子的权力,一切不足为惧!

    没有四殿下琨珸王的未来,不是瑶霜想要的未来。

    游戏的世界比现实世界存有更多奇迹,于必要时诞生,时间真的回溯了,瑶霜穿越回了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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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娇小六:“本王发誓,定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
腹黑小白:“背信弃义,情非得已,你告诉我,我如何能够拥有你?”
邪魅小五:“早已尝尽人生得意,深知万世功名转头空,为了你,与世为敌又何惧?”我的NPC男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NPC男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NPC男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