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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夜星辰天     战国大魏王txt下载     战国大魏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零六章 兵发成都

    “杀……”

    一道高亢的喊杀声响起,几名蜀军士卒手持兵器冲向了攻入关城之内的魏军。

    面对前方正在一步步逼近的敌人,魏军方阵之中的几名同袍互相对视一眼,经年累月地训练造就了他们之间无与伦比的默契。

    脚下步伐的频率加快了几分,两名手持木盾的魏军士卒已然为身后的同袍建立起了一道安全的屏障。

    “噗噗……”

    木盾之上,对面的蜀军用身体和手中兵器敲响了一道道沉闷的声音。

    只是面对死死抵挡的魏军刀盾手,蜀军的攻势却是难以再向前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

    趁着蜀军士卒还来不及抽身之际,两杆长戟直接刺了出去,锋利的戟刃刺穿了蜀军士卒的护甲,刺入了脆弱的血肉之中。

    当魏军士卒猛然发力,鲜血被携带着喷涌而出,两名失去了支撑的蜀军士卒也随即倒在了地上。

    几乎没有丝毫地停留,魏军士卒的脚步从一具具尸体之上踏过,向着前方依旧战斗的敌人冲杀而去。

    训练有素且士气高涨,冲入葭萌关城之内的魏军士卒如同一架战争机器,高效地杀戮着自己面前的一个个敌人。

    蜀军士卒面对魏军的凌厉攻势,防线被一道道地迅速攻破,活动的空间也在被一点一点地挤压。

    到了最后,从原本的猎人到此刻的猎物,自成都而来的蜀国援军已然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立即放下兵器,饶尔等性命。”

    目光注视前方的蜀军士卒,看着他们手中握持的一柄柄利刃,军阵之中的魏军将领立时大声厉喝起来。

    视线下意识地扫过了四周,眼见着己方已然被重重包围,蜀军士卒脸上大多都露出了犹豫之色。

    见此情景,魏军将领当机立断,向着身后沉声下令道:“弓箭手准备!”

    号令一下,站在前方的魏军士卒迅速让开,一排排蓄势待发的弓箭手就这么出现在了蜀军的视线之中。

    锐利的箭簇在火光照耀之下泛着幽幽寒光,羽箭无声但却足够致命。

    见到这样的场景,大多数蜀军士卒心中的防线被彻底突破,紧握利刃的手下意识地松了开来。

    “当啷……”

    清脆的声音在双方之间回荡,仿佛是推倒了第一面多米诺骨牌,一个接着一个士卒选择了向魏军投降。

    望着自己周围的属下一个接着一个扔掉了武器,作为苴侯心腹的援军主将却是并没有生出同样的投降之心。

    “哈哈哈……”

    有些疯狂地大笑声响起,目光扫过周围的一个个魏军,只听主将大声喊道:“想要我投降,实在是痴心妄想。”

    话落,援军主将拔出腰间的长剑,随手将身旁几名已然放下武器投降的士卒砍杀。

    “嘀嗒……嘀嗒……嘀嗒……”

    任由鲜血自长剑滴落,援军主将脸上的疯狂之中更多了几分残忍。

    “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上尔等一道。”

    “杀!”

    喊杀声伴随着冲锋而响起,援军主将手持长剑向着当面的魏军士卒就杀了过去。

    面对这位明显有些疯狂的对手,站在魏军军阵之中将领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伴随着右手轻轻坠下,方阵之中的弓箭手们迅速松开了弓弦。

    “嗖嗖嗖……”

    一支支羽箭激射而出,瞬息之间,正在向前的援军主将便在弓弦的震荡声中被射成了刺猬。

    双眼之中带着痛苦、带着不甘,这名援军主将最终倒在了血泊之中。

    伴随着这位援军主将的死亡,激战了一整夜的葭萌关逐渐恢复了平静。

    ……

    “咔咔咔……”

    在一阵木头的挤压声中,葭萌关的关门被缓缓开启,向着他的新主人张开了怀抱。

    葭萌关下,魏军与蜀军分列两旁,此刻的他们手持长戟、腰悬利刃,如同一座山岳一般安静地矗立着。

    “嘶律律……”

    一阵战马的嘶鸣声传来,不多久之后蜀国太子杜后骑乘着战马自远处而来,他身后紧紧护卫着的分别是军师公孙鞅以及魏国太子魏申。

    “拜见太子。”

    翻身下马,见此场景的杜后下意识地便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魏申。

    自关中一路而来,杜后心中对于魏申的敬重越发深了,此刻的他迫切地想要得到来自身旁这位兄长的回应。

    目光所及,当那一道轻轻的点头出现在视野之中,杜后的双眼之中浮现出了一道坚毅之色。

    一步步地来到守将的面前,杜后的语气显得格外亲切,“葭萌关能重入我手,全赖将军之功。”

    “说来惭愧。”

    面对自家太子如此礼遇,守将脸上飞快掠过了几许不自然。

    “原本是想着能够将葭萌关完好无损地交到太子手中。”

    “可是未曾料想苴侯叛贼麾下士卒那般悍勇且早有防备,若非友军及时出现,昨夜之事恐怕功亏一篑。”

    话落,暗暗咬了咬牙,守将向着杜后躬身一拜,“还请太子恕末将轻敌之过。”

    “将军不必如此。”迅速将守将扶起身来,杜后脸上的神情之中浮现出了满满的郑重,“若是昨夜没有将军,那我恐怕依旧要在葭萌关下迟滞不前。”

    “将军放心,等到我回返成都、找到父王之后,一定不会忘记将军的功劳。”

    “末将多谢太子。”

    又是躬身一拜之后,守将快步来到杜后的面前,以一个引路人的身份把手臂抬了起来。

    “太子,请!”

    “将军,请!”

    ……

    当一行人的脚步走到葭萌关的议事大帐之内,一幅自葭萌关前往成都的地图就忙着出现在了眼前。

    上前一步,只听葭萌关守将说道:“启禀太子,如今蜀地之内人心浮动,黎庶大多心向太子。”

    “叛贼的全部兵力则都集中在成都城内,只要能够攻下成都,便可消灭叛贼,重立我蜀国正朔。”

    守将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杜后,双眼之中满是期盼,期盼着身为蜀国太子的杜后一声令下,大军便能够即刻开赴成都。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杜后的目光还是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的魏申。

    “兄长。”

    “后弟,下令吧。”面对寻求援助的杜后,魏申给予他的是一道强劲而有力的回应。

    “好。”

    挤出一道威严之气,杜后向着帐内众人下令道:“全军休整五日,五日之后……”

    “兵发成都。”

    ……

    “砰……”

    成都城内,在得知了葭萌关被攻破的消息之后,苴侯杜葭萌只觉得怒火中烧。

    “废物,一群废物。”

    此刻的他甚至比得知南郑失陷后更加愤怒,毕竟南郑丢了他还有葭萌关在手。

    可是如今葭萌关丢失,通向成都的道路已然是一片坦途,数万魏蜀联军眼见着就要兵临城下。

    此刻的杜葭萌心中除了怒火之外,还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恐惧。

    “启禀君上,魏军即将兵临城下,君上应早作准备。”

    ……

第五百零七章 毒计暗出

    在葭萌关休整了五日之后,五万魏军开始沿着未经开凿的蜀道向着成都方向挺进。

    一路之上虽有山川险阻,但是正如葭萌关守将所说的那样,此时的蜀国国内正因为苴侯杜葭萌的叛乱而人心浮动。

    面对自北方魏国南下的太子杜后,特别是他身后跟随着的五万精锐之师,审时度势之后的蜀地世族几乎没有半点抵抗。

    每每大军兵临城下,他们总是大开城门、放魏军入城,借此来向未来的蜀王宣示自己的忠诚。

    一城如此,城城皆是如此,魏军这一路走来虽然速度不快,但却并没有遭受多大的伤亡,大军向着成都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也就是在魏军攻破葭萌关,自汉中南下之际,作为蜀国另外一个邻国的巴国终于也有了动作。

    在从魏国口中得知了蜀国内乱的消息之后,巴王虽然表面之上按捺住了神情的变化,但是内心之中的狂喜却是无论如何也是抑制不住。

    自从巴蜀交恶以来,因为两国之间的国力差距,巴国就一直在与蜀国的交锋之中屡屡处于下风。

    眼见着蜀国内部不稳,己方有机可趁,巴王如何能够放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在魏国使者告知魏国大军已然攻下汉中,随时准备进兵蜀地之际,巴王立刻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出兵的命令。

    来自国都王命送抵前线,驻守在巴蜀边境的两万巴军倾巢而出,由东向西同样向着蜀国都城成都直扑而去。

    如果是在以往,巴国的进攻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被蜀军所遏制,甚至国力更加强大的蜀国还有可能将战线反推至巴国领土之内。

    可是如今的蜀国内部刚刚遭遇了一场宫变,正是人心浮动之时;

    外部又有五万魏军自关中而下,眼看着魏军势如破竹,蜀军根本没有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如此内外交困的局面之下,蜀国或者说处于成都之内的苴侯杜葭萌实在是没有精力来应对巴国的攻势。

    从天际之上俯瞰整个巴蜀之地,魏军和巴军如同两只巨钳从北、东两个方向缓缓向前,而他们共同的目标正是蜀国的都城,成都。

    前线的连连失利,城池丢失的战报如同雪花一般飞来,令身处城内的苴侯杜葭萌时不时便爆发出冲天的怒火。

    每每一道道怒吼声在王宫大殿之中响起,侍立在周围的宫人们都是齐齐地低下头来,脸上满是惴惴不安之色。

    “君上,君上……”

    当熟悉的声音再次从耳畔传来,那些宫人的身体更是猛然一震。

    实在是因为这一幕太过熟悉,过去的这些日子里,每每前线有战报送至,杜葭萌都会生出滔天的怒意。

    这些怒意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地消失,而这些侍立在周围的宫人们便是他最好的发泄对象。

    事情的发展也正如这些宫人所预料的那样,不多久之后一声怒吼便将他们的耳膜震得生疼。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君上还请息怒。”

    “息怒,你叫我如何息怒。”双眼之中的怒火熊熊地燃烧着,杜葭萌愤怒地注视着面前的心腹,“你叫我对于魏军应当早做准备,我的确是准备了。”

    “可是那些吃里扒外的废物,面对兵临城下的魏军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抵抗,就将手中的城池拱手送人。”

    “我早已料到南郑挡不住魏军的脚步,葭萌关也挡不住魏军的脚步。照这样下去,我看成都迟早也会落入他……”

    “咳咳咳……”

    当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杜葭萌要将战况完全脱出之际,一道来自前方咳嗽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心头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稍稍冷静一些的杜葭萌带着不解看了一眼前方,只见心腹的目光左右扫过了那些侍立的宫人。

    明白了心腹的意思,杜葭萌脸上神情中多了几分肃然。

    “你等先行退下吧。”

    “喏。”

    杜葭萌的这一句话仿佛天籁一般,如蒙大赦的宫人们几乎不假思索,躬身一礼之后就齐齐退出了大殿。

    眼见着左右已然没有其他人,杜葭萌几步之间就来到了心腹的面前。

    “成都危在旦夕,你叫我如何是好?”

    “还请君上暂时放宽心。”语气之中带上了几分安抚,心腹轻声劝说起来,“君上,虽然如今大半疆土已落入魏、巴联军之手,可是他们要想攻破成都城却也不是一件易事。”

    “如今成都城内驻有三万大军,再加上城墙坚固,若是在粮草辎重充足的情况之下,坚守个三年两载也不是一件难事。”

    “等到战事拖延日久、魏巴联军将士疲敝,君上再派遣使者前往和议,未必不能迫使两国与我休战。”

    “好,就照你说的……”

    听着心腹的话语,杜葭萌脸上立刻露出了一抹惊喜。

    可是这抹还没有来得及维持多久,看着对方脸上浮现的为难之色,杜葭萌心中又是一阵疑惑不解。

    “既然有此良策,如何还要面露难色?”

    “君上,如今我军虽然兵力不缺,但是手中却没有足够的粮草。”

    原本还是心中欢喜,又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只觉得心头就是一苦。

    “如此,为之奈何?”

    一旁的心腹双眼之中突然厉芒浮现,只见他凑到了杜葭萌的耳旁,“君上,虽然我们没有,可是成都城内却有人有啊。”

    “有人?是谁?”

    心中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杜葭萌很快就想到了心腹指的究竟是谁。

    除了王族之外,作为国都的成都城内聚集着蜀国众多的贵族,而他们手中拥有的财富绝对是海量的。

    如果能够将这些财富占为己有,那么守住成都城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了。

    “你是说?”

    “正是。”

    不愧是相处多年的君臣,两人在此刻顺利达成了共识。

    “若是能够收拢贵族手中的粮草辎重,那么完全可以满足大军数年的粮草供给。”

    “更何况君上难道没有想过,一路之上魏军为何可以兵不血刃,不就是因为地方世族生有异心。地方上有,难道成都城内就没有吗?”

    “君上,任由这些贵族在城内动作,我们要想守住成都城可谓是千难万难啊!”

    心腹的一番话语,令杜葭萌的心中产生了深深的计较,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确实是非常有理。

    可是如果他真的动了手,那么无疑是站在了全体蜀国贵族的对立面。

    到了那个时候他就算是能够顺利与魏国、巴国达成停战,还能否顺利坐稳蜀王之位都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可是……

    “君上,如果成都此番不能守住,那么君上与我等都将成为魏军的阶下之囚,君上难道以为魏军以及太子杜后会放过我等吗?”

    听完了心腹添的最后一把干柴,杜葭萌的双眼缓缓闭上又缓缓睁开,一抹决绝之色出现在了他的眼底深处。

    “既然如此……”

    “杀!”

    ……

第五百零八章 成都炼狱

    夜,犹如黑色的遮幕,将整个大地都笼罩其中。

    喧嚣了一日的成都城,伴随着夜幕的降临而逐渐进入到了宁静。

    虽然不久之前才经历了一场宫变,虽然来自北方、东方的战报如同雪片一般传来,但是成都城毕竟还是蜀国这个西南大国的都城。

    数不清的蜀国贵族以及来自各地的商贾,让战火之中的成都城依旧显得忙碌而又繁华。

    “砰砰砰……”

    就在劳累了一天的成都城逐渐陷入深沉的睡眠之际,一道有些突兀的叩门声却是在城内一座府邸外敲响了。

    “何人?”

    过了许久之后,府门之内才传来了一阵有些烦躁的询问声,紧接着紧闭的府门缓缓打了开来。

    开门的侍者因为这深夜来客而忍不住地打着哈气,迷迷糊糊之间却是没有意识到府门之外那不同寻常的气氛。

    忽然门外一阵巨力袭来,侍者根本来不及反应,原本仅仅开了些许缝隙的府门立刻打开。

    被一旁的府门连带着身体摔了一踉跄,侍者的睡意立刻消散大半,他那带着责怪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前方。

    可是当一切映入他的眼帘,侍者脸上就再也没有责怪,一抹深深的恐惧出现在了他的双眼之中。

    与这一抹恐惧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柄锋利的长剑,当剑刃在瞳孔之中不断放大,侍者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忽然传来了剧痛。

    “你……”

    不等这名侍者发出声音,长剑的主人再次猛然发力,剑刃无情地刺穿了侍者脆弱的血肉。

    丝毫没有半点停留,长剑主人再次猛然抽出长剑,已然失去了生机的侍者就这么倒了下去。

    “嘀嗒、嘀嗒、嘀嗒……”

    鲜血顺着长剑一滴滴地落下,顺着那闪烁着幽幽寒光的剑刃一直向上看去,一道做着蜀军将领打扮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没有丝毫感情地扫过了那倒在自己脚下的尸体,蜀军将领手中的长剑直直向前,冰冷的命令声从他的嘴里缓缓吐出。

    “奉君上之命,府邸之内,不得遗留任何一人。”

    “杀!”

    一个“杀”字,听来没有半点情绪波澜,但却让这座府邸彻底陷入了浩劫之中。

    一声令下,无数蜀军士卒顺着大开的府门,冲向了眼前这座还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的府邸。

    不多久之后,伴随着锋利的长剑一次又一次地刺入血肉,原本安静的府邸之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之声。

    不仅仅是哀嚎声,狼狈奔逃的凌乱脚步、府中女眷的无助呼救,以及年少孩童下意识的啼哭声,让这一曲原本就已然万分恐怖的地狱序曲更多了几分残忍、几分悲凉。

    这一曲并没有维持多久,喧嚣也很快消散不见,府邸很快重新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可是虽然一切重新归于了平静,但是其中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成为了蜀军的剑下亡魂。

    更为可怖的是,此处府邸并不是唯一一个受害者。

    今夜,无数蜀军士卒冲入了成都城内一座座贵族的府邸,他们肆意地发泄着人性之中最可怕的一面。

    今夜,整个成都几乎化为了一座无间地狱。

    “喔喔喔……”

    清晨,嘹亮的鸡鸣唤醒了沉睡了一夜的旭日,晨曦从天上洒向了成都城。

    “踏踏踏……”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身影缓缓迈入了府邸之中,此人赫然就是苴侯杜葭萌身旁的那位心腹。

    同时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昨夜成都城内那一场浩劫的制造者。

    轻轻用丝帛做成的衣衫掩住口鼻,将周围那消散了一夜却依旧显得浓烈的血腥气挡在外面,苴侯心腹独自一人行走在府邸之中。

    他的脚步不时从一具具尸体旁经过,甚至有些时候他还不得不踩着尸体才能向前。

    只是当周围的一切都映入眼帘,这人双眼之中却没有半点动容,仿佛这一幕幕残酷的画面在他心中是那般的寻常。

    “先生,收获甚大,收获甚大啊!”

    当一阵惊喜的呼喊伴随着匆匆脚步来到他的身前,苴侯心腹再次踩过了一具孩童的尸体,来到了对方的面前。

    “究竟收获多少?”

    “先生,这是我军在此处府邸之内搜获的粮草……”

    从对方的手中接过书写着文字的帛书,苴侯心腹丝毫不为周围景象而动容的那张脸上,此刻却是浮现出了一抹惊喜的神情。

    “竟然如此之多。”惊呼之后,一抹狂喜却是出现在了他的双眼之中,“好,太好了,如此我军守卫成都就更有把握了。”

    ……

    纵然是有意封锁消息,但是如此一场浩劫,又如何能够半点风声也不透露出去。

    就在血腥一夜之后不久,一道身影冲向了天空,越过了坚固的成都城墙,向着北方的天际飞掠而去。

    “砰……”

    剧烈的拍击声出现在了大帐之中,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映入眼帘的却是蜀国太子杜后那充满愤怒的脸庞。

    “禽兽,禽兽不如!”

    “杜葭萌你行如此之事,难道不怕身遭天谴、死无葬身之地吗?”

    ……

    面对对面杜后的一声声怒吼,魏申与公孙鞅却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抹无奈在两人脸上同时浮现。

    他们此前也已经看过了那份来自成都的消息,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杜葭萌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干出那般人神共愤之事。

    正待他们心中纠结,不知道该如何宽慰此时正处于暴怒之中的杜后之际,一道幽幽的声音却是在两人的耳畔响了起来。

    “兄长,公孙先生,我有一个请求,还请二位务必答应。”

    目光所及,只见此刻杜后正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眼,看起来有些疯狂地注视着两人。

    “后弟,尽可说来。”虽然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话语去宽慰,但是魏申的话音之中却是充满了温和。

    “我要杜葭萌死!”

    “不……”

    双眼变得更加狰狞,杜后几乎是将自己的请求声嘶吼出来,“我要将杜葭萌身上的血肉一刀一刀亲手割下来,如此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我要将杜葭萌碎尸万段,以告慰我成都城内死去的无辜黎庶。”

    将这一个听起来有些疯狂的想法吐露之后,杜后脸上的愤怒似乎消散了不少。

    但是在对面一直关注着他的公孙鞅看得很清楚,这一切不过只是表象而已,复仇的执念已然彻底占据了杜后内心深处。

    “兄长、公孙先生,还请两位以及大魏助我一臂之力。”

    “若是此事达成,我杜氏愿为大魏蜀侯,为大魏世镇西南,永不背叛。”

    “后弟无须如此。”魏申连忙上前,将俯身而拜的杜后搀扶了起来,“后弟放心,我大魏一定助你手刃杜葭萌。”

    ……

第五百零九章 魏楚博弈

    成都城内,一场浩劫才落下帷幕不久;蜀地北方,正在南下的魏国大军已然得到了消息。

    在此之后不久,这样一条消息便一路北上,自巴蜀入关中,最终沿着河水一路向东抵达了魏国都城安邑。

    魏国,安邑,王宫之内。

    “行事如此,必败无疑。”

    幽幽一句慨叹之后,魏王魏罃轻轻放下了手中的帛书,双眼之中的辽远却是那般清晰。

    随手将手中帛书递到一旁的相国公孙颀手中,魏罃从坐席之上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殿门之前。

    “明知太子杜后已然代表蜀国献上汉中之地,并以此与我大魏交好,却仍然敢于发动宫变。”

    “先失天时。”

    “汉中、葭萌关乃是蜀地屏障,却在短短时间落入我大魏之手,我军兵锋即将直抵成都城下。”

    “再失地利。”

    缓缓将手中帛书收起,公孙颀慢慢站起身来,沿着刚刚魏罃的脚步一步一步地站在了魏罃的身旁。

    “如今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国都城内纵兵杀戮、致使生灵涂炭。虽然能够勉强保全一时,但已尽失黎庶之心。”

    “又失人和。”

    幽幽目光望向前方遥远的天际,公孙颀淡淡说道:“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得之,国家可以强盛;”

    “可是杜葭萌却三者皆失,臣以为其败亡已不远矣。”

    双眼缓缓闭又缓缓睁开,公孙颀转向了一旁的魏罃,脸上却是浮现出了一抹喜色。

    “臣为王上贺,为大魏贺。”

    “此战之后,蜀国必然会对我大魏彻底心悦诚服,我大魏在西南会少一强敌,而多一忠臣。”

    “不仅如此……”

    公孙颀的恭贺之声刚落,一旁魏罃的目光却是转向了南方。

    “原本的蜀国与楚国互为臂助,此番蜀国彻底倒向我大魏,楚国便是再失一臂。”

    “此战之后,纵观楚国周边,已是四方皆敌,再无援兵可求。”

    “那时就是我大魏聚天下诸侯共讨楚国,彻底解决这一心腹大患的时机所在。”

    收回自己的目光,魏罃的视线却是转向了一旁的公孙颀,眼中不由带上了几分好奇之色。

    “相国啊,寡人倒是很想知道,楚国会坐视蜀国彻底倒向我大魏吗?”

    “当然不会,不仅不会,而且臣以为必然会有大动作。”

    “报……”

    就在君臣之间交谈之际,一道赤色的身影却是快步来到了殿门之前。

    “启禀大王、相国,据楚国细作回报,四万楚军于昨日已然离开郢都,向着西方开拔而去,具体目的地尚不明确。”

    “回书,命其再探。”

    “喏。”

    等到来人退下之后,魏罃与公孙颀的目光相对而视,一抹果然如此的神情同时出现在了两人脸上。

    “相国你看,郢都城内的那位楚王果然坐不住了。”

    “既然楚军也已经动手了,相国以为应当如何应对?”

    “王上,楚国是独战强敌,可我大魏可不是孤军奋战。”面对魏罃的询问,公孙颀颇有深意地回答道。

    “正是如此。”

    “来人啊,派遣使者前往新郑告诉韩王,寡人想和他一道,会猎荆湘。”

    “谨遵王命。”

    看着又一道消失在面前的身影,已然是大半白发的魏罃却只觉得是踌躇满志,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代。

    就让这一战奏响前奏,让自己的大魏与楚国之间的交锋彻底进入高潮。

    ……

    “咔咔咔……”

    就在安邑城内的魏国君臣思考着如何将楚国尽可能拖入这一场大战的同时,一驾马车却是缓缓行走在成都城内。

    感受着从身下传来的颠簸,身为楚国使者的昭阳慢慢掀起了马车的帘幕。

    首先吸引昭阳的并不是成都城内那别具一格的屋舍,而是自远处飘来的一阵似有似无的血腥味道。

    回想起十日之前所获得的那个消息,昭阳的眉头却是暗暗一皱。

    为了守住成都城,不久之前才发动一场宫变的苴侯杜葭萌,却又让成都再度陷入了一次浩劫。

    从短时间来看,这对于苴侯一方无疑是有利;

    可是若是杜葭萌真的能够率军迫使魏军退兵,那么他所面临的必然是除了成都以外蜀国其余地方的联合进攻。

    虽然打从内心深处来说,昭阳并不认为战力甚至不如楚军的蜀军,真的能够击败魏军。

    “吁……”

    就在车厢之中的昭阳思绪流转之间,一道悠长的控马之声却是从车厢之内传来。

    “少主,我等到了。”

    缓缓收敛心中念头,昭阳缓缓走下车厢,蜀国王宫就这么矗立在了他的眼前。

    拥有共同的敌人,便拥有了合作的基础。

    如今天下之间最强的魏国,明摆了是站在蜀国太子杜后的一边,更不用说五万魏军精锐眼看着就要兵临城下。

    而放眼当今天下能够给予苴侯一方助力,又敢于冒着得罪魏国风险的,恐怕也只有楚国这一方势力了。

    所以面对自郢都远道而来的楚国使者,苴侯杜葭萌可谓是礼遇非常。

    在众多宫人的引领之下,穿过了一条条宫中廊道,楚使昭阳终于见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标。

    “楚使昭阳,见过苴侯。”

    眼见昭阳对自己行的礼仪,原本脸上带着笑意的杜葭萌内心之中却是生出了一丝不喜。

    在杜葭萌看来,如今他是成都之主,昭阳这个楚使自当以拜见外国君主的礼仪来对待他,如何能够如此失礼?

    只不过心中虽然不喜,但是形势比人强,此刻的他却极其需要外部的援助,而此次楚国使者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

    “楚使自郢都远道而来,一路之上却是奔波操劳了。”

    “有劳苴侯挂念。”面对杜葭萌,昭阳不卑不亢,面带从容地说道:“听闻魏国无道,兴不义之师侵犯蜀国疆界,我王心中实在不忿。”

    “特此派遣外臣前来成都,以表达我楚国愿与苴侯达成盟约、共抗不义之师。”

    听到楚国愿意和自己达成盟约,杜葭萌双眼之中顿时一亮。

    “楚国幅员万里、带甲百万,有楚国相助,我军必然能够击退魏军。”

    一番话语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之后,杜葭萌忽然有些迫不及待,“不知楚国愿意出兵多少?”

    “我四万大军已从郢都开拔,正在准备进攻巴国。”

    “四万……”

    眼见着听到楚国仅仅出兵四万之后,杜葭萌那明显有些嫌弃的脸色,昭阳心中对他的看法立刻又低了几分。

    在昭阳看来蜀地道路险阻,北方又有汉中、葭萌关作为屏障,魏军就算有太子杜后相助,却也不会进展如此之快。

    其中不得不说眼前的苴侯实在是……

    双方如今毕竟是盟友,面对杜葭萌脸上的神情,昭阳还是当即说道:“但请苴侯放心,我楚国四万大军足以迫使巴军回师。”

    “苴侯可据成都之固,专心应对来犯的魏军。”

    ……

第五百一十章 兵临城下

    楚使昭阳走了,带着苴侯杜葭萌对于援军的期盼离开了成都城;

    魏国大军来了,带着一路南下的势如破竹直抵成都城下。

    “呜……”

    当号角声在成都城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却是迅速攀上了城头。

    双手撑在面前的城墙之上,遥望着成都城外,杜葭萌脸上的神情越发难看了起来。

    入眼所及,远处原本空无一物的旷野,此刻已然被一座大帐密布的营垒所取代,一面面赤色的魏旗在风中高高飘荡。

    望着几乎将成都城北、东、西三面围得是水泄不通的魏军,杜葭萌只觉得身上忽然被一件重物死死地压住。

    “魏国,欺吾太甚。”

    右手紧紧握成拳头,重重砸在身前的城墙之上,此刻的杜葭萌可是恨得咬牙切齿。

    见到自家主君如此,一旁的心腹连忙上前宽慰道:“君上不必忧心。”

    “成都城城墙坚固,我军又拥有两万士卒,魏军要想破城绝非数日之功。”

    “再加上足以供给大军三年的粮草辎重,我军完全可以在成都城下牢牢拖住魏军。”

    “只等进攻巴国的楚军攻成西进,我军便可联合抵达的援军内外夹击,定可一举锁定胜局。”

    身旁心腹的宽慰令杜葭萌心中松快了不少,紧握成拳的双手也是被缓缓松开。

    “君上小心。”

    也就是在成都城头这一场君臣交谈的同时,魏军大营前方却是飞出了一颗颗石弹。

    这些由魏军临时打造而成的发石车所发出的石弹,飞越了双方之间的距离,直直地砸在了成都的城墙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

    眼见着一枚自天上落下的石弹,在自己的视野之中越变越大,身旁的心腹立刻扑倒了杜葭萌。

    不过万幸的是,或许是因为临时赶工,这些石弹的投射距离还威胁不到城头之上的几人,只是将坚固的成都城墙砸出了几个并不算小的大坑。

    片刻之后,在确认暂时没有危险之后,心腹这才缓缓将杜葭萌扶起身来。

    扫了一眼下方那并不算远的石弹落点,心腹心有余悸地对着杜葭萌建议道:“君上,此处危险,不宜久留,我等还是尽快离开。”

    “但请君上放心,成都城墙坚固,魏军短时间之内根本不能破城。”

    经历了刚刚与死神擦边的一幕,饶是镇守北疆多年,杜葭萌心中还是难免惴惴不安。

    如今听到心腹的建议,几乎不假思索,他便连连点头答应了。

    也就是在城头之上的杜葭萌一行人落荒而逃之时,丝毫不知道自己差点就一发命中的魏军发石车仍然不断向着成都城发出着自己的声音。

    “砰砰砰……”

    听着耳畔不断响起的土石崩裂之声,遥望着在这种攻势之下不断躲闪的城头守军,站在营寨瞭望塔之上的魏国太子魏申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好,就这么给我打,就算是不能对成都城有什么实际的损伤,也要尽可能地削弱守城士卒的战心士气。”

    观察战场之余,魏申还向着身旁的老师公孙鞅请教道:“老师,我军是否还可以将发石车再推进一些?我看那些石弹大多砸在了城墙之上,却并没有对守城士卒有什么威胁。”

    “当然可以。”

    面对魏申的询问,一旁的公孙鞅当即回答道:“守军有坚固的城墙作为屏障,而我军的优势则是能够打造先进的攻城器械。”

    “如果我军的劣势去与对方优势相抗,那对于我军来说无疑是不利的。”

    “而太子刚刚所说乃是让我军的优势发挥更大的作用,这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话落,公孙鞅的脸上忽然带上了几分笑意,“只要太子不将发石车摆到成都城下,吸引到守军弓箭手手中的箭矢就可以了。”

    公孙鞅明显是带着调笑的一句话语,立刻便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和缓。

    相视一眼,一抹会心的笑容同时出现在了两人脸上。

    随后伴随着魏军大帐之中的大纛飞舞,魏军所打造的发石车又向前推进了些许,而这令那一颗颗石弹终于能够真正对城头之上守军产生威胁。

    虽然这一颗颗的石弹并不能够锁定胜局,但是它的每一次落下,都能够对守军士卒的士气起到不小的打击作用。

    就这样在抵达成都城下的这些日子里,魏军丝毫没有进攻的架势,而是在用不断增多的发石车向着城头之上的守将发出自己的声音。

    又一日,正当魏申、公孙鞅两人一如往常一般站在瞭望塔上观察着成都城头之际,一道脚步声却是在两人身后响起。

    “启禀太子、司徒,蜀国太子请二位前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面对传令兵的传递的消息,魏申、公孙鞅二人当即一前一后下了瞭望塔。

    “后弟,寻我与先生有何事?”

    正当魏申一边询问,一边踏入杜后所在的营帐之际,几道有些陌生的身影却是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这几位是?”

    “兄长,我来为兄长引见。”面对脸上有些困惑的杜后,杜后连忙介绍起来,“这是我蜀国司马,此番他来求见,便是要助我军攻破成都。”

    “外臣杜涉,拜见魏国太子。”

    在杜后引见之后,蜀国司马杜涉向着魏申便是躬身一礼,“幸赖上苍庇佑,让外臣以及亲眷免遭不久之前成都城内的那一场浩劫。”

    “只是他杜葭萌所行之事实在是天怒人怨,蜀国上下人人得而诛之。”

    “外臣愿献绵薄之力,襄助太子攻破成都,一举扫灭苴侯叛军。”

    就在蜀国司马杜涉表明了自己的来意之后,故意慢了一步的公孙鞅终于是迈入了大帐之中。

    “昔日我大魏西河郡守吴起曾对先君劝诫,言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

    “纵使杜葭萌有坚固的成都城作为屏障,但是行如此无道之事,修政不德之下必然败亡。”

    公孙鞅这一论断一下,大帐之中众人顿时只觉得心中大振,仿佛胜利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看到了公孙鞅所描绘的一片光明之后,众人就开始讨论起了该如何攻破成都城。

    成都城城墙坚固,若是魏军强行攻打并非不能破城,却是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而若是要智取成都城,却要着眼于今日主动来投的蜀国司马杜涉。

    原来司马杜涉之所以能够在使得自己和亲眷在不久之前成都城的那一场浩劫之中侥幸存活,乃是因为他的府邸之下有一条密道通往城外。

    魏申、杜后、公孙鞅以及杜涉定下的计策就是派遣一支精锐由这条密道秘密潜入成都城内,等到时机合适便里应外合,用最小的代价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众人在大帐之中讨论了许久,直到一切都议论妥当,这才各自回返。

    片刻之后,与老师公孙鞅并排行走在大营之中,魏申脸上却是始终愁眉不展。

    “太子是在担心,其中有诈不成?”

    “正是。”面对老师公孙鞅,魏申直接说出了自己担忧,“我只是觉得这一切是否太过顺利?”

    “太子不必担忧,就算其中有诈,但是我军却也可以顺势而为。”

    脸上浮现一道自信神色,公孙鞅朗声说道:“对于我军所拥有的战力,太子尽管可以放心,他们的战力远非城内的叛军可以相比的。”

    “就算是其中有诈,只要是让我军能够顺利进入到成都城内,那么接下来战事会如何进行就不是旁人可以决定的了。”

    “既然老师如此说,那么我就放心了。”虽然心中仍然存有几分疑虑,但是公孙鞅的一番话语还是成功说服了魏申。

    而看着魏申缓缓向前的魏申,公孙鞅在欣慰之余,双眼之中忽然闪过了几分肃然。

    “只希望一切都如预料的那般。”

    ……

第五百一十一章 潜入夺城

    夜,再一次在成都城降临。

    对于此刻身处城内的人来说,这漆黑的夜幕是可怕的。

    他们永远忘不了正是不久之前的那一个夜晚,成都城在一队队士卒的杀戮之中变成了一座炼狱。

    时至今日,痛苦的哀嚎声仿佛依旧在耳畔回荡,让他们从睡梦之中猛然惊醒。

    而对于在城头之上值守的守城将士们来说,这漆黑的夜幕又代表着安宁。

    自从数万精锐兵临城下以来,魏军的发石车、床弩好像有用不完的石弹与弩箭,每时每刻都有危险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也只有在鸣金收兵的夜幕之下,他们才能够微微放松心神,让自己已然疲惫不已的身体好好休息一下。

    不同身份,对于黑夜的看法却是各不相同。

    而就在又一个黑夜降临之际,一支魏军精锐却是开向了成都城。

    在蜀国司马杜涉的带领之下,这一支魏军顺着他之前逃出生天的密道,悄然潜入了成都城内。

    走过一条漫长的通道,从地底之下穿越了蜀军以为屏障的坚固城墙,魏军有惊无险地顺利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咔咔咔……”

    成都城内的一座府邸之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这安静的黑夜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将头顶之上的地砖移向旁边,一名魏军士卒带着试探将头探了出去,用自己的视线打量起了周围那有些陌生的环境。

    在初步确认周围并没有危险之后,这名魏军士卒这才带着自己的几名同袍缓缓爬出了刚刚不知道走了多远的密道,继续探查起了更大范围内的区域。

    或许是因为这座宅邸的主人已然离开,其中的财物、粮草、辎重也已经被叛军搬走,此刻偌大的府邸之中根本是空无一人。

    在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几名士卒这才回返密道,将消息告知了自己的将军。

    “此处可是安全?”

    “但请将军放心,小人等已将府邸再三探查,此地已然人去楼空。”

    “好。”

    听到士卒的这一回答,将军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到了这里,也就意味着此次计划已然达成了初步的目标。

    既然已经确定了府邸的安全,将军也是丝毫没有犹豫,当即命令麾下士卒占据了整座府邸。

    到了这个时候,恐怕身处王宫之内的苴侯主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支魏军已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悄然潜入了成都城内。

    而这柄扎入他们心脏的利刃,也即将向他们发出最致命的一击。

    “此番能够顺利进入到城内,全赖司马之功。”

    府邸中的一间房间内,站在一幅成都城的地图前,刚刚的魏军将领向着与他们一道入城的蜀国司马杜涉躬身一拜。

    “将军不必如此,我不过是在为成都城内横死之人向叛贼讨还血债罢了。”

    双眼之中,一股刻骨铭心的仇恨喷薄而出,亲身经历过那一场浩劫的司马杜涉真是恨不得手刃了那夜的罪魁祸首。

    数息之后,微微收敛自己的怒意,想到己方今夜所担负的职责,他的脸上立刻又露出了几分紧迫。

    “将军,天时已然不早,我等立刻赶往各处城门,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

    “好!”

    房间大门被缓缓打开,借助天际之上那淡淡的月光,一张张清晰的脸庞映入了魏军将领的视野之中。

    没有什么鼓舞人心的激昂话语,也没有什么大战之前的齐声高喊。

    在群敌环伺的成都城内,魏军将领只是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向着麾下的士卒说了两个字。

    “出发!”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是听在周围那些士卒心中却是重若千钧。

    他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利刃,双眼之中浮现着凝重,跟随着自己前方的同袍,奔向那一处决定这场大战走向的战场。

    黑夜之中,兵分几路的魏军如同一条条赤色巨龙,遨游在群敌环伺的成都城内。

    “启禀将军,前方有叛军踪迹。”

    由魏军将领亲自率领、准备前往成都城东门的队伍,在顺利通过了几处街巷之后,终于是碰上了拦路的猛虎。

    听罢士卒禀报的消息,再看看周围的环境,此时此刻要想顺利避开这支叛军已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如此……

    左手按住腰间剑柄,一道冷厉之色浮现在魏军将领的双眼之中。

    “弓箭手上前!”

    几乎就是在将领一声令下,魏军队伍之中的弓箭手立刻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数息之后,当叛军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一道道弓弦震荡的声音在黑夜之中显得那般清晰。

    “嗖嗖嗖……”

    前方的叛军士卒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一支支离弦的羽箭便向着他们飞掠而来,锐利的箭簇直接刺穿了他们甲胄。

    这些士卒的大多数只觉得胸口一股剧痛,然后便是双眼一黑,直接直直地倒了下去。

    至于另外一些还留有几分生机的,身经百战的魏军士卒已然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甚至都来不及发出半点痛苦的声音,补上的一剑已然插入了他们的要害。

    几乎是瞬间解决了这一队拦路的对手之后,魏军将领率领着麾下的士卒继续向着东门方向挺进。

    “杀……”

    就在魏军将士顺利突破几次拦阻,终于抵达东门之际,成都南门方向却是突然响起了一阵的喊杀之声。

    很显然其中一路魏军已然先一步抵达了防御最为薄弱的南门,并率先向守卫城门的士卒发动了进攻。

    南门方向突然传来的喊杀声,立刻引起了眼前东门守军的慌乱。

    正待东门守将一边安抚麾下士卒,一边准备率领部分属下前往南门增援之际,却不知道同样有一支魏军已然悄然来到了他们的前方。

    与身旁的士卒互相对视了一眼,魏军将领的脸上一股蓬勃战意油然而生。

    敌人就在前方,自己此次所要打开的东门也就在前方。

    自己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杀死眼前这些阻挡的叛军,打开东门的城门,放城外已然准备就绪的魏军主力入城。

    心中念头按下,魏军将领猛然拔出手中长剑,向着身后的将士大声喊道:“成功在此一举,魏军将士们,随我杀。”

    “杀……”

    喊杀之声忽然炸响,趁着叛军士卒还没有反应过来,魏军将领一马当先便冲向了一名叛军士卒。

    锋利的长剑划破对方的咽喉,伴随着流淌的鲜血,战斗的胜负一瞬之间已然分明。

    解决了这一名士卒之后,魏军将领手中长剑一转,又向着另外一个对手划了过去。

    将是兵之胆,在魏军将领的率领之下,魏军将士奋勇当先,直接就对东门守军形成了碾压的态势。

    ……

第五百一十二章 城破遁逃

    “杀……”

    喊杀声在周围不断响起,魏军将领手中长剑不断刺向前方涌来的一名名士卒。

    不知刺出了多少次,不知有多少叛军倒在了长剑之下,魏军将领只觉得一股疲惫逐渐占领了自己的身体。

    “呼呼呼……”

    粗重的呼吸声不断地在耳畔回荡,魏军将领的目光缓缓从自己的身旁扫过,叛军依旧源源不断向己方涌来。

    虽然己方靠着战力以及突然袭击暂时占据了上风,但是成都城内毕竟还是叛军的地盘。

    在遭受了突然袭击之后,反应过来的叛军立刻以最快的速度集结了优势的兵力,向着突袭而至的魏军发动了袭击。

    面对人数远远超过自己的叛军,魏军原本所占据的优势被一点点地拉平,战线也在叛军不计伤亡地猛攻之下一退再退。

    “将军,敌军人数实在太多,我军就快要抵挡不住了。”

    “让将士们再多坚持一些时间。”

    暗暗压下身体之上传来的阵阵疲惫,魏军将领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锐利地目光扫过了正在接近的叛军士卒。

    “我军要在东门尽可能多地吸引叛军,这样才能减小南门方向的压力。”

    “杀……”

    身体中突然涌现出了一股力量,魏军将领猛然冲上前去,将手中的长剑插入了对面一名叛军士卒的胸膛。

    长剑剑刃拔出的瞬间,一股血箭自前方喷涌而出。

    满脸鲜血的魏军将领,举起了手中饮饱了血液的利刃,向着周围的士卒大声喊了起来。

    “将士们,太子、司徒交托给我等的职责,是打开成都的城门,让大军主力可以顺利进入城内。”

    “今夜,就算是全都战死在这成都城头,我军也一定要完成这个使命。”

    “将士们,若是来生有幸,我依旧愿与你们并肩作战。”

    “大魏万年!”

    “大魏万年!”

    “大魏万年!”

    ……

    成都东门城头之上的呐喊声,重新唤起了魏军士卒心中激昂的斗志。

    当热血再次流淌入心田,已然万分疲惫的魏军士卒们重新焕发出了强大的战力。

    靠着这股激昂战力,魏军士卒稳住了阵脚,甚至还将叛军反推了几分。

    只是可惜魏军士卒的战力依旧弥补不了双方之间的兵力差距,在几倍乃至十倍于己的敌人猛攻之下,魏军的防线还是不可避免地重新向后退却而去。

    眼见着麾下的士卒在自己的身旁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魏军将领的双眼通红,只可惜此刻的他根本做不了什么。

    他能够做的也只有拼命挥动手中的长剑,用战斗与疲惫来麻痹自己的心。

    “将军,我军今夜恐怕难免全军覆没了,末将来生依旧愿与将军并肩作战。”

    “大魏万年。”

    身旁一名甲胄已然残破的属下,看着前方根本杀不尽的叛军,心中的战意已然被疲惫消磨殆尽。

    就在他自觉战事将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他将自己心中最后的话语,以及一张笑容留在了魏军将领的心中。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

    这一曲,是曾经作为秦军战歌的《无衣》,出身关中的魏军将领曾经无数次听长辈们唱起。

    时至今日,在这个最为危急的时刻,在周围的属下几乎都已经精疲力尽的时刻,魏军将领再一次地唱起了它。

    “杀……”

    当战歌在耳畔唱响,一股震天的喊杀之声却是从南门方向传了过来。

    顺着喊杀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一抹惊喜的神情出现在了魏军士卒的脸上。

    “将军,南门的兄弟们成功了,大军主力已经攻入了成都城。”

    “好!”

    聆听着耳畔这一道比之天籁的话语,原本已然绝望的魏军将领脸上再度浮现一抹战意。

    “将士们,大军主力已然入城,胜利就在我们的眼前。”

    “随我一起冲杀出去,与大军主力会合。”

    “杀……”

    伴随着魏军主力顺着大开的南门攻入城内,成都城内守军的军心士气立刻跌到了最低点。

    叛军纷纷丢下武器,无数士卒甚至来不及接受上级的命令,便如同一只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整个成都城,在城破的这一刻,直接乱成了一锅粥。

    ……

    “君上,君上,君上……”

    成都,蜀王宫中。

    伴随着一阵连绵不绝的呼喊声,心腹领着十数名亲卫冲入了苴侯杜葭萌所在的寝殿。

    面对此刻还依旧不清楚情况的杜葭萌,心腹连忙大声疾呼道:“君上,不好了,有小股魏军潜入城内打开了城门,此刻城外魏军主力正源源不断地冲入城内。”

    “成都城,守不住了!”

    “什么!”

    惊天的噩耗传来,杜葭萌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紧接着又是一股怒意冲上了他的心头。

    “废物,一群废物!”

    “成都城如此固若金汤,又有充足的粮草辎重供应,如何短短时间之内就守不住了呢!”

    “报……”

    就在寝殿之内的杜葭萌肆意地挥洒自己的怒火之际,又是一道急报传递到了他的面前。

    “启禀君上,魏军攻势迅猛,我军根本难以阻挡。”

    “如今成都各处已经大半落入魏军之手,魏军兵锋正向王宫而来。”

    “什么!”

    又是一道惊诧声响起,一旁的心腹连忙上前,“君上,我等与太子杜后有血海深仇,若是我等落入魏军之手,他必然不会放过我等。”

    “眼下唯一的生路便是趁着魏军还未完全控制城池,趁着混乱逃出成都城。”

    “只要君上仍在,便有可能再次起事。”

    “好好好……”

    已经有些被魏军吓破胆子的杜葭萌,此刻面对身旁心腹的建议,立刻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几乎没有什么犹豫,他立刻在十数名亲卫的护卫之下,趁着魏军还未抵达之际离开了王宫。

    ……

    成都城头,站在城墙之上,俯瞰整个成都城,蜀国太子杜后只觉得一股复杂莫名的意味涌上心头。

    大半年之前,他受父王的命令,离开了成都城,前往魏国都城安邑与魏国修好;

    大半年之后,他再次回到了成都城,一切却都已经是物是人非。

    他这个太子尚且如此,蜀国的命运在这场大战之后又会走向何方?

    思绪在太子杜后的心中流转,忽然一道脚步声自他的身后传了过来。

    “后弟,我军斥候发现了杜葭萌的踪迹,此刻他正率领着数十亲卫向着西南方向逃遁。”

    听到杜葭萌这个仇敌的消息,杜后再也没有了什么思索的心思,他那充满仇恨的双眼已然是一片通红。

    “还请兄长借我三百轻骑,我要前去手刃杜葭萌。”

    “后弟放心,我军五百轻骑已然准备完毕,随时都可以出发。”

    “好,我们走。”

    ……

第五百一十三章 手刃仇敌

    “驾驾驾……”

    成都城西南的道路之上,一阵急促的催马之声不断响起。

    骑乘在战马之上,侥幸逃出成都城的苴侯杜葭萌此刻的脸上却没有半点轻松之色,充满慌乱的双眼时不时地便向着身后看去。

    顺着杜葭萌的视线看过去,后方不远处一阵烟尘被席卷而起,阵阵战马四蹄踏击地面的声音不绝于耳。

    “哒哒哒……”

    时间伴随着双方的追逐而迅速流逝,杜葭萌耳畔的马蹄声也越发显得清晰了起来。

    “将士们,穿长袍的是杜葭萌。捉住杜葭萌,赏金一千,晋爵一等。”

    “喏。”

    命令声夹杂着身后魏军骑兵震天的回应,直接贯注到了前方疾驰的杜葭萌的耳中。

    他下意识地低下身子一看,因为逃跑得太过于匆忙,他根本来不及换上作战的甲胄,苴侯的长袍此刻依旧穿在他的身上。

    顿时之间,心中一阵惊骇浮现,他仿佛已经感觉到自己即将成为身后魏军骑兵的晋爵之资。

    惊骇之后,只见杜葭萌以最快的速度脱去了身上的长袍,然后目光一动看向了身旁的亲卫。

    “君上,这……”

    忽然之间,一件长袍出现在身上,身旁同样操纵着战马疾驰的亲卫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支羽箭直接从身后飞射而来。

    剧痛自后背忽然袭来,喷吐出一道血箭的亲卫直接从战马之上栽倒了下来,身上突然出现的长袍也被撕裂成了两片。

    “呼……”

    与死亡擦身而过,侥幸逃过一劫的杜葭萌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

    只是还未等他完全安下心来,又是一道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留长髯的是杜葭萌,将士们捉住杜葭萌,赏金三千,晋爵三等。”

    知道自己再一次被身后的魏军骑兵锁定,杜葭萌随即从腰间抽出长剑,将自己的长髯一把攥住,任由锋利的剑刃将其割断。

    也就是在这一把长髯随风飘散之际,又是一支羽箭自身后的方阵之中疾射而出。

    “扑通……”

    数息之后,中箭的亲卫失去了意识,整个人直接直挺挺地摔下了马背。

    苴侯杜葭萌身旁的亲卫又少了一人。

    前方的杜葭萌一行是猎物,而身后追逐的魏军轻骑则是猎手,猎物与猎手的较量一直在成都西南方向持续了许久。

    在这个过程之中,猎手手中的弓箭不断发射着,而前方的猎物也在一个接着一个地减少。

    直到一支锐利的羽箭锁定了身旁已然没有多少护卫力量的苴侯杜葭萌。

    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前方正在疾驰的身影,箭簇默默从要害之处移开,魏申的双眼微微眯起。

    “申儿,身为一国君主,当你抬起你手中的弓箭,一定要一击即中。”

    脑海之中回想起父王魏罃曾经说过的话语,魏申双眼之中锋芒一闪,钩住箭羽的两指猛然松开。

    这一支羽箭被弓弦推射而出,直接便向着自己的目标疾射而去。

    “啊……”

    一道痛苦的哀嚎声响起,只见前方战马之上的杜葭萌直接和刚刚的两名亲卫一样,直接从战马之上坠落下来。

    只不过由于这一次魏申主动避开了要害,杜葭萌虽然摔得昏天黑地,但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这一箭是那般的突然,突然到心腹领着亲卫已经跑出了十数步,才发现护卫的杜葭萌已然重重地摔在了身后。

    “君上,君上,君上……”

    看着前方那些拨转马头,准备回身接应的亲卫们,魏申没有丝毫的犹豫,右手猛然之间落下。

    “嗖嗖嗖……”

    一阵弓弦震荡的声音响起,羽箭疾射之下,这些亲卫再也没有了向前一步的机会。

    数息之后,等到摔得昏天黑地的杜葭萌好不容易恢复意识,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然是被魏军的数百轻骑团团包围。

    当目光扫过四周,看到那一张熟悉的脸庞之际,杜葭萌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抹疯狂。

    “哈哈哈……”

    “杜后,我是输了,可是我并不是输给你。”

    “如果不是有魏军入蜀,你就会像那昔日的杜宇一般,而我将成为蜀国新的王者。”

    “杜后,你终究不如我,终究不如我……”

    听到杜葭萌如此话语,杜后立刻便要翻身下马,可是他的动作却被身旁的魏申拦了下来。

    “后弟,他这是在激怒你。”

    看着摇头的魏申,杜后的双眼之中忽然浮现出了一抹决然之色。

    “兄长,这一次不是杜后要去,而是蜀国太子必须去。”

    眼见杜后如此坚决,魏申不再阻拦。就这么看着他翻身下马,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杜葭萌的面前。

    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杜后冷冷地看着脸上一片狼藉的杜葭萌,“拔出你的剑。”

    疯狂并没有因为杜后的动作而消散,相反在听到他的话语之后,杜葭萌双眼之中神情之中更多了几分疯狂。

    或许在杜葭萌看来,杜后久居王宫之中,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与镇守北境的他相提并论的。

    即使此刻的他刚刚中了一箭,还从战马之上被摔得七荤八素。

    整理了一番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衫,缓缓从腰间拔出了长剑,杜葭萌有些轻视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杜后。

    “来!”

    一声大喝之后,这一对身上流淌着相同血脉的对手,便在数百魏军轻骑的注视之下交起手来。

    一时之间,杜后与杜葭萌不断挥动手中长剑,金属的碰撞声在两人之间不时响起。

    许久,两人在又一次碰撞之后,又迅速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警惕的目光看向前方,清晰地感受身上一道道伤口上因为鲜血流淌而传来的剧痛,杜后的眉头下意识地皱起。

    “呼呼呼……”

    喘息之间,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在迅速耗尽,杜后知道已然到了极限,如果……

    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对面,一抹决然出现在了杜后的双眼之中。

    “杀!”

    喊杀声再次响起,杜后双脚猛然踏动,手持长剑便向着对面的杜葭萌又一次地冲杀而去。

    “噗……”

    长剑刺穿了杜后身上所穿着的甲胄,锋利的剑刃刺入了他的血肉之中。

    “杜后,你认输吧,这一次依旧是我赢了……”

    还未等杜葭萌的话语说完,又是一道利刃插入血肉的声音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利刃的主人却是面前的杜后。

    置之死地而后生,杜后用遭受重创的代价,将自己最致命的一击插入了杜葭萌的要害。

    一剑、两剑、三剑……

    就这样杜后不断地将自己手中的长剑插入,又一次又一次地拔出,直到杜葭萌完全失去了生机。

    手持那柄已然被鲜血所浸染的长剑,杜后支撑着已然有些晃晃悠悠的身体,向着天际发出了一声呐喊。

    “啊……”

    ……

第五百一十四章 蜀王薨

    “当啷……”

    伴随着一道清脆的碰撞声,沾满鲜血的长剑就这么摔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杜后只觉得心中不由生出了无尽的空虚。

    今日之前,他每时每刻无不想着率军攻入成都,手刃杜葭萌这个篡国的叛贼。

    可是当将长剑一次又一次地插入他的要害,当他就这么倒在了自己的面前,杜后只觉得一切都结束。

    失去了心中仇恨的支撑,多日的疲惫直接涌上了心头,杜后整个人直接无力地摔了下去。

    此刻的杜后不再去想什么复兴蜀国,他只想要独自一人就这么躺在这里。

    眼见杜后如此,这些日子的并肩作战之中已然与他相交莫逆的魏申下意识地便要上前。

    可是他刚刚有所动作,身后却是传来了一阵拉扯,等他回头看过去,不知何时抵达的公孙鞅已然站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面对魏申投过来询问目光,公孙鞅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明白自己老师意思的魏申也不再执意向前,只是就这么站立在原地,安静地等待着。

    时间匆匆而过,许久之后,杜后这才缓缓起身,一步步来到了魏申面前。

    “兄长,今日杜后能有机会手刃仇敌,蜀国能够得以脱离叛贼之手,全赖兄长及大魏襄助。”

    “杜后在此代蜀国上下多谢兄长及大魏大恩。”

    “兄长,还请受杜后一拜。”

    杜后的这一拜,魏申并没有拒绝,而是选择坦然接受。

    数息之后,魏申缓缓上前,一把扶起了杜后,“愿我大魏与蜀国从此之后,都能如今日这般。”

    右手紧紧攥住了魏申的手,杜后双眼之中浮现出了一抹坚定。

    “一定!”

    ……

    伴随着成都城收复、杜葭萌被杀,这一场因叛乱而起的大战,终于以魏、蜀两国联军的胜利而宣告终结。

    只是大战的落幕并不意味着事情已然画上了句号,百废待兴的蜀国还需要漫长的时间去一点点地恢复自己遭受重创的国力。

    除了大战取胜之后的拨乱反正之外,始终有一件事情一直压在身为蜀国太子的杜后心头,那就是蜀王杜尚的下落。

    据那些被俘的叛军将领所说,那日杜葭萌率领叛军的确是攻入了王宫,甚至蜀相杜开也死在了乱军之中。

    只是就算叛军掘地三尺,也并没有能够在成都城内搜寻到蜀王的踪迹。

    仅有的一丝线索是发生叛乱的那一夜,确实是有士卒在混乱中看到有人逃出的成都城,只是那人的身份究竟是不是蜀王杜尚却还是个疑问?

    虽然并没有能够得到自家父王的具体下落,虽然自家父王依旧是生死未卜,但是杜后却一直没有选择放弃。

    接下来的日子之中,一道又一道命令自王宫而出,寻获蜀王杜尚的赏赐也是一日比一日丰厚。

    就在杜后急切着想要找到自己的父王之际,一道禀报声却是自殿外传了过来。

    “报……”

    “启禀太子,有人求见,说是知晓大王的下落。”

    “什么!快请!”

    耳畔响起这一道声音,杜后脸上的焦急再也抑制不住了,他直接从坐席之上站了起来。

    片刻之后,当目光看清楚来人的样子,杜后知道自己就快要找到自己的父王了。

    只因为此刻出现在杜后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平日里护卫在杜尚身旁的几名贴身近卫之一,而那一夜也正是他护卫着杜尚逃出了成都城。

    “末将拜见太子。”

    “不必多礼。”三步两步之间,杜后已然来到了近卫的身旁,他的双手直接握住了对方的臂膀,“父王何在?可还无恙?”

    杜后满脸急切地追问,一下子让近卫脸上的神情变得悲苦。

    “太子……”

    “大王,大王他快要不行了……”

    “什么!”

    ……

    “唏律律……”

    成都城以西的一个无名山谷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嘹亮的战马嘶鸣之声。

    由那名亲卫引领着,杜后当即率领轻骑疾驰良久,终于抵达了这处杜尚所在的山谷。

    未等身下战马完全落定,杜后已然翻身下马,并随手将缰绳扔到了一旁的亲卫手中。

    只是满脸焦急的杜后还未向前多走几步,立时便被一道大喝拦住了去路。

    “来者何人?”

    等到看清楚杜后的身份之后,这些人脸上顿时生出了一丝喜色。

    “我等拜见太子。”

    “不必多礼。”此刻的杜后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接受他们的拜见,心急如焚的他满心想着的都是自己的父王,“父王何在?”

    “还等太子随我等前来。”

    跟随着这一干近卫的脚步,杜后快步进入山谷之内,来到了一个山洞前方。

    等到看清楚了此时躺在山洞内的那人,杜后脸上神情再也抑制不住了。

    “父王……”

    似乎是听到了这道声音,原本昏迷着的杜尚却是幽幽醒转。

    当视线缓缓变得清晰,一张他朝思暮想的脸庞映入眼帘,杜尚的双眼之中依旧充满了不可置信。

    “后儿,是寡人后儿回来了吗?”

    “是后儿。父王,后儿回来了,后儿带着大军打回来了。”

    看着面前身形枯槁、与记忆中判若两人的父王杜尚,杜后的眼泪直接冲开了堤坝,自面颊之上流淌而下。

    “当葭萌关被收复的消息传来,寡人就知道后儿一定可以攻克成都。”

    “父王,不仅仅是成都已经顺利被攻克,就连杜葭萌这个恶贼也已经被后儿亲手杀死。”

    “父王,后儿这就带父王回成都。”

    “好啊,寡人的后儿终于是能够独当一面了,只是……”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杜尚此刻的身体可以说是无比虚弱。

    原本就已经老迈的身体,再加上逃离成都那一夜所受到的箭伤,以及这些日子以来堪称恶劣的生存环境,已然让这位蜀国君王的生命就快要走到了尽头。

    他之所以能够挺到现在,完全靠的就是一个执念,一个亲眼看到自己的太子夺回蜀国的执念。

    如今当亲眼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太子,亲耳听到了他说出仇敌已然授首,杜尚的身体再也难以支撑了。

    “咳咳咳……”

    好不容易将这一番剧烈的咳嗽压了下来,杜尚强打起精神看向了自己的太子,“只是父王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去看一看我蜀国的成都了。”

    双手缓缓攀上了杜后的双手,杜尚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替自己的太子、也替自己的蜀国安排了最后一件事情。

    “后儿,短短时日之内,魏国接连攻下南郑、葭萌关以及成都城。放眼当今天下,魏国之强无出其右者。”

    “后儿,你若是胸怀雄心,当蛰伏待机、小心侍奉,没有万分的把握,绝不能与魏国交恶。如若不然,今日的杜葭萌,未必不是明日的你。”

    “后儿,你若是无意于天下,不妨效仿秦、赵,率我蜀国彻底向魏国臣服。魏国一向以信义为先,当今魏王更是胸怀大略,我蜀国一脉自此之后当无忧矣。”

    “后儿,如何抉择……”

    带着最后一丝眷恋,杜尚轻轻对着自己的太子杜后吐露道:“就要看你这位新任的蜀王了。”

    周显王扁二十六年(公元前343年),蜀王杜尚,蜀国开明王朝第九任君主,薨于成都西南一无名山谷之内,后世称之为“蜀平王”。

    ……

第五百一十五章 蜀国定

    对于蜀国太子杜后来说,人生的境遇实在是有些太过无常。

    不久之前,他还在为攻破成都而欢欣不已;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父王却在胜利之后就这么离他而去。

    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

    来不及抒发自己心中的那股悲伤,身为先王的太子、身为蜀国未来的主人,杜后不得不将自己的精力投入到自己父王的葬礼之中。

    一片缟素的蜀王宫中,先前逃离蜀国的朝臣、身在蜀国的魏国太子一行人以及远道而来的天下列国使者……

    一道道身影站在了蜀王的灵堂前,吊唁这位已故的蜀国君主,而跪在一旁的蜀国太子杜后则是每每致意。

    奇怪的是,在这一段漫长的过程中,太子杜后始终没有哭过一次,哪怕一滴眼泪也未没有流下。

    或许是此前亲眼见证了父王杜尚的薨逝之后,杜后早已经将自己的眼泪哭完了;

    又或许他一直在默默隐忍着,不让自己的悲痛在朝臣、使节面前表现出来。

    这一切,直到蜀王杜尚入土为安之后终于落下了帷幕。

    但是就在整个蜀国都期待着这位新任的蜀王究竟会将蜀国带向何方之际,一道令人有些始料未及的消息传出了王宫。

    太子杜后病了,而且病得非常严重。

    ……

    “魏国太子到……”

    蜀王宫的寝殿之外,伴随着一道清亮的报号声,魏国太子魏申带着老师公孙鞅缓缓迈入大殿。

    跟随着侍者的脚步,两人很快见到了杜后,只是此刻视野之中的那张面孔,却与数日之前所见到判若两人。

    “兄长……”

    眼见卧榻之上的杜后硬撑着就要坐起来,魏申快步来到了他的面前,并一把拦住了他。

    “莫要起来,短短数日未见,你怎么变得如此憔悴?”

    “兄长不必担心,我没事。”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杜后反倒是宽慰起了魏申,“父王将蜀国交到了我的手中,我一定要替他好好……”

    “咳咳咳……”

    因为想到父王杜尚临死之前的嘱托,气急攻心之下,剧烈的咳嗽声响彻整座寝殿。

    见此情景,魏申连忙上前安慰,“贤弟要多多保重身体。”

    “多谢兄长挂念,杜后省得。”

    再次挤出一道笑容之后,杜后的双手拉住了魏申的手,“兄长,还记得攻取成都之前,我曾经向你许下的承诺吗?”

    “什么?”

    不去管魏申是真的忘了,还是有什么其他缘由,杜后看向他的双眼之中忽然浮现了一抹郑重。

    “大魏待我蜀国、待我杜后恩重如山,就算是身死也难以报答。”

    “若是大魏不弃,我蜀国愿效仿秦、赵两国,奉大魏为宗主。”

    脸上的郑重之色更深了几分,杜后双眼紧紧注视魏申,缓缓道出了四个字,“永不背弃。”

    没错,在先王杜尚临死之前给的两个选择之中,杜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也就是主动向魏国称臣。

    作为蜀国太子奉先王杜尚之命亲身前往安邑,杜后亲眼见证了魏国疆土的辽阔、魏国黎庶的安乐。

    这是杜后选择率蜀归魏的第一个原因。

    作为征蜀大军的一份子,杜后跟随着魏军一起南下汉中、攻取葭萌关、收复成都城。一场场大战之中,杜后认识到了魏军战力的强大,也明晰了蜀军与魏军之间存在的巨大差距。

    这是杜后选择率蜀归魏的第二个原因。

    先王薨逝的这些日子之中,杜后不止一次地扪心自问,他自觉并不是一位能够带领蜀国走向强盛的英明君主,也远远无法和自己的父王相提并论。

    相较于成为蜀地之主、治理治下百万黎庶,他更喜欢游览于繁华酒肆之间,畅饮天下美酒、看遍天下美人。

    这是杜后选择率蜀归魏的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

    想到这里,杜后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自嘲。若是没有这场叛乱,若是他的父王依旧还在,此刻的他恐怕流连于安邑的繁华之间,而忘记了怀念自己的蜀国吧。

    “咳咳咳……”

    突然的咳嗽打断了杜后的思绪,也将他从思索的状态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杜后向着门外却是喊了一声,“来人啊。”

    话落,两名侍者各自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而那上面一个摆放着一方印玺,而另外一个上面则是安静地躺着一柄长剑。

    “这是我开明王朝世代相传的印玺与宝剑,今日便献予大魏。”

    “自此之后,天下之间再没有什么蜀王,有的只是大魏蜀侯。”

    ……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魏申与公孙鞅一前一后迈出了殿门。

    虽然进去的时间并不算漫长,但是走出寝殿的这一刻,魏申忽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蜀地的城邑之上将挂上象征魏国的赤色旗帜,而魏国的版图也将从关中一路南推到原本蜀国与南蛮的边界。

    “臣公孙鞅,为太子贺、为王上贺,为大魏贺。”

    “老师,这样真的好吗?”面对杜后如此选择,魏申却是忽然生出了一种不真实感。

    看出了魏申的心中变化,公孙鞅当即上前一步,“大战过后,蜀国已然是百孔千疮,无力与我大魏争锋。尽早归降我大魏,蜀国保全宗室的同时,也可免于生灵再遭涂炭。”

    “我大魏取蜀国,不仅拓土千里,更是剪除了楚国的一道助力。将蜀国纳入版图之后,我大魏和盟友将对楚国从东、西、北三面形成包围。魏楚之争,我大魏已然隐隐占据绝对优势。”

    “如此一举两得的幸事,太子当尽快报予王上知晓。”

    躬身一礼之后,公孙鞅脸上泛起了一丝笑容,“臣以为此刻身处宛城内的王上,听到这则消息一定会非常欢喜的。”

    公孙鞅的一番话语,令魏申心中确实是赞同不已,还不时连连点头。

    没错,接受蜀国的称臣,接纳蜀地的归附,对于如今的大魏来说确实是有大利。

    不仅如此蜀地的平定,也将深深影响着接下来即将进入最终阶段的魏楚之争。

    “老师,父王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

第五百一十六章 宛地战起

    韩国,宛城。

    此时此刻,一场特殊的棋局正在宛城之内的一座府邸之中进行着。

    说特殊,并不是因为这场棋局的规则有多么地与众不同,而是执棋双方各自的身份。

    一个是当今的韩王韩武,而另外一个则是如今的魏王魏罃。

    “啪……”

    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之上,看着对面比自己年轻些许的韩王,魏罃脸上一丝笑意浮现而出。

    “多年未见,韩王的棋艺倒是比之当年超出了许多啊!”

    “不敢魏王相提并论。”

    韩武同样浮现一抹笑意,右手慢慢从面前的棋篓之中取出一枚白子,施施然落于纵横之间。

    “方今天下,若论谋篇布局,又有哪一人敢于与魏王相比?”

    “魏国如今并吞关中、占据中原、河北大半也已入手。”

    “前些时日,寡人还听说魏国大军已经攻入蜀地,想必蜀地被纳入魏国版图的日子也是不远了。”

    “魏国能够有今日这般强盛的国势,都要归功于魏王你啊。”

    细数如今魏国所占据的版图,韩武在感慨之余也不禁露出了几分羡慕、几分嫉妒。

    这些年来,韩国一直奉行着与魏交好的邦交国策,想要为处置内部政务营造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

    上下励精图治,再加上对外少有战事,韩国的国力在这些年中得到了极大的飞跃。

    可是令身为韩王的韩武有些无奈的是,韩国确实是在变强,但是魏国变强的速度却是更加迅速。

    关中的入手替魏国基本解决了地处四战之地的困局,魏国也终于得以从东西夹攻的泥潭中脱离出来。

    赵国的臣服让魏国彻底在河北之地成为了主导者,甚至此时的魏国隐隐像一只雄踞北方的苍鹰,高傲地俯视着南方发生的一切。

    不知是巧合还是蓄谋已久,不久之前的蜀国内乱又让北方的苍鹰找到了南下的机会,地处西南的蜀地眼看着就要被魏国收入囊中。

    如果将天下比作一盘棋局,那么魏国已然稳稳占据了大势,而其余大大小小的诸侯则无疑是在苟延残喘。

    是跟随在魏国身后,为国、为家求取一片前途;

    还是站在魏国的对面,硬生生地扛下这场几乎赢不了的棋局;

    当今天下的大多数诸侯显然已经选择了前者,其中也包括韩武统治的韩国;

    至于选择后者的少数诸侯之中,国力最为强大的便是当今天下仅次于魏国的第二诸侯,楚国。

    “魏王,如今魏军六万精锐、我军四万士卒,总计十万大军已经驻扎宛地多时,如何魏王却迟迟按兵不动?”

    棋下到中盘,又是一枚棋子落下,韩武立时将话题引导到了眼下的对楚战事之上。

    说到对于楚国的战事,韩武心中却是生出了几分无奈。

    围棋上讲“金角、银边、草肚皮”,其实这完全也可以指代天下之间的地理。

    像是雄踞关中之地的秦国,天然就占据了华夏大地的西北一角,这也是原时空之中秦国能够一统天下的原因。

    相比较于占据关中的秦国,他原本的宿敌、这个时空的宗主魏国地利方面就显得薄弱得多了。

    西边有逐渐崛起的秦国、北方是勇武善战的赵国、东边是富甲天下的齐国、南方是幅员辽阔的楚国。

    毫无疑问,魏国所占据的完全是一个四战之地,恰好也是华夏大地的草肚皮。

    魏国的地利已然是比较差的了,可是命运弄人,华夏大地之上还有一个比他更差的诸侯,这就是韩国。

    魏国地利是差,可是靠着文侯时期的李悝变法,它还是从三晋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战国时期的头号强国。

    特别是在这个时空,因为有魏罃这个变数存在,魏国更是比文侯之时更加强大了。

    而伴随着魏国的强大,与他相邻且同出一源的韩国在地利上可就更加弱势了。

    仔细观察如今韩国的外部环境就会发现,它已经被魏国从东、西、北三个方向给彻底包围了。

    所以,不是韩国不想与魏国争锋,而是双方一旦兵戎相见,己方将完全处于魏国大军的三面包夹之中。

    而韩国除了魏国以外仅剩的一个邻国,便是地处南方的楚国了。

    所以,也不是韩国要与楚国开战,实在是韩国能够扩张的方向只剩下了楚国。

    有人或许会问,那么韩国在魏国与楚国之间保持中立,安静地发展自己的国力不行吗?

    笑话!

    当今乃大争之世,强则强、弱则亡。

    韩国不参与魏楚争锋就有用了吗?

    如果这场交锋是魏国赢了,那么韩国必将重蹈秦国、赵国的覆辙,社稷或许可以保存,但领土、兵力甚至王权都将大大缩水。

    如果这场交锋是楚国赢了,那么图谋北上的楚国首先要对付的就是韩国。谁让韩国占据了宛城,堵住了楚国进取中原的要道。

    综上,韩国并不能坐山观虎斗,它必须加入到这场天下第一强国与第二强国的交锋之中,而且他的选择也只有魏国。

    “啪……”

    不去管对面韩武此刻思绪的复杂,魏罃再次将一枚黑子落在面前。

    “韩王不必担忧,时机还未到。”

    “王上……”

    一道熟悉的声音来到两人面前,抬头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魏国相国,公孙颀。

    “王上,太子自成都传来消息,蜀地在杜氏王族的支持之下已然彻底平定。”

    “除一万大军留守成都之外,太子将率其余四万精锐开赴巴楚前线,与巴军一道对战来犯楚军。”

    魏罃看完了公孙颀传来的消息,脸上笑意却是越发灿烂,只见他随即便将手中战报递到了韩武的面前。

    “韩王,时机到了。”

    从魏罃手中接过战报仔细一看,韩武的心情是颇有些复杂的,既有几分欣喜,也少不了些许担忧。

    惊喜的是,魏国四万大军即将东进,己方便能够从西、北两个方向威胁楚国核心之地;

    担忧的是蜀地已然彻底入手,魏国的国力势必会更加强大,那么自己韩国又还能够存在多久呢?

    当沉思之中的韩武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战报,魏罃却是直接从棋盘之后站了起来。

    “传令庞涓上将军,大军即刻向南渡汉水。”

    ……

第五百一十七章 过河拆桥

    汉水南岸,北津戍。

    大火熊熊,肆意地吞噬着周遭的一切,汉水南岸楚军所驻扎的营垒也在这熊熊烈火之中化为灰烬。

    数月以来,魏韩联军虽然在北岸大张旗鼓,摆出了一副随时都有可能进攻的架势。

    但是眼见敌军迟迟没有进攻的动作,初期被惊得风声鹤唳的楚军也在一日日的等待中渐渐放下了戒备。

    懈怠在任何时候都是无比致命的,更何况此刻还是两军相争的战场。

    趁着楚军将士懈怠,趁着黎明之前的黑暗,联军悄然对汉水南岸的楚军发动了攻势。

    魏韩联军进攻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南岸驻守的楚军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联军的兵锋已然来到了近前。

    仓促应战的楚军自然不是联军的对手,他们或是死在了联军的长剑之下,或是向着南方的楚国城邑奔逃而去。

    当双方之间的战事渐渐落下帷幕,联军已然在汉水以南站稳了脚跟。

    当木头燃烧的声音在耳畔清晰地回响,当脸庞感受着从前方传来的温度,联军主将、上将军庞涓的身后却是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启禀上将军,我军主力大半已然渡过了汉水。”

    “曾几何时,楚国将眼前的汉水视为自己国土的屏障,如今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将视线从燃烧的北津戍营垒上移开,庞涓带着一抹肃然的目光落在了身旁的将领身上。

    “传本将将令,等到大军完全渡过汉水,立即烧掉所有船只、毁坏一切浮桥。”

    庞涓的命令刚刚下达,周围围着一圈联军将领脸上顿时浮现惊骇之色。

    一旁作为联军副将的韩军主将韩悦更是连忙上前劝阻起来:“上将军万万不可。”

    “若是烧毁船只、毁坏浮桥,倘若我军战况不利,那可就是……”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在刚刚大胜之际说出这些话语有些不妥,韩悦连忙中断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只是虽然嘴上不说了,但是脸上显露出的那一抹担忧还是显现出了韩悦对于庞涓命令的抵触。

    将韩悦脸上的神情收入眼帘,庞涓的目光扫过了周围,一张张显露着接近神情的面容同样被他看在了眼里。

    “诸将以为我军会败?”

    庞涓的询问声响起,但是当场却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回答,有的只是无声的回应。

    下一刻,庞涓突然大声回答道:“本将倒是以为此战我军必胜。”

    “这些年来,与楚国之间的战争,我军往往都是最终的胜利者。”

    “河水以南的大梁城下如此,宛地要冲的宛城之下亦是如此。”

    “一场场大战已然向本将、向诸将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楚军不是我军的对手,他们只配看见我联军的战旗而仓皇奔逃。”

    “一如今日。”

    此前对楚国的一场场大胜,已然奠定了魏国以及韩国上下对于楚军的信心。

    而刚刚的众多将领之所以会对庞涓的命令产生抵触,并不是表示他们认为这场大战一定会失败,而是在为他们自己留后路。

    如今一句句掷地有声的话语在耳畔炸响,在场的众多将领情不自禁地便挺直了腰杆,脸上的担忧更是一扫而空。

    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庞涓暗暗点了点头,继续朗声说道:“今日本将与诸将站在这里,绝不是为了有一日从这里退往北岸。”

    “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顺着这滔滔汉水一路南下,直取楚国的都城郢都,将我联军的旗帜插在郢都的城墙之上。”

    “噼里啪啦……”

    ……

    又是一团团火焰熊熊燃烧着,只不过这一次燃烧的却不是楚军的营垒,而是联军刚刚攻破汉水的利器。

    亲眼见证自己的同袍上演“过河拆桥”的一幕,联军方阵之中的每一名士卒脸上都是一片肃然。

    船只上的火焰此时此刻同样燃烧在他们的心中,激发着他们心中那勃勃战意。

    汉水南岸的北津戍绝不是他们此次征程的终点,他们必将沿着汉水一路南下,最终抵达他们此战的目的地。

    楚国都城,郢都。

    站在滔滔的汉水南岸,任凭清风吹拂自己的面颊,庞涓的右手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长剑在火焰光芒的照耀之下泛着幽幽寒光,轻抚片刻之后庞涓将其指向天际,一道呐喊声在汉水南岸忽然炸响。

    “南下,南下!”

    “南下,南下!”

    “南下,南下!”

    ……

    汉水南岸的呐喊声逐渐化为了一股洪流,十万联军将士举着手中的利刃在呐喊之中冲向了南方,冲向了阻挡在自己面前的楚国城邑。

    “报……”

    “启禀大王,魏韩联军渡过了汉水,北津戍已经落入联军之手。”

    “启禀大王,魏韩联军继续南下,邔城已然被魏韩联军攻破。”

    “启禀大王,魏韩联军兵锋已至鄢城,正与我军主力展开对峙。”

    ……

    前线的消息如同雪片一般飞向楚国都城郢都,令楚王熊良夫有些无奈的是,这些消息之中并没有多少好消息。

    魏韩联军陈兵汉水北岸的这段时间,楚国上下自然没有选择坐以待毙。

    当郢都城内发出的一道道王命传向楚国各处,地方上的贵族封君们立刻开始集结起麾下的军队,与楚王所直辖的军队一起踏上了北上的路途。

    庞涓率领着十万魏韩联军一路攻城拔寨,攻势不可谓不顺利,短短时日之内便直抵鄢城之下。

    而在鄢城,庞涓所率领的大军终于遇到了对手,由楚国大司马屈伯庸所统率的六万楚军。

    鄢城作为郢都的门户,肩负着担当屏障的重任,城墙自然是修得坚固无比。

    再加上屈伯庸所率领的也都是楚军之中的精锐,魏军的兵锋由此得以被遏止,双方只得在鄢城展开对峙。

    缓缓将前线的战报按在案几之上,熊良夫用右手轻轻按了按眉头,以缓解此刻感觉到的疲惫。

    前线,魏韩联军的攻势虽然已经被挡住了,但是鄢城距离郢都不过二百多里。

    敌国十万精锐眼看着就要兵临城下,任凭哪一国的君主在此刻都难免心中焦急。

    楚国的当务之急,就是如何应对来势汹汹的十万联军。

    想到这里,熊良夫不禁向着身旁出声问道:“征伐巴国的大军可有什么消息吗?”

    ……

第五百一十八章 退兵进军

    “退兵!”

    楚军大帐之内,一道决然之声响起,引得在场众多楚军将领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令尹万万不可啊!”

    震惊过后,其中一名楚军将领连忙上前,言语之中满是焦急,“我军好不容易才攻至巴城之下,此时退兵无异于功亏一篑,末将还请令尹多多思虑才是啊!”

    “还请令尹多多思虑。”

    周围一道道的劝勉声中,站在众人之前的楚军主将、令尹景舍慢慢松开了紧紧攥住的右手,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了在场诸将。

    目光将面前的一名名将领都收入眼底,景舍颇有些动容地说道:“诸位的心思,我心中自是清楚万分,我也不愿意选择在此时退兵。”

    “巴楚之间,历来便有仇怨。以往两国争斗,我楚国国力强大、兵精将良,自然是不惧巴国的侵犯。”

    “只是巴国却与我楚国的大敌魏国结盟,趁着魏楚大战、我楚国兵力不济兴兵犯我疆界,杀戮我黎庶、占据我疆土,甚至将两国的边境一直推进到了距郢都不足两百里的夷陵。”

    “巴国给我楚国带来的这份屈辱,诸位不会忘、我景舍不会忘,楚国上下亦是不会忘。”

    此刻的景舍褪去了自己身上那层名为主将的外衣,仿如一位老者一般诉说着楚国与巴国之间过去的恩恩怨怨。

    在场的一干楚军将领被这真挚的话语所动容,几乎每个人的双眼之中都是一片通红。

    迎着在场众人齐齐投射而来的目光,景舍继续对着众人说道:“此番我楚国好不容易有了这次良机,我景舍带领你们浴血拼杀,终于打到了巴国王都之下。”

    “眼看着就要一举功成,却不得不选择在此刻退兵,不仅仅是你们,我的心中也是千般万般的不愿。”

    “令尹,让我们再攻一次城,我们定然一举夺下巴国王都。”

    “是啊,令尹,让我们再攻一次。”

    “末将愿为前锋。”

    ……

    “够了!”

    景舍的一声大喝打断了在场众将的请求,只见他放下示意停止的右手,继续说道:“攻占巴城固然重要,但是国都郢都的安危却是更加重要。”

    “若是没有来自后方的粮草辎重,我军将变成一支孤军,迟早都会遭遇全军覆没的结局。”

    “郢都传来战报,魏国上将军庞涓率领十万魏韩联军已然渡过了汉水,我楚国的都城也可以说是危在旦夕。”

    “诸位,面临如此危急时刻,你们说应当如何抉择?”

    景舍的一番话语说完,刚刚一道道求战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大帐之中只剩下了一片寂静。

    “令尹,我等愿意退兵。”

    “我等愿意退兵。”

    “我等愿意退兵。”

    ……

    景舍之所以要说出刚刚那番话语,目的自然是为了安抚将士军心。

    眼下楚国面临的困境是前所未有的,越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刻,越要保证自己麾下将士的军心士气。

    眼看着在场众人已然没有了反对意见,正待景舍下达具体的退兵指令之际,一道有些急促的禀报声却是从大帐之外传了出来。

    “报……”

    “启禀令尹,四万魏军自西而来,不日便会抵达巴城。”

    从传令兵的手中接过那份消息,景舍的目光在上面迅速浏览了起来,片刻之后一抹凝重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魏军,来得好快啊!”

    ……

    也就是在巴城之外的楚军得到消息的同时,魏军的传令兵也已然进入到了王宫之中。

    “相国,相国,相国……”

    看着缓步迈入大殿之中的相国巴河,巴王此刻的脸上是一片激动兴奋之色。

    “大王,可是有什么……”

    眼见着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担忧楚军攻势的巴王,此刻却是一反常态,巴河心中是说不清的疑惑与不解。

    未等巴河把话问出来,巴王便是一脸迫不及待地向他说道:“相国,魏军有消息传来,四万大军后日便可抵达巴城。”

    听到巴王道出了这则消息,巴河脸上便是浮现了一抹了然。

    巴国虽然前次靠着魏国侥幸从楚国手中夺取了部分土地,但是国力、战力依旧差楚国多矣。

    这也就是为什么巴国攻蜀的大军及时从前线回撤,却依旧阻挡不住来犯的楚军,还让他们一路攻城拔寨、打到了巴城之下。

    不过巴军固然不是楚军的对手,但巴王心中却并不认为己方会是最终的输家。

    只要魏军发起攻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如今魏国四万援军即将抵达,原本担忧战局的巴王也有了几分底气,甚至起了反攻的心思。

    “城外楚军近日可有动作?”

    相国巴河自然明白巴王的意思,当即躬身应答道:“启禀大王,自从上次攻城不克之后,楚军就一直在营中整肃士卒,似乎在准备下一次的攻城。”

    “下一次的攻城?”

    巴王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冷厉,语气之间更是冰冷,“寡人倒是要看看,他楚军还如何攻我巴城。”

    “相国,烦劳相国替寡人走一趟,寡人有密信要交到魏军主将之手。”

    巴王所下达的指令,巴河随即躬身一礼,“臣愿为大王效命。”

    ……

    “杀……”

    翌日,一阵喊杀声忽然在巴城之外的楚军营寨外响起,无数手持利刃、身披重甲的魏军精锐以无可阻挡之势冲入了营寨之中。

    面对攻势魏军如此迅猛,驻守在此的楚军并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短短时间之内此处营寨便挂上了象征魏国的赤色旗帜。

    只是令这支魏军的主将魏国太子魏申有些恼怒的是,他如此兴师动众攻打的并不是一座严密防守的楚军营寨,而只是一座人去帐空、只留些许士卒掩人耳目的空营。

    “可恶!”

    听完了麾下士卒的禀报,魏申的右拳重重地砸在了眼前的一张地图之上。

    恰在此时,一旁的公孙鞅将自己的目光缓缓从地图之上收回,来到了魏申近前轻声宽慰了起来。

    “太子不必如此,这支楚军的主将景舍乃是沙场宿将,他之所以留下士卒作出戒备模样,便是为了迷惑我军与巴军。”

    “我料定这支楚军的主力定然收到了我军即将抵达的消息,提前选择向着东方退兵而去了。”

    “老师说的我心中也是清楚。”轻轻叹了一声,魏申收敛起了刚刚的怒火,带着几分惋惜说道:“只可惜我军晚到了一步,让他给如此轻易地逃脱了。”

    “逃脱?我倒是不这么认为。”

    将魏申双眼之中的疑惑收入眼底,公孙鞅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据宛地传来的消息,上将军已然率领大军十万渡过了汉水,楚国上下可谓是一日三惊。”

    “这支攻伐巴国的大军乃是楚军的精锐,回返楚国之后必然会被派上应对我军的前线,换句话说太子迟早有一日会与其再次遭遇。”

    “老师的意思是……”

    “此前王上不久之前下令,命太子率四万大军从西边攻伐楚国。”

    面对魏申双眼之中显露出的亮色,公孙鞅脸上却是泛起了笑意,“只要太子按照王上之命行事,我军迟早会有击败他景舍的机会。”

    “魏申受教了,多谢老师。”

    此刻,魏申的脸上已然充满了战意,他的左手缓缓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传我将令,大军休整五日,五日之后……”

    “攻楚!”

    ……

第五百一十九章 阴雨连绵

    “快快快……”

    “水又灌满了,快舀出去,舀出去。”

    ……

    鄢城外的联军营寨之中,一名名士卒被灌入帐内的雨水给弄得手忙脚乱。

    近些日子以来,伴随着降水的日渐充沛,这样的事情已然不是第一次发生在联军的营寨中了。

    “嘀嗒、嘀嗒、嘀嗒……”

    距离这座营帐不远的联军主帐之内,一滴滴雨水自帐顶滴落在放置其中的几个陶碗内,清脆的声音不断在大帐之中响起。

    此时此刻,身为联军主将的庞涓,注意力却是集中在了手中的简牍之上,似乎对于周遭的一切并没有多少关注。

    随手端起身旁的一个陶碗,就这么一饮而尽之后,庞涓将手中的简牍缓缓转了个圈,目光继续在上面仔细地阅览着。

    “上将军。”

    恰在此时,大帐之外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了庞涓倾注心神的阅读。

    待到庞涓抬起头来看向来人,几分和善出现在了他的脸上,“韩相,营寨之中情况如何?”

    迈入大帐之中的韩悦显然没有庞涓这般泰然,慢慢的担忧萦绕在他的眉宇之间,久久也未曾消散。

    “多亏上将军洞悉天时,将我军营寨及时迁往西北高处,若非如此情况将不堪设想。”

    想到之前庞涓的命令,再回想起这些此时所处的位置,韩悦的心中确实多了几分庆幸。

    只不过当刚刚在营寨之中亲眼看到的一幕幕收入眼底,一抹忧色却是再次浮上了韩悦的眉头。

    “只是阴雨连绵,我军迟迟无法攻城,只能坐困营寨之中,将士们的军心士气受到了极大地打击。”

    “不仅仅如此,由于实在是太过潮湿,营寨之中已经有多人病倒。”

    “如此拖延下去,只怕……”

    历年以来的一场场大战,四方诸侯已经将魏军视为天下强军,而庞涓麾下的六万士卒更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再加上由韩悦所率领的手持强弓劲弩的四万韩军,这支大军的战力放眼天下也是少有人及。

    若是楚军与这支联军在平原之上拉开阵势,魏韩联军势必会取得压倒性的优势。

    只是鄢城坚固的城墙,挡住了魏韩联军南下的脚步;而楚地连绵的阴雨,拖住了十万大军进攻的锋芒。

    面对多变的天气时,就算是强如六万魏军也是无力的,他们只能呆在营寨之内,默默地等待着天空放晴的那一日。

    就在庞涓和韩悦议论着近日以来营内的情况,大帐之中的气氛也因此而显得逐渐凝滞之际,帐外的雨声似乎是停止了。

    “嘀嗒……”

    再次举起一旁的陶碗一饮而尽,庞涓自顾自地向着大帐之外走去。

    “雨好像暂时停了,韩相走,我们一起去高处看看。”

    “去高处看看,这是何意?上将军……”

    虽然不明白庞涓的意思,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面对大步向前的庞涓,韩悦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等到两人站在高处,雨后清新的泥土气息贯入他们的鼻尖,一抹久违地放松出现在了两人脸上。

    目光自高坡俯瞰,不远处作为郢都屏障的鄢城就这么映入了两人的眼帘。

    望着那座坚固的城池,韩悦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放松,也转化为了对于战事的担忧。

    “我军在鄢城之外迟滞日久,不知何时才能攻破鄢城,直取楚国都城郢都?”

    就在韩悦将自己的目光全数投注到眼前的鄢城之际,一旁庞涓的注意力却是投向了山谷脚下那条滚滚而过的河流。

    因为连日以来的阴雨,这条河流比之以往扩大了数倍,原本河道两旁大片的土地已然被全数吞噬。

    此时此刻,这条河流正携带着巨量湍急的水流自西北流向东南,而鄢城也正在这条河流的下游。

    “韩相,这条可是鄢水?”

    “正是。”顺着庞涓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韩悦也看到了眼前的滔滔河水,“这条鄢水也叫夷水,乃是汉水支流,因流经鄢城,故称鄢水。”

    听完了韩悦的答复,望着眼前的鄢水,他的双眼之中似乎生出了一丝明悟。

    ……

    鄢城前线,趁着雨歇的空档,庞涓与韩悦正登高而远眺。

    距离鄢城三百里外的宛地宛城之中,站在高台之上的魏王魏罃同样在俯瞰远处的屋舍。

    缓缓收回自己伸出去的手,感受着手掌之上的雨水传来的冷意,魏罃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了一抹忧色。

    “这场雨下了好久吧!”

    “启禀王上,宛地的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月了。”

    身旁侍者的应答,却是让魏罃脸上的忧色更深了几分。

    对于自己选择的主将,对于魏国麾下的士卒,魏罃从不会去担忧的。

    以往一场场大战的胜利,已然在魏罃心中埋下了一个深深的信念。

    魏军,战无不胜。

    只是楚地连绵的阴雨却是让魏罃心中生出了几分忧虑,攻势迟迟无法展开,前线精锐的大军根本就没有施展的余地。

    这场雨究竟何时才能结束,那一面赤色的旗帜又会在何时才能插上楚国都城郢都的城头。

    魏罃心中思绪流转之际,忽然一道脚步声却是在他背后响起。

    等到他回头看去,来人正是魏国相国,公孙颀。

    “老臣,拜见王上。”

    “相国不必多礼。”君臣之间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的见礼之后,魏罃向着公孙颀随意问道:“相国,鄢城前线战况如何?”

    “据上将军回报,雨水依旧时下时停,我军很难展开对鄢臣的攻势。”

    收到了和之前差不多的消息,魏罃的反应可谓万分平静,他的注意力立刻转向了另外一支军队。

    “太子、司徒所率领的大军到了何地?”

    “启禀王上,因为雨水拖慢了行军的行程,太子、司徒所部距离西陵仍有数日路程。”

    面对公孙颀的回答,魏罃依旧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很显然对于另外一支大军的进军不顺,他的心中也已然是早有准备。

    恰在双方之间的话语因为前线的进展不顺而显得有些僵持之际,公孙颀却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份来自安邑的奏疏。

    “启禀王上,关于鄢城前线战事,司马却是有计策要献于王上,助我大军一臂之力。”

    “哦!”

    司马孙伯灵料敌机先的才能,魏罃心中一直是认可的,如今听到他有计策自安邑而来,魏罃却是生出了几分好奇。

    等到从公孙颀手中接过一份帛书,那上面却是只有几条弯曲的线条。

    “水?”

    魏罃有些疑惑地看着手中这个用大篆写成的“水”字,然后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公孙颀。

    “相国,这‘水’字是何意?”

    “水?莫非是指鄢城附近的某条河流……”

    公孙颀的猜测刚一说出口,回想起鄢城周边的山川河流,目光相交之下,一抹亮色同时浮现在了两人脸上。

    “莫非这水指的是……”

    “快,将此迅速送往前线,交到上将军手中!”

    ……

第五百二十章 鄢城前奏

    “报……”

    “启禀大司马,魏、韩联军正在我鄢城西北修筑水坝。”

    “什么!”

    斥候一道焦急地禀报声,立刻惊起了伏在地图之上的楚军主将、大司马屈伯庸,也让房间之中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

    就在屈伯庸的目光在眼前的地图之上不断逡巡之际,房间之中出身鄢城本地的鄢平却是立刻站了出来。

    “大司马,鄢城地势是西北高而东南低,更有一条鄢水从附近流过。”

    “作为郢都的门户,鄢城城墙坚固,联军短时之间难以攻克,只得止步于鄢城之下。”

    “近日以来阴雨连绵,鄢水出现暴涨。联军在西北修筑水坝,分明意图以水为兵,攻克我坚城。”

    作为出身本地的将领,鄢平对于鄢城的熟悉自是毋庸置疑的,他也一眼就看出了魏、韩联军的意图。

    而他的一番话语,则是令坐于案几之后的主将屈伯庸,立时感受到了情势的急迫。

    “来人。”

    “末将在。”

    屈伯庸一声令下,坐于下方的两名楚军将领立刻站了出来躬身领命。

    “速速派遣精锐士卒出城,务必在联军的水坝完成之前将其损毁。”

    “此事事关鄢城安危,刻不容缓。”

    屈伯庸的命令急促而又严厉,下方的两名将领不敢有半点怠慢,当即便是躬身领命。

    “末将遵命。”

    目光一直注视着接受命令的两人,等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屈伯庸双眼之中的思绪仍旧飞快地流转着。

    楚军究竟能否捣毁联军所修筑的水坝,屈伯庸的心里说实话是一点底都没有的。

    这些日子以来,楚军之所以能够抵挡住魏、韩联军的兵锋,将他们遏止在鄢城以北,所依靠的主要还是鄢城坚固的防线。

    如果双方真的拉开阵势野战一场,屈伯庸深知己方绝不是那支靠着一场场战争而奠定自己天下第一强军地位的魏军的对手。

    更不用说这些魏军的身后,手中举着强弓劲弩的韩军亦是战力不俗之师。

    一旦己方真的失去了鄢城这个依仗,失败也就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如今的屈伯庸只期望着奇迹会发生,派遣出去的士卒真的能够完成捣毁水坝的任务。

    可是这天时襄助的攻城良策就摆在眼前,魏、韩联军又难道不会全力以赴吗?

    案几之上的右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身为主将的屈伯庸缓缓闭上了眼睛。

    ……

    “杀……”

    鄢城西北的高坡之上,震天的喊杀声自东南而来,随其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名名手握利器的楚军士卒。

    “弓弩手准备!”

    站在高坡之上,望着下方那如同潮水一般向着己方涌来的土色潮水,负责守卫水坝的魏军将领缓缓下达了命令。

    旗帜在军阵之间飞舞,接到命令的一名名弓弩手们来到了军阵的最前方,一支支利箭锁定了正在泥泞之中缓缓接近的对手。

    “放。”

    战场之上,这一道显得无比清晰的命令声落下,连绵起伏的弓弦、弩弦的震荡声在军阵之间响起。

    无数支羽箭、弩矢被迅速射出,飞向了前方汹涌的潮水之中,飞向了一名名正在接近的楚军士卒。

    “啊啊啊……”

    痛苦的哀嚎声在楚军的队伍之中不断地响起,往往上一刻这名楚军士卒还在向上前进着,下一瞬他就已经遭受到了箭矢的攻击,倒在了通向联军水坝的道路之上。

    只不过纵使身旁的同袍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那些从联军弩矢攻势之中侥幸存活下来的楚军士卒还是选择冲锋向前。

    其实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不明白今日这场战斗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久经战阵的他们心中都清楚着一件事情。

    若是选择退却,他们都将成为联军弓弩手的猎物;只有奋勇向前,或许才会有一线生机。

    “冲啊……”

    呐喊声在楚军方阵之中响起,在联军弓弩的打击之下,立时少了大半的楚军士卒终于来到了魏军的军阵之前。

    此时此刻,双眼已经通红的他们已是迫不及待,他们要将手中的利刃狠狠插入对面身着红色、绿色军服的士卒身体。

    只可惜迎接这些士卒利刃的并不是魏、韩联军士卒的血肉之躯,而是一面面坚固的大橹,以及一套套防御到牙齿的甲胄。

    楚军好不容易被激发出来的攻势被联军前部的魏军死死拖住的同时,处于联军军阵中后部的士卒也在迅速向着对手的两翼包抄而去。

    渐渐地原本的进攻者变为了防守的一方,而魏、韩联军的军阵形成了两只强健有力的鳌臂,死死钳住了楚军的攻势。

    战争的天平已然向着胜利的一方倾斜。

    ……

    案几之上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身为主将的屈伯庸慢慢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目光注视着下方甲胄残破的两人,满满的凝重出现在了屈伯庸的双眼之中。

    “战事不利,还请大司马责罚。”

    一抹无力出现在了屈伯庸的眼中,他之前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野战之中的魏军不是楚军可以相提并论的。

    “此战非你等之过,下去休息吧。”

    “多谢大司马。”

    目光缓缓注视着两人消失在视线之中,明白己方要想阻止联军的行动已然绝无可能,屈伯庸的双眼之中忽然浮现出了一抹决然之色。

    一旦鄢水滚滚而下,鄢城迟早会落入魏军之手,既然如此……

    “来人。”

    “末将在。”

    看着自己面前站着的两名将领,屈伯庸沉声下令道:“命令各部将士迅速集结听命,随时准备撤出鄢城。”

    “大司马,不能撤啊……”

    未等屈伯庸的话语声完全落下,其中一名将领大声疾呼道:“大司马,鄢城是郢都门户。一旦我军撤兵,那么郢都便会立刻处于联军兵锋之下。”

    “到了那个时候,不仅仅是郢都,我楚国都是危在旦夕啊!”

    这名将领所说,屈伯庸心中如何会不清楚,可就算是不撤,楚军又拿什么抵挡滚滚而下的鄢水。

    与其让麾下大军都被洪水所围困,尽皆成为联军的阶下之囚,倒不如趁着水坝还未完全修筑完成的机会尽早撤出。

    “我意已决,诸将不必再劝。”

    说话之间,屈伯庸的目光看向了一旁坐着的本地将领鄢平。

    “鄢平将军,大军集结之际势必守备兵力薄弱,你麾下的鄢城士卒当严守防务,务必不使城外联军有可乘之机。”

    “末将遵命。”

    鄢平表面之上接受了屈伯庸的命令,可是屈伯庸没有注意到的是,一抹有些复杂的神情出现在了他的双眼之中。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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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大魏王介绍:
魏惠王,姬姓魏氏,名䓨。
他是魏国第一个王,却西丧于秦、东败于齐、南辱于楚。
在位五十二年之后,他带着深深的不甘倒在了大梁的宫室之中。
当死去的灵魂重新回到年轻的躯体之中,他又能否带领魏国走上一条不同于前世的道路……战国大魏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战国大魏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战国大魏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