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为何报销不足一百
月终报销。
竹子在报销系统里选定种类、输入金额后，用鼠标点下确定，系统里跳出一框。
竹子定睛一看，框里的内容翻成英文是：
“请解释为何报销金额未超过一百元。”
竹子第一个月的报销金额是七十九元…..
她来S市后，几乎没有出差活动；团队中多的是销售，也都比竹子资格老，一同吃饭自然由别的销售掏腰包，反正最后都会抱公司的帐，谁先付没什么区别；竹子住得离公司很近，上下班也无须打车。
七十九元的花费，是因为竹子离开住家范围寻觅小吃，在外迷路后被迫打的回来的费用。
可为什么会有一百元的下限限制？
竹子查询了相关公司政策未果，又打电话询问了总部的财务报销，得到了答复。
原来是出于财务流程中成本的节约考虑。财务人员每做一笔财务报销对、登记、发票上缴、金额转账等工作，每一笔财务报销都会耗费时间，时间这算金钱，也就是说员工的每笔报销都会产生额外的费用。
用个通俗的解释，如果公司里所有的员工都把报销拆成一次一元钱报销，比如说一千元报销一百次，那么由此需要的人工成本可能甚至会超过报销的费用本身。
规定报销下限，是出于成本考虑，竹子虽然心里有点不爽，但也表示理解。
财务报销却很不识相地问了一句：“你不是销售吗？为什么一个月的报销不足一百？”
或许在总部的财务人员看来，作为一个销售，一个月超过一千的报销费用是理所当然的，接近一万也不奇怪，但如果低于一百，那就有理由怀疑这名销售在一个月里干了些什么了。
竹子近乎昏厥，神智苏醒后，她把这事儿当作是奇耻大辱…..
第十六章 在悬崖边同狼搏斗
竹子对超市直供的工作不很满意，尤其是她有大半年的销售经验，她更对现在的销售生活不满意。支持沃尔玛的工作很琐碎，每天得处理无数的细枝末节，在关帐期竹子经常性加班到晚上八九点，没有任何激情的工作让她只感到疲惫而没觉得兴奋。
竹子做沃尔玛三个月后，沃尔玛的主管张彦代表沃尔玛在华东区的二十一家超市给竹子发了通告：沃尔玛货架上的五个产品类别要降价，降价幅度在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二十五不等。
竹子的心里立刻起了反感：全世界的原材料正在涨价，涨价幅度百分之三十左右，为什么超市的产品却要降价？
于是她故意把这件事拖着，每次张彦来电话催竹子出降价通知，竹子总推说部门经理和财务经理不在，没法做出通告。头两次时，张彦显然被糊弄住了，但三四次之后，张彦也起了警惕。
张彦给竹子通告的三个星期后，竹子又收到了张彦代表沃尔玛发的另个通告：C.B.照明在沃尔玛中五个产品的降价通知必须在下周三前发出，如果在下周三中午前没沃尔玛超市没收到通告，那么牵涉的五个产品就要强制下架。
竹子没辙，现在的市场上渠道为王，沃尔玛又像座大山样没法撼动，竹子只能忍气吞声地答应，在周一下午给沃尔玛发了五个产品的降价通知。周二上午，她就接了个别区经理打来的电话。
竹子接起电话来，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找哪位？”竹子问。
“JESSICA，你给沃尔玛降价了？”电话那头说，“我是南区的，廖白衣。”
廖白衣的说话很霸道，居然不是一上来就自报家门，竹子听了不高兴。
她不情愿地回答：“是的。”
廖白衣立刻冲竹子吼起来：“你为什么要给沃尔玛降价，你知不知道，你给沃尔玛降价影响到我了？！”
竹子心里绞痛：你当我愿意降价吗？况且我降价同你有什么关系？
廖白衣的心情却显然不像竹子那么平和，他像是压着火在说：“竹子，你给沃尔玛降价，好美家和百安居立马就给我施加压力了，他们也迫我降价，一天给了我三个电话，追我追得紧。”
竹子这才明白廖白衣的不满来自何处。
“不，廖经理，我也是没办法的…..”竹子辩解说。
廖白衣却不管竹子怎么说，他严厉地对竹子教训道：“竹子你怎么这么笨！一点也不懂得销售该怎么做！超市给你点压力你就屈服，给我们的工作增加这么多麻烦！”
竹子连忙说对不起，向廖白衣解释说她也努力拖了很久，只是沃尔玛给了最后通牒，所以她没法再拖只能同意降价。
廖白衣的火却更大了：“竹子你那是擅自的降价决定！你同我们商量过吗？你有给罗德里报告吗？”
“我向王荣华报告了，并且财务也给我的降价通知上签字了。”竹子说。
“可你没向我们说！你太独断独行了！”廖白衣愤怒地说，“我们都是做超市直供的，你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死活，不考虑我们别家超市的处境！”
竹子有点莫名其妙：廖白衣又不是他的汇报经理，为什么要向他汇报，而且沃尔玛的降价同好美家和百安居都不直接相干。
“我没选择只能降价了。”竹子委屈地解释，“如果我不答应降价，沃尔玛就会强迫把相关的产品下架，到时候就麻烦了。”
廖白衣骂骂咧咧道：“竹子你怎么还不明白！就算是你的产品下架，也只是你的沃尔玛一家完蛋，可是你答应降价了，我们别家超市的都要跟着降价，一点利润都没有，你想要拖着我们跟你一块死？？！！”
竹子愈加糊涂：廖白衣刚刚才说了大家都是做超市直供的，不能只考虑一家的生意，而要考虑别家的处境，怎么一眨眼就把她的沃尔玛撇开得干干净净了。
廖白衣又吼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哪怕产品下架也好，可是绝对不能降价！只有你们沃尔玛挺住了，我的两个超市才能太平。”
“可是，我已经给沃尔玛主管发了通告了啊…..”
竹子还想据理力争，廖白衣却已经挂了电话，满腹资深人士的派头。
竹子这才反应到自己有满腹的牢骚可以说：为什么廖白衣的超市涨价要找她发泄？为什么廖白衣不自己解决他的两个超市的涨价问题？廖白衣的资历和人脉关系都超过她很多，为什么一遭遇涨价要求就来找她的麻烦？
“不公平。”竹子自言自语说，“但我只能承受。”
她感觉自己的情形很艰难，公司同事把她逼到了悬崖上，她却还要同超市主管贴身肉搏…..
第十七章 负心汉是最重要时刻离开你的人
竹子来S市后，同张菁保持着每周三次的通话，这是竹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做异地恋爱。竹子觉得半年来，张菁对自己越来越冷淡，开始时每天会主动用短信汇报行程，临睡前说晚安，逐渐地每天的例行报道消失了，短信里的“宝贝”慢慢隐去了，两个人的通话经常性不超过一刻钟。
竹子偶尔会想一想，张菁是不是变心了。但她又会关联到自己，既然自己在忙到飞起的时候同样会忘记联络张菁，同样忙碌的张菁为什么非得时刻在脑袋里记挂着她呢？
但这次不同，竹子的心里特难受。
下班后，竹子特意在办公室呆了很长一会儿，尔后给张菁打了电话。张菁的语气显得不耐烦：“有什么事情吗？”
竹子说：“我想同你聊聊，关于工作。”
张菁支吾了下。
竹子有点没察觉，只是问：“怎么了？你现在有空吗？”
“嗯，嗯。”张菁说，“我在公司加班呢。”
“加班吗？”竹子心想张菁在这段时间加班真多，“你一个人加班、还是和同事一起？”
“和祝达一起加班呢，团队项目。”张菁回答。
竹子没再多盘问，张菁的表现一贯良好，她自顾自把今天遇到的倒霉事一点点说给张菁听，张菁似乎是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竹子起先没察觉什么，她只觉得张菁很配合，是个好的倾听者。
可过了十多分钟，竹子的耳朵里却突然听到种不一样的声音，那是她最喜欢的歌，翻唱的，LOVE/IS/ONLY/JUST/A/DREAM，竹子每次去那家季诺去必然会听到这首歌，太难忘记了。竹子的心里打个咯噔，突然想到什么。
她推说有同事打她手机，让张菁等一会儿。接着她偷偷用旁边的电话拨了张菁的公司同事祝达，询问他张菁是否在加班，祝达说不是，只有他在加班而张菁没有。
竹子额头上的冷汗立刻下来了，她定了定神，向祝达询问张菁最近究竟忙不忙。
“还行吧。”祝达说。
“你们经常加班吗？我听说，现在公司的福利好了，加班有加班费了吧。”竹子想起张菁在最近的电话里提起过，因为公司福利提高了，加班一小时有四十元加班费，所以公司里的很多同事都在踊跃加班。
“没有吧。”祝达笑着说，“竟然有这种好事，我怎么不知道。”
竹子心想那是为什么，她也不瞒祝达，一五一十把自己对张菁的顾虑说了，诚心向祝达求助：“能告诉我，张菁这段时间究竟在忙什么吗？”
祝达压低嗓子说：“竹子我也不瞒你，其实这段时间张菁一点不忙，但跟公司市场部的LINDA打得火热，经常同出共进。”
这个说法，竹子早就猜到一半，她没想到的是，原来张菁的同事都知道。那显然是从地下发展到地上很久了。她觉得真是可笑：她自诩*ART，却被个男人骗了那么久。
祝达这时指点说：“竹子，我同你和张菁都是朋友，这个事情你不能完全怪张菁。他是铁了心想要留在B市的，你却游移不定在哪儿定居，换了是我，也会不安心的。”
换言之，张菁的立场很明确：只要竹子不准备回到B市定居，他就不会同竹子复合。
竹子无话可说，心里却更迷茫了。假如张菁是早就打定主意在B市定居，为什么不把想法对她说？
尤其是在竹子决定要来S市做销售之前，不是专门同张菁讨论过吗？张菁在那时却没一点表露出非留B市不可的意思。
况且，她冯笕竹也没说不回B市啊，她在华东区兴许只是两年、兴许只是一年，为什么张菁就看准了她不会回B市？
再说，就算她冯笕竹不回B市，两个人一起在S市不是也很好吗？反正张菁的家也不在B市，其实不管定居在B市还是S市不一样吗？
竹子想来想去不明白这些问题。
她不甘心，又给张菁打了电话，再次问他在哪里，张菁仍旧说是在公司加班。
竹子又问张菁：“我决定到华东区那天没跟你详谈，现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比如，你究竟是倾向于留在B市、还是来S市？”
“都可以吧，我们有时间可以做个详细计划。”张菁模棱两可地回答。
“嗯，我明白了。”竹子机械地嗯嗯两声。
她这下彻底死心，挂电话后直接关机。
竹子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下明白了，负心汉不仅仅是华光你所有血汗钱的男人，也不仅仅是背叛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男人，还是在最重要时刻离开你的人。
王荣华见竹子脸色不好，出于对下属的关心，提出送她回家。
竹子勉强笑着说没事，上下级关系，太殷勤了反倒不适应。她打车回家，顺便在离家最近的自动取款机取款。
自动取款机不是露天的，在一个透明玻璃分隔的小室里，有人在排队取钱，连竹子一共三个人。
竹子注意力不集中地看了两眼窗外，再转回来时，发觉队伍前进了两步，她自己却没法动，因为在前一个等候者和她之间，插进了个年轻人。
竹子想阻止他，张了张嘴作罢了，对个新来乍到的女孩来说，不碰到抢劫的就万事大吉了，还管什么插队的？
轮到竹子，她把卡插到自动取款机上，自动取款机跳了行字出来：“对不起，本机余额不足”，竹子有点郁闷，她想到了插在自己之前的男人提了厚厚一叠钱，如果当时阻止他插队，这些钱应该就是自己的了。
回到住处后，竹子打开手机，一条新短信没有。竹子苦笑：原来她是自作多情了，在张菁的心里一点都没有她。
竹子也爽快，索性在张菁的名字前打了个星号，发誓再不联络他也不接他的电话。
第十八章 放宽心
竹子的心里滞闷，接着的两天里，廖白衣天天打电话来逼竹子，竹子想要独自解决，硬是没把问题反映给王荣华，廖白衣却越逼越急。
“如果你同好美家和百安居的协商有困难，不如让我去同他们沟通。”竹子到最后只能这样说。
“你懂什么？！这两家都是通过经销商供货的，你怎么可能直接和超市谈！”
廖白衣的抢白让竹子更无地自容，她脸红得发慌，不停说道歉。
“你再不解决沃尔玛的价格问题，我就直接向罗德里汇报了。”廖白衣最后威胁说。
竹子只能打电话给裴如健求助，后者自称是会随时向竹子提供帮助的人。竹子把详细状况对裴如健说了后，问他该怎么办。
“我已经给沃尔玛主管发了降价通告，怎么能撤销呢？沃尔玛不会同意吧。即使同意了，我的五个产品被迫下架，再要想进超市就困难了。”
“可如果不撤销降价通知，廖白衣会追逼着我，进退两难啊。”
裴如健冷静地说了句英文：“DON’T/BE/NERVOUS,JUST/PUT/IT/ASIDE.”
（别紧张，搁一边吧。）
“搁一边，行吗？”竹子紧张地问。
“当然行。”裴如健笑着问，“你是给谁汇报的？”
“我给王荣华汇报，王荣华汇报给罗德里。”竹子回答。
裴如健又问：“那你说到的廖白衣又是向谁汇报的？”
竹子想了想说不清楚：“廖白衣是南区的，该汇报给南区照明销售经理吧，南区照明销售经理会给罗德里汇报。”
“那不就得了吗？”裴如健的笑声带点关心带点嘲笑，“你的老板不是廖白衣，廖白衣只是另一条汇报线上的销售，你和他年资不同而已，需要被他吓唬得一楞楞吗？”
“可是…..”竹子踌躇了下说，“廖白衣毕竟是资深销售，如果我不听他的，他在销售团队里说我的不是，会不会妨碍我的口碑呢？”
裴如健教训道：“假如职场上光看年资，那么以后不需要猎头公司和人力资源招聘了，招人的时候，把所有应聘者的工作年限排个序，取最长的就可以了。”
竹子挣扎着说明白了。
裴如健又指导说：“也许你过去在诸如市场部门或者是产品部门做，这些部门的特点是长期BASE在办公室，你的人际关系都在办公室里，那么人际关系当然重要，一个把握不好，一些不利于你的话传到老板耳中，对你的发展就不利了。但你现在是在做销售，销售的关系都在市场上，在办公室外，你的一个别区的销售同事对你的评价可能传到你的客户耳朵里吗？”
“况且，非销售职位的业绩衡量很复杂，不仅包括工作能力，而且受旁人对你评价的影响，比如你的老板原来觉得你很不错，但有嫉恨你的同事背地里打你小报告，你能保证老板不信吗？销售就简单得多，只要你的数字高，你老板才不管你在同事里的口碑好不好。”
“可是，就算衡量销售，也不光看数字吧。”竹子心里服气了嘴上还不服，“一个刚进销售职位的新人，在业绩上怎么都比不上资深的，经理考核新人销售，更多看的是潜力吧。”
裴如健突然严厉了：“职场就是森林，弱肉强食，没有新人和老人的分别。”
竹子的脸瞬间红了，她连声向裴如健道歉，感谢他给自己指导，同时她接着向裴如健请教，如果再有别区销售迫她的事情发生，该怎么办呢。
裴如健说靠拖。
“拖我会啊。”竹子说，“可我就是拖不好。”
裴如健说你的心态要好，心态好了，拖就不会成问题了。
为此他给竹子讲了个故事做说明。
第十九章 松鼠想看得更远
森林里住着很多动物，其中有只小松鼠叫小白，小白的背上有白色的条纹，他喜欢幻想。小白和父母住在森林中央的一棵松树的树洞里，只要天气晴朗，小白都会攀到树顶上看四周的风景。
有一天小白对父亲说：“我想去旅行。”
父亲问他：“为什么呢？难道家里不快乐吗？”
小白坚持说：“我要去旅行，因为我想看到更远的地方。”
“可是，你现在不也能看得更远吗？”父亲说。
“还不够远呢。”小白撅着嘴说，“我还想看到更远，更远。”
“可是，我们家的这棵松树，在周围一片区域里已经是最高的了啊。”父亲困扰地说，“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不够，还远远不够呢。”小白向往地朝远处眺望说，“我的理想是看到森林的边沿，我想知道在大森林的边沿有什么？是人类的村庄？还是田野？还是又一片森林？”
父亲于是问小白，他想如何旅行。
小白回答说：“我要徒步穿越整个森林，到森林的边沿去。”
父亲立刻生气地说：“不行！”
小白争道：“为什么不行？！”
父亲说森林里太危险，猛兽太多，要想独自走到森林边沿根本不可能。
小白坚持着要去，父亲一气之下，把小白锁在家里，不允许他离开，每天的出外活动必需在监视之下。
小白于是每天都哭，父亲没法，只能答应小白的旅行的请求。
“但不是现在。”父亲给小白立了条件，“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就允许你去旅行。”
小白只能答应父亲，他每天依旧去松树顶上看，憧憬着有一天能实现看到森林边沿的梦想。但他却发现，他每天都能看得更远。
森林在变化，小白也在长大。
过了很久很久，一天早上，小白再次到松树顶上看风景的时候，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看到了森林的边沿。小白高兴地大喊大叫，把父亲和母亲都吵醒了。
“你们快看！你们快看！我竟然能看见森林的边沿了。”
“是啊。”父亲这时走路拄着拐杖，行动不那么便利了，他高兴地对小白说，“你本来看不见森林的边沿，但我们住的松树天天都在长高，人类又砍伐掉了远处的一些树木让我们的视野更远，所以你能看见森林的边沿啊。”
小白这才知道：“原来想看森林的边沿，不一定非得旅行。”
“很多时候，等一等，也许你期待的结果就会出现。”父亲说，“这就是事缓则圆的力量。”
“大自然很复杂，一个事物的成长和衰退，依靠的不只是一个因素。职场也很复杂，一件事情的成功和失败，靠的也不是单独的一个方面。所以，在很多时候，等一等再做决定，做出的决定也许会更好。”裴如健总结说。
竹子哈哈一笑，说：“你是个大男人吧，怎么喜欢用动物的故事做例子说明职场道理？”
“横竖不就是为了教育你吗？！”
竹子能想象裴如健吹胡子瞪眼的表情，觉得他实在可爱。
领悟了裴如健的“事缓则圆”的职场处事精髓，竹子应付起沃尔玛的超市主管来突然轻松了不少。
第二十章 事缓则圆
不久后张彦给了竹子封传真，意思是将要取消总共7个SKU（Stock/Keeping/Unit，库存单位）的产品在沃尔玛的销售，分别是两个型号的14W螺旋节能灯、两个型号的20W螺旋节能灯、两个8W的迷你型节能灯泡、以及一个经济型电子节能灯。
前四种产品的销量虽然一般般，但后三个型号的销量却是所有节能灯产品中最好的，这七个产品在沃尔玛的全年销售额大约二十万人民币，而所有产品在沃尔玛的全年销售额是二百五十万。
张彦的解释是：“因为这七个型号的产品存在质量问题，因此必须下架。”
竹子这下知道决不能轻易妥协，但她也不急也不慌，镇定地告诉张彦公司内部有流程，得照着流程走。尔后她订下三步，第一步是通知张彦，让她提供这几个型号产品的样品，寄给到公司；第二步你联系CQC（China/Quality/Center，中国质量中心，是中国质量检定办公室），询问这七个SKU的产品是否存在质量隐患；第三步，你在拿到样品后，把它们寄到CQC，请CQC的人做检定。
过了两周，沃尔玛超市的下架风波有了结果，并非是产品的质量有问题，而是一个认证资质文件上的误会。
每一个能在市场上销售的灯泡产品，至少要通过六千小时的测试。这是个很漫长的时间，所以一个类型的灯泡，从研发出到投入市场，其间差不多需要一年，这一年中，负责产品的产品经理也许就换了，一些文件也可能会遗失。
沃尔玛超市提出的七个SKU产品的质量合格问题，就是因为有一任的产品经理在针对这七个SKU做了两千小时的测试后，考虑这七个产品的价值问题，把测试暂停了。而他的下一任，用原先两千小时的样品接着做了四千小时的测试。加起来满足了六千小时，达到了上架标准，但在测试报告上，却没有把先前的两千小时算在内。
所以从测试报告上看，这批产品是不合格的。
找到了原因，竹子像砍瓜切菜般进行解决：联络CQC的工作人员确认测试时间、重新出具测试报告、颁发资质文件。
一个初看上去很要命的危机，给竹子有条有理地做好了。
竹子谢谢裴如健，说这是“事缓则圆”的功劳。
裴如健反过来夸奖竹子，说她“*ART”。
竹子高兴得合不拢嘴。
第二十一章 每份沙拉中减少一颗橄榄
就像裴如健说的，竹子是个*ART的人，她很能适应新环境和新职位，过去在产品部门上如此，在超市直供上也是如此。
一个季度后，竹子在沃尔玛超市的工作有了起色，适应了工作节奏的她不需要起早贪黑也不需要每天加班，她抓住了张彦和其他超市主管的做事方法，遇到超市的要求或者责难也不心急火燎了。
她甚至把握住了超市工作的重点：超市的工作很繁琐，会为了一个点的利润上下与超市主管协商，不了解的人会觉得这点小钱没作用，可是却不得不做，但实际上，一个点的利润也会带来巨大差异。
竹子自创了个理论叫“沙拉中的橄榄理论”，也就是根据美国航空公司在1987年做的改变，那年，美国航空公司在向头等舱提供的每份沙拉里，减少了一颗橄榄，结果整年节省了四万美元。
做超市直供就是不能大手笔，得抱着在菜场里买菜讨价还价的心理，一分钱的利润都不能放过，因为在巨大的数量下，最终收益会变得无比巨大。
除了成功把握价格外，竹子还顺利完成两次促销计划。在超市的促销可不简单，并不是你说要促销就能做促销的，需要和超市经理做事先的沟通。
假如超市经理不同意，那你的方案就没辙，因为你没地方堆你的促销品，也没权力写和悬挂促销条幅。假若你不获得超市经理的支持，他完全能让你吃闭门羹。
办促销就像办酒会办舞台演出，看起来风风光光，内里需要整顿的事情却很多，又繁琐又不讨好。
竹子把超市直供的工作同自己之前在特殊光源部门的八个月扫街相比，得到结论是：她宁可做扫街，也不做超市直供…..
第二十二章 成功的促销怎么做
在竹子负责超市直供的第二个季度里，竹子做了三次促销，总共花费在五万元。作为促销的成果反馈，做促销的十家超市里，销售额平均提高百分之五十，而这十家超市带动沃尔玛的销售额整体上升百分之十以上。C.B.集团是看重增长的公司，董事会特别关注增长速度，凡是增长率在百分之十以下的业务都有可能被判定为无利益业务而遭到出售。竹子把这看成有历史意义的胜利。
竹子的两次成功促销，一次是以赠品为主的赠品促销；另一次是在目标超市中购买长达一月的促销架，也就是把公司光源产品摆放在超市内醒目位置，同时散发带有节能宣传意义的理念促销；第三次是主要在沃尔玛会员店山姆店中，将产品做捆扎塑封后打包出售的促销。
第一次的效果普通，第二次和第三次都得到了不错的效果。竹子就后两次的经验，在空闲时写了篇豆腐干大小的文投到当地报刊“新民晚报”上，居然被采用了。可见竹子认为有价值的知识内容，同样得到了报刊编辑的赏识，并没认为具有能让全市市民感到认同的价值观。
促销并不是随便都能做的，比如赠品促销中的赠品用什么就很有讲究，竹子选择的赠品有两个档次，一个档次是廉价的纸杯，买两个节能灯送一套十个纸杯；一个档次是送环保袋，凡是客户一次性购买两组（一组四个），就会被赠送一个环保袋。必须注意的是由于购买节能灯的消费者都是操持家务的人，所以赠送同为日常生活消耗品的赠品颇具效果，但如果赠送毫不相干的赠品，比如购买节能灯赠送一张游戏光碟，估计就是离谱的赠品促销计划了。
而促销中的大忌就是针对新品上架的买一送一，那是最不靠谱的计划了。因为买一送一的促销会让消费者对商品的真实价值产生错误的印象，尤其是对新品上市。如果新上市的灯泡一个卖二十元，采用买一送一后两个的售价是二十元，那么消费者就会产生节能灯泡的价值不过是十元而已。促销活动一旦结束，商品就很难以原价出售了。
要做个完整的促销，并不是简单地“说”就行了，有很多内容要做。比如采购促销赠品，把促销赠品寄往目标超市，联络超市主管存放你的赠品，请超市重新打印条码价格，传单的印制和分发，促销员的管理，事后的收益统计等等。
做促销这两段时间里，竹子为了写计划天天半夜两点睡，办公室里的灯经常为了她而开到凌晨。做完促销计划这天，王荣华说准备请竹子吃饭，竹子却只想打哈欠和睡觉，竹子回答说：
“王总你知道我累，还是放我回家睡觉算了。”
王荣华于是用自己的奥迪A4亲自送竹子回家，短短的三十分钟车程，竹子在副驾驶座上睡得东倒西歪。王荣华直把车开到小区口上才很不忍心地叫醒竹子给指路。
竹子被叫醒后无辜地注目王荣华：“为什么吵醒我。”
王荣华心疼地说我送你上楼，竹子说不用了。她轻轻哼了声，走上楼的时候有点左摇右摆。机械地开门、开灯、锁门、检查门是否锁好、重复检查门是否锁好，然后她胸部朝天重重倒在床上。
同样的经历有两次。慢慢地，王荣华对竹子的工作能力和工作勤奋意识有了新的了解，不再看不起她了，相反有些重要的报告和汇报会找竹子帮忙撰写，竹子在产品部门的报告经验帮助她在做这些工作时游刃有余…..
正当竹子为把局面稳定把控而沾沾自喜时，一条电视新闻报道着实把她吓唬住了。直接从住处打车到公司的竹子，差点没让王荣华以为发生地震了。
第二十三章 一元节能灯
王荣华吃完午饭，碰见了莽莽撞撞冲进来的竹子。
“David，我们有麻烦了。”竹子说。
王荣华不知所以然。
竹子问王荣华：“你知道一元节能灯的事情吗？”
“一元节能灯，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王荣华说市场上的劣质产品都得五元钱一个，如果有一元节能灯，他立刻就去买一百个存着。
“有！B市市已经有了！”竹子很快把电脑连上网络，打开篇网页给王荣华看，“B市将在奥运开幕前在四大城区以政府补贴方式推广500万只节能灯。这批节能灯每只政府采购价为六元或十元，国家补贴50%，B市市补贴40%，市民只需自掏10%，规定城区的居民就能凭户口本以7角或者1元的超低价格买到节能灯。”
王荣华看后也吃了一惊：“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个信息。”
“我也是中午时浏览网页时看到的。”竹子说。
“七月十五日开始执行，距离现在只有不到一个月了。”她又补充道。
“哪些企业的产品在销售列表里。”王荣华问。
“是招标形式，总共十三家公司中标，其中国内企业十一家，跨国企业两家，分别是飞利浦和欧斯朗，我们公司和通用照明都不在列表里。”竹子说完，突然变了口气责问王荣华，“我们公司究竟有没有参加竞标，为什么我事前一点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王荣华苦笑说。
“或许我们公司根本就没参加投标，或许我们公司市场部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有节能灯政府贴补项目招标的事情。”竹子生气地猜测说，“他们都在忙着拿回扣数钱了。”
“竹子你不要这么武断。”王荣华及时掐断竹子。
竹子突然有点止不住心里的不平：“David，这算什么，我们这班销售辛辛苦苦在做，可随便一个国家条令就毁了，公司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能特别关注这些政府动向呢？”
王荣华陪笑着说谁知道呢。
“David，‘一元节能灯’的影响并不只是在B市一个城市。”竹子停不了地继续说，“除了B市决定将五百万个节能灯用于节能灯推广计划外，广东省财政已经决定补贴推广三百万只节能灯，在市场上以普通产品价格的五分之一卖给消费者，重庆也有了财政补贴销售节能灯的举措信息，虽然别的城市地区不如B市这样低价，但对我们的冲击是巨大的。”
“有了一元节能灯，至少活动所在城市的普通市民不会在卖场里购买节能灯了。在今年下半年，我们的节能灯零售将会非常惨淡。”
“没办法。”王荣华只能安抚竹子，“好在我们是大公司，怎么都比小公司好，你管的又是大客户，比起那些在乡镇企业工厂跑的销售要幸福多了。”
“一点都不好！”竹子在心里骂开。
“David，我觉得我的那些工作都是白做。”
“当然不是白做。”王荣华继续安慰说，“你的这些ACHIEVEMENT会体现在QUARTERLY/SALES/REVIEW里，市场产品和销售的头头都会看见的。”
“他们才不知道呢。”竹子的心里哀怨得紧，她瞅瞅王荣华，后者一点都没反映，就像“一元节能灯”在他看来是小事一桩。
“我做了哪些工作，连你都不知道，怎么能指望别人知道。”
竹子憋了口气，她来华东区后始终闷头苦做，现在却想把过去做的那些重要工作都说出来给王荣华听听。
“DAVID，给我二十分钟。”她说。
王荣华不了解竹子什么意图，机械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四章 老板你知不知道我很辛苦
“David，今年沃尔玛的状况其实很不好。”竹子迅速在头脑里整理了下，把过去四个月的主要工作陈列给王荣华。
“不好吗？”
王荣华的怀疑并没出乎竹子的意料，因为上个季度沃尔玛的销售额VLY（VIALASTYEAR对比去年同期）增长了百分之十。
但竹子很快列了三条来证明今年的严峻形势：
三月开始，沃尔玛要求所有超市中的促销架增收促销架费，每月的促销架费用为七千元。
“灯泡又不是暴利产品，一年能赚多少利润啊！每个促销架收费七千，得卖多少灯泡才能赚回来！”
竹子只能进行细化管理：分析每个沃尔玛超市的销量和潜力，在销量大或者潜力大的超市中购买货柜，安排促销员进行促销，而在销量本就很少的一些超市中尽量削减费用。
四月末时，另一个问题产生了。由于沃尔玛提出了给促销架收费，飞利浦、欧斯朗和通用照明等公司纷纷大量购买促销架，用来表示对沃尔玛超市的支持，C.B.在沃尔玛的销量本来就不好，促销费用捉襟见肘，没法像竞争对手那样购买很多促销架。
到了四月末，飞利浦就率先向沃尔玛提出“我们公司对你们超市这么支持，超市应该对我们的努力提供回报”，在飞利浦之后，欧斯朗和通用照明紧跟着提出这样的要求，纠纷集中到了普通货架的分割上。
本来，总共有三个普通货架划给灯泡销售，飞利浦、欧斯朗、通用照明和C.B.集团各有四分之三个普通货架。飞利浦狮子大开口提出要求单独zhan有一个货架，欧斯朗和通用照明也不甘落后，分别要求也在原有货架的基础上得到增加。对沃尔玛支持最少的C.B.集团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C.B.的货架成为了另三家跨国公司全力争夺的目标。竹子只能拼尽全力同超市主管沟通，好不容易让另外三家的争夺停息下来，现在对普通货架的使用状况仍旧是每家zhan有四分之三个货架。
这件事情好歹平息下来后，又出现第三个问题。五月中旬，沃尔玛采购主管发信给竹子，通知她在沃尔玛超市中销售的十个种类的节能灯必需下架，竹子问为什么，采购主管给的理由是“这七类产品卖得太差，即使在货架上也没多大的价值”，竹子寻思着不对，心想下架容易上架难，虽说被下架的产品还能再推进超市里，但流程太长了，沃尔玛超市针对七类产品的举措不是在逐步把C.B.照明产品削弱后赶出超市吗？
“David，我同沃尔玛主管聊过，她说去年并没有这么多麻烦。去年的促销架是免费的，飞利浦和欧斯朗也没提出挤压我们公司产品的要求。”
竹子的日常功课显然做得很足。
“今年是多事之秋。”说到这里，竹子才松了口气，很有一股发泄后的快感。
王荣华听得很认真，竹子的话令他吃了一惊：竹子这个赤裸裸的新人，居然能把这么多事情办好，而且从来没向他请教过，换了旁人，恐怕早拿这些来邀功了。作为大区经理，他竟然都不知道竹子做过的这些工作，可见竹子是个不懂得汇报的下属。
竹子追问：“王总你对于过去四个月的工作还有什么问题吗？”
王荣华这时对竹子的细心已经有点心悦诚服，他由衷地回了句：“竹子，以后你在工作上有什么困难要对我说，我会替你想办法。”
实话说，情急之下整理出来的内容让竹子自己都吃了一惊：她在过去四个月里居然完成了这么多TOUGH的工作，而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在不被王荣华知道的情况下完成的。她本可以把这些功劳作为筹码来向王荣华提要求的。
竹子突然有点开窍，她一笑对王荣华说：“王经理，看来以后我要给你加强汇报了。”
虽说销售工作是很容易量化的工作，然而在OUNT这块特殊的业务上，如果你不善于汇报而只是闷头做，你的老板不一定会看得上你。更何况国家的一些强制性法规规定会让几个月的努力直接化成泡影。
竹子苦笑对王荣华抱怨：“老板，你觉得今年的超市工作很寻常，但你知不知道我很辛苦！”
第二十五章 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竹子是个很情绪化的女孩，把长久来压在心里的不开心说出来后，她的话匣子便有点收不住了，她向王荣华要求多一点促销费用，帮助进行超市方面的推广。
王荣华苦着脸说：“难啊，竹子你该知道，在我们公司，申请增加促销费用难于上青天啊。”
竹子辩解道：“但是，在超市方面，有没有促销和推广的效果区别是一目了然和显而易见的啊。”
她举例子说，沃尔玛全国的一百零三家超市里，有没有促销员就差别很大。有促销员的二十家店的销售额总和占了沃尔玛全国一百零三家店的总销售额的将近一半。而在上个季度，有促销员的二十个店里，销售额提升了百分之三十了，对销售总额带来的影响是，季度销售数字相比去年同期和今年上季度都提高了百分之十以上。
“但这还不够说服力啊。”王荣华皱着眉说道，“比如你就没法证明，二十家业绩好的店里配有促销员，究竟是因为配了促销员后带来业绩的大幅度上升，还是因为业绩本来就好所以加配了促销员。有的地区原来就缺少客户，即使加了促销员也不会有大的效果，有的门店既是发达地区又是繁华地段，就算没有促销员，生意也会自然而然好的。”
竹子稍微有点不耐烦：“这当然没法证明，我们又没有核心机构的调查报告，拿什么给证明。”
她接着给王荣华说明，促销员只是一个方面，没有促销费用就买不起促销货架，没有促销货架就没法让超市重点照顾你的货品；没有促销费用也买不起促销礼品，没有促销礼品，当别的公司大张旗鼓搞特价搞赠送时，你就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竹子，这不是我想要CHALLENGE你。”王荣华这时表态说，“我是站在市场部和财务部的角度看问题，你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明增加促销费用能显著提高销售额，所以我肯定市场部和财务部不会给你增加费用。”
“BULLSHIT的市场部！”竹子愤怒地轻吼了声。
只要是在总公司做过的，就没有不讨厌市场部的，这个牢牢把握着礼品申请和市场经费申请的部门，背地里不知做过多少龌龊的事情，虽然CMO（CHIEFMARKETOFFICER，首席市场执行官）在四年里换了两个，但利用采购礼品和海外考察的便利大拿回扣的事却从没消失过。
竹子不在乎市场部利用职务便贪了多少钱，但假如把钱花在不正当途径上，反而耽误了正当的工作比如市场推广，那就同竹子休戚相关了。而竹子在去年就听说过市场部组织了太多次数的海外考察，结果把预算超额用完，连印样本的预算也没有了，在她看来，这些海外考察只要少一两次，就够沃尔玛超市的促销费用预算增加百分之两百了。
“DAVID，你要帮我啊，你也看到我的工作很辛苦，好歹你帮帮我，多给我两三万的促销费用也好。”竹子直言不讳。
“很困难。”王荣华也直截了当地说，他更用坚定的手势告诉竹子，要再申请促销费用根本不可能。
竹子不再要求了，但这可不表示她相信了王荣华。堂堂一个大区经理，一年两千五百万指标，如果连多两三万的促销费用都要求不下来，那这个东区销售经理就太名不副实了。
她就在心里想：争取不到钱是一回事儿，但不愿意争取钱就肯定来不了。如果不是王荣华对超市直供不重视，怎么会不去努力要求促销费？
“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竹子在心里抱怨。
前有一元节能灯的事件，后有老板不肯给增加促销费的坎，竹子觉得超市直供这块做得太没激情太憋屈，她有点不想做这块了。
第二十六章 老板的承诺可信吗？
“王总，照我们公司的惯例，没有一个销售是会专门做超市直供这块的，你怎么到现在为止，都只把我卡在沃尔玛超市这单单的一块业务呢？”竹子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
竹子的说法是有凭据的，在C.B.照明，之所以没有销售专门做超市直供而只是在做别的业务的时候兼职，主要因为两个原因。一是因为C.B.的HEADCOUNT（人手）少，所有大区经理都把手下的销售用得很足，没一个经理会奢侈地派一个人专门管超市；二是因为C.B.照明在超市这块的生意向来不好，牌子没有飞利浦、欧斯朗和通用照明的响亮，所以整个亚太没一个销售能单单靠做超市直供完成自己的指标，也没一个销售会满足于只做超市直供这一小块的生意。
“为什么就单单给你一块业务？”王荣华在心里暗笑，“那是因为你太老实太傻不懂得反抗啊。”
一想到竹子老老实实做了七个月超市直供，王荣华就忍不住好心情。对沃尔玛的直供本来是王荣华亲自负责的，这块生意不大，但又不能不做，他做得不胜其烦，每天有无数的细节问题。相对于别的客户，超市订单的特点是特别细碎，一笔订单也许只有几十件一百件，但全国一百零三家超市，每个月都有将近一百个小订单，能不折磨人吗？本来招了个实习生来做票据管理和订单管理，可这个实习生做得无聊，竟然也辞职了。
恰巧这时候竹子来了，于是王荣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把超市直供的工作交给她，准备等到竹子做得烦了提反对意见了，再给她安排跑别的客户。他没料到竹子一上来就踏踏实实做了半年多没一点怨言，而事实上，过去有不少销售，做超市直供做了一两个月，就闹着撒手不管了。
有能力的资深销售们，还有哪个会愿意去顾及超市直供这块累赘呢？旁的订单，一次发货几万件几十万件，至少也有上千件，超市的订单一次却只有几十件几百件，做十个百个才相当于普通一个订单。不仅在订单发货上繁琐，月末的对帐上，负责超市的销售经理也会被一笔笔小的应收账累得呕血。
竹子竟然还做得乐在其中。
对于竹子这样的老黄牛，王荣华能不偷着乐吗？
王荣华巴不得竹子永远别提换职责的事情，只要她不提，王荣华便也藏着掖着，瞒她一辈子。
即使是竹子提了，王荣华仍旧想再拖着，他表面上安抚竹子：“竹子你别急，我这半个月很忙，没空给你安排。你稍微等等，替我把沃尔玛再管管，等我空了，看看哪个销售有空，让他带着你跑跑业务，你看好吗？超市这块你还是别放，这块重要啊。”
“可我打听下来，无论是我们大区的还是别的大区的，只要是负责超市直供的，都能加配个实习生的。”竹子的准备显然比王荣华想象的充分。
“实习生恐怕不行…..”王荣华应付这类资源索取的经验也远远超过竹子，“我们团队的HEADCOUNT满了，不能再加实习生了啊。”
“那怎么行啊。”竹子立马变脸色，“超市直供的工作既繁琐又不出效益，属于VALUE－ADDED（附加价值）最低的一类，用实习生代替正式员工是节约资源，把有效的资源省下来做更有意义的事情，王总你要给我向人力资源要求一下啊。”
王荣华敷衍地说好。
竹子又提出想尽快跟着别的销售跑业务，或者哪怕单独跑业务，或者是做经销商也好，反正她之前有过跑业务的经验，对流程和方法不生疏。
王荣华也一口答应，说有空了给竹子安排。
“老板的话可信吗？”竹子对此很持怀疑态度，她觉得就像大多数销售在接受公司内部问卷调查时都会说谎，把本来因为销售能力不够而丢失的项目归咎到产品问题、价格问题、供货等问题上那样。
到了中午那块时间，王荣华告诉竹子：“请你吃饭吧，就当犒劳你的工作。”
竹子想想倒也当之无愧，便问王荣华去哪里吃饭。
“去渝信吧。”
竹子对渝信久仰大名，知道这是S市新崛起的家川菜饭店，做的是正宗川菜。
第二十七章 同客户该怎么点菜
进了渝信，王荣华直接问服务员有没有包房，服务员说有包房，最低消费一千元不含酒水。
“应该有小包房。”王荣华对服务员说。
服务员坚持说没有，王荣华于是说：“让你们领班过来。”
眨眼换了个穿不一样的服务领班，王荣华问她有没小点的包房，领班说有。
“不过是长方的桌子，最低消费四百不含酒水。”
“就那个包房吧。”王荣华说。
竹子觉得自己和王荣华两个人怎么都吃不了四百元，感觉很奢侈，却又为能够有机会坐在大饭店的包房里却不用掏自己的腰包而沾沾自喜。
包房靠窗，显得很明亮，王荣华坐下后让服务员把红酒杯和白酒杯撤下，只留果汁杯在桌上。
“下午要上班，我们喝果汁。”
尔后王荣华开始点菜。见王荣华点菜，竹子感觉神奇，前几次吃饭都是这样，拿起菜单来几乎看都不看，唰唰唰一分钟不到点完了，仿佛哪个饭店里什么最好吃、什么样档次的招待该点什么、什么样的搭配最好，全都在他心里。
这顿饭点了四个冷菜四个热菜一份点心，四个冷菜是辣油香干、牛油果色拉、口水鸡、担担面，热菜是毛血旺、水煮鱼、宫爆鸡丁、娃娃菜，点心是龟苓膏，饮料是黄瓜汁。
菜还没上来，竹子便问王荣华：“王总，同客户吃饭该怎么点菜？”
王荣华一愣，随后意识到竹子在向自己打听，于是反问：“什么档次的？”
“各个档次的都该怎么点？”竹子问。
竹子请教得详细，王荣华也不好不说：“那要看，不同类别的饭店有不同的点法，规格不同也不一样，但你要记住，只要你上饭店吃饭了，就算是规格最普通的请客，至少要有一道个人份的菜，比如你的一桌人均两百的菜，别的都一般，但至少要有一个鲍鱼、海参之类的亮点，不然不如不吃。”
竹子暗暗记下，原来衡量规格档次的高低，是用例份菜来衡量的。
“档次稍微高些的，从人均两百到人均五百的这种，你要保证不仅有道份菜比如鲍鱼和海参，而且要有一道例份的汤羹，鱼翅羹之类的，特定饭店会有各自不同的，比如佛跳墙。”
竹子把这一一记了下来，随后又问：“那么如果是合同签字仪式后的庆祝这样的时刻，不仅列席宴会的人等级很高，而且又是很重要的时刻，该怎么点菜呢？”
王荣华继续娓娓述说：“这种时刻，一桌的价格要在十万元以上了，至于点菜，其实只要注意三点就行了。”
“第一点是，一桌菜一定要有一个菜作为亮点，这个菜不仅要是大菜，而且要是菜单上大菜中最贵的，要让客户一目了然地看到这桌席的规格档次。”王荣华举例说大王蛇、龙虾之类的。
“第二点，除了这个最贵的主菜外，还要有两个副菜，”
“第三点，除了上述的主菜和副菜外，要有两道或三道份菜，鲍鱼、海参、鱼翅、鹅掌之类的。”
“那么喝的酒呢？”竹子接着问。
王荣华说：“如果客户没特殊要求，又是一般关系，那么通常是喝红酒。如果客户有特别嗜好，或者你同客户的关系比较牢靠，那么喝点白酒、黄酒之类的没问题。”
竹子又问红酒和黄酒该点什么价格的。
“红酒点一百五到两百的，黄酒点三十左右的。”王荣华说。
“不喝洋酒吗？”竹子问的是香槟这一类的。
“不喝，那是第二轮的时候喝的。”
竹子知道王荣华说的是吃饭结束后泡吧，她不再多问，而是稍稍感叹了下：“早就觉得点菜难，现在一听，果然有这么多学问。”
“点得多了，有经验就行了。”王荣华说。
“原来点菜也需要经验。”竹子说。
“做什么不需要经验学问呢？”王荣华说。
饭毕，王荣华叫买单，服务员拿着单进来，除去酒水四百零五元，加上酒水五百十二。王荣华面无表情地掏钱，叫服务员拿发票。
第二十九章 什么是经销商
竹子仍旧做着千篇一律的重复工作－－－－－超市直供，王荣华没像之前答应的那样给她别块的生意。竹子连一点端倪都看不到，她只能变着法子提醒王荣华，比如瞅着他在办公室空的时候直接问他：“王经理，我对经销商的概念也不是很熟，不如麻烦你给介绍下。”
王荣华觉得竹子问的这话有点超过她的职责范畴，但既然她问了，自己也不好不说，于是便向她解释经销商的意思。
“买了生产商的产品后通过不同的渠道卖出的叫经销商。”王荣华说，“经销商的一个特点是，他们买我们的东西既不是为了使用，也不是为了OEM生产，而是卖给客户。”
竹子又问代理商和经销商的差别，王荣华告诉竹子说：代理商拿到的产品仍旧属于生产者公司，但经销商拿到的产品属于经销商自己。一个简明的例子是：代理商拿多了货卖不了算公司，经销商拿了货卖不了算经销商自己的损失。
竹子又问经销商的审核是不是有很复杂流程，王荣华说当然，通常从开始做审核到有结果，大约一个半月到三个月的事情，销售必须帮助经销商通过公司的审核，这是销售很大一部分的工作。
竹子又问王荣华：“如果一个销售专门只负责经销商，而不需要做直接的项目投标，那需要做哪些日常维护工作。”
“如果你只做经销商，那你只需要每天打电话问经销商，今天有需要哪些货送到你们这里，然后到时间催他们把钱打过来就是了。”王荣华说。
“这么简单？”竹子不相信地问。
“当然这么简单。”王荣华说，“否则要经销商做什么用。”
竹子立刻在心里把经销商同大树画了个等号。
王荣华接着告诉竹子，经销商对于照明销售的重要性。照明不像配电，渠道特别细小特别琐碎，而且谁都可以做。跨国公司不像本地企业，能把触手伸到市场上的每个角落，所以一定要依靠经销商。
而且，照明项目又小又琐碎，很多跨国公司都没法承担这么琐细的售后服务，所以把售后服务包括安装和维护保养这块交给经销商，是很好的选择。
竹子听明白了，她有点试探地问：“在C.B.照明，经常是经销商自己找上门来的，还是公司去找经销商的？”
“五五开吧。”王荣华回答，“经销商自动找上门来要求做的有之，公司主动联络经销商的有之。”
竹子循着刚才王荣华说的话问：“王经理，我有一点不明白。照说对经销商来说，卖的产品种类越多越好，他们才能多赚钱。如果这样的话，应该是他们来求着我们让我们接纳他做经销商啊？为什么反而倒过来，要我们寻找经销商呢？”
王荣华笑了：“你把经销商想得太简单了。如果说跨国企业是张开獠牙的老虎，那么本地经销商就是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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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我们是老虎，经销商就是狐狸
“因为照明光源的生产门槛不高，所以生产商太多，大多数生产商都具有相同的实力，比如普通白枳灯，跨国企业的产品和一家民营小作坊的产品在使用后的半年内看不出区别。于是经销商的挑选范围就大，造成了经销商在挑选生产商时很精明。”
经销商不会随随便便给一个牌子代理，因为假如这个牌子卖得不好，不仅不会带来收益，而且会白白增加这个牌子众多产品的库存费用。
王荣华给竹子列了一个总括，说明企业的非固定资产包括现金、债券、应收账款、库存等等，其中特大的一块是库存，如果库存中有大量无法售出的产品，会拖累大量资金。
经销商可调用的资金有多有少，有的规模不大的经销商，自然得考虑和哪些生产商合作，他们要挑最好的。
“同跨国大企业做生意不好吗？”竹子追问说。
“经销商讲的是实效，可不光看牌子。”王荣华笑着说。
他举例，经销商拿了生产商的产品后，只有一小部分用于零售，大部分是用在项目销售上，而在项目销售上就会遇到一个大问题。
“是质量问题。”竹子抢先说。
王荣华说对，质量问题无论对于民营企业还是跨国公司都是存在的。然而民营企业和跨国公司针对质量问题的处理却各不相同。
跨国公司的东西不见得比民营企业好，出于降低成本的原因，跨国公司的很多产品是LOCALSOURCE的，本地供应商生产采购的。但跨国公司对于质量问题的反馈却慢得出奇，从问题反映到解决，当中有样品寄送、审批、测试、报告、复核、最终报告、产品替换这七个步骤，周期短则一个半周长则一个月。有些项目可等不了这么久，很多情形是，经销商等不到更换的产品，只能使用别的产品替换，一来二去，经销商便对跨国公司的反应速度失去了信心。
民营企业的东西却不见得差，况且一旦在项目中遇到产品问题，民营企业的事故处理团队不会机械死板地走流程审核，而是奔着一切为客户这个目标，所以客户喜欢做他们的产品。这就如同大部分消费者买海尔的空调是由于海尔公司的售后服务及时有效。
王荣华耐心地说了这么多，用眼瞅着竹子，心想她总该知难而退了吧。
竹子却装作糊涂说：“我倒想试试经销商，说不定没这么困难呢。”
王荣华没表示。
竹子只能隐讳地向王荣华说：“呵呵，如果本地经销商是狐狸，我倒想做名猎人。”
“年少的猎人斗不过聪明的狐狸。”王荣华这才说。
他见竹子脸上尴尬，不由得也发现自己说得过分。
“手头可没什么经销商。”王荣华换了个口气说，“既然你有时间，不如跟着杰西卡学着做项目吧。”
竹子便跟着杰西卡学，一转眼过去一月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