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街角
念兮一怔,“那客商是不是来历不明的?”
秦掌柜点点头:“他没有亲自出面,而是派了他的手下过来,看他手下的打扮,也是非常地阔绰,听人说,他的手下也曾来府上找过墨香多次,希望你能与他做这笔生意。可是,却被你一再推辞了。”
念兮掂了掂松花粉,微微一笑,这松花粉虽然原料平淡无奇,可经她的捣碎,磨制,制作出一粒粒药丸子,凡是试吃过的人,无一不说它是好的。
她从不担心它的销路。
“义父,本来,像这种来历不明的人,我是不想与他做生意的。不过,既然人家已几次三番、烦不胜烦地来求我们,我们若是不去向他亲自说个明白,只怕会引起他的怒气。”
秦掌柜失望地叹气:“念兮,你也真是,只要他愿意付钱,我们有什么不能与他们合作的呢?并且,看样子,他们也是极有教养的人。说不定,比一般的客商,还要懂诚信呢。”
念兮摇摇头:“义父,此事就这么定了吧。他可有说过,他现在住何处?我这就带一包松花粉过去,送给他,请他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他现在就住在金陵客栈。”
安排好了各事项,用过了餐,念兮往怀中放了一包松花粉,便朝热闹的金陵客栈走去。
秋风带着桂花的清香扑面而来,念兮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闹市里人山人海的,货郎也挺多。
前面就有人在卖绸缎的,全是时兴的款式,念兮停住了脚步,左看右看,挑了两匹淡蓝的,打算送给玉蓉,付了银子便走了。
一边在走着,一边还在欣赏着绸缎,冷不防,迎面与一个人相撞,差点撞倒,那个人一把扶住了她。
淡淡的兰花香袭来,她一怔,这香味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一抬头,正对上了一双如花瓣般妖美的凤目。
是他!
是上回,在荒野撑伞送她一程的那个林美男!
她正想开口,林美男先拱手笑道:“这位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她一怔,好眼力,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现在可是女扮男装的好不好。
于是,她礼仪性地点了点头,“上回承蒙公子相助,还没有好好感谢过公子呢,若是公子有闲,还是想请公子喝一杯茶。”
林美男低下了目光,似在深思什么,薄唇轻启道:“看来姑娘是一个记得住别人恩情的人,在下奉劝姑娘,姑娘现在想去见的人,非常之危险,姑娘还是不要去的为好。”
念兮眉毛一蹙,审视般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你知道我要去见谁?”
“姑娘想必是要去金陵客栈吧。”他轻轻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包松花粉,“这么好的东西,姑娘怎么可以送给他呢?所以,在下便代收了。”
念兮连忙掏了掏衣袖,那包松花粉不见了!想到刚才与他猛烈一撞,一定是他故意的!
“你怎么偷我的东西?”她微有怒意,伸出手来,“还给我!”
谁知他却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扔给她,一个优雅地转身:“姑娘,告辞了。”
如风一样飘远,念兮追赶几步,却找不到他了。
“他究竟是谁?怎么好像总是在跟踪我一样?”她深吸了一口气,数了数银子,倒是值这个价。
松花粉也没了,总不能再回去拿,保不准这个林美男又在跟踪她,她就算重新拿了,又会被他抢走。算了,反正只是过去婉拒,就不带了。
念兮走了几步,总算到了金陵客栈,金陵客栈来来去去的都是达官贵人,鲜衣华服,她一身布衣走进去,倒真有些尴尬。
“掌柜的,我想请问,二楼第十三间厢房在哪儿?我与一位客人约好了相见。”念兮问钱柜前的一位老者。
那老者眼睛一亮,一听是找二楼第十三间的客人,立马满脸堆笑地说:“您找楚公子?楚公子刚好没出去,我马上带您去见他。”
姓楚?
念兮略怔,大楚国的皇帝就姓楚,莫非是哪一门皇亲国戚?
一边想着,一边已被掌柜的,带到了二楼第十三间。
046 四王
竹帘松软地垂下,厢房里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一个年纪在二十出头的男子,穿着紫金云弦袍,双蟒靴,系着金玉腰带,头上戴着狼牙面具,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就站在窗下,手中,拿着一把金铸的剑。
这个男子,气场如此之强大,连素来镇定的念兮都不由得全身抖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才敢进前来。
“这位楚公子,我就是城东药铺的陈郎中。今日冒昧前来,多有打扰,还请担待。”念兮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笑着拱拱手,说着场面上的话。
那男子只是侧目看了她一眼,便一伸手:“坐。”话语极其简单,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
念兮便坐下来。
“喝茶吧。”这个姓楚的竟也不征求她的意见,直接倒了一杯凉茶递给她。
望着他面具之下的眼睛透射出来的腾腾杀气,她不敢不从,接过了茶杯,一抚,呀,好凉的茶。
也许他不懂得礼貌二字是怎么写的吧,所以倒给她凉掉了的茶,不过,她还是礼貌性的浅尝了一口。
“这真是好茶,好茶。”念兮客套性地说道。
那男子依旧侧对着她站着,半句话也不讲。
念兮好也问了,茶也喝过了,是时候,该说明来意了。并且,她也的确不想再呆在他的杀气的目光之下了。
“这位公子,承蒙你对敝人医药的厚爱,不过,敝人只是小本生意,平日里图个兴趣,并不求赚大钱,故尔,不敢接受公子您的定单。不过,若是公子有需要,在下可以介绍别的商家给公子。”念兮自认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了,便拱了拱手,见那男子没有任何反应,便转身要走。
刚走到门口,忽然,一只大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力道之重,直按得她全身僵硬,一动也动不了了。
耳边,竹帘掀动,他走了过来。
“这笔生意,我是做定了!如果你敢不从,那么,我马上让你消失在人间!”
好大的口气!
不过,看他的眼神,他一定做得出来!
念兮强压下内心的恐惧,有些后悔刚才不听林美男的话,干嘛要来趟这浑水,咬了咬牙道:“这位公子,这生意,岂有强求的吗?”
“三日之内,运一车的松花粉给我!若不然……”他一把将念兮推开,眼中充满着鄙夷。
念兮真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个不讲理的人。可她不想招惹来历不明的人,既然他只想要一车的松花粉,她给他便是了。
“给你可以,但你也要答应我,得了这一车之后,再不许来缠着我做生意!要不然,就免谈!”
念兮料定这男子很需要松花粉,要不然,也不会三番四次地缠着她了,便大胆提出这个要求。
“你竟敢与我谈条件!”他忽然一掌打过去,念兮顿时被推出很远,撞到了墙壁上,直接吐血。
呀,这男子武功好了得,这一掌直接将她打出了内伤。
“你就算打死我也没用,我还是这个条件!”
那男子气极,一掌又打在桌子上,桌子立马被震得四分五裂了。
念兮不停地对自己说,不要怕,不要怕。
他要是想杀她,早下手了,他既然打在桌子上出气,就说明,他不会杀她,她还有用。
“好,一言为定。”他终于同意了,揪住她的衣领,肃杀的目光像剑一样剜着她,“三天之内,我一定要见到松花粉!”
她迎上他的毒目,“若是你食言了,怎么办?”
“我会食言?”他忽然发出一声大笑,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到她手中,“如果我食言了,你可以拿这令牌,到我府上找我。我不会介意,收你做我的马下奴。”
念兮接过令牌,正想看,却被他反手一扳,硬是塞进了她的怀里。他的手刚好踫到了她的胸,触上了那一片柔软,他的眼睛亮了亮。
“啪!”她一生气,对着他的脸皮子就甩了一巴掌。
他一怒,“你敢打我?”扬起手要打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住了。
“你打够了没有?还不快滚?难道是等着我打你?”
念兮急忙如飞逃了出去。
来到了大街上,她感觉安全了,这才从怀中掏出刚刚那个令牌。
一看,竟吓了个尿急!
玛呀!这令牌通体金制,上面还用金粉描了一个大大的“楚”字!
在“楚”字旁边映了两个小字:“傲天。”
楚傲天!她听过!这可是当今朝中国皇子的名字呀!
047 花谋
回到城东药铺后,念兮独坐树下,眉毛凝重,想不到,她的药方,竟也能引起四皇子的注意。
前世,她就听当朝的父亲说过,四皇子与八皇子太子之位之争,越演越烈,各人使出自己杀手锏,依旧不分胜负。
皇位之争,从来都是腥风血雨。念兮并不想招惹进去,免得遭来杀身之祸。
可是,如果念兮还只是前世的朱玉华,朱家还没有蒙冤被满门抄斩,人生还没有向她展露最恶的一面,她是断不会去想依附利用什么人,她是只想过自己那悠闲平静的生活的。
今时不同往日,念兮这一世,不但家仇还没得报,就连唯一的亲人,也还没有找到。
那人就是,她前世的弟弟,朱世显。
一年前,朱家一门全抄,朱玉华的三弟朱世显正巧前往仙山求学去了。随行的,正是墨香的哥哥月夜。
朱世显得知家族全被已死在刑场上,本来想不顾一切跑回来,要个公道的,正是月夜死命拉住他。才逃得一命。
从此,音讯全无。
朝廷贴出了各大通缉令,朱世显一下子从朱门贵公子,成为一代通缉犯,可是,念兮不止一次去打听,朝廷都还没有抓到。
念兮让焕青帮忙,问过朱世显之前的各个朋友,甚至连仙山也亲自去了一趟,谁都不知道朱世显去了哪里。
直找得念兮都快绝望了。
他是朱家唯一可继承的血脉了。
念兮甚至去大相国寺求香拜佛,希望可以找到朱世显。
可是,依旧还是没有他的消息。
“念兮,你放心,世显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是在世上的某个角落,好好地活着。”焕青时常劝慰她。
可是她意志坚定,她一定要找到他,哪怕用尽生生世世的时间。
这次,遇上了四皇子,她眼睛陡然一亮。
如果可以凭借四皇子的力,应该更容易找到朱世显,甚至,朱门的冤案,说不定也得以平雪。
要想斗倒杨明曦,只怕光是凭着现有的力量,还是不够的。但是,如果有了四皇子一层的关系,只怕连杨明曦都要忌惮。
只这么一场遇见,念兮就断绝了之前不想与四皇子做生意的想法。
也许,他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这样想着,念兮拿了一包松花粉,问秦掌柜:
“义父,我们总共还有多少包松花粉?”
秦掌柜看了看表目说:“不多了,只有十包了。”
“争取这十包,在这三日内,全部卖出,一包不剩。”
秦掌柜一怔,不知他的这个义女,又打什么主意了,“卖完了,也不要再制作?”
“暂时不要再作了。”念兮轻轻一笑,手中捧着茶杯,神情是笃定淡然,“接下来,我要进行一件大事。”
不久,焕青过来了,“念兮,玉贞送来了二十多种菊花,就搁在梅红院里,要我们过去赏花品茗呢。”
“玉贞的效率还真够快的。”念兮于是辞别了秦掌柜,坐上焕青的车。
秦掌柜对着马车的背影不断摇头:“真是越来越搞不懂,念兮的想法了。”
还未到梅红院,就已闻到了菊花香。
入眼的,黄色的有金芍药、黄鹤翎、金孔雀、侧金盏、莺羽黄。白菊有月下白、玉牡丹、玉宝相、玉玲珑、一团雪、貂蝉拜月、太液莲。紫菊有碧江霞、双飞燕、剪霞绡、瑙盘、紫罗繖。红菊有美人红、海云红、绣芙蓉、胭脂香、锦荔枝、鹤顶红。淡红色的有佛见笑、红粉团、桃花菊、西施粉、玉楼春。
色色皆是名贵的品种,如云似霞,如梦如幻,美煞人巅。
而花间那个女子,穿着雪白色蝉翼薄纱披肩,里罩玫瑰红菊瓣纹百褶裙,如花似玉的美,在菊花的映照下,简单是降落人间的仙子!
念兮不由得用胳膊肘推了推焕青,笑道:“哥哥,你也是时候,娶一门媳妇儿了。哥哥认为玉贞如何?玉贞今日简直美得像天仙一样。”
“你呀,就别笑话你哥哥了。你是知道哥哥的心里,永远只有玉华一个人的。”焕青淡淡一笑,将手疼爱地放在念兮肩膀上。
那张凄迷的眼睛,看了就让人心疼,念兮感动地握住他的手,喃喃道:“可是哥哥,玉华已经死了这么久了,你总该为自己的将来,想一想啊。”
焕青深深叹了一口气,“妹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玉贞是个好姑娘,不过,我是没有这个福气了。我如今最想做的是,便是快些找到朱世显,朱世显一日没有寻回,我的心就一日无法尘埃落定。”
望着焕青坚定的目光,念兮一阵酸楚,抬头望天,嘴角勾起淡淡的苦笑。
焕青,为什么前世,不明白你对我的爱呢?
二人走进梅红院,玉贞正在安静地泡茶。
每次焕青来的时候,玉贞都会变得格外安静。可这次的安静,有点不一样。
刚才,念兮与焕青的对话,玉贞已经听到了。
她感谢念兮的热心,她本来也以为,自己对焕青有好感。
直到焕青说出这么一番话时,她才明白,自己对焕青的这种好感,不过是一种欣赏罢了。连喜欢都称不上。
能让她谢玉贞喜欢的人,还没有出现呢。焕青是她第一个长久见到的美少年,对他有些好奇,也是情之所至。
之前,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以为焕青喜欢她,她也不知道是当拒绝好,还是接受好。如今知道,焕青也是不喜欢她的,她反而觉得很轻松。
“来,我们三个人,好久没这么聚在一起了。以茶代酒,痛快喝吧!”玉贞举起茶杯,豪爽地说。
焕青与念兮也举杯狂喝。
真真是茶逢知己千杯少,念兮房里的茶全部喝完,焕青又将自己房里的茶取出来,直喝得茅厕上个不停。
“焕青哥哥,祝你早日找到朱世显。”玉贞忽然端起茶壶,为焕青的杯子满上。
“多谢玉贞妹妹,我也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焕青诚恳地说。
他们二人彼此敞开了心扉,倒也痛快。
念兮手持剪刀,剪下一朵菊花瓣,放到茶里,“你们尝尝新鲜的菊花茶。”
花瓣缓缓沉入茶中,吸收一身茶香,带着微卷,将淡淡的色泽散入水中。顿时,茶汤成为好看的黄绿色。
三个人细细地品着,一直到入了夜。
焕青便回房去了。
念兮开始照料起菊花来。
“念兮,我倒真想知道,你要这么多菊花,有何用处?”
念兮抬头望月,想起今日遇上的四皇子,笑道:“你知不知道,这菊花一共有五色,将这五色菊花混在一起,调成一定的比例,熬炼而成的丹药,可治中毒引起的失明?”
玉贞一怔,“当真?”
念兮点点头,这是父亲教授于她的,除了朱家的人,只怕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就算如此,又如何呢?”
念兮轻轻一笑,当今四皇子的母妃,于三年前一直失明,四皇子爱母心切,遍寻名医,却终不得治,这些,前世就已知道。
“我当然有用了。”念兮眸底闪过一丝犀利。
048 勇略
三日之约很快就到了。
念兮将制好的五香丸放入药瓶里,摇了一下,收入衣袖之中。
五香丸,采用五种颜色的菊花,分别是黄、紫、白、粉、红,精熬而成。能治中毒引起的失明。乃朱门独传秘方之一。
念兮将一头青丝高高束起,用一块平常的银扣扣好,换上白衣男装,坐上马车,朝金陵客栈走去。
“这位公子,楚公子已在楼上久候您多时了。”金陵客栈的掌柜眯起贼眼,脸上肥肉堆笑地说。
念兮跟着他,走上楼,只觉一股杀气腾地袭来,她两颊生寒,朝那厢房望去。
厢房的门虚掩着。
“你下去吧,我一个人进去。”念兮屏退了掌柜的。
然后,她轻轻推门而入。
一道牡丹绣屏架在大厅里,屏风表面是薄如蝉翼的丝绸,绣法精工。一个香炉放在黄花梨木案几旁,空气中,熏染着淡淡的龙涎香。
绣屏里,映出一个高大的男子。念兮认出他来。
“楚公子,在下可有来迟了?”念兮依旧不愿意称呼他为“王爷”,轻轻一拱手,绕过绣屏走了进去。
“站住。”那杀气腾腾的声音忽然迸射出来,念兮便停住了脚步。
“一车松花粉呢?”他怒眉皱起,面朝着她。
他已没有戴面具,剑眉高挑,蕴含怒意,眼射寒星,眉若刷漆,俊逸非凡,只不过,自额头起,一直到左脸,铺着一条狭长的刀疤,让人恐怖得不敢直视。
念兮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他不屑地挑眉冷笑:“怕什么?我的脸,有我的刀让人害怕吗?”边说边晃了下手中的长刀。
念兮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笑道:“今日来,在下是想跟楚公子做场交易。若是交易成了,松花粉自然不在话下。”
“什么?你没有带来?”他怒极,一把抓住念兮的衣领,将念兮整个人提起来,“你竟敢对我食言?”
念兮被提得差点透不过气来,咬着牙道:“虽然松花粉是没有带来,可是,却带来了一种奇药,可治失明。”
楚傲天一怔,“你说什么?”
“楚公子若是有什么亲人是失明的,只管按照我的药去服用,一段日子后就可以好。”
楚傲天将她扔在地上,眼角挑起,不相信地说:“我凭什么信你?”
“因为,楚公子没别的选择。”
楚傲天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将药拿过来。”
念兮从地上爬起来,轻轻一笑:“可是,我还要公子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又跟我谈条件?”楚傲天垂在两边的拳头又握了起来。
“如果公子不答应这个条件,我永远不会将药给公子。”
四目相对,迸出激烈火光,楚傲天最终败下阵来。
“如果这个药真的可以治好失明,我没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他想起因为失明,不再受皇上宠爱的母妃,内心一痛。
念兮便说:“我希望楚公子可以帮我,找一个人。”
“谁?”
“朱世显。”
良久的沉默,有风吹入,窗上的风铃响了几声。
那双毒视的眼睛,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忽然,他发出一阵大笑。
“公子笑什么?”
“你与朱世显究竟是什么关系?不会是情人关系吧。”那讥笑的语气让人听了极不舒服。
可是,念兮还是强压着:“他是我的……”一时,也不知怎么解释才好。
“朱世显是通缉犯,你要我找到他,是放了他呢?还是杀了他呢?”
“万不可杀害他。朱家那场血案,完全是冤枉的!”念兮一时情急,竟语无伦次起来。
“哦?你怎么知道?”楚傲天冷笑道。
“我可以以人格担保。”
楚傲天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如今朝廷也在找朱世显,连朝廷都找不到,你就这么相信我能找得到?”
“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希望。”念兮深深叹了口气,眼神变得凄迷起来。
“他在你心中,就这么重要?”
念兮反唇,“楚公子要问的都问完了吧?如今在下将话放在这儿了,我今日已带来了一瓶药,楚公子可以先拿去给失明的人吃吃看,但若想完全好,只这一瓶是远远不够的。若是公子接下来还想要,请先帮我找到朱世显。”
普天之下,敢跟他谈条件的,只有眼前这个女孩。
楚傲天笑容更冷,“我答应了,将药给我吧。”
念兮从怀中掏出那瓶药,扔给他。
他接过,打开一闻,又盖上,站了起来。
“那么,我告辞先。”念兮转身就要走。
“下次来的时候,将耳洞给遮住些,要不然,女扮男装,可容易让人识破哦。”
身后,传来楚傲天的讥笑。
念兮摸了摸耳朵,一怔,脸红了,连忙加快了脚步。
*******
“林将军,请你一定要帮这个忙。”
谢府的客厅里,灯光明亮,案几上都插满了花儿。
林温柔端然而坐,手中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白玉瓷杯。纪晓梅坐在上首,一双丹凤眼被烟气萦绕,看不清楚,可是语气却是求人的:“穆府上的夫子因故离开,府上几个小姐没有了夫子,是断断使不得的。而敝女玉贞,与念兮最为要好,业已搬到穆府上,一同授业。最合适的人,就是林将军您了。”
林温柔细长的手指轻轻在茶杯上划着圈,心想,前几日,穆老太太就亲自登门林府,他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呢,竟是要他出山做夫子。今日,谢夫人又再三拜托他,定要去穆府上做夫子。
如今虽战事已歇,大楚国兵强马壮,他这个做将军的大可以闲逸在家,但是,也不至于沦落为去做一个夫子吧?
再者,不过是一个夫子而已,为何谢夫人要送这么多贺礼给他老娘,逼着他做呢?
这背后必定有什么隐情。
他记得,今晨离开林府时,他娘亲碧玉柔就拉着他的手,一再嘱咐他要答应了谢夫人的请求。娘亲从来不会这么地求他答应什么。
他们究竟在搞哪一出?
林温柔不是不知道,碧玉柔一直希望他早些定了婚配,并坚持认为,普天之下,只有京城名媛谢玉贞才能配得上她的这个天才儿子的。
难道,碧玉柔与谢夫人“私通”起来,以另一个方式让他与谢玉贞相见?
想到这里,林温柔再次抿了抿茶。
他才十七岁,大事未定,故对婚订之事并不热衷,况且他也听说,谢玉贞三番两次逃开与他相见,甚至还故意搬到穆府上去,人家是国舅的女儿,又对他无意,碧玉柔为何还如此执着呢?
可林温柔终归是不愿拂了娘亲的一片心意,谢夫人又是如此热忱,他便想,不过是去教书嘛,何况,还能见到穆念兮,去去又何妨。
“好,我答应。”他最终点头。
纪晓梅高兴极了。
为了安排玉贞与林温柔的相见,她与碧玉柔这两位母亲,可真真煞费苦心。
只因为玉贞就是不愿意成为父亲的棋子,所以,对有意助八皇子称帝的林温柔,是执意不见,而林温柔似乎也对谢玉贞无意,所以,两位母亲,只好私下谋划了这么一出戏。
至于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也只能随天意了。她们业已尽了最大的力。
“念兮,听说新夫子的年纪啊,跟我们的哥哥一样大。”玉贞一大早就跑到念兮房间里来,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念兮正在制作药丸子,房间里弥漫着草药味,见玉贞来了,便开始收拾起来。
玉贞连忙捂着鼻子,“哎呀,念兮,你一个女孩子家,成天泡在草药里,先不说你的手会变得粗糙,就连你全身,都会沾染上一股药臭味。你以后呀,可怎么嫁得出去。”
“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嫁人。我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念兮将手放在水里洗了洗,抹干,“夫子来了吗?我们且过去吧。”
二人一道儿来到老太太房间里,洛水、紫玉、绿玉、婉婉都在了,玉蓉年纪太大,要学的内容不一样,所以另有安排。
“人都齐了,好了,请夫子进来吧。”
马蹄声骤然响起。
尘埃散去,一个绝美男子,骑于马上,来到了玉阶之前。
他玉树临风,白衣胜雪,颀长的身体翩翩如蝶,旋转着下马,优雅的白衣荡起阵阵波浪,一头墨发如云如烟,整齐披下,用一紫玉扣到后面去,额前几绺碎发如海藻松软,真真是绝尘超凡。
优雅的笑容好像融化在阳光里的雪,触上便一片清凉。
“林——温——柔——”人群之中,有认得这绝美男子的人,一阵惊呼。
什么?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林温柔来了!
玉贞一怔。念兮更是吃惊极了,原来,那个一直跟踪她的林美男,就是林温柔!
“你们还不过去,见过林夫子?”老太太的声音于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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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 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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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女孩个个面带娇羞,走上前去,轻轻一揖:“学生见过林夫子。”
“请起。”林温柔轻轻一笑,伸手招呼身后的月夜,“将我给六位学生备好的见面礼,拿来吧。”
月夜点头,从包袱里取出六个精美盒子,一一分发给六个女孩。
女孩们抚摸着木盒,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们大可以打开看看。”林温柔温和说道。
众女孩便都打开,原来,盒子里装的是狼毫笔,只是,每只笔上绘了一幅图画,各不一样。
别的女孩的毛笔绘的都是珠钗锦衣,只有念兮手中的不一样,绘的却是一把青铜剑。
那青铜剑剑锋朝天,为狼毫笔平添了一抹肃杀之气,念兮抚摸之时指腹更是冰冷无比,她猜不透为何林温柔会送这么一支笔给她。
“各位姑娘,这笔上绘的图,皆是林夫子亲自所绘。意在希望各位姑娘用功念书,多多指教。”月夜古铜色的脸泛起了点点红晕,第一次站在这么多美人面前,他不紧张才怪。
墨香静静地望着月夜,他就是她的哥哥,失踪一年,原来是跟了林公子去了,她还以为她再也见不到他了,活着回来就好。
月夜也看到墨香了,眼睛眨了一下,示意等下再详细说。
因是第一次相见,老太太也要旁听。
学堂就设在春晖园的书堂,玉贞的寝室旁边。
念兮拉着玉贞的手向前走的时候,发现玉贞的手心在冒汗。
回头一看,玉贞花容憋得通红。两颊飘云,天哪,她害羞了!
不对啊,玉贞应该是不喜欢林温柔才对的呀。
念兮也不多想。
六个女孩在学堂里齐齐坐好,老太太则坐在最后面的花梨木躺椅上,膝盖上盖了条毯子,着实悠闲。
林温柔捧起一则《女训》,诵读起来:“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惑矣。夫面之不饰……”
女孩们也跟着念。
玉贞偷偷地推了念兮一下,道:“他的声音可真好听。好像马上的铃铛一样。”
念兮摇了摇头:“你不是一直很讨厌他的吗?”
“我哪有讨厌他?只是,我不想服从父亲的安排罢了。”玉贞两颊顿时浮起两片云朵。
“好了,用心念,要不然,林夫子可会骂你了。”念兮说着。就跟着念了起来。
玉贞不时地对林温柔瞟上一眼,心想,真想不到,娘亲一直想让她嫁的夫君,是这等优秀人物。
若是早知道,当初就算是见上一见。又何妨?
林温柔只是偶尔抬头,温柔的目光扫过六个女孩的脸,马上又低下。看在书本上。
一堂课下来,女孩们都不知道学到了什么,反而将林温柔上下左右看得个清清楚楚了。
林温柔将书放到包袱里,飘然离开学堂,到穆家安排的住处休息去了。
女孩们却开始八卦起来了。
婉婉说:“你们看到了没有?林公子总是朝我这边看呢。”
“你胡说吧。林公子看的是我。”紫玉不服气地撅起了嘴。
绿玉也来争一句:“不是不是都不是,林公子看的是我。”
洛水摇摇头:“你们真不害躁。祖母还在这儿呢,也不怕祖母听到。”
女孩们这才安静下来。
玉贞心神恍惚,念兮叫了半天都不应,过了好久,忽然来一句:“念兮,你说,为何谢穆两家,会安排林公子来作我们的夫子?”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管他呢,谁来还不都一样?背来背去都是那几句。”
玉贞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还在心神不定的,念兮也不知她是怎么了,不过,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呢,哪里顾得上这么多。
念兮回来找墨香,墨香却不在房间里,她于是泡了杯茶,边喝边等。可是心里的急切还是按压不住,在屋子里来回踱了起来。
“墨香的哥哥既然找到了,也许,就能知道三弟的下落了。”念兮交待过墨香的,一定要把月夜带回来问话。
好容易听到了脚步声,却是墨香一个人回来了。念兮朝墨香身后看了半天,急了,“墨香,你哥哥呢?”
“姑娘,你呀,太激动了,什么都忘了,我哥哥是男子,怎么能进到这儿来呢?”墨香一脸兴奋,一双凤目闪着灵动的光。
“瞧你高兴的,不过,你与你哥哥久别重逢,我想找的人呢,你可帮我问了没有?”念兮一拍自己的脑袋,笑道。
墨香端起茶壶,壶里的茶还是冷的,摇了摇头,念兮太关心朱世显的下落了,连茶还没有烧开都不知道。
“三姑娘,我问过我哥哥了,我哥哥说,他也不知道朱世显的下落。”
什么?念兮一怔,好像心里一下子空了,激动地抓住墨香的肩膀,摇了起来,“他一定是胡说!他一定是害怕什么!走,我亲自找他去!”
“三姑娘,这里可是侯府,你一个姑娘家,哪里能这么大大咧咧地跑去见一个外姓男子的?”墨香叹了口气,看来三姑娘真的是急傻了,要不然,才不会这样乱了方寸呢,平时的三姑娘,做每件事,可都是极谨慎的。
念兮经墨香一提醒,这才镇定下来,想了想,说:“墨香,那可不可以这样呢,我当是捧着书,去向林公子请教疑问,你哥哥不是一直在林公子身边吗?这不就能与你哥哥说几句了?这学生见夫子,应该是极正常的事吧。我想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
墨香点点头,“这个办法倒是可行。”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走。”念兮拔腿就走。
墨香连忙抱着书本,对着念兮的背影喊道:“三姑娘,别急嘛,您的书还没有带呢。”
丹勺院里,白菊开得正好,白如雪的花瓣儿在风中轻轻摇曳。林温柔一袭白衣,坐在花间,在悠悠地弹琴。
月夜立于一旁,手中捧着几个松果,大口大口地吃着。刚刚与妹妹重逢,兴奋之情跃然脸上。
忽然,有人来报:“林公子,念兮姑娘求见。”
月夜一喜,“念兮姑娘身后,是不是跟了一个端庄得体的婢女?”
那奴才点头笑道:“正是,那婢女名叫墨香,最是端庄得体,也最得老太太的心。”
月夜高兴地松果也不吃了,要留起来给妹妹吃。
林温柔眉毛微微抬了一抬,点点头,准念兮进来。
眼前,却浮现出与念兮的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时,念兮刚从山上采了草药下来,浑身脏兮兮的,全是泥巴,可她那灵动的水眸格外引人注意。
天降大雨,他只有一把伞,出现在她眼前,她就这样娇小地躲在他的庇护之下,他闻到她身上有股奇怪的香味,一种不同于别的女子脂粉味的香。
后来他才知道,她的这种香味,是药的香味。
她将自己整个人泡在草药里面,苦心钻研,才会有这样的气味。
从那时起,她的气味就在他的鼻尖挥之不去。
于是,他给她的狼毫笔,也下意识地绘了与别的女子不一样的画——青铜剑。
青铜剑,那是他随身携带的剑,也是他的爹爹送给他的剑,他一直视为至宝,哪怕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他也不会舍了这把剑。
他没想到,他竟将青铜剑画在了狼毫笔上,当成给念兮的见面礼。
想到这里,他的心略有些烦乱起来。
这时,念兮与墨香已经来到他面前了。
“见过林夫子。”念兮很得体地一揖,眼睛垂下,并没有因为过去就认识,而对他多看几眼。
她总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而他虽然喜欢安静的女孩,可她却过于安静了些。因为一般的女孩见了他,眼睛里必然会放光,绝不会像她这般,平静得像一面镜子。
他敛去好奇,柔和一笑:“快请起。念兮,你找我,有事?”
念兮将书递上,道:“学生有几处不解,故来请教夫子。”
“请讲。”他总是这样温和亲切,丝毫没有架子,念兮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目光简直温柔得要滴出水来,她心一跳,眨了眨眼睛,平静地说道:“学生不懂为何《女训》里要劝戒女子三从四德,而男子却可以肆无忌惮?”
她的目光是平静的,仇恨的,他很奇怪,她哪里来的仇恨,“你的问题很奇怪。不过,若是一定要个答案,那便是,这世间男子也断无肆无忌惮之说。只不过,君为臣纲,夫为妻纲,这本是千古定律,无可争议。”
念兮轻轻合上书本,她早就厌透了《女训》的教义,前世的经历无一不说明,夫为妻纲根本就是错误的。但是她也懒得与人争辩。她这次来,只是为了与月夜说几句话。
“多谢夫子教诲。”她很快将问题打发了,却不急着走,而是忽然转向了月夜,问道:“你便是墨香的哥哥?这可真好。我与墨香可是结拜过的金兰,你既是她的哥哥,便也是我的哥哥。”
050 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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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古铜色的脸微微一怔,连忙跪下回道:“三姑娘客气了,小的不敢当。”
墨香拉着月夜的手笑道:“哥哥,你不知道,朱玉华生前,可是我们三姑娘最好的朋友。就这样白白地被人害死了。你不知道三姑娘有多心痛。”
月夜叹了口气:“三姑娘真是重情重义,不过,小的之前的确是侍奉过朱三公子,可惜那一次追兵赶来,小的与朱三公子都受了重伤,不幸失散。后来,是林二公子救起了小的,小的事后也有寻找过朱公子,可是一直毫无音讯。”
怎么会这样?念兮双脚颤抖着,眼中湿润一片。
如果连月夜都不知道三弟在哪里,那她该何从去寻呢?
心,一下子枯竭了一般,她找不到方向。抬头望天,老天爷啊,你为何要对朱家赶尽杀绝?
林温柔双手放在琴弦上,暗中观察着念兮。
究竟朱家与这个女孩有着什么样不为人知的关系,为何念兮会这样紧张朱世显的生死?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朱世显是她的情郎呢。
林温柔的父亲在朝为太医,当年,林太医与朱太医为证明谁的医术更高,斗得那是你死我活,因为都是君子之争,两家斗完了还一起喝酒谈医,也算是朋友。后来朱太医遇害,林太医回到家之后,也对着林温柔扼腕叹惜过,说是天下终于又少了一位名医。
所以,林温柔对朱家人还是颇有好感的。
“念兮姑娘,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寻找朱世显,不过,我爹曾对我说说,朱门血案的确是一场冤案。若是哪天,我有了朱世显的消息,必然第一个告诉你,念兮姑娘就请不必担心了。”林温柔轻轻一笑,站了起来,向念兮走近,“哦,对了,忘了告诉念兮姑娘了,上回从你这儿买的松花粉。效果真的是非常地好,不过,听说城东药铺业已卖罄。姑娘若是不忙,不知哪天可以再做一些?”
念兮心情极其忧郁,强装欢笑道:“夫子想要,念兮马上让人做去。”
“那就有劳了。”
念兮然后就告辞离开了,低着头。眼神绝望,看了就让人怜惜。
林温柔不免对她的背影多望了一会儿,月夜凑过来,笑着挤挤眉:“林公子,林公子。”
直唤了两声,林温柔才听到。
“林公子不会对三姑娘因好奇而生爱吧?”月夜取笑道。
林温柔揽衣坐下。勾唇一笑:“这种黄毛丫头,我见得多了,你莫要取笑我。只不过。她的松花松,的确是好药,我拿了一包给八王爷,八王爷的病,算是好了一些了。不愧是神医哪。”
“真有这么神?”月夜一怔。“我听我妹妹说,过去的三姑娘可根本不会什么医术的。自从朱玉华死了之后。三姑娘好像就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但神奇般地,哑巴变好了,还会一手绝世医术,就连林太医,都自叹不如呢。”
“我爹的确说过,穆念兮的医术,远在他之上。这其中,一定有隐情。”林温柔越发对念兮好奇了。
手指放在琴弦上,可是弹出来的曲调,却散乱一片,好像他此时的心。
念兮回去之后,意志消沉,整夜不眠地坐在黑色曼陀罗花下,思想着寻弟对策,不免吸进去了一些曼陀罗的香味,竟昏迷了过去。幸好墨香及时看到,扶她上了榻。
第二天早上,玉贞都穿戴好了,过来叫她,她都还未醒。
“这可奇了,念兮一向是喜欢早起的,这是怎么回事。”
玉贞推门进来,在念兮榻边看了半晌。
墨香端了洗脸盆子进来,唤了几声“三姑娘”,见不答应,便上前去摇,总算将念兮摇醒了。
“几时了?”念兮打了个哈欠。
玉贞没好气地用手指戳了下她的脑门:“你自己瞧瞧,太阳升得有多高了。再不起来,就迟到了,林夫子可会骂你的。”
念兮摇摇头:“今日我不过去了,请代我向林夫子请假。”
“为何?”玉贞一怔。
“今日我得出去一趟。玉贞,你就代我向林夫子说一声嘛。”
玉贞摇了摇头:“林夫子刚来,你就要请假,你这样,要是林夫子生气了怎么办?”
“林夫子不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吧。”念兮说着,已穿好男装,随便洗了把脸,就朝焕青那儿走去。
玉贞没办法,只好自己一个人过去了。
念兮找到焕青,焕青正坐在轮椅上看书,“哥哥,你答应我,我现在想将城东药铺做大了。你要帮我。”
焕青放下书,一脸惊诧地凝视她:“之前不是你说的,我们不缺银子,只图个兴趣,为何忽然改变主意了?”
念兮眼中透出失意的光来:“之前,我以为利用一家小小的城东药铺,就可以找到朱世显,可我错了。我们现在的力量委实太小。要想找到朱世显,我们必须将城东药铺做得非常出名,并且要打出朱氏药方的招牌。只要朱氏药方足够闻名,朱世显一定会听说的,他听说了就不可能不来找我们。与其我们大海捞针般找他,不如让他主动来找我们,这样才有一线希望。”
焕青眼睛一亮,“这的确是好主意。可是,念兮,你就不怕危险吗?要知道,朱家可是因叛国罪而被抄斩的,如今,你却打出朱氏药方的招牌,你不怕皇上震怒吗?”
“我们使用朱氏药方乃是用于救人的,皇上难道会如此不讲理吗?”
说是这样说,可是念兮也知道,皇上要是讲理的话,就不会判下如此冤案了。可是,兵行险着,为了找到朱世显,她必须赌一赌。
说干就干,她与焕青坐上马车,来到城东药铺,找秦掌柜商量这件事。
“你的意思是,以后城东药铺不再叫城东药铺,叫朱氏药方?”秦掌柜一怔,城东药铺陪了他大半辈子了,可是他的一块心头肉,虽然如今已易了主,念兮也认他为义父,可他哪里闲得下心来安享晚年,如今要改成另一名号,他自然是极不情愿的。
“只怕很多人是因着城东药铺这个招牌而来,若是换了别的招牌,就怕没有这么响的名声。”不愧是生意人,秦掌柜不争不吵,试图用道理说服念兮改变主意,保住他的城东药铺。
念兮知道这是秦掌柜努力了半生得来的荣耀,等于是割了他的肉一样痛苦,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义父,请原谅,可是念兮可以保证,念兮一定会好好赡养义父,让义父颐养天年。”
“如今这家店是你的,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知道念兮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没人能改变,秦掌柜摇了摇头,站起来走到药铺里面去了。
秋风吹过,金字招牌上“城东药铺”四个大字忽然显得有些晦暗。
念兮内心不忍,问焕青:“哥哥,我这样做,是不是自私了一点?”
焕青将手放在念兮肩膀上:“念兮,哥哥相信,如果秦掌柜知道我们的苦衷,他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然后,焕青安排人手,去制作“朱氏药方”四个大招牌。
店还是原来的店,只不过,招牌变了,就好像一个人的姓变了一样,总感觉怪怪的,秦掌柜不停地抽着烟斗,想到不久的将来,京城再也看不到城东药铺,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既然念兮这一步做得这么绝,他的儿子虽然死了,可尚有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他决定,脱离念兮,前去投靠女儿。
到了傍晚,念兮与焕青带着一块金字新招牌回来的时候,却找不到秦掌柜了。
问店小二,店小二也说不知道。
秦掌柜房间里的衣物竟全都理走了。
念兮一怔,呆呆地坐在烛光里,看着渐褪的残阳之光,一点点地在沉香木地板上退去,心中颇不是滋味。
自从接手城东药铺之后,与秦掌柜虽算不上父女情深,可倒也实实在在地一起生活了一年,秦掌柜为人还不错,可她没想到,就这样将他给赶走了。
“念兮,找了一圈了,都不见义父。明日,我再去义父的女婿那儿问问看。”焕青推着轮椅进来,看念兮眼神呆滞,似有悔意,便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要难过,念兮,很多事都不能两全。既然已经决定要做了,就不要后悔。”
最懂她的人是焕青,前世如此,今生也是一样。念兮叹了口气,将脸靠在焕青的胸前,喃喃道:“哥哥,你告诉我,念兮这样做,对吗?只要你说不对,念兮马上停下来。”
焕青抚摸着她的脸蛋,正色说道:“念兮,哥哥只想告诉你,只要是你决定的事,哥哥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你去做。”
“就像当初,你无条件地支持朱玉华一样?”念兮眼睛湿了,抬眸定定地望着他。
烛光一闪,映入他的淡蓝色眼瞳里,他似有些惊异,移开了目光,忽然不敢与他的妹妹对视。
因为,此时她的目光,太像太像朱玉华。
“不要再提起玉华了。”玉华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就算是时间也无法冲淡。他转过身去,掩了万千心事,缓缓离去。
念兮忽然黯然心想,如果这一世,他们不是亲兄妹,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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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 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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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穆府的时候,一钩新月已露柳梢头。
念兮发现玉贞在她的房间里。
念兮倒了一杯水给自己喝,边喝边笑:“今日可奇了,玉贞大小姐竟在房间里等我了。我可是沾了哪辈子的光啊。”
玉贞一双琉璃美目透着哀怨,没好气地说:“你还取笑我,你不知道,今日,我可给林夫子气死了。”
“哦?这倒奇了,这天下竟还有什么人,能让玉贞大小姐生气?”念兮将杯子放在桌上,爬到床上来,一仰头就倒下了。
今天可真将她给累坏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是她一个人,秦掌柜不在了,所有的重担都交在她的肩上。
“你不知道,这林夫子有多讨厌。”玉贞哼了一声,可过了半晌,都没听到她往下说。
“到底怎么了?”念兮坐起来,呀,玉贞脸绷得红红的,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念兮可从未见玉贞这么孩子气过,扳过她的肩膀,笑道,“说呀,玉贞。要是他真敢欺负你,我一定给他好看!”
玉贞低下了头,双手放在膝盖上,美目流盼:“今日下了学堂,林夫子将我独自叫到树下,我还以为他有什么悄悄话要对我讲,谁知,竟是十句里有十一句是问你的。他问你去了何处,是不是去城东药铺了,将你啊,从上到下打听了个遍。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念兮一怔,林温柔打听她?想来,他这样的富家子,一定是平常的日子过得太无聊,对她产生了好奇罢了。
“能有什么意思,林夫子不过是闲得无聊罢了,你呀。想多了。”念兮笑着扭了下玉贞的脸蛋儿,“你呀,再想下去,可就爱上了人家了。”
“你——”玉贞腾地就脸映桃花了,“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别,别,好姐姐,饶了我吧,我再不敢说了。”念兮连忙双手护身,求饶道。
“哼。这次就饶了你,下次还敢胡说,哼。”玉贞话是这样说。可明显,双眸放光,脸颊夹桃,分明是喜欢让人这样说。
这一夜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去。后天,就要入宫赏菊了。念兮今日上完学堂。还要去老太太那儿报道。
林温柔今日委托了宫中的段嬷嬷过来,教习六位女孩宫中的礼仪。
“对了,就是这样。这腰板子呀,就是要这样直直的。跟这千年古松一年儿。”段嬷嬷看着玉贞甩着双手绢儿,在长条凳子上走直线,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京城第一名媛,谢姑娘这走路哪,就与你们几个不同。这就叫差距。”
一席话。说得婉婉她们脸红不已,眼中怀着妒忌,恨不得玉贞从凳子上摔下来才好。
玉贞走了后,轮到婉婉她们,最后是念兮。
念兮走得不算好。也不算差。
前世的时候,她就会走一种叫做“腾云步”。这是娘亲在她出嫁前教她的。
娘亲说,女孩子练习走步子,不一定就为了别人看,这步子走得好,血液流畅,身体自然就好,这为的是自己。
虽然她如果要使出“腾云步”的绝活,一定会比玉贞好看,可她不想让自己太过于出头。这走路嘛,并不为的是别人看。
很快,在段嬷嬷的教习下,一些宫中礼仪女孩们全都会了。虽然这次不是每一个都要入宫,可穆家的女孩子,生出来,就是为了成为一枚棋子,入宫攀龙附凤,迟早都是要练的。
练了一会儿,段嬷嬷下令先休息一会儿,很快,侍女们上前来,给六位女孩各人盘中,备了一份水果。
然后,段嬷嬷坐在小竹凳上,看她们如何吃水果。
洛水、紫玉、绿玉她们,都是各人各拿了一份竹签,插上,一小块一小块地放入嘴里,慢慢咬食。而婉婉却直接用手抓了一块。
“饿都饿死了,还顾得上什么礼仪!”婉婉狼吞虎咽起来。
段嬷嬷在一侧直摇头,这在宫里,要是这样吃东西,十之**会被视为怪物呢。
可是,婉婉这样的“豪放”却吸引了躲在花丛中偷看的月夜。
月夜古铜色的脸,浮起了笑容来。
“真是个可爱的姑娘。”月夜边看,边随手挖了块草根,塞到嘴里吃起来。吃的动作特别像婉婉。
而玉贞,吃东西的动作自然是特别地优雅,长袖轻轻一掩,那食物就放入口中了,白齿细咬,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就吃完了,那抹含羞娇态,连女孩见了都要爱上,难怪会被称之为“京城第一名媛”。
这时,段嬷嬷将目光投到念兮身上。
只见念兮不急着要吃,而是从随身携带的荷包内,取出一种她没见过的药丸,加入到水果里面去,搅拌了一下,然后再用竹签插了吃起来。
直吃得口齿生津,直教看的人都流口水。
“念兮姑娘,你往水果里放的是什么呀?”段嬷嬷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哦,这个呀,叫调香油,放一颗在汤里,立马就融化了,可以让食物变得更加香甜可口。来,嬷嬷也尝尝。”
段嬷嬷也学念兮的样子,放了一颗在水果汤里,哇,真真是好吃啊。
“念兮姑娘可真真好本事。”段嬷嬷夸奖道。
念兮却不想在段嬷嬷面前,表现得太过了些,有时候,装傻些,事情就少一些。前世的时候,她娘为了不让她入宫,也让她事事装傻,掩去了一身的本事。所以后来,她连入宫第一关都没通过,这就省去了很多事儿了。
可她是个喜欢生活的女子,到底还是在段嬷嬷面前表现了一些本事。段嬷嬷当下就想到,念兮这样的女孩,凡事不强出头,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做事有分寸,更重要的是。有着一身深藏不露的本事,王皇后可是最喜欢的。
看着段嬷嬷不时向她投来的、含意深长的目光,念兮有些后悔,刚才干吗要使用什么调香丸。
只是念兮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还有一双玩味的眼睛,在看着她。
那是坐在花间弹琴的林温柔。
他斜睨凤目,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一眨不眨地望着念兮,对这个女孩越来越加深的好奇。竟让他的心,越发地烦乱起来。
女孩们个个都很聪明,很快。宫中的礼仪就大致学会了,紫玉与绿玉年纪还小,虽然还没有完全掌握,倒也不急,然后。老太太请段嬷嬷一起用膳。今日的课也算是授完。
“玉贞,你陪我去向林夫子道歉好吗?昨日匆匆请假,也不知他生气了没有。”念兮看到隐在花间的林温柔,认为应该亲自去请假,才对得起他多次的帮助。
玉贞竟想都没想地点点头了,还从怀中捧出一面小镜子。整了个妆容才说:“走,我们去吧。”
槐花开得正好,丝丝香气袭入鼻内。让琴声也变得更加梦幻。
“林夫子,念兮特向夫子请罪来了。昨日一时忽然,未来得及亲自向夫子请假。还请夫子恕罪。”念兮诚诚恳恳地揖了半腰礼。
林温柔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继续抚琴,念兮与玉贞两个非常尴尬地站着。
直到一曲弹完了。他才站了起来,走到念兮的跟前。眉毛一挑:“昨日可是去城东药铺了?”
呀,他还真爱管闲事,她去哪里,好像不是他一个夫子该管的范畴之内吧,不过,念兮还是回答道:“是的,夫子。”
“我听说,你因为城东药铺要改招牌一事,与秦掌柜翻脸了?”他不动声色地说。
微风吹过,槐花轻轻扬扬地飞了起来。
她抬头,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眼中腾起一片轻盈的雾气,看不透他想干什么。
“夫子,您在盯梢我?”念兮压住怒气,昨日刚刚发生的事,林温柔就已经知道了,不是盯梢,是什么?
他却转过身去,看着一地的落花,悠悠地道:“如果你因为秦掌柜的离开,药铺里缺少人手,我倒是可以帮帮你。”
她一怔,他这是干什么?帮她?他与她萍水相逢,凭什么三番四次地帮她?
玉贞的目光朝她射过来,似乎在问,你与林温柔之间,有着什么样的感情?
念兮脸红到脖子根,连忙揖了揖:“多谢夫子的关心。若是夫子没什么旁的事,念兮先行告退了。”
连忙拉着玉贞就走。
林温柔凝视着念兮的背影,双手负后,在槐树下走了两圈,才回到房间里去。
“念兮,林夫子好像很关心你呢,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你。”玉贞拉着念兮的衣角,哀怨地说,“他该不会是,喜欢上你了吧?”
“别胡说,不可能的事。”念兮似乎看出玉贞的担心,笑着安慰他,“他怎么会喜欢我呢?他只不过故意与我接近,为的是接近你。”
玉贞不敢相信地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与你站在一起,简直是丑小鸭跟白天鹅站一起,你说,正常的男人,是喜欢你还是喜欢我?”
玉贞想了想,倒也是,念兮不论从家世、容貌、气质、礼教上,都比她略逊一筹,于是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而这时,墨香忽然匆匆奔入房内:“三姑娘,不好了,洛水小姐忽然一病不起,老太太可急了,明日洛水小姐可是要跟三姑娘一起入宫赏菊的,这可怎么办?”
念兮一怔:“走,我们且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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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章节会比较激烈哦,哈哈
052 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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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房嫡长女洛水歪躺在小花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一张小脸苍白如纸,郑氏坐在床边哭个不停:“洛水,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娘亲啊。你快起来,跟娘亲说句话呀。”
屋子里站了不少婢女,个个都沮丧着脸。
老太太派了张妈妈过来,南宫氏早早就在了。
郑氏心里不舒服,拉着南宫氏埋怨个不停:“母亲就是偏心,当年婉婉得了病,日夜不舍地留在榻前看着,也不吃饭,也不睡觉。今日我家洛水病得不省人事,母亲只派了张妈妈过来问。问的还是明日能不能入宫的事。”
张妈妈听了,尴尬地笑道:“四夫人误会了,老太太可是一听姑娘病了,就着老奴过来了。老太太近来也是身子不好,本来也是说要来的。”
这时,念兮与玉贞赶到了。
郑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念兮,你来了便好。洛水忽然发病,也不知怎的。手脚冰凉,昏迷不醒。”
“四婶娘别急,我来看看。”念兮马上按住洛水的脉搏,看了看,完了,脉搏跳得时快时慢,手指没有温度。
再看看她的眼瞳,并无扩散迹象。
“怎么了?念兮?”郑氏见念兮一脸愁容,急了。
念兮摇摇头:“大病倒是没有,只不过,误食了一种迷药,只怕最早也要到明日晚上才能醒过来。”
“迷药?”郑氏急了,“洛水如何会吃了迷药?来人!”
郑氏拿出当家主母的威严来,叫来了扶侍洛水的两个小婢女,“你们今日可给小姐吃了什么了?”
“没有啊,夫人。”婢女们个个诚惶诚恐,“小姐除了一日三餐,什么都没有吃啊。”
其中一个婢女似是想起了什么。说:“不过,小姐今日偶然听到墙外有人卖空心糖,小姐想吃,便让奴婢出去买了。”
“空心糖?那糖现在还有吗?”念兮似是抓住了一个疑点。
“还有,小姐吃了三四颗,还有十来颗。”那婢女马上去拿。
念兮一看,是一粒粒的圆糖,初看与其它的糖没有两样,可掐断后,糖中间倒出了一些白色粉末。
“是了。一定就是这些白色粉末迷晕了洛水。”念兮对郑氏说。
“这是什么?”众人一怔。
念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我从未见过,也找不到解药。”
“这可怎么办?洛水岂不是要等到明晚才能醒了?”郑氏急了,“这入宫只怕是要耽搁了。”
念兮叹了口气。“幸好没有大碍。只是以后,断不能吃这些没来头的东西了。只怕是有人故意在墙外叫卖,想借机陷害,也未可知。”
郑氏见说,眼睛就如虎视一样。亮堂堂起来,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一定是有人故意的。不然,哪能这么巧,正好在洛水的院墙外叫卖的?”
念兮将那些白色粉末用草纸包了,带回去,可是研究了半天。还是弄不明白这是什么。
玉贞说:“洛水不能去了,紫玉与绿玉两个又太小,而玉蓉又生了重病。只怕明天陪你一起入宫的,只能是婉婉了。”
话音刚落,墨香就过来传话了:“三姑娘,老太太让您过去一趟,说是交待明日入宫的事宜。”
玉贞问:“老太太还叫了谁去?”
“也让二姑娘过去了。”
“婉婉也被祖母叫去了?”念兮叹了口气。看着玉贞说,“你猜对了。这次洛水这么一晕迷,婉婉可是捡了大便宜了。”
念兮与婉婉一同见过了老太太,老太太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点点头,赏给她们一人一副头面,一对玉手镯,“你们今日务必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段嬷嬷会过来接你们的。你们切记,姐妹们一定要和睦,你们可是代表着穆家,万不可让人笑话了去。”
“是,祖母。”念兮与婉婉对视了一眼,目光中各有深意。
念兮回房不久,婉婉就来见她。
“看二姑娘那样子,似乎是失了过去的嚣张,三姑娘见还是不见?”墨香问。
“让她进来吧,我正有问题要问她呢。”
洛水忽然被迷晕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婉婉,不是婉婉干的还会是谁?可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这究竟是什么迷药?为什么她查遍了药草大全,都不见这种药?
“婉婉来看三妹妹了,向三妹妹请安。”婉婉笑着掀帘走进来,对着念兮就是深深一揖。
念兮冷笑道:“今日二姐姐总算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这庶女嘛就得有庶女的样子。”字字带着刺,想戳得婉婉生气。
谁知婉婉偏偏不生气,笑道:“三妹妹教训得是,婉婉过去委实不识抬举。请三妹妹看在陈姨娘业已被打入偏院的份上,可怜婉婉,能帮着提扶一下婉婉。”
真是可笑,婉婉假意与她和好,心里是打的什么主意,她岂会不知?这种笑里藏刀的伎俩,根本不难识破。
“哦,既然二姐姐知道便好。”念兮也不与她客气,也不请她坐,也不让她喝茶。
婉婉却不恼,从袖中捧出一个盒子,递给念兮:“这是陈姨娘留给婉婉的珍珠粉,妹妹一直珍藏着,舍不得用。明日就要入宫了,所以,婉婉便交出来送给妹妹。婉婉只是庶女,如何能用这么好的珍珠粉?妹妹身份高贵,又长得漂亮,用上这珍珠粉,这皮肤,一定艳压群芳。”
珍珠粉,可是太后皇后才能用的好东西,就连一般的嫔妃都只用玉簪粉,不是平常人可以用的。陈氏倒好,定是穆守成从宫中得来的赏赐,送红陈氏的。
这样好的东西,婉婉怎么会送给她呢?
念兮不敢接了,笑道:“既是好东西,那二姐姐与妹妹一块儿用。”
婉婉笑道:“妹妹莫非怕我在珍珠粉里掺了什么坏东西不成?妹妹若是不信,那我先用给妹妹看。”
说着,打开盒盖,用棉花球轻轻掸了一些揉在脸上,顿时,脸若抹脂,肤白似雪,美丽了何止一分!
于是念兮便笑着收下了,可她还是不愿意马上就用,婉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不过,马上就用笑容敛去了。
“姐姐的好意,妹妹已是收下了。不过,姐姐是否也能同妹妹说句实话?姐姐给洛水堂姐吃下的迷药,究竟是什么?”
婉婉一怔,看到念兮眼中闪着的犀利,心虚地笑道:“妹妹说笑吧,什么迷药?我也是才知道洛水的事,也为她而心痛不已。可这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瞧她,伪装得多好啊,可是念兮猜到这迷药,一定不是婉婉想出来的。婉婉可没有这个本事。
这天下,只有一个人的医术,能与她对抗——朱青妍!
“妹妹只是奉劝姐姐一句,姐姐到底是穆家的庶女,这能不能嫁个好郎君,还是穆家说了算的,并不是姐姐与朱青妍有多好,有多走得近,就可以由朱青妍包了姐姐的一生的。”念兮说到后来,语气已是很重了。
婉婉吓出一身冷汗来,她断想不到,念兮竟猜到了一切,也说中了她的心事。
念兮拉住了婉婉的手,开始挑拨离间:“姐姐回去好好想一想,究竟是帮助朱青妍,姐姐得到的利益多呢?还是好好在穆府上呆着,帮助大姐姐与我,得到的多?姐姐是聪明人,且自去衡量。”
婉婉摸了摸额头,再不敢与念兮的眼睛对视,笑着挣开了念兮的手,道:“妹妹的意思,姐姐可是一点儿都听不懂。时候不早了,姐姐也不打扰妹妹休息了,告辞先。”
马上逃走了。
念兮望着婉婉的背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最后,幻化为一张怒脸。
她最大的敌人,是朱青妍与杨明曦!至于婉婉,她不介意先拉拢她。
婉婉回去之后,惊得将屋门全都关上。念兮要不是有一双千里眼,怎么会知道,她这个迷药,是从朱青妍那儿拿来的!
原来,几日之前,她偷偷与朱青妍见了面,并向她诉苦。还是朱青妍拿出了一包迷药,教她怎么将迷药藏到糖心里面,怎么骗洛水吃下,并告诉她:“这个药叫苯丙胺类,这个时代还没有的。你放心,就算穆念兮的医术再厉害,她也找不到这种迷药的解药,只能等着穆洛水自行醒来。”
朱青妍穿越之前曾是一家大型医药公司的药剂师,因利用职务之便,在药里掺入了有毒物质而被刑事处罚,最后她不甘监狱受辱,自尽而死,魂穿到了大楚国。所以,她对二十一世纪的药品,是很懂的。
朱青妍同时也在珍珠粉里放了重金属,只要念兮抹在脸上,一定会出现小黑点,明天入宫定然会出丑。可惜,念兮太聪明,没有用,只是白白浪费了她的珍珠粉!
“哼,想离间我与青妍姐姐,门都没有!”婉婉打开窗,对着天上月,晃了晃拳头说道。
段嬷嬷在鸡叫的时候,就等在穆府上了。
玉贞与念兮,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坐上了车,婉婉随后就到了。
“婉婉见过三妹妹,谢姑娘。”婉婉很有礼貌地揖了一揖,做足了庶女礼,这才上了车。
053 菊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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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贞穿的是镂花牡丹月华裙,碧荷映月披肩,盘了半月髻,佩着金玉钗。婉婉更是亮丽,遍体紫金,穿的是凤凰迎日百褶裙,外罩粉桃连枝马甲,梳的是百鸟朝凤髻,金步摇戴得脖子都发酸。这服饰之艳丽,直接压倒了玉贞。当下,玉贞心里便不太舒服。
毕竟,玉贞是嫡女,婉婉只是庶女,玉贞是京城第一名媛,婉婉名不见经传,她才应该是今日的主角。
念兮只穿了素白色的雪纺长锦衣,裙摆拖地很长,下裙用桃红丝线绣了怒放的梅花,发式简单挽起,斜插一只木兰簪子,典雅朴素,那双低垂的水眸,更是一泻芳华。
“真真是三个玉人儿。”段嬷嬷看得眼睛眯成一条线,直接就想起了自己的陈年旧事,“想当年啊,嬷嬷年轻的时候哪,也像你们这么好看。可是如今哪,你瞧瞧,手伸出来,像树皮一样。哪像你们哪,个个嫩得像根葱一样。”
三个女孩同时低头轻笑了一下,念兮道:“嬷嬷您谦虚了,您可是一点也不老的。”
“是吗?今年抹了太后赏赐的珍珠粉,所以才显得年轻了吧。”女人都是喜欢被人夸的,哪怕是上了年纪的段嬷嬷也不例外。
“嬷嬷,您试试这款面膜。”婉婉不失时机地向嬷嬷示好,掏出了她的绝活,“只要在脸上贴一贴,皱纹啊,豆子啊,黑斑啊,马上就没了。”
谁知段嬷嬷登时一怒,“哦?我脸上有皱纹?有豆子?有黑斑?哼!”
婉婉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只好收起了面膜。
念兮暗自好笑,用低得只有玉贞与婉婉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姐姐,你见过将马屁拍到马腿上吗?”
玉贞也笑了。婉婉羞得面红耳赤,再不敢多言了。
很快,巍峨的皇宫就到了。马车在大红宫门前停下,一排宫差走上来,扶出念兮一行三人下车,踩在早就铺好的红地毯了。
一行人进入,宫墙层层叠叠,好像一个笼子,如此突兀得让人窒息。念兮心想,她要是当真入了宫。被关在这儿,一定会被憋出病来的。
“贵妃娘娘有旨,来宾皆在菊园外的游亭等候。”小太监出来报告着。
这时。念兮才看到,早有不少的轿子,候在了亭子那儿了。菊园的大门还关着。一排的兵士在守卫着。可是,还是可见一簇簇的缤纷从门缝里漏了出来。
美好的事物,总是关不住的。
“念兮。快看,亭子里的是林夫人与林小姐呢。”玉贞用胳膊推了推念兮。
碧绿湖边的亭子,果然停了两抬玉轿,一个打扮端庄的妇人,正与一年纪十二三岁的女孩说着什么。那妇人穿着棕黄色襦裙,头上戴着金铸的冠帽。念兮认出这帽子,这是诰命夫人专用的冠帽。
早就听说,林温柔的娘亲碧玉柔聪明美丽。林温柔过去在战场上杀敌时,碧玉柔也不甘示弱,匹马单枪亲自上战场帮助她儿子,母子俩一时传为佳话,就连敌军都闻风丧胆。故此。皇上特封碧玉柔为三品诰命夫人,以示尊重。
“那我们理应去打声招呼。”婉婉说。
念兮迟疑了一下。见林小姐一直朝玉贞看过去,心想,玉贞是碧玉柔看上的未来儿媳,只怕她们此时议论的,也是玉贞。她还是不过去了吧。
“你们去,我不去了。”念兮其实呆在这儿,为的是等另一个人。
那人便是四皇子楚傲天。
上回,他拿了五香丸去治他母妃的眼疾,承诺过要帮她找朱世显的。可是后来,他好像失踪了一样,金陵客栈也找不到他了。只有在今日的菊会,才能看到他。
玉贞与婉婉与林氏母女谈得很开心,一时忘了念兮了。直到另一个大家闺秀接近念兮。
“你就是穆念兮吧?我知道你,上回,你用你的医术救回了你的大姐姐,你可真厉害啊。”那女孩一双吊梢目,柳叶眉,薄而翘的嘴唇,看上去很刻薄泼辣的样子。
念兮轻轻一笑:“谬赞了,只是运气而已。”一面继续抬头看来宾的方向。
“等人?”那女孩似乎有意要与念兮套好,念兮不理她,她依旧说个不停,“我猜猜,穆姑娘一定等的是林公子吧。我们这些女孩子啊,都爱等林公子。林公子可真是完美之典范啊。”
“是吗?”念兮随口应了句。
“我叫南宫柔云。你忘了吧?小时候,我们还一起玩过吊绳呢。”
南宫柔云?念兮细望了她一眼,那眉眼,长得与南宫氏确有几分相像。
“不好意思,我自从一年前,昏迷了三天三夜,很多儿时的记忆便全消失了。对了,你一定是大伯母的什么人。”念兮不好意思地说。
“你的大伯母,就是我的姨母啊。”南宫柔云揭开了谜底。
原来如此,“原来是柔云表姐啊,想起来了。”念兮装出想起来的样子。
见念兮想起她了,南宫柔云很高兴,凑近她说:“你离谢玉贞可得远一点。谢玉贞这个人,我们京城的女孩子都不喜欢她。她太清高,太孤傲,男人们都喜欢她,可我们女孩们都讨厌她。”
念兮不以为然,南宫柔云急了,继续说道:“你可别不信,不管是京城的哪场宴会,谢玉贞都不会跟我们玩儿。她自有男人们众星拱月般的围着她。”
“这话可不能乱说,可有损女孩子的名节的。”念兮忍不住帮玉贞说了句公道话。
南宫柔云直叹气:“你连表姐的话也不听了。表姐也是为了你好。京城的人都说,谢玉贞与林温柔是天作之合,我才不信呢。我看林公子根本不喜欢她,要不然,为什么不上门提亲去?林公子是何等人物,凭什么要看上她呀。”
这女孩子太出名了,难免会让人妒忌。念兮现在才明白了,玉贞的敌人比她多。
念兮不想再听下去,趁机打断了她的话:“婉婉是我二姐姐,她好像叫我了,我去去便来。”
可刚刚迈开两步,就看到两行兵士如水般涌来,列成整齐两列,一台金轿子被抬了进来。
“快看,是信阳侯来了。”南宫柔云又是一声尖叫。
念兮的眼底顿时升起一股仇恨的火焰。
杨明曦今日怎么会来!
不是说,今日来的都是未婚的男女吗?
这时。玉贞与婉婉也回到念兮身边了。
“信阳候这次不止是他一个人来,还带来了信阳候夫人呢。”婉婉看着念兮,故意示威般地讲着。“信阳候想带上他的夫人,好提高夫人的威信呢。”
信阳侯夫人?
念兮更是一怔,是谁?难道是朱青妍?
念兮后来一直有打听杨明曦的消息,只因朱玉华死去不到两年,杨明曦不敢马上揭穿自己始乱终弃的真面目。迟迟不敢立朱青妍为正室。所以,杨明曦夫人一职,一直是悬空着的。
可是,婉婉口中的信阳侯夫人,是怎么回事?
南宫柔云似乎是见不得有女人比她过得好,说:“哪里是什么信阳侯夫人。不过是信阳侯的一个妾室。信阳侯这次也真是的,怎么将朱姨娘也带到这么正式的场合了?”
原来,真的是朱青妍!
大楚国。妾室是不能被带到正式场合的,最多也是跟随正室夫人一起出席,可也要给正室端茶倒水。
要不然,男人就会被人看不起的。
杨明曦竟愚蠢得将朱青妍带出来,看来。他急着想立朱青妍为正室了,又或者说。朱青妍催得他很急了。
想到马上就要跟朱青妍见面了,念兮衣袖里的拳头,忽然握得很紧,连指节都变得发白。
很快,轿子停了下来,杨明曦先下了轿,还是那张绝美的脸,只是,染了不少风霜,还有了深深的黑眼圈。看来,他与朱青妍,过得并不幸福。要不然,又怎么会疲态尽显?
珠帘一掀,朱青妍下来了。杨明曦伸出手来,拉住了她。朱青妍娇美一笑,滑进了杨明曦的怀里。
与记忆中的一样,还是一身淡紫色对襟高领襦裙,衣上缀着金线打成的蝴蝶结,一头乌黑的盘发,细致地绕在小巧的头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总是无辜地扑闪扑闪,任谁见了,都会我见犹怜。
朱青妍,长得不算是最美丽的,可那温柔的眼中透出来的犀利,霸道,与深深的占有欲,再加上无法捉摸的心机,却显示出了她独特的气质,好像一盆黑暗里的曼陀罗,闻一闻她的香味,就要进入她布下的局里。
杨明曦竟当众与她卿卿我我,虽然他的眼中有着淡淡的不耐烦。他只怕一直琢磨不透,为何过去温柔似水的朱青妍,在朱玉华死后,竟变得如此任性与霸道?
不但要求他只有她一个女人,还要查遍她不在他身边的每个时辰都在干什么,他越来越无法忍受她无限扩大的占有欲。
可是,当他想发怒的时候,她又用哭泣换来了他的同情。杨明曦不是一个可以拒绝女人眼泪的男人。一旦朱青妍一哭,他又缴械投降了,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念兮想起杨明曦在她死前曾说,当年朱青妍的生母被朱玉华的生母害死。
其实,这分明就是造谣中伤。她与朱青妍都很清楚,当年是朱青妍的生母设计想加害纪碧瑶,被爹爹发现了,是爹爹处死了朱青妍的生母,当时,纪碧瑶还傻傻地帮她求情。
后来,朱玉华一直感觉内心有愧,所以,对朱青妍特别疼爱,谁知,朱青妍一直怀恨在心,早视她为仇人了。她却将她当成一个好妹妹。
幸好,前世那个可笑愚蠢的自己,总算是过去了。
“见过信阳侯,朱姐姐。”婉婉主动上前打招呼,朱青妍点了点头,杨明曦温柔一笑:“婉婉,今日你可真好看。”
朱青妍眉毛皱了一下,冷笑道:“婉婉,你今日穿的可真不得体。你瞧瞧,你家的嫡妹穿得这么素净,你却穿得红红绿绿的,可真是尊卑不分。”
婉婉没想到朱青妍当众会让她难堪,一时愣在了那里。
念兮站在风中的身体直颤抖,她真想上前,一刀杀了这对狗男女。时间已冲淡了当初的爱恨,她甚至认为,就算是为他们生气也不值得。
“我们穆家姐妹可是极相亲相爱的,请朱姨娘不要离间我们哦。”念兮上前几步。忽然拉住了婉婉的手,毒辣的目光射向了朱青妍,一点也不客气地说。
朱青妍这时才将目光转到念兮身上来。
她冷笑一声。原来打败杨明曦、救走穆玉蓉的就是这么一个黄毛丫头,这丫头只怕胸部还没发育全吧,凭什么与她斗。
“哦?你一定就是念兮姑娘吧。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啊。”朱青妍对着念兮。笑着伸出手来。
这个手,念兮没有握,反而冷冷地扫向杨明曦:“信阳侯,莫非是京都没有女人了?还是信阳侯娶不到贤妻了。怎么将姨娘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都带出来了?不怕吓走了贵妃娘娘吗?”
杨明曦怔怔地凝视念兮。这是他们第二次相见,念兮比一年前长大了一些。只是与上一次同样地,他感觉得到从她眼中射过来的,比刀剑还锋利的目光。
朱青妍真想不到。念兮会这样明显地将剑锋指向她,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她自认她与念兮是无冤无仇的。本想拉拢念兮,可是。念兮根本就不给她机会。
当然不会给你机会,贱人!念兮在心里恨恨地想,你越是想做正室,我越是要让你没脸回去!看你怎么做正室!
果然,念兮这一番话之后,所有人都朝朱青妍与杨明曦两个人看过来,甚至还有人窃窃私语:“你瞧瞧,信阳侯竟事事听从一个姨娘的话。一点也不像他单独时英明决断的样子。”
“之前有谣言说他是宠妾灭妻,不会是真的吧?”
“也不知杨公子哪里犯糊涂了,怎么将一个姨娘带过来。也不怕大家笑话。”
“只怕是朱姨娘一哭二闹三上吊给逼来的。”
……
议论声不绝于耳,杨明曦搁不下脸皮子,狠狠瞪了朱青妍一眼,压着嗓音道:“你还不快进轿子?”
朱青妍只好忍气进了轿子。
忽然太监一声吆喝:“长平公主驾到……”
众人马上跪下,朱青妍也从轿子里走出来,跪下。
只见走来一个身材略胖的可爱女子,一身锦袍,头戴珠冠,一看便知身份非凡。
她便是长平公主楚昭儿。
楚昭儿一看到杨明曦,脸上便浮起了少女怀春的娇羞的笑,跑到杨明曦面前,“杨郎,你近来可好?上回一起骑马,摔伤了手,可好些了么?”
边说边要去摸杨明曦的手。
杨明曦看了朱青妍一眼,连忙将手闪到身后去,尴尬一笑:“有劳公主挂心了。末将已经好了。”
朱青妍当场就黑了脸。
楚昭儿还是一脸关心:“我这有一瓶金创药,你拿去吧。等你伤好了,我们再一起骑马。”
旁边的小太监也跟着附合:“公主可喜欢与侯爷骑马儿了。”
楚昭儿脸一红,杨明曦听了也极得意,公主这么高贵的人,都被他俘虏了。可是朱青妍眼中射出杀气来。她恨不得马上杀了这个长平公主。
杨明曦却一点也没感觉到朱青妍的不悦,与公主说个不停。
念兮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心想,朱青妍在杨明曦身边,是越来越露出本性了,只怕杨明曦迟早有一日,会厌倦了她,甚至都不用等她动手。
这时,太监吆喝:“谢贵妃驾到——四王爷驾到——十八皇子驾到——长平公主驾到——”
众人纷纷跪下。
只见华丽的一行车轿开了过来,在菊园门前停下,谢玲,楚傲天,十八皇子,先后走下来,“平身。”
然后,谢贵妃宣布:“入宴。”
菊园里。很多达官贵人的儿子,都已在内了,甚至念兮还在人群中,发现了林温柔。
他是这样地引人注意,不管在哪里,都能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只见他正拉着谢萧音的手,在说着什么,忽然侧过脸来,看到了念兮。
四目相对,念兮惊了一惊。连忙转开目光。
玉贞却在一边激动地说了:“念兮,快看,我哥哥与林夫子也在呢。”
很快。男女分坐一排,相对坐好了,中间隔着一大片空地。谢贵妃因为是主持,便坐在中间的座位上,十八皇子还只有五岁。是谢贵妃的皇子,所以呆在谢贵妃的身边。
“承蒙大家赏脸参加皇宫的赏菊会。这些菊花,全是各国的贡品,品种齐全,婀娜多姿,让我们一边喝酒。一边吟诗,一边赏花,好祝我们大楚国皇运一万年!”谢贵妃已不复一年前的生疏。对于这种宴会,应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是一清二楚,应付自如。
众人鼓起掌来。四皇子楚傲天举起杯来,“来。大家先干一杯!”
一杯喝过了,念兮舔了舔嘴唇,这皇宫里的酒也比一般的好喝,简直好比是仙宫玉液琼浆。
“今日大家高兴,且让我为大家舞剑!”楚傲天走出席位,抽出剑来。
剑直舞得落叶横飘,楚傲天脸上长长的剑疤映在阳光里,还是很吓人。不过,如果没有了这道剑疤,楚傲天倒也不失为一美男子。
楚傲天舞完了剑,回座。然后是歌舞管乐。
这时,楚傲天朝念兮看了过来。
念兮也远远地盯着他看,那眼神似乎在问,“你找到朱世显了吗?”
楚傲天冷冷地移开了目光。
这让念兮很愤怒。恨不得宴席快些散去,她好找楚傲天单独说话。
在优雅的音乐里,谢贵妃笑道:“诸位,菊花开得正好,今日我们且做个游戏。”
然后,让十八皇子站起来,说:“皇儿最近思想忧郁,好久没有笑过了,你们谁能让皇儿重展笑颜,本宫便赏她洞庭龙珠一颗。”
满座皆唏嘘一片。玉贞也喃喃道:“这洞庭龙珠可是举世无双的珍宝啊,是姐姐当初入宫时,娘亲给姐姐的,想不到姐姐为了儿子笑一笑,连娘亲的东西都不要了。”
很快,很多人都来试运气。可是都失败了。十八皇子不但不笑,反而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撕了起来。
婉婉上前来,拿了一颗糖给十八皇子,可是十八皇子随手就将糖扔了。
婉婉哄道:“乖,这颗糖是姐姐亲自做的,你尝了就一定会笑。”
可是十八皇子不耐烦地说:“走开,丑八怪。”
没成功,反而被奚落了一番,婉婉很生气,可也无可奈何,只好下去了。
念兮对玉贞说:“要不你也上去试试?你很温柔美丽,又是十八皇子的姨母,说不定你一上去,他就不闹了。”
玉贞摇摇头:“我早试过了,这孩子可不比一般的人,捣蛋得很,他是故意不让人好过的。”
念兮叹了口气,这洞庭龙珠要是到手了,可代表着家族名誉,老太太不是一天到晚念叨着,要为穆家争光吗?这次就是个机会。
“你们还有谁上来试一试?这洞庭龙珠,可是谢家的传家宝,只此一颗哦。”谢贵妃其实早就料到,不会有人能让十八皇子笑的,她这样说,只不过是想炫耀自己的钱与权。
“让妾身一试。”朱青妍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一怔,杨明曦拉住了她的手:“青妍,你能行吗?”
“如何就不能了呢?我一定帮你夺得这块珍宝来!”朱青妍用衣袖挡着脸,仪态万千地一笑,顿时,在座的很多男子的心,都颤了一颤。
虽为人妇多年,可十八岁的朱青妍,还是娇美如花,一举一动,都伪装得非常好,牵动着男人的魂。
然后,朱青妍走到十八皇子面前,摸了摸他的龙头,忽然,玉手迅速往他腋下一伸,挠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朱青妍自己倒笑了起来,可抬头看十八皇子,十八皇子正懵懂地看着她,嘴角下扯,一脸痛苦的样子,好像根本不知道朱青妍在干什么。
众人哄堂大学。笑的不是十八皇子,而是朱青妍,最尴尬的要数杨明曦,他不能理解了,朱青妍平日里聪明得很,今日怎么竟是出丑!
“快下来!”杨明曦生气了。男人最不能丢的是面子,可是朱青妍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他的面子踩在脚下!
054 深宫锁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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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众人的哄笑,朱青妍急了,细白的牙齿于红唇上轻咬,嘀咕道:“怎么还不笑?”
谁知,十八皇子被她掐得疼了,嘴巴一扁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打开了她的手,嘟囔了一句:“走开,丑八怪。”
满座发出一阵哄笑。早有宫女上前来,拉开了十八皇子。
谢贵妃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白了杨明曦一眼,杨明曦亲自上前,拉走了朱青妍。
“你丢脸都丢够了!”他忍不住给她脸色看。
谢贵妃这次并没有请杨明曦的,是杨明曦自己要求过来。谢贵妃万万想不到,杨明曦会带了一个小妾过来。她本来也是不高兴的。这会儿,朱青妍又闹了这么大的笑话,她的面子更是无从搁置,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现场的气氛有些紧张起来,还是楚傲天率先打破了僵局:“可还有人要试的没有?不然,贵妃娘娘就要收起这颗绝世无双的洞庭明珠了。”
话音刚落,念兮站了起来,揖道:“妾身愿意一试。”
楚傲天的眼梢一厉,毫不客气地说:“这可不是小孩子玩游戏的地方。”
念兮听了一点也不生气,大大方方地揖了揖:“是不是游戏,等下王爷就知道了。”
林温柔与谢萧音都朝念兮看去,谢萧音笑道:“林兄,这丫头嫌丑出得还不够,硬要将穆家的名声给出没了。”
林温柔笑而不答,手指在白玉瓷杯上抚摸着,若有所思。
念兮的毛遂自荐让谢贵妃很惊喜,一年前。念兮从容的举止、神奇的医术就已在谢贵妃心中,留下极好的印象。此番重见,念兮较过去更为从容,不觉欣喜道:“念兮,本宫相信你。”
“多谢贵妃娘娘。”
念兮然后走到十八皇子跟前。
十八皇子已有些疲倦了,将衣服撕成一条条碎片,还意犹未尽,扯住念兮的衣裳也要撕。
念兮轻轻一闪,避开了。
“母妃,我要她的衣裳。”十八皇子指着念兮对谢贵妃说。
谢贵妃正想说什么。念兮忽然上前一步,一把将十八皇子拉了过来,怒目圆睁。装出吓人的鬼脸,厉声说道:“你想要我的衣裳!好!那用你的腰带来换吧!”话还没说完,手就已伸到了十八皇子的腰带上。
众人都一怔,天哪,念兮胆子也太大了吧。竟敢对十八皇子这么大声说话!还想解他的腰带!
谁人不知。十八皇子可是谢贵妃的心头肉,谁惹他不高兴,就等于得罪了谢贵妃,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就连林温柔,都暗中为她捏了一把汗。谢萧音却说起了风凉话:“谁让这丫头平日太嚣张,是时候让她吃点苦头了。”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念兮的手中,已多了一条腰带,她晃着腰带。对着十八皇子的屁股就打过去。
“看你还撕不撕别人的衣服!”
所有人的心都倒悬一线!
可是,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十八皇子,被打了之后竟坐在了地上,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还边指着念兮。说:“母妃,母妃。皇儿要她,她真的是太好玩了!”
天哪!
十八皇子竟然笑了!
念兮倒抽了一口气,她看透了十八皇子娇生惯养,从来没有人骂过他,所以故意做出要打他骂他的样子,还扮鬼脸吓他。一个从来没受过逆境的贵公子,忽然受挫折,只会把挫折当成是享受。十八皇子也同样如此。
所以,十八皇子笑了,被念兮逗笑了。
兵行险着,念兮成功了!
在场的人都鼓起掌来,谢萧音气得连喝了三杯酒,“这太不可思议了!”
林温柔嘴角上扬,笑容在脸上久久不能散开。他的目光,后来就一直停留在念兮身上,没有移开过。
朱青妍脸上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穆念兮真的很聪明,如果可以拉拢她,就好了。
朱青妍没有娘家,势单力孤,长平公主不只一次暗示想做杨明曦的继室,就差皇上亲自点头了。如果她不早点给自己找个机会,只怕,她永远只能是杨明曦的小妾了。
这样想着,哪怕刚才念兮再怎么讨厌她,她也都忘记了,举着酒杯半天不喝,想着如何接近穆念兮。
“本宫宣布,这颗洞庭明珠,归穆家穆念兮所有!”谢贵妃满意地看着念兮。
念兮接过,回过身来时,忽然看到了立在谢贵妃旁边的段嬷嬷一眼。
段嬷嬷脸上似笑非笑,那神情让她感觉害怕。
她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出众,段嬷嬷是林皇后的人,要是林皇后起了让她入宫的打算,可怎么是好?
她惴惴不安地坐下,玉贞与婉婉拉着她不停地称赞:“念兮,你真真太厉害了!怎么想到的这法子?”
可是念兮一句也没听到。
她本来想什么也不做,可是,穆家太需要一个出众的人,自从焕青的脚不能再走了之后,穆家的孙子一辈都没什么大出息,几乎是后继无人。
如果穆家不能起来,她作为穆家的子女同样会被人看不起,到时候,娘家都是一摊烂泥,拿什么与杨明曦斗争?
这样想着,念兮才恍过神来,她这样做是对的,因为,她再不是前世的朱玉华,她不能一软软到底,一沉沉到底!
酒宴继续开着,楚傲天忽然起身进入竹园子里去了。念兮连忙放下酒杯,对玉贞说:“我去去就来。”便跟着楚傲天也进入了竹园。
乳白色的月光洒在竹园里,冲淡了一抹抹的夜雾,念兮茫然地在竹园里走,楚傲天消失在视线中了。
忽然,一道阴影袭来,她连忙转过身去,楚傲天从她身后走了出来。带着地狱里的阴戾,剑眉紧锁着杀气,让她浑身一颤。
“你敢跟踪本王!”楚傲天脸色阴沉,那道刀疤,在月光下可怕地闪现。
念兮怔了一怔,过了一会儿,她跪下:“妾身叩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傲天冷冷地一抬眉:“你有话快说,不必这么假惺惺。”楚傲天最讨厌念兮这种奸商的样子,明明心里有气偏偏不放,还笑里藏刀的样子。
念兮无所谓自己在他心中是什么样。“谢王爷。”站了起来,与他四目对视。
“王爷可还记得之前的承诺?”
“承诺?本王会与你有什么承诺?”楚傲天冷笑着,忽然伸手抓住她的下巴。凑近,身上的龙涎香袭了过来,她差点打起了喷嚏。
“王爷说过,会帮我找朱世显的。”她将下巴移开,也不往后退。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
“你又来同本王谈条件?”楚傲天生平没受过这种耻辱,扬起手来又要打,可她反而上前一步,振振有词地道:“这么说,王爷,五色丸不需要再帮王爷做了是吗?”
“你——”楚傲天震怒着放下了手。“很好,穆念兮你有种。”
“王爷,这谈生意要讲诚信。只要王爷帮我找到朱世显。五色丸自然是少不了的。要不然,只怕,失明的人,永远都好不了了。”念兮见楚傲天想要反悔,生气极了。说完就走。
却被楚傲天一把拉住,他的手。在她的手腕上一摸,她触电般地一怔,跳开了。
“你——”她脸红了,想不到堂堂四王爷,竟是又不讲信用又好色!
“本王有说过不答应你了吗?”楚傲天冷冷一笑。
她不想再理他,转身就走。却听到他在她身后说了一句:“穆念兮,本王会再来找你的。”
那声音响在静夜里,格外地刺耳。
念兮回来落座之后,暗骂了楚傲天祖宗十八遍,然后喝了杯茶震震惊。
可谁知,又有一桩大事等着她处理了。
段嬷嬷脸色暗沉,拉过念兮悄悄地说:“不好了,林皇后难产,林太医不在帝都,别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听闻朱青妍会医术,已经过去了。念兮姑娘,你医术高,你也过去帮帮林皇后吧!”
“太医都束手无策的事,我哪里有办法?”念兮不想在段嬷嬷面前,表现得太好,推辞道。
玉贞在一边接话了:“念兮,你别骗人了,你医术可高明了,只怕是最好的太医,也不是你的对手。”
段嬷嬷几乎要给念兮跪下了,念兮只好同意了。
念兮要前往荣华宫,玉贞与婉婉自然也跟去。
只是不想,碧玉柔与林小姐竟也说要去。
“是哥哥要我过来的。”林小姐拉着玉贞的手,笑道,“我想啊,哥哥一定是关心你,让我跟着你呢。”
玉贞脸红了,“是吗?”受宠若惊。却不知道,林温柔之所以要他妹妹与母亲同去,为的却是看看念兮,究竟能不能治林皇后的难产。
林皇后已快四十岁了,作为一名高龄产妇,难产是免不了的。只是听段嬷嬷说,林皇后已生了五个时辰了,羊水都流了一大盆,要是再生不出来,只怕是人胎两难全了。
有太医建议,既然生不下来,不如直接喝一碗毒胎药,让孩子给做了算了。可这样不但更加危险,林皇后也万万不想。
她好容易才盼到的儿子,就算是她死,也不要儿子死!
所以,因为林皇后一定要保住胎儿,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了!
这时,朱青妍先赶到,念兮她们随后也到了。
055 剖腹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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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华宫里,烛风摇曳着,烛油流了一地。宫女们端着脚盆子,来来往往个不停,一条条污布散发着臭气,拿来拿去。太医们都在大厅里等候,却一个也没有办法。
段嬷嬷带着朱青妍与念兮两个懂医术的进到内室里来。玉贞与婉婉则在珠帘外等候。
念兮刚刚走进去,就感觉脚底生风,一看,窗户竟还大开着,凉风吹入,红帩帐不停地晃动着,荡漾起一**的水纹。念兮连忙去关了窗,走到床帐之内去,林皇后花容惨白如纸,捂着肚子,将嘴唇都咬破了。
床下的脚盆已装满了粘绸的羊水。臭得让人作呕。
几个宫女扶着林皇后,上下使劲,嘿咻嘿咻,帮助她生产。
念兮连忙将被褥盖得严实一些,叮嘱宫女道:“怎么可以将窗户打开呢?皇后娘娘在这个时候,最不能的就是着凉。”
生产之时断不能开窗户,要保持温暖,不然容易血崩,这些可是常识,一般的稳婆都知道,可皇后娘娘这儿,竟没有一个人提醒。看来,这个稳婆一定有问题。
情急之中,念兮没时间考虑这些了,正想帮林皇后顺产,谁知,朱青妍生怕念兮抢了她的功劳,连忙说道:“若是难产,只需切腹产便可。”
切腹产?
段嬷嬷一怔。
朱青妍比划着解释道:“顾名思义,切腹产就是先下麻沸散,将全身麻醉,然后用手术刀切开腹部,将肚子里的婴孩取出来。”
朱青妍穿越之前学过现代医学,但是她的专业是药学,对切腹产这类的手术并不精通。可她不想让念兮抢了功。情急之下,哪里顾得上这么多。
再加上,她自认为聪明绝顶,区区切腹产,应该难不倒她。
可这个新词汇倒是吓倒段嬷嬷了。
“朱夫人,您可别吓我。”言下之意就是,这切了肚子还能活下去吗?这不是谋害皇后吗?
朱青妍却执意要为之,还闪着犀利的目光道:“段嬷嬷要是延误了皇后生产,这个罪名,你担当得了吗?”
段嬷嬷怔住了。心想,朱青妍到底是杨明曦的爱妾,杨明曦应该不会这么没眼光吧?
于是问了问念兮的意见。
念兮是恨不得朱青妍死呢。
切腹产。念兮叫剖腹产,这一类手术她是非常精通的。并且,她所用的麻沸散取自曼陀罗花,用之瞬间全身麻醉,一点疼痛都不会感觉得到。也不会有任何毒副作用。
只是,切腹产子虽然不难,可没有手术经验的人可是试不得的,一不小心就成为开腹放血了。凭念兮过去对朱青妍的了解,她不认为朱青妍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独立完成切腹产之手术。
并且。朱青妍找得到这么好的麻沸散吗?只怕到时候,林皇后血还没流光,痛都要痛死过去。
可是念兮不想阻止朱青妍去犯这个错误。只要朱青妍手术失败后。朱青妍将要以“谋害皇后”的罪名被处斩,她的仇不就可以报了吗。
想到这里,念兮对段嬷嬷说:“不好意思,段嬷嬷,我与朱夫人了解不深。也不知道她所说的行不行。”意思就是后果她负责,一切与自己无关。
朱青妍冷笑道:“一切由我负责。段嬷嬷。你只管为我准备一把钳子,剪刀,要十公分长。还有干净的针线,海绵纸,垫布。”
段嬷嬷将信将疑地去办了。
念兮坐下来,静静地喝着茶。茶能让人冷静下来,虽然此时,她恨不得马上看到朱青妍被处死。
只见朱青妍从怀中掏出一包药草的东西,注水溶解,然后拿出一个针筒,倒进去,摇了一摇,对着林皇后的手臂就扎进去。
林皇后痛得大叫,段嬷嬷也急了,“朱夫人,你——”
可马上,林皇后全身软了下来,也不叫了,眼皮发沉,好像要睡着的样子。
“皇后怎么了?”段嬷嬷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可又不能阻止什么,马上跑开去报告皇上。
朱青妍冷笑道:“这个是麻沸散,有什么稀奇的?”
红烛点得房间里亮如白昼,朱青妍操起手术刀,对着林皇后的腹部就切了下去。
血,喷了出来,像水柱一般,染红了床帐。
林皇后忽然脸上一阵痛苦地痉挛,双手无力地垂在了床下,手指在最后动了几下之后,冰凉一片,人事不省。
念兮一怔,看来是出大事了。
突见此状,朱青妍吓得退到床榻后面,全身哆嗦着:“不不不,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你害死了林皇后!”
念兮恨恨地看了一眼朱青妍,走近林皇后,摸了摸她的手。完了,林皇后的血越流越多,再不救她,只怕是要死了。
可是,如果救了林皇后,朱青妍就不会被定罪了。
一下子,念兮伸出去的手,又抽了回去。
朱青妍,害得她父母双亡,夫离子散,眼看就可以报仇了,只要她不去管林皇后,只要她不去救人。
朱青妍,将会被送到刑场,她就可以拿她的头颅,为自己的亲人祭血。
“念兮,你救救皇后吧,求求你了,我知道你行的。”朱青妍竟哭着跪在了念兮面前。
念兮一个巴掌扇在了朱青妍的脸上。
“你——”朱青妍被打趴在地,嘴角流血,不解地看着念兮,“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
为什么?
站在仇人的面前,那个仇人竟不认得她了。
念兮忽然觉得好笑,她真想一剑挖出朱青妍的心,然后告诉她,她就是朱玉华!
可是,林皇后的血,红得如此触目惊心。她想起前世,她死的时候,肚子里,也正怀着孩子。
那种失去孩子的痛苦,只有亲身体会的人,才能明白。
不行!仇,可以慢慢再报,可是,林皇后与她无怨无仇,她不能不救她!
前世。父亲教过她:“医者仁心。”
在朱氏门匾上刻着的那四个大字“医者仁心”,一直震撼着她的心。
如果她为了报仇,可以牺牲别人的性命。可以见死不救,那么,她与朱青妍之流何异!
这样想着,念兮便打开药箱,取出止血药。洒在了林皇后的切口上,再用钳子进行止血。
这个本来就叫止血钳,可惜,朱青妍根本就不会用。
“哭什么哭?还不快拿安胎药来?”念兮对朱青妍呵斥道。
朱青妍连忙从念兮的药箱子里找到安胎药,递给念兮。
念兮将药给林皇后服下,然后。操作手术刀,顺利地从林皇后子宫里,取出一个婴孩儿。交给了接生婆子。然后,再用针线将林皇后的肚子缝合。
最后,替林皇后盖好被子。
林皇后时醒时睡,念兮取出一颗醒醉药,解除了林皇后的麻醉。
一切都完成之后。念兮已是力气全无,她坐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吩咐宫女说:“快拿补汤给林皇后喝。”
就在此时,段嬷嬷回来了。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个皇子!”段嬷嬷跪下来报喜。
林皇后用力抬起头来,虚弱的目光扫过众人,却没有发现刚才昏迷之中见到的那个恩人,喃喃道:“刚才,有一个女子,救回了我。她在何处?”
段嬷嬷刚刚才到,哪里知道是谁,还以为是朱青妍,连忙拉着朱青妍过来:“是朱夫人救起了娘娘!”
林皇后看了看朱青妍,感觉像,又感觉不像,可她马上又昏迷过去了。
段嬷嬷对着朱青妍跪下:“多谢朱夫人了,皇上必当重赏!”
朱青妍一怔,断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低头娇羞道:“倒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念兮也帮了不少忙。”
念兮听了,半口茶都要吐出来。
朱青妍,真的是太卑鄙了!
明明是她救起了林皇后,朱青妍却要居功自领。
更因为知道当时,宫女们都在近侧,朱青妍将功劳全归于自己只怕是不能,就将自己的作用说成了是主,念兮反倒是在帮忙而已!
念兮气得嘴唇发抖,可她早料到朱青妍会如此,本性如此,不足为奇。所以,念兮也留了一招给自己,那就是,林皇后是认得她的。
只要林皇后醒过来,朱青妍的谎言,自然就会揭穿!
就让朱青妍先得意一阵吧。
她会让她身败名裂的!
这时,太监走了进来,传来了皇上口谕:“皇上说,辛苦了朱夫人与念兮姑娘,请两位到芳华宫处,领赏。”
“是。”念兮应道,心下却在想,皇上也真是的,林皇后刚刚生产,身体如此虚弱,竟路过了宫门外,也不进去看看,马上就去芳华宫那儿了。
芳华宫,正是谢贵妃的住所。
朱青妍此时已恢复了镇定,她热络地拉着念兮的手,笑道:“念兮姑娘,这次多亏了你,等下在皇上面前,我一定会替你多多美言几句的。”
念兮怕脏一样地甩开她的手,这个举动让段嬷嬷看到了。段嬷嬷笑道:“念兮姑娘是怎么了?”
念兮不想被人说成不懂礼术,便轻轻一笑:“适才手指有些伤痛,所以……”
“哦,难道念兮姑娘刚才也给皇后娘娘手术了?”段嬷嬷一怔。
念兮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而是走了出去,玉贞与婉婉都还在。
于是,一行四人走到了芳华宫。
可惜来得太晚,皇上已经走了,不能看到龙颜了。
056 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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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女子步入芳华宫内,看到寂寞的房间里,高高长长的红烛摇曳着明明灭灭的火苗儿,照得屋内朦朦胧胧。谢贵妃披着淡红色的宫纱,脸颊生红晕,手中在把玩着一对蛐蛐儿。十八皇子坐在母妃身边,一见念兮来了,拉着谢贵妃的衣角叫道:“母妃,我要她!我要她!”
念兮一怔,玉贞低声道:“呀,念兮,只怕你要成为十八皇妃了。”
“别胡说。”念兮连忙止了玉贞的话。这可不能胡说,万一十八皇子当真想要她,只要皇上一点头,她还能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君要臣嫁,臣岂能不嫁!
朱青妍听到了,奇怪地看了念兮一眼,她想,念兮虽然年纪最小,可却是最小心谨慎的一个。刚刚看她操作手术刀,从容不迫,哪怕是见了血也一点不惊慌,真是与众不同的女孩子。
可惜,她几次三番想要拉拢念兮,念兮不但不领情,反而抗拒心极强,甚至对她仇恨无比。真是奇怪。
这时,谢贵妃说话了:“皇儿,不得无礼,你这样会吓坏了念兮姑娘的。”
十八皇子将手指放入嘴里,痴傻地望着念兮,喃喃道:“原来她叫念兮。”
四个女孩齐齐跪下:“叩见贵妃娘娘。”
“快平身。”谢贵妃看着朱青妍,笑道,“听闻是你救起了皇后娘娘。”
朱青妍以为谢贵妃是在夸她,忙娇羞一笑,“娘娘,这是妾身应该做的。”
“嘴巴倒是挺甜的。难怪信阳侯这般喜爱你。”谢贵妃眼中忽然闪出不悦来,冷冷地说,“皇后娘娘醒来后,一定会大大地赏你了。只怕你很快就能爬上正室之位了。”
这话里带着尖酸。讽刺,朱青妍一怔,她想不到自己哪里得罪了谢贵妃。为什么她明明是来接受赏赐的,反而却在这儿讨了没趣儿。
可是念兮却猜到了大概。
只怕谢贵妃,是最不希望林皇后诞下皇子的那个人,她是恨不得林皇后胎死腹中,林皇后自己也血崩而死。
所以,在听说,是朱青妍治好了林皇后,自然不想给朱青妍好脸色了。
虽然不高兴。可也不好当面表达出来,谢贵妃这时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妹妹。
“玉贞,爹娘都还好吗?二弟好吗?”
玉贞走上前。拉着谢贵妃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支人参,递给谢贵妃:“大家都极好,只是,娘亲特挂念娘娘。这支人参,乃是北国珍品,还是爹爹托生意友人捎来的,请娘娘收下吧。”
谢贵妃接过,细细抚摸着,眼中是深深的思念。叹了口气,道:“有劳爹娘了。”也送了一些回礼,让玉贞带着。
然后。问起了林温柔的事。
“林公子今日也来了,可见了没有?”谢贵妃轻轻一笑,抚摸着玉贞的头,“若是同意了,便让爹娘早日为你们下订。”
“呀。娘娘尽是取笑我。”玉贞脸红了,娇羞一笑。“一过,一切随娘娘的安排。”
这话就是暗示同意了。
婉婉听了,忽然不高兴了,她也是对林温柔一见钟情的好不好,一时忍不住地说:“可是林夫子未必就是同意的。”
谢贵妃听了,极其不悦,看婉婉就越发不舒服,“你就是穆婉婉吧?以后,不要再穿成这样。你要记得,你只是一介庶女,上不了台面的家伙,如今却穿得艳丽盖过嫡女。没教养的家伙!”
婉婉没想到谢贵妃这样讨厌她,当下,眼睛便红红的,念兮忽然竟开始帮婉婉说起了话来:“请娘娘恕罪。二姐姐的穿着,全是丫环的主意,想来,念兮也有一份责任,竟没有对二姐姐好生提醒。并不全是二姐姐的错。回头,念兮一定好好责怪丫环。”
谢贵妃听到念兮的话,总是特别高兴,因为念兮说话总是特别合情合理,让人舒服。
“好好好,你们穆家可真是姐妹情深哪。”
婉婉复杂地看了念兮一眼,断想不到念兮会帮着她。
在谢贵妃处聊了一会儿之后,时日也晚了,贵妃也要休息了,于是,四个女子各自准备着回去。
十八皇子怎么也不放念兮回去,谢贵妃便说:“念兮哪,往日可要时常入宫,陪陪本宫的皇儿啊。只怕皇儿会想着你。”
念兮答应了,十八皇子这才放开了手。
朱青妍先走,婉婉追上朱青妍,质问道:“青妍姐姐,今日,你为什么当众奚落我?”
谁知朱青妍生气地甩开婉婉,“你给我记住,杨明曦永远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我什么时候要同你抢杨明曦了?”婉婉委屈极了。
“你故意打扮得这么漂亮,不就是要吸引他的注意吗?你少跟我装蒜,别忘了,没有我,你什么都做不了。”朱青妍说完就走了。
杨明曦还在等着她呢。
婉婉一阵低落,穿越前,她与朱青妍是同学,后来朱青妍因为成绩好,上了名校,成为一名药剂师,她读书却差得很,学了两年美容,倒成为一名蹩脚的美容师。虽然两个人各谋其生,可她一直很景仰朱青妍的,认为自己各方面都不如朱青妍。谁知,两人竟一同穿越到了这里。
可如今,朱青妍竟只为了杨明曦夸了她一句,就当众给她难堪,她忽然觉得,朱青妍这个靠山,未必真如想象中那么长久。
不行,她得再找一个靠山!
这时,她想到了念兮。
念兮今日处处帮她说话,她不会看不到。念兮也正有意与她合好呢,她何不利用这个机会,站到念兮这一边去?
这样想着,她追上走在前头的玉贞与念兮,叫道:“等等我!”
“婉婉今日真像个丑小鸭。只是,我好奇怪,你为什么还帮她说话?”玉贞边走边问念兮。
念兮听到婉婉快追上来了,故意说道:“我与婉婉过去就算不合,也总算是姐妹一场,再说了,在贵妃娘娘面前,她不好,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代表着整个穆家。我怎么能因为私仇,而置穆家的名声于不顾呢?”
婉婉正好听到了这句话,内心一暖,原来,念兮是这么善良的人,一直将她当成姐妹,可惜她过去总想害她。
婉婉更加下定决心,弃朱青妍而投靠穆念兮了。
三个女孩有说有笑,走到宫门外,谢萧音与林温柔还等在这儿。
“妹妹!”谢萧音的目光轻蔑地掠过念兮,停留在玉贞身上,“贵妃娘娘可一切安好?”
玉贞点点头:“娘娘当然好了,还送来了很多礼品给我们。只怕今日我不能去穆府上住了。”
念兮有些依依不舍,谢萧音却毫不客气地说:“这样也好,反正穆府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晕,这人怎么说话的?念兮压下火气,笑道:“谢公子,我想,我们穆府并没有哪里得罪你吧?”
“还没有?我好好的一个妹妹,自从认识了你穆念兮之后,就被教唆得如此游荡。”谢萧音可是一肚子气,以前的玉贞多好,成天琴棋书画,乖乖呆在府上绣花。现在倒好,成天东跑西跑的,不是穆念兮影响了,还是什么?
“哥哥,妹妹并没有觉得,这样有哪里不好的。你不能怪念兮的。”玉贞不服气地说。
念兮摆摆手,“玉贞,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嘴巴长在他身上。我根本不会介意的。”
玉贞点点头,瞪了谢萧音一眼,就气呼呼地走了。
谢萧音生气极了,对念兮说:“都是你!害得我们兄妹不合!”然后也走了。
“呀,真是毒舌呀。什么事都来怪我们穆府。”婉婉在一边,不平地说了一句。
“别理他就是了。”念兮正要走,忽然,一直旁观的林温柔走上前来,伸手一拦:“让我送你吧。”
念兮一怔,这林温柔是木头吗?刚才一声不出,她还以为他不在呢。
婉婉马上眯起了花痴眼,双手放在下巴上笑道:“那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念兮却轻轻一揖,婉言拒绝道:“多谢林夫子的好意。只不过,已约好了人来接我们了。”
“约好了?你约了谁?”婉婉一怔。
林温柔也同样一怔。
这时,苍茫的夜里中,一个俊美少年,穿着宝蓝玉袍,坐在轮椅上,缓缓走来。
“喏,他来了。”念兮眼中腾出惊喜的火焰来,朝那道人影飞扑了过去。
“哥哥!”
“念兮!”
林温柔只看到,那团娇美的肉团儿,扑到了穆焕青的怀抱中。穆焕青将她给搂住,眼中,是深深的宠溺。
“我就知道,哥哥会来接我的。”念兮将头埋入焕青的胸前。焕青则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们是一对兄妹,只怕所有的人,都会误会,他们是一对恋人。
然后,焕青拉着念兮的手,走到林温柔的面前,轻轻一拱手,“多谢林夫子照顾我的两个妹妹。林夫子若是不嫌弃,不若一道儿坐着敝车回去?”
林温柔看了念兮一眼,忽然伸手放在念兮肩膀上。念兮还没有恍过神来,他便将脸低下来,靠近她的花瓣一样的红唇。
057 体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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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两更,晚上还有一更哦亲。大约在晚上九点。
明天开始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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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人的兰花香袭来,扰得鼻子直痒痒,抬眸,那如凤翅般扑扇着的晶亮双眸在念兮眼前晃动,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如果,我一定要送你呢?”林温柔薄唇轻抿,在她身上找到了可玩味的、感觉兴趣的东西。
念兮往后退了几步,谁知,他不依不挠,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那冰冷的大掌包住了她的小手,轻轻一拉,她就已在他身边了。
“你,你干什么?”念兮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林温柔,竟也会这么霸道,情急之中,语无伦次起来!
焕青看到自己的妹妹被人欺负了,双手合掌,轻轻运气,一掌打过去,林温柔,也不还手,只是拉着念兮一个飞闪,身轻如燕,焕青击了个空。
“哥哥!”念兮叫了一声。
林温柔朝她看去,眸子略略暗淡了一下。因为,他在念兮眼中,看到了一种光,那是一种,只有当她凝视着焕青的时候,才会有的光。
他放开了她的手,虽然她那带着药草味的体香还在他的鼻尖,留连不散。
“念兮,你没事吧!快到哥哥身边来。”焕青伸出手来,拉着念兮到自己身后去,警惕地看着林温柔。
林温柔轻笑着拱拱手:“既然念兮姑娘一定要哥哥送,那我就送你们三个吧!”
念兮看了看焕青,说:“林夫子,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是哥哥的马车只怕容不下这么多人。”
“你哥哥的马车容不下,可我的马车可以。”林温柔拍拍手掌,马上。两名车夫驾着一辆庞大的马车过来。
烟尘四起,林温柔的脸上闪着执着。焕青忽然低下了目光,浅浅一笑:“念兮,既如此,我们再拒绝林夫子的好意,就说不过去了。”
“哥哥!”念兮不满地叫了一声。哥哥总是这样,容易上别人的当。难道他看不出来,林温柔只是为了霸道地达成送她回家的目的吗?
可忽然想到,咦,为什么林温柔执意要送她回家?
难道他……
不会不会。他一定是闲得无聊,富家子弟嘛,总是如此。活着太无聊了,焕青拉了拉念兮的手,笑道:“林夫子如此热情,念兮,你可不要总是拒绝人家的好意哦。”
念兮一怔。哥哥似乎话里有话。这究竟是怎么了?连哥哥也帮起了林温柔了。
“各位,请上吧。”林温柔掀开了车帘子。
焕青要抱念兮上车,林温柔忽然一伸手,念兮就腾空飞身上了车。焕青抱了个空。
“你——”念兮不情不愿地坐在了马车上。
“请。”林温柔拉婉婉上车后,便请焕青上车。
“要帮忙吗?”林温柔指的是焕青的脚。
“不必。”谁知焕青只是轻轻一运气,全身就飞转起来。坐在了马车上。
林温柔点点头:“穆兄好身手!”
“再怎么好身手,也比不上你啊。”焕青谦虚地道。
林温柔便也上了车。
马车开动了。
车帘子被风吹得直拍打到念兮的脸上,焕青疼爱地伸手。将车帘子放放稳当。
车厢内没有外面这么冷,并且很宽敞,坐着倒很舒服的。
只是,林温柔如此霸道加固执地要送她回家,难道不想要跟她说什么吗?
这一次。玉贞可是不在的。他不可能是为了玉贞接近她的。
难道这一次,是为了婉婉?
念兮想不通。倒也懒得去想。
林温柔果然是个奇葩,这一路上,除了与焕青聊了几句天,愣是一句话也没有对她讲。
原来,他只是想送送她。看来,她想多了。
很快回到了穆府。
林温柔去了夫子房间里。老太太性急,大晚上的,还要传念兮、婉婉到近前来,问个究竟。
“回祖母,就是这样。朱青妍硬是说是她救起了林皇后。居功冒领。”念兮将事情经过大体讲给了老太太听,讲到朱青妍的时候,一个字都不漏地将她的虚伪讲了出来。
她要趁着老太太相信她,器重她,让老太太也开始憎恨朱青妍。那么,对付朱青妍的,就会又多一个人了。
老太太眉毛皱了起来,墨香伸手在老太太太阳穴上按了按:“这杨明曦竟有这么一个心术不正的小妾。”
婉婉听了,故意在一边握起了拳头:“朱青妍真可恨!妹妹怎么不早告诉我,不然我可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老太太冷笑道:“我看哪,朱青妍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明日,我便入宫去,看看林皇后。我会趁机向林皇后提起这件事,让林皇后召见念兮,等林皇后认出来是谁救了她,看朱青妍还怎么狡辩!”
念兮听了,欣慰一笑,这便好了。有老太太帮助。
老太太喝了口茶,看了念兮一眼,道:“我听说,是林夫子送你们回来的。”
念兮见老太太忽然提到了林温柔,一怔,内心也猛然一颤,“是,祖母。”
“林夫子人可好了。”婉婉也加了一句,脸红了。她还以为,林温柔定是为了送她回家,才几次三番地“调戏”念兮的呢。
念兮才十岁,身子都还没长全,林温柔怎么会看得上这样的萝莉呢。
她就不一样了,样貌身材各样都是百里挑一的,若是放到现代,早就成为宝马车争逐的对象了。
“你们可别忘了,这林皇后,可是林温柔的表姑呢。与碧玉柔关系也甚是好。”老太太看事情总跟旁人不一样,这么复杂的关系,她一眼就揭穿出来了,“林家这些年来,在京城里也是越来越鼎盛。你们若是可以与林家的人交好。穆家的重振,可就指日可待了。”
念兮与婉婉会意,答:“是,祖母。”
“下去吧。”老太太看着念兮与婉婉,叹了口气,也不知这几个女孩儿,她培养了这么多年,究竟哪一个最有福气,能攀上一位好夫婿?
而在信阳府上,今夜却绝不平静。
朱青妍一回到家里。就抽出手绢儿抹脸,“嘤嘤呜呜”地哭了起来了。
她过去每当与杨明曦吵架,都用这一招。杨明曦也马上就会败下阵来。
可是,这次却不行了。
“啪!”杨明曦气血攻心,将桌子上的一个茶杯拿起来,就摔在了地上。
“你还有没有顾及我的脸面?”他怒喝了一声,将屋里屋外的丫环都给吸引了过来。
哈密最先上前。拿了抹布拭地,被杨明曦一脚给踢飞了出去。
“滚!”杨明曦气极。
朱青妍也发怒了,她前世是个成绩优秀的独立女性,只因一时起了邪念违了法才自杀穿越。
为了在今生也混出个头来,她不得不适应古代的男尊女卑观念,硬是将大事小事藏在心底。
嫁给了杨明曦之后。为了得到他的心,哪一件事上没有忍耐了?硬是将自己的个性全都抹杀掉了。
可是,杨明曦不但一直给不了她一个正室的地位。到现在还敢这样对她发脾气!
当她是好欺负的么?
她忽然也拿了个茶杯,“啪”地一声,也摔在了地上。
“你——”杨明曦气得指着她说一出话来。
“你这个骗子!说了只要朱玉华一死,你就会立我为正室,到现在。还是不能!”朱青妍忍不住将心中的苦水全倒了出来。
杨明曦一愣,朱青妍从来不会骂他为骗子。更不会口出污秽,就算是有时生气了,也只是使使小性子,哭闹一番罢了。今日这样子,倒越来越像是市井的泼妇。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若是不想,又怎么会为了你,杀死了朱玉华,还为了你,让朱家满门抄斩!可你也要为我的仕途想一想。若我现在就立你为正室,朝廷之中,尚会有谁再看得起我?”
“所以你就一再地让我等待?可你知不知道,长平公主一直想嫁给你做继室!”
杨明曦连忙上前,将屋门关了,不耐烦地说:“够了!你说得这么响,万一让长平公主听到了,你我就小命不保了!”
“我看,你是怕她会不高兴才是真的吗?杨明曦,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厌倦我了,你现在想娶长平公主了!”朱青妍忽然站了起来,眼中带泪,指着杨明曦的鼻子愤然道。
杨明曦傻了眼。
朱青妍竟指着他的鼻子说话!
男人的尊严让他马上起身,一个巴掌就朝朱青妍扇了过去。
“啊!”朱青妍急了,杨明曦从来不舍得打他!
委屈的眼泪伴随着恨意,如潮水般涌出:“你——你竟然打我!”
“我真后悔,竟为了你,害死了朱玉华,若是玉华在,她绝对绝对不会这样对我说话!”杨明曦忽然说了一句。
这句话,让朱青妍的心妨,瞬间崩塌。
她像疯了一样,披头散发,扑上来抓着杨明曦,又打又咬,“我恨你!我恨你!我爱你这么深!你竟还提起朱玉华!我有哪里不及朱玉华的!你说!你说!”
“至少,玉华的出身比你好!所以,也比你有教养!”杨明曦气得一掌将朱青妍打飞出去。
朱青妍全身肿痛,爬都爬不起来。她抬头,看到杨明曦气得通红的眼睛,看到她这样,不但没有一丝怜惜,更是眼中充满了嫌恶与后悔。甚至还有,上当受骗的感觉。
“你后悔了。你后悔了。”朱青妍忽然笑了起来。
“疯子!”杨明曦再不想理她,摔门就走了。
“你去哪里?”
可是,杨明曦应都不应一声,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生平第一次,朱青妍发现自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次日一早,念兮上完了课,就与焕青来到城东药铺。
今日各样都准备齐全,念兮打算换上“朱氏药方”四字新招牌。
焕青说:“秦掌柜已住在他女儿那边了。只怕是不愿意再来了。”
念兮叹了口气,“只怕是人手不够啊。”
“谁说人手不够了?”
忽然,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
念兮回头一看,只见林温柔,穿着草民的蓝色布衣,戴着一个斗笠,正微笑着走来。
什么?
念兮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林温柔已走到念兮面前了,笑容如花般荡漾开来:“怎么,我也算一个人手,那还够不够?”
念兮受宠若惊,忙说:“不敢劳烦林夫子。”
“别说得这么客气。你就当我闲得没事干了,在你的药铺里玩玩,如何?”林温柔说完,将一包草药丢在了地上。
“这些,是从我爹爹那里拿来的药草,全是宫里的名药,用来给皇亲国戚们吃的。现在,我交给你。”
念兮内心一动。抚摸着这散发着丝丝香气的药草,心里一紧。
他为什么要这样地帮她?
“你就当我是闲得没事干了。”耳边,回响起这句话。
好吧,她就当他是闲得没事干了。
这时,焕青走了过来,复杂地看了林温柔一眼,尴尬地笑道:“林兄有请了。”
“有请。”林温柔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念兮收敛心情,将药草分装好,然后,与新来的几位店小二,一起换招牌。
“让我来吧。”林温柔一个飞身,如花瓣飞洒,就已跃上了屋檐,将原来的“城东药铺”换成为“朱氏药方”。
阳光下,朱氏药方四个大字闪着金光。念兮的心情格外激动。
朱家的医学,终于可以在这个世上露出一个角了。
“各位,今日是开业第一天,来看病买药的人,全都免费!”念兮宣布道。
金碧辉煌的皇宫里,林皇后终于是醒来了。
宫女禀道:“娘娘,穆老太太一直等了很了很久了。”
林皇后一听是穆老太太,连忙用手支住床板,艰难地坐起来:“穆家世代贤良,先祖还是开国功臣,你们竟敢怠慢他们,还不快请?”
宫女惊慌失措,连忙恭迎穆老太太。
“老身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穆老太太拄着一根镀金大拐杖,跪了下来。
“穆老太太,不要客气。快请起来。”林皇后连忙让人去扶,并赐坐。
穆老太太便坐下来,朝林皇后脸上看了一眼,道:“娘娘今日气色是好些了?”
058 药之心理幻觉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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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皇后点头笑道:“本宫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回,总算是回来了,还顺利产下了皇子。真真托皇上的洪福。”
穆老太太让奴婢递上去一副贺礼,笑道:“娘娘自然是洪福齐天。这是一副纯金项圈,送给小皇子的,还望娘娘不要嫌弃为好。”
“哪里会嫌弃,这真是太感谢您了。小皇子早抱到他父皇那边去了。皇上听说又是一个皇子,欢喜不得呢。”林皇后也是笑开了花,忽然眉毛皱了起来,“只是不知,当时救了本宫的,是哪家的神医姑娘?”
“老身自是为此事而来。”穆老太太站了起来,忽然跪下:“求娘娘明查,当时,救起娘娘的,其实是老身的孙女穆念兮。”
林皇后听了大喜:“穆老太太,你不知道,本宫醒过来之后,一直打听究竟是谁在鬼门关救回了本宫。人人都说是朱青妍,皇上还重赏了朱青妍。本宫可不是糊涂的人。当初,本宫亲眼看到朱青妍一刀切下去,本宫差点痛晕过去。却是另外一个女孩,用她娴熟的医术,救起了本宫。”
“老身并非为了领功而来,而是看不下去朱夫人冒领功积,念兮有没有赏赐这不要紧,要紧的是,奸恶之人,若是反而得了赏赐,只怕奸恶之人会更加奸恶。这世间将没有正邪之分了。”穆老太太很激动,有人都欺负到她孙女头上来了,并且还是杨明曦的爱妾。一年前,杨明曦冤枉穆玉蓉杀害了朱玉华,今日,他的爱妾又明目张胆抢夺穆念兮的功劳,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穆家,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还好,林皇后是懂理之人,并且正好,她也对杨明曦越来越不满了,便同意了,明日让穆念兮入宫,亲自认一认,是不是她的恩人。
穆老太太叩谢了才出宫。
念兮新的药铺门前,因为今日全免费,来的客人很多。药草一下子全被领完了。眼看着太阳就要西沉。念兮宣布明日半折出售,便关了门。
客人是很多,可“城东药铺”忽然变成了“朱氏药方”。一时还有很多人接受不了。再加上秦掌柜都不在了,流言便四起,都说城东药铺再不是城东药铺了,里面的药也没有过去那么好了。
念兮听到这些流言,只是轻轻一笑。并不打算澄清什么。一来,她的性格天生就是不喜欢解释,二来,流言越是闹得凶,她的新店名气就越大,朱世显就越有机会听到。这也是好的。
“林公子。今日真是有劳你了。”焕青感激地对林温柔说,“不如去酒楼里小聚一下,共饮三杯?”
林温柔拱了拱手。算是同意了。同时看向了念兮。
“念兮,不若你也去?”焕青唤道。
念兮本想拒绝的,女孩子家,如果回府太晚了,穆老太太不知要怎么生气了。可今日她委实也想去透透气。再加上焕青一再要求,她便同意了。
三人一起来到月华酒楼。上了二楼雅间。念兮坐在窗边,林温柔与焕青各坐在她两侧。
“掌柜的,将这里最好的菜,都端出来,我要好好款待林公子。”焕青对掌柜的说。
林温柔笑着举起杯子:“今日这桌,可是说好了,我请。”
“林公子不必客气,今日算是我请了,承蒙林公子不嫌弃,今日帮了这么多忙。”焕青也举杯,“来,让焕青先干为敬。”
林温柔便也大大方方地喝下,“既然如此,那温柔便不推辞了。”
念兮也举起酒杯:“你们两个男人喝酒,难道忘了我了?”也一饮而尽。
林温柔看着灯光里的念兮,微微泛红的脸,微带醉意的眼睛,比之窗外的月光,更添妩媚,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柔情来。
若是再长大些,只怕会美得倾国倾城。他心醉地想。
三个人就这样喝着酒,说着话,念兮今夜表现得特别爱说话。林温柔忽然想到,若是就这样等她长大,再娶了她,倒也是好的。
“我知道你为什么接近我。”酒过三巡,念兮忽然带着醉意说道。
她的确是不胜酒力,看那眉眼已经是醉了。焕青轻轻唤了声:“念兮,别说胡话。”
“不,哥哥,让我说嘛。”念兮眯着眼睛,忽然扯住林温柔的衣袖,笑道:“你接近我,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我,你是为了接近玉贞,我猜的没错吧?”
“念兮,你醉了。”焕青急了,有些后悔将她带过来喝酒。
“其实,我都知道。不过说实话,你与玉贞倒还真相配呢。”念兮说着,又喝了一杯酒。
林温柔看着她湿润的红唇,带着酒气的呼吸,酒没有醉,心却先醉了,他忽然抓住她的手,凑近她,说:“哦?你是这样想的?”
“当然,我很聪明的。”念兮看到他的手,竟伸手摸了摸,“呀,你的手好白,好像一块玉一样。你长得,可真好看。”
焕青急死了,真想抱走念兮回去,可是,林温柔阻止了她。
“酒后吐真言,穆兄,让她说,我想听。”
焕青看着林温柔眼中透出来的暧昧,便停了手,静静地观看。
“如果我告诉你,我接近你,根本不是为了玉贞,就是为了接近你呢?”林温柔凑近念兮的耳朵,低声说道。
念兮一怔。
不过马上,她笑了起来,“你胡说!”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说的是真的。”林温柔正想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忽然,念兮退了回去,喃喃道:“我早有喜欢的人了。你可别打我的主意。”
林温柔与焕青听了都一怔。
“你喜欢的人是谁?”林温柔的心忽然一蹙。
念兮趴在窗台上,看着天上朦胧的月,说道:“我喜欢我哥哥焕青。为什么,他会是我亲哥哥?”
可是,话音刚落,忽然,一道黑影袭来。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念兮就被带走了。
“念兮!”焕青急了,“是一个黑衣人!他抓走了念兮!”
“我去追!”林温柔不顾一切地从窗台上跳下去,如飞朝黑衣人追去。
那人轻功委实了得,林温柔一直追到深山里面,那人才停下来,念兮此时,酒也清了一大半。
“你是谁?”念兮告诉自己不要害怕,要镇定,看着黑衣人。问道。
一把尖刀抵在了念兮的脖子上,那人对林温柔说:“你要是再敢过来!我马上杀了她!”
“不要!”林温柔停下了步伐,“好。我不过来,不过,你也要知道,这里是深山。只要我不走,你也逃不掉。”
“我不需要逃走。我只要取回我想要的东西。便会放开她。但是前提是,你不准近前来,要不然。别怪我要了她的命。”那黑衣人边说,边将小刀再靠近念兮的脖子,念兮感觉一阵刺痛,再深一点可能就见血了。
“好。我不上来,你不要冲动。”林温柔忽然一阵担心。
“那你放下你的青铜剑。”那黑衣人说。
林温柔真的放下了剑。
念兮一怔,青铜剑?原来。林温柔使用的正是青铜剑!
那他送给她的笔上,画的正是青铜剑!
“我已经放下了,你不要伤害她。”
黑衣人忽然大笑起来,“她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
林温柔一怔。他也不明白自己之所以这么紧张她,究竟是喜欢上了她呢。还是想让她治八皇子的病?
可是,不管原因是什么,她现在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是。”他点头承认了。
念兮一怔,她断想不到,林温柔会这样说,一张脸顿时变得羞红了。
黑衣人忽然将念兮抵在一棵树上,一双手在她衣服上东摸西摸,没有找到什么,质问道:“五色丸呢?”
念兮摇摇头,对上了他那冷冽的眸子,低声说道:“你一定是四皇子。”
“少废话。快告诉我,五色丸在哪里。”黑衣人的语气冰冷无比。
“这么珍贵的药丸子,我怎么会带在身上?”
“你不交出来,我马上杀了你。”黑衣人已是怒不可遏了。
他那黑布之下的眼睛,冷冽无比,念兮认出了他的目光。
他是四皇子!
一定是法办法帮她找回朱世显,于是,采用这种办法想拿到五色丸。
不过,他不是想要五色丸子吗?天下只有她会制作。
“你要是杀了我,你永远得不到五色丸。”她冷哼一声,这回反而是她占上风了。
谁知,他根本不买她的帐,阴冷的笑随风吹过她的脸颊,“如果我母妃的眼睛换你一条贱命,虽然不怎么值得,可我会让整个穆府上的人,为你陪葬。”
真的好狠!念兮急了,“我现在是没有。不过,如果你有耐心的话,我现在可以马上制作一瓶。”
“真的?”黑衣人明眸一亮,放开了她,“你不要给我使花样,要不然,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你是王爷,我能有什么办法?”念兮说是这样说,其实在心里已经后悔了,当初就不应该让这个恶魔帮她找朱世显,他根本就不会帮她找。
“需要什么,快点告诉我。”楚傲天终于承认他是四皇子了。
“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一株曼陀罗花。”
楚傲天一怔,“曼陀罗花?在哪儿有?”
“这深山老林里一定有,只要你愿意找。”
楚傲天用力拉住她的手,拽得她手腕生疼,“好疼啊。你要是再用力一点,我的手就断了,手断了,就没法帮你制作五色丸子了。”念兮故意说话来气他。
楚傲天果然松开了她的手,“给我带路!”
“不是在带路吗?这可是黑夜啊,我眼睛不好,走路慢,你可不要生气。”
林温柔看到楚傲天与念兮往前走去,马上跟了过去。
就这样,三个人,一前一后。在深山老林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悬崖上看到了曼陀罗花。
“你上去啊。”念兮对楚傲天说。
“什么?”楚傲天可不吃这一套,“你想故意支开我,然后,你跟那个小白脸逃走,是不是?我且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念兮摇摇头,这个四皇子,为什么总将人往坏的地方想,是不是小时候受的境遇太差了。心里有阴影?
“拜托,你不上去采,难道还我上去啊?我不懂武功的。我上去要是摔下来。就一命呜呼了。我死了是小事,可是没有人给你做五色丸子了,你母妃的眼睛还要不要好。”念兮慢条斯理地说,看着楚傲天生气的样子,心里就高兴。
“你有种。穆念兮。”楚傲天果然生气了,气得脸上的肌肉抽动起来,好像抖筛一样。
然后,楚傲天眼角看到了林温柔。
“你上去。”楚傲天忽然指了指林温柔。
“什么?我没让他上去。”念兮马上说。
“怎么了,你心疼那个小白脸了?”楚傲天冷笑着,挑起念兮的下巴。对林温柔说,“你要是不上去采,我就马上脱光她的衣服!”
“你——”念兮气得恨不得一刀跺了他!
林温柔听了。轻轻一笑,看了看那悬崖,“好,我去采来便是。”这不过是小意思。
不过,夜晚太黑。只有月光照亮悬崖,林温柔爬的过程中。不断被树枝割伤,血流了出来,衣裳也被割成一条条的。有一次还差点摔下来,幸好他轻功了得,一飞又飞了上去。
总算将曼陀罗花采下来了。
“这个小白脸倒是对你很痴情啊。”楚傲天冷笑了一声,捏了下念兮的脸蛋儿。
念兮连忙移开了头,深深凝视着林温柔。
月光里的林温柔,美得像幽灵一般,他就像一块完美的玉,美得让她不敢接近。
“不,这不可能的。”她告诉自己,林温柔对她好,一定是别有所图,一定不会是因为喜欢她。
并且,前世她为了爱一个人,输掉了心,输掉了整个家族,甚至输掉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重生的时候,她早已对自己发誓,再不会爱上任何男人,也不会再成亲了!
林温柔将曼陀罗扔给了楚傲天,曼陀罗花上沾染着林温柔的血,念兮轻轻抚摸着,内心的冰渐渐地化开,化开。
她咬了咬牙,开始制作起来。
当然,她绝不是给楚傲天制作什么五色丸子,她才没有这么傻。她要给楚傲天制作的,自然是**药了!
用曼陀罗花制作的**药,只要轻轻一闻就会让人产生晕晕欲睡的感觉,甚至还会出现幻觉。
谁让楚傲天这么可恶,将她抓到这儿来,逼她就犯,那她就不得不给他厉害瞧瞧了!
很快,曼陀罗花瓣就被捣成了花泥,念兮和水一拌,再制成一颗颗药丸,放到瓶子里,装好。
“做好了。”念兮将瓶子递给楚傲天。
楚傲天半信半疑地接过,“你不要给我耍花招。”
念兮哼了一声,“你不信,可以闻闻。”
她料定他一定会亲自闻一闻。像他这样不相信别人的人,自然是自食恶果的了。
果然,楚傲天在闻过了之后,全身发软,指着念兮骂道:“死丫头,你竟敢骗我!”
念兮用力推开他,逃到了林温柔身边。
林温柔上前几步,用力一掌打在楚傲天身上。楚傲天全身无力,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然后林温柔揭下楚傲天的布布,才发现,真的是四皇子!
林温柔连忙将面布重新放回到楚傲天脸上。装作不认识。
他也不能认,要不然,万一楚傲天死了,他与念兮不是要背上谋害王爷的罪名了?
所以他就不该认。
一双温柔的手,忽然放在了他的手臂上。
“你受伤了。”是念兮!
只见念兮轻轻拉起他的衣袖,看到他结实的肌肉,心跳加快,马上用手绢先将他的血污擦拭干净,然后,随手采了几片血见愁。
血见愁是野外一种随处可见的药草,外敷一会儿就可止血。它形状如人的嘴唇,因此又叫血芙蓉。止血功效奇好。
念兮为林温柔包扎好了之后,一抬眸,发现林温柔一直在看着她。
那双如花瓣一样的凤目,映着雾气,凝视着她,半天没有移开过。
倒将她的脸看红了起来。
“包好了。”她重复了两声,林温柔才清醒过来。
林温柔很满意地看了看伤口,笑道:“你的医术可真够好的。我爹爹一定会很喜欢。”
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爹爹喜不喜欢关她什么事?
这时,楚傲天忽然出现了幻觉。
他好像看到前面就是一座花园,花园里全是大桶大桶的蜂蜜。
他不觉跑了起来。
“糟糕。不能让他乱跑。”念兮急了,“万一出事了,可不得了了。”
林温柔点点头,拉住了她的手。
“我要去追赶他。可就怕,你跑不快。我只好抱着你跑了。”
话音刚落,就被林温柔抱了起来。
耳旁,都是风声,风将她的头发吹了起来,遮住了视线。
她一时有些不平衡了,只好伸手抱住了林温柔的脖子,好稳定住身体。
嘴唇贴在了他的头发上,闻到他惯有的兰花香。
凉风习习,他又是这么香,在这一刻,她的心,忽然变得好放松,好放松。
放松到,她在刹那间竟然忘记了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