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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YTT桃桃     我全家都带金手指txt下载     我全家都带金手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一章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朱兴德和罗峻熙没对那场偶遇撞坏多留心思。

    毕竟,那俩女人是谁呀?名都不知道。

    压根儿就没引起他们太多的注意。

    再说了,往后又不会再来。

    罗峻熙是要科举的人,这一趟出行,要不是为在朱兴德身边保平安,他才不会来遭这种罪的。他是家里的“文曲星”还是家里的“老小”,上面俩姐夫疼他还来不及呢,往常啥苦活都舍不得让他干,以后就算再给军营送酒,也用不着他。

    朱兴德就更是了,他是“头头”。

    顾名思义,往后头头的事儿多着呐,家里哪一堆一块都缺不了他,这次带小子们认好路线,以后不出太大的意外,他也不会再如此辛苦带队。

    另外,朱兴德本来就对撞他怀里的那女人印象很不好。

    因为秦家那二闺女梳着妇人鬓。

    不用打听就知道了,昨夜秦家独子介绍家里大致情况带了几句,秦家二闺女丧夫,才成家一年,夫君就出了意外,想必对婆家没什么感情,嫌弃婆家清苦就干脆跑回娘家。

    就这种人品,当时冷不丁从拐角蹿出来,撞他一个趔趄,撞完还一屁股坐在地上,将手递给他,“朱壮士?”

    那意思是让他帮忙拉起她。

    他没拉,只瞪了瞪眼。

    那功夫朱兴德真有点儿生气,挺大的院子,咋就能这么冒失?多亏他底盘够稳,要不然摔着,屁股青了,今日还怎么骑马。这不是耽搁事儿嘛。

    而最让朱兴德不满的是,看小妹夫揉着心口,小声对他说也被人撞了,姐夫要小心,一会儿也要提醒二柱子哥小心,别被人讹上,他第一反应是,好嘛,一次是意外,两次就不是了,这要不是故意的,他随秦家姓。

    第二反应居然是不爽快。他就不明白了,为啥撞他的就是丧夫的女人,撞小妹夫的却是黄花大闺女呢?

    可见女人啊,哼,全都看脸。

    肤浅。

    果然,看脸下菜碟这事儿,在二柱子身上应验了。

    问起二柱子,二柱子急忙说,“是吗?你们不提醒我,还想不起来呢,一大早天蒙蒙亮那阵,我也被人撞了,原来那人是相中我了?”

    “谁撞的你?”罗峻熙本意想问,是秦家哪位姑娘撞的你,咋都这么不要脸。

    二柱子仔细回忆一番:“是做饭的一位婆子,我还扶起她来着,没事儿吧?要照你们那么说,她不能赖上我吧?”

    罗峻熙性情纯良:“……没事儿。”

    朱兴德是听完,憋不住乐了。

    秦家当家人张罗完事情,出来见到的就是朱兴德一副乐模样,他倒是有些不高兴道:“朱壮士,不差一日半日的,再留下吃顿好饭吧,昨夜太晚,吃的太糊弄,你这让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朱兴德立马面容肃正,拱手道:“这就已经很打扰了,昨夜休整得很好,出门在外,能让这么多人踏实睡上一宿好觉,很是难得。今日一早,您家又给准备这么多干粮,那不是十个八个干粮啊,在下已然不知该怎么感谢。这次的酒是有定数的,只稍稍表示留下一坛,你老尝尝味儿如何。下次,下次如若商队再经过这里,我一定会派人来看看你老人家。”

    “这说的是啥话,可千万别和我外道,你们救的可是我儿我孙的命。”

    但甭管秦家当家人还有秦家独子怎么劝,朱兴德都不打算再停留。

    秦家独子没招了,一挥手,仆人立马拎出一个麻袋,麻袋里装着四只羊腿,还有几根羊肋骨。想着给朱兴德他们停下休息时烤烤吃,打打牙祭。

    朱兴德坐在马上,只能再次拱手感谢:“相见既有缘,诸位,回见。”

    这个村落,有好些人站在家门口,目送朱兴德一行人离开。

    他们相互耳语,听说那石桥断了,要不是这一伙人硬是拦住不让上桥,秦家就差些要断子绝孙了。

    “好人啊。”

    “可不,他们是外地永甸县人。”

    而朱兴德他们离开后,不知道的是,秦家当家人发了好一顿脾气。

    为那俩丢人现眼的闺女。

    他认为是俩闺女给人家吓跑的。

    别看秦家当家人一把年纪眼神浑浊,但老人精心里明镜的,那朱壮士和罗壮士看起来不是一般人,虽然没有漏出来是给哪里送酒,但是根据他们打听的路径情况,曾听在县里做官的大女婿提过,那面有将军府。

    所以他热情款待,不仅是为感谢救命之恩,更是想好好处处关系,人情就是这样,一来二去才能建立起来。

    他家不差那一伙人的口粮,吃住多少日都没事儿,他家差提携做官的关系。

    结果可倒好,一个没注意,被俩蠢闺女全搅合了。恐怕过段日子回来都不会路过这里。

    秦家儿媳妇更是气的不行,她是嫌弃丢脸,在她眼中,这俩姑姐咋那么不要脸。

    人家好好的救命之恩,她秦家也是正正经经感谢,最后前前后后忙完还很可能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人家得寻思,她老秦家这是啥人家?

    再听听,这俩执迷不悟的小姑子说出的话,更是恨不得将手中的茶碗摔碎。

    秦家四姑娘正埋怨她二姐:“二姐,我撞,你咋也去撞呢。”

    秦家二姑娘瞪四妹妹:“你一个没出嫁的着什么急。”

    “我凭什么不着急。爹不是说了嘛,让我选一位看起来会读书的后生,我瞧着那位罗公子就像是能读书的面相,比镇上的好些男人还体面。他其实不适合跑商队的活,让爹和哥好好与他说说,咱家会供他启蒙读书,往后再科举,他一定会知道好赖留下的。就算他不知事儿,我瞧他那姐夫是个心眼子多的,咱家这大姐大业的,也会劝罗公子的。”

    合着,罗峻熙一口一句姐夫,秦家这位小妹妹还以为罗峻熙上面有亲姐姐,朱兴德是罗姐姐的男人。

    “倒是二姐你,那位朱壮士成家了好嘛,你可真丢人。”

    秦家二闺女不以为然,凭她的年轻还有家境,抛弃糟糠又不是不可能。她瞧上了朱兴德那体格看起来不会是短命鬼。

    秦家的儿媳妇终是听不下去了,这都算怎么一回事啊,将茶碗狠狠摔在桌上。

    对于帮秦家,出现这种不影响什么大局的小麻烦,朱兴德甚至都没当回事,还借了光睡了宿好觉,他也就没有吃一堑长一智。

    以至于在快要路过梦境里的高寒村,在离高寒村还有三十多里地时,他就很纠结。

    梦里的高寒村,死伤一大半,因为那个村落在山脚下,居住的人家格外多。

    那个村里的人也多,由于雪崩,大致梦里死伤百十多人。

    眼下,朱兴德已经带着队伍用平行路线的走法,绕过了高寒村,没像是梦里那般,抄近道穿过那个村落,这回他选择宁可被查验难为一番、要交点过路税进了镇。也不差一天两天的银钱,打算在镇上的客栈休整。

    也就是说,他能躲过雪崩。

    “姐夫……”最了解朱兴德的人是罗峻熙。

    罗峻熙一看他大姐夫,连捧着羊腿都像是没了好胃口似的,就猜到姐夫又想管“闲事”。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咱不知道的情况下,那也就算了。

    可是明知道哪里哪里要雪崩,离咱这里就几十里地的距离,即将要发生死伤好些人,心里就会有些不安。

    朱兴德咬了口羊腿,像是在劝自己似的,自言自语道:“我就装作不知道。那别人没做梦,只有我做梦,我就有义务管啊?我凭啥啊。我又不是县太爷。我对谁也不说,谁知道我会做梦?”

    罗峻熙看眼姐夫,顺着毛聊天:“……嗯,对。”

    朱兴德继续嘟囔道:

    “再说我到了那个村里咋说啊?你看秦家就是个例子。

    那时,只为拦住那对夫妻和几位仆人,就要派出去十多位兄弟看守,整的咱家,最后那两辆车上酒坛子有碎裂的,这叫啥?这就叫纯属没事儿给自己瞎找事儿。

    秦家那儿媳妇当时骂我,脑子有病,我可是听见了。

    虽说最后秦家挺仁义,又是吃又是喝的挺讲究,热心招待了咱一番,好像是扯平了似的。

    实际上,人家过后要是不感谢,我并不意外。峻熙,这就是人性。我们不能总想着人性好的方面,对方仁义感恩,那是人家自己的人品。咱做好事儿前,最好不要期待对方能给等同回报。

    倒是要先做好心理准备,也许帮,还落不下好呢。

    就可想而知,我去高寒村,面对那么多不认识的村民,能劝住那么多人赶紧撤离吗?我让人家搬家,人家就能听我的?”

    罗峻熙实话实说:“够呛。”

    他是以自己代入。

    打比方游寒村要是忽然来几个外地人,嚷嚷喊着山上要雪崩啦,赶紧撤离,他想五爷爷恐怕会将人带走,迷信一些的人,会说你是在咒我们。

    朱兴德看一眼罗峻熙,还强调道:“我还不太会撒谎。”

    对于这一点,罗峻熙保留意见:“……确实,我也不会撒谎,咱家都是实在人。”

    以上,分析的头头是道,那些话好像还有回声在耳边呢。

    晌午,朱兴德却带着二柱子没了影子。

    可能觉得太打脸,朱兴德只喊来手下两位小弟,尽心在镇上看守车和酒,休息时间不要懈怠,嘱咐一切听从罗峻熙的话,然后趁着罗峻熙在客栈补觉的功夫,给罗峻熙留下一封信件。

    就那么静悄悄的留在炕边。

    信上,不会写的字带着画,大圈圈套小圈圈的,一看就是朱兴德的风格。

    朱兴德说的很朴实。

    他在信里对罗峻熙说,“我不想坐卧不安,所以为心安,我想去试试。”

    大姐夫明明是个很啰嗦的人,出场猎野猪前,属他废话最多,恨不得装作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在喊正气浩然的口号,那是个极为要场面的人,却在干这种大事时,只留下寥寥两句。

    大姐夫还明明是个聪明的人,嘴上一遍遍强调着,他从不干赔本的事儿。最有力的证明,就是一个姓的老朱家分家,他亲堂哥们都没有占到他的便宜,就更不用说别人了。他凭啥要白白帮别人啊?

    那样活着多累。

    还常常不服不忿地说,这世间生活如此艰难,有几人曾凭白帮过他。

    可是,你再看看大姐夫干的事儿。

    连朱家几位嫂子都在挣钱,朱家大伯母现在说句不好听的,被大姐夫一顿操心安排,朱家伯母愣是成了比外婆还享福的人,外婆还要酿酒呢,那位朱家伯母却每年九两银钱孝敬,就在家闲待着,那叫一个滋润。

    罗峻熙很想说:姐夫,你明明全都看懂了,为啥就没做你嘴中嚷嚷的聪明人呢。

    罗峻熙攥着信,推开客栈的小窗户。

    这里是个拐角,为省银钱,其实看不着啥景,可是他却好像透过这简陋的窗户,看到了很美的景色。

    他想作诗,想将此刻对大姐夫朱兴德的感慨,融进他的诗画中。

    可是他没空。

    罗峻熙利索出门,寻来四位手下,让他们必须出镇,做出一副去了趟高寒村的假象。

    但实际上,不敢让这几人,真就靠近那个会雪崩的村落。

    姐夫知晓哪里会出事,就算去劝说,想必也会绕开。

    而他派去的这几人,却不能真让靠近,怕注意不到万一出事。

    至于为何要费劲做这种假像。

    罗峻熙出门了,来到镇上的书肆,寻找关于灾害涉及到雪崩前状况的书。

    他想着,先把这些雪崩症状了解透彻,一旦姐夫那面被抓被冤枉,甚至会闹大闹到官衙,接下来就由他来顶,用知识来告诉大家,他们是因为路过那里,发现了有可能会出现雪崩的状况,所以他大姐夫朱兴德,才会好心去往高寒村“胡言乱语。”

    而在罗峻熙翻看书籍时,朱兴德带着二柱子已经到达会出事的村落。

    只看,他俩穿的特别好,骑着马,穿着一套官吏的衣裳,且二柱子手中不仅有把大铁耙子,他还有个破锣。

    哐哐哐一顿乱敲。

    “县衙有令,迅速从山下撤离!”

第二百四十二章 峰回路转

    高寒村很穷。

    入目就能感觉到那种穷气氛,压抑、凋零,冷飕飕,零星有几声狗叫声,走远道没有什么大型的牲口车,只有狗爬犁在雪中前行。

    穷得连村长家的房子都是黑乎乎、矮趴趴的。村长家的房屋除了大,再没有别的优点。

    就可想而知,住在这里的村民,家庭境况会怎样捉襟见肘。

    而这里的人,也不能叫村民,应该叫山民才更为准确。

    朱兴德和二柱子这一声令下,让迅速撤离。

    使得住在山脚下的村民们吃惊的不得了,纷纷站在家门口巴望这俩从天而降的官吏,不进屋收拾,又不敢顶嘴。差点儿以为耳鸣听茬了,认为那俩官吏是在说胡话。

    他们实在是不明白,好好过着日子呢,这就要煮晚上饭了。

    从睁眼起就一直在盼着这顿饭,虽然没啥好吃的,但是众所周知,对于农户家,晚上这顿饭很重要。即便家很穷的,榆煮树钱饭滑溜的也能呼噜个大半饱,怎的啦?饭都不让做就让赶紧搬家。

    而且听那俩官吏讲,还只让带保暖的棉被、穿好棉衣,简单装走值钱的家伙什,把银子揣好、粮食随身只背半袋子就行,倒是有木头烧火的多背一些赶紧走,怎么听都能感觉出那股迫切劲儿。

    这一番话吼出来,大伙才跟着紧张起来。

    高寒村的村长,一个长得又黑瘦又小的老头,一路带小跑跑了过来。

    边跑边将披在身上的棉袄穿好。

    “官爷,你们二位是哪里来的,怎的啦?”村长以为是要打仗了呢,他们这里靠近边境。

    他开始胡思乱想,儿孙跑回家说县衙来人那阵,他正坐门槛上,抽着烟袋锅子,闻言差些烫到嘴,心里冷一阵热一阵的直翻腾着:难道是蛮夷打进县里了?

    县衙派官吏来通知他们迅速转移?

    朱兴德没应声,他知道二柱子会和村长接着吼的。

    朱兴德在不停观察着天空,仔细回忆着在梦里,天是黑成什么样才雪崩的。

    他心里清楚,之前因为犹豫,还要安排寻这两身当地的官吏服,本来就来晚了,比预计时间来得晚,真怕搞不好说下句话时,山上就传来巨响。

    那样的话,他和柱子都会被拍到山脚下。

    可以说,朱兴德从进了村,既然选择要帮,他比谁都心急。

    因为没见到这些村民时还好,当真正见到真人活人了,那是一条条热乎乎的生命,他就想赶紧着能救一个是一个。

    而且在那梦里,犹记得他在路过这个村庄时,那阵酒都被前面的石桥干碎了,他是想着要去将军府陈述实情才会继续往前走。心情极为不好,都亏本了,前面石桥那里,从村里带来的小子,人还有死伤的,所以说是怀着沉重的心情路过这个村子,还喝过这村里的大娘给的热水呢,且帮他热过随身带的干粮。

    如果没记错,在梦里,就是面前这位瘦巴巴的干瘪老头,在听了他的遭遇,让他如若身体实在扛不住的情况下,就安心住下,还劝了他不少话。

    然后自然没住,连热的干粮都没吃上,就雪崩了。

    这面,二柱子果然在回吼:“别特娘的磨叽了,快着些,县衙有令,有令!不搬者,视为违令!”

    高寒村村长被吓一大跳:“那搬去哪里啊?跟着你们走吗?咱们是要去城……”

    话还没有说完,二柱子就伸脚了,控制着力度将那老头一脚脚往家踹:“还废话,我让还废话。”

    恁是给人家踹的,里子面子全丢了,口中还喊着:“别踹了,我走我走。”那黑瘦老头又冲大眼瞪小眼的村民们吼道:“傻瞅啥呢,听官爷的!”

    反正听了,又不会吃亏,又不会上当。大不了回头再搬回去。就是耽搁吃晚上饭呗。

    倒是不听,官爷不会放过他的,你瞅瞅给他踹的呀。再说,万一真有大事儿呢,且还不能对老百姓实话实说。

    村长稍稍这么一琢磨,只看,他一把年纪了,此时居然跑的比谁都快,一股风刮到家就嚷嚷:“卷行礼铺盖”。确实不能再耽搁功夫磨叽了。

    至于朱兴德和二柱子这面也没闲着。

    朱兴德在现场丈量,使劲拍了拍脑门,眯眼仔细回忆梦里那雪崩崩出的距离,要做到心中有数,一会儿人会越来越多,将村民们疏散到哪里。

    二柱子是干脆随着村长进了村后,就没了影子。

    没一会儿,哭天喊地的声音传来,都惊扰了朱兴德。

    只看,二柱子的身后有两名妇人伸着手跑,边跑边急道:“你把孩子还给我。”

    在朱兴德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小棉被包的严严实实的两个小男童塞进了朱兴德的怀里。

    二柱子说:“她们太磨叽,我抢她们孩子,看她们搬不搬。”

    说着又往回跑,看那模样,又要去哪家抢孩子了。而且还在跑动中解下了腰间的绳子。

    瞧起来像是打算用绳子,将村里孩子串成串带走。

    这一招,二柱子自认为是和他德哥学的。

    他哥没进村前教过他,说和大伙废不起话。

    你甭管是好心解释有可能会雪崩,还是装神弄鬼都需要时间。且极为劳心劳力,你要不停分析,还可能到头来不信,实在是磨叽不起。干脆一劳永逸,装作县衙官方派来的人,直接命令才会动起来。

    别忘了人性,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人都是贱皮子,有些时候,好好商量的方式没用。

    这不嘛,二柱子进了村,发现好些妇人抱着孩子真就在那磨叽呢,说什么咋回事儿啊?又什么婆母,那我们该咋办呀,要带一些什么。

    甭管带啥,你得伸手,还站在家里不动在磨叽啥呢。你带两根柴火跑也行啊。

    更让人生气的是,还有那种有闲心八卦的,在讨论谁家谁家往外搬了,都拿了啥。

    二柱子一生气,灵光一闪就想起朱兴德的话了,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干脆一劳永逸抢起孩子。

    孩子才是家里最重要的“财务”,只要将最重要的抢来,就不信这些人不动。

    果然,当二柱子将一串孩子捆来时,后面跟着更多人数的大人,他们抱着棉被,扛着粮食,头顶大黑锅,夹着包袱,嘴上还恐慌地叫着:“要去哪啊?”

    有几家大门挤的,着急起来一气儿好几个人一起朝外走,再加上身上的行礼被门夹住了。

    没过一会儿,整个山脚下的高寒村,更是乱套起来。

    猪啊,狗啊,鸡啊鸭啊,用小鞭子挥赶着,有几家手推车上还推着不能行走的老头老太太们。

    只看那些坐在推车上的老人,面上还是一副惊恐且茫然的表情。

    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啥,正等吃饭呢,家里就乱了套。

    只知晓儿孙拿着棉被朝他们身上一裹,背起他们就给扔车上了。

    二柱子去帮人口少且家里有老人的人家搬家。

    朱兴德是开始清点人数,一把拽住还要回家继续搬东西的村长老头,让村正配合他,安抚大家跑出来的就不要再回去了,要真让大伙将家里搬空,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而人性贪心,觉得有危险时,好好活着就是幸运。但没危险时,总感觉拿出了这样还要惦记回去拿那样,那可不行,谁知道雪崩什么时候到来。

    朱兴德又让黑瘦老头配合他,点兵点将。

    将已经跑出来的村里壮劳力们集合。

    妇人、孩子、老人不要再回去任何一个。

    就算有些人家腿脚慢,直到现在也没有出来呢,那也不要管。

    就由这些壮劳力们挨家去找人,用最快的速度强制性给带出来。

    朱兴德连炉钩子都没放过,一把抢过来给这些壮汉们,示意全拿着家伙什再跑走。

    他想着,一时万一雪崩,就用这些坚硬物体尽量从雪里支出来,这样看见尖尖,他们好知道哪里埋着人,方便营救活人。

    “快,你们这些人,挨家再搜一圈儿活人。”

    二柱子带队,在如此冷的天儿,都忙出汗来了,村里好几位死犟死犟不要离家的老人,都是被他绑来的。

    而直到此时,黑瘦的村长老头才算懵懵懂懂,好似明白过来了,原来县衙派官吏来,是担心雪崩。

    能吗?

    老村长看一眼朱兴德焦急的脸,又望了一眼茫茫的山。

    山上已经雪白一片了。

    虽然近些日天天下雪,前两日,他们这里还下的挺大,但是?

    老村长这里,刚在心里“但是”完,耳边附近还全是村里人吵吵嚷嚷的议论声呢,他突然睁大眼,以肉眼所见的速度,眼睁睁看到山上的雪压着大树往下落了。

    他活一把年纪,终于在这一瞬才切实发现,人在最惊恐着急的时候,嗓子眼是发不出声音的。

    砰,砰……

    高寒村村民们集体一静,跑出来的小娃子们瞪大了眼。

    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声音了,感觉只眨眨眼的功夫,有人家的房屋瞬间压塌。

    进村翻人的壮汉们,有好几位后怕的膝盖一软,要不是朱兴德用官差的身份强压着他们,不让再进村翻东西,他们还想要再进去一趟呢。

    随着雪崩,他们噗通坐在地上,后怕的浑身冒汗,只差一点点就被埋里头了,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幕。

    要说,在这一刻,真就朱兴德发出了声音,他是惊吓喊道:“柱子?!”

    二柱子是壮汉队伍最后一位,他正背着一名老人,前胸还抱着一个孩子呢,他在和雪崩抢速度,真是不白和罗峻熙混。

    二柱子跑出了残影,伴着那白花花的雪,即便眼下已经黑天了,被白雪映照着似跑出了白光。

    “哥?!”可惜二柱子即便跑的再快,也快不过这意外。

    二柱子跑了安全范围的边边上。

    所以说,他是半个身体被雪埋了。

    多么淳朴的二柱子啊。

    在被雪埋了半个身体的瞬间,他还护好了前胸的孩子,将那孩子高高地举过头顶。

    朱兴德后怕到腿软,顾不上村民们的震惊和惊叫,两腿有些发颤的,和老村长一起疾步来到二柱子面前,他们开始挖雪,挖二柱子。

    慢慢地,村里壮汉队伍们也加入进来,村里好些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们都跑过来主动挖二柱子。

    ……

    当火堆燃起,好几百号子人围着几个火堆取暖时,这代表着彻底逃过这一劫了。

    只是气氛很压抑。

    除了有个别孩子饿的直哭,以及柴火烧到一定程度会噼里啪啦出现响动声,再没人说话。甭管多大岁数的人,纷纷陷入后怕。

    他们的家园,顷刻间被毁了一半。

    他们差些在吃晚上饭的时间,被雪崩莫名其妙要了命。

    只差一点点啊,要不是这两位官爷来的及时。

    而朱兴德此时穿着一身官吏的衣裳,嘴角都出血了。

    天太冷,他又要操心又要喊话,整个嘴干裂到出血。

    两个膀子也疼。

    为拽那些不听话往家跑的村民,他一人拽好几十人。当时不觉得累,现在完事儿后,才感觉这俩膀子疼。再加上挖二柱子,累的手也抖。

    值得庆幸的是,二柱子没啥大事儿。

    那阵,他以为二柱子会被压半瘫呢。

    朱兴德总感觉,这是老天疼憨人。也叫好人有好报吧。

    要是随便换个人被埋在雪里,都不会是二柱子这种被挖出来又活蹦乱跳的结果。

    “官爷,您饿了吧,别嫌弃。”二柱子救出的那个孩子,孩子的奶奶,忽然静悄悄来到二柱子身前。

    彻底黑天了,即便有火把照着,也看不太清楚老太太具体拿了啥。

    老太太应是从怀里掏出好几个像饽饽一样的干粮,非要递给二柱子。

    因为这个插曲,老村长黑瘦老头,终于从震惊的回忆中反应过来:“对对,官爷,快给两位救命官爷张罗吃的。”

    这些人的家园都没了,今夜还不知道咋整呢,却知道要先感谢。

    朱兴德一把拽住黑瘦老头的胳膊,他打算坦白。

    但是才说了一句话,说的是:“我其实不是……”

    远处就传来了马蹄声,真正的官吏们带着火把来啦。

    当地的官吏下马就盯上了朱兴德,同行?不能啊。

    “你谁啊?”

    二柱子被干粮噎住了,边咳嗽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完啦,一切都完了。”

    连着朱兴德心口也在怦怦乱跳,正打算扯谎时。

    朱兴德万万没想到黑瘦老头突然道:“那啥,官爷,他俩是我家亲戚。”

第二百四十三章 升级

    “亲戚?”领头的官吏为确定,面露疑惑问了一遍。

    问话时,看了眼朱兴德,又看眼想藏起来,却根本藏不下的高大身影二柱子。

    二柱子一直背对着官吏们,僵在那里。

    二柱子在忙着回忆,梁贼人那伙招摇撞骗的贼人们,后来落网后,他们是咋整治来着?当时好像是破口大骂,一个个贼,竟敢装作衙役,穿身衣服就敢出门撞骗,大嘴巴扇死你。

    他和德哥不会沦落到那种程度吧……

    而此时高寒村的黑瘦村长,在直面官吏的问话时,两眼也透出一种迷茫。

    有点儿像啥呢。

    村长其实比面前这些官吏还迷惑,自己是咋一秃噜嘴就说出“亲戚”二字的。

    他?

    他这不是在给自己没事找事嘛,哎。

    但这小老头却只卡顿一下,就立马反应过来,爱咋咋地。

    “没错,是亲戚!”

    怎么听怎么觉得,声音里透着股铿锵有力的激动。

    村民们里有反应快的,虽不知老村长为何要说假话,也不明白这么说的意义在哪里,但是似乎这么说,才能抒发咱大伙的感激之情?

    又一想,确实没说错啊。

    那俩人救了全村老老少少的命。

    如若之前,没感觉出来那俩人玩命帮他们是为什么,现在却是在尘埃落定后全明白了。

    这可不就是亲戚?

    即便以前不是,现在也是了,至少在他们心中是亲人。

    之前那一幕幕帮他们逃命,可不是闹着玩的在救他们啊。

    相信往后朱兴德他们再来,就算村里最抠门的人家都会热情爽朗的好客招待。

    所以这几位反应快的村民,声音里还带着激动跟着表白道:

    “是啊,官爷,是亲戚,亲戚都做不到这种程度。他俩人是俺们村里大伙的亲戚。往后再来村里,更是俺们高寒村所有人的实在亲属。”

    可惜,被派来的官爷,可不是那么好唬弄的。

    官差头头摆摆手,命令带来的手下们,先去查看雪灾情况,房屋坍塌情况,这才是不能耽搁的。

    又叫来黑瘦老村长,先忙乎清点人数,边问边记录。

    这涉及到稍后的安置情况。

    别看有火堆,但这么冷的天,房屋倒塌又那么严重,根本不能对付住人。用火把照耀影影绰绰可见,山上仍在扑簌簌朝下掉小雪堆。为避免二次灾害,也不能让村民们在原地等候。

    官吏头头在出发前,已经得到上峰命令,务必要将雪崩受灾村落尽快转移。而冬天,城里太远不能接收这么多人,有些老幼病残的村民会被他们稍后带走,沿途安顿到其他村落。

    其实,高寒村的村民们并不知晓,这场数十年难遇一次的突然雪崩,不止是高寒村受灾了,山后面还有几个村也连番出事了。

    官吏头头姓江,在县衙官吏当中是很有经验和地位的,他带来二十多位手下。

    之所以分配他来高寒村,正是因为无论是官衙还是镇上,都以为高寒村会是受灾情况最严重的村落。

    但是当江官吏询问完后,他终于明白进村就有的违和感是从哪里来的。

    难怪没有连成片的哭丧声。

    难怪还有心情燃起数十个大大小小的火堆,全村齐聚烤火呢。

    难怪他下马时,还隐约看到有没心没肺吃干粮的村民。

    更是难怪见到他们,没有像见到主心骨一般的激动呼叫。

    连个跪他的人、向他求救的人都没有。

    江官吏一边望着小本子上记录的数据,一边脑补着寻思:眼下如若是白天,或许他会看到有村民露出“你咋才来”的表情。

    一副俺们都完事儿了,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你们才来。

    白给朝廷交那么多粮食了。

    好吧。

    他也有可能是想多了,事实上,大多数的村民们并不敢埋怨官差。

    江官吏抬起头,火把照的他脸色发红,再次问了一遍眼前的黑瘦老头:“你确定无一人死亡?”

    老村长这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嗯那,就是有几位胳膊折了的,拨了盖儿摔坏的,还有几位脚脖子不敢动的,全是受伤的,没有死的。”

    “这些人受伤,是因为从雪里被扒拉出来的?”

    “不是,是跑的太急,撞门上的,摔大门口的,崴村里小路上的,另外还有几位骨折,是翻车了,从车上掉下来的。”

    老村长为严谨,其实还想补充有抓鸡鸭狗受伤的。

    这些天,总下雪,路上院里都有冰,一着急那不得摔?他还在逃跑过程中摔过大屁蹲呢。

    不过,又噎回去了,老村长对江官吏郑重回答道:“总之,加吧加吧,官爷,各种受伤情况算在一起,有上十位因雪灾受伤呢。”

    江官吏无语了,听听那语气,不知道的以为多邪乎呢。

    上十位受伤,那语气就好似雪崩后的情况挺严重似的。

    他真想提醒提醒面前这位老汉,你还记得你们村有多少人吗?别看你们村穷,人却不少。能在这么大的雪灾后,只受伤这么点儿人,还不是死了,你还想咋的啊?

    他这个外人,当没进村前,只遥望远处黑雪山都替村民们捏把汗。

    却没想到,事实上,情况是这样的良好,好到出奇了都。

    这么一想,江官吏又反应过来了,按理说不可能啊。

    即便他没去其他受灾村落,还不知晓其他村落的死亡人数,也能猜到至少不会像高寒村如此太平。

    除非像提前预知一般躲开,或是全村正在干什么大事儿,正巧齐聚在不会被雪崩波及的地方。

    关于后者的可能性,江官吏扫一眼大伙,襁褓里的孩子都抱出来了,他直接就在心里否决掉。哪个村商量大事会将小孩子抱到村边?

    那么就是前者。

    正好手下们都在举着火把查验雪崩后房屋情况,高寒村又没死人,他这里闲了下来,他又开始有心思看朱兴德,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这回,江官吏直接问的是朱兴德:“他说的是事实吗?亲戚?”

    朱兴德也不能说老村长撒谎了吧,那不是会将老村长装里面:

    “……嗯,算是。”

    游寒村、高寒村,梦里也没梦见过别的村,又都有寒字,一想真挺有缘的。

    要说此时,朱兴德怕不怕被真官差讯问呢,一般化吧。

    朱兴德已经想好了,大不了他和二柱子被扣在当地县衙,酒队有小妹夫继续带队送酒,想必小妹夫还会快马加鞭写信求助于永甸县李知县。

    到时候李知县讨要“犯人”的信件一到,他和二柱子就能被放出来了。

    他们干的是救人的事,又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想必当地知县大人并不会太难为。

    总之,说白了,任何事情都看结果,他干的是救了几百人的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你算算,他和二柱子救了那么多,得几级浮屠啦?

    当地知县只要不是个死较真的犟种,指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往好了想想,还会在内心暗戳戳很感谢他们。

    要不然一下子死了那么的村民,当地知县的乌纱帽还扣得稳吗?即便扣得稳也会愁掉不少头发。

    综上所述,朱兴德才在面对江官吏时,害怕程度等级一般般吧。

    江官吏笑了下:“噢?那你这身衣裳?”

    老村长上前一步走,用半个身子挡住朱兴德那身官衣。

    他现在好似全明白过来了,如若之前只是猜测,眼下根据朱兴德的半截话,再加上朱兴德面对这些真官爷不敢相认的态度,朱兴德是二柱子是赝品啊。

    可假官差却是真救命恩人,他不管,爱咋咋地。

    所以老村长又有话说了:

    “这是做的,家里做的,那个瞅着像,其实不是。”老村长又急忙自言自语抢话道:“嗯那,官爷,您听我说,我还有雪崩其他情况要汇报。”老村长恨不得上前扯走江官吏。

    奈何没扯动,也不敢真使力气,一把将人拽走。

    不但没遮挡住朱兴德,老村长还被江官吏扒拉到一边去了。

    江官吏接过手下递来的火把,这回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朱兴德身上的衙役衣裳,且还伸手摸朱兴德腰间的官牌,又抽出朱兴德身上的佩刀用火把照照仔细瞅瞅,然后佩刀直接没收给了手下。

    示意两位手下照他这个样子操作,将躲在村民里的二柱子佩刀也收上来。

    江官吏这才举着官牌,盯着朱兴德笑道:“李旺财?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巧啦。”

    看向老村长,看向不明所以的村民们,却又不像是说给这些人听的,而且这回声音大了,不像之前盘问只附近几人能听见。

    江官吏大声道:“李旺财还是我手下呢。”

    朱兴德心里骂了句晦气,咋这么巧呢。既然拆穿了,就别相互玩猫逗老鼠的把戏了。

    朱兴德先打出了个手势。

    这个动作,还是他做捕头时才知道的内部手势,暗示江官吏,他不会伤害人,且还是内部人。

    然后才上前几步,进一步小小声道:

    “我真是出于好意,其他无话可说,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安顿村民要紧。一旦我穿真官衣却是假的官差被拆穿,让村民们知道对官衙的所有官员影响不好。”

    谁也不清楚江官吏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还真没拆穿。

    或许已然猜到朱兴德扮官差是为了雪崩,转移村民们不得不用这个方式。

    更可能也是因为朱兴德最后一句话起了效果。

    “那就别废话,别动花花心思随我走。”

    江官吏不但没有在大多数人面前拆穿,而且也没用捆绑羁押的方式。

    只是朱兴德和二柱子的马匹被征用了。

    他们俩人来时骑马,回去全靠腿着走。

    俩人的马匹上,被用来坐着一些受伤严重的村民。这些村民需要带到城里看郎中。

    然后最前面是江官吏打头带队,后面还有几位衙役压后。

    要说特别的地方吧,能一眼就让人看出,朱兴德和二柱子这俩“官吏”是假的,那就是这俩人明明穿着官服,却混在村民队伍里徒步,而不是和真衙役们在一起。

    不要紧。

    朱兴德和二柱子并不孤独。

    高寒村每每有部分村民,被安顿在沿途其他村落时,那些村民们会和朱兴德和二柱子摆手招呼道:

    “等房子重新支起来的,记得一定要再来家呀。”

    朴实的村民们认为,喝上口家里的糖水,也算是感谢人家救咱一回。

    至于被二柱子救的那个小男孩,还有被二柱子捆绑成串的孩子们,也纷纷会摆手叫一声:“伯伯!”

    似是在对二柱子感谢,说上一句再见,希望再见到曾经差些舍命救过他们的伯伯。

    奈何二柱子不咋领情,还冲那些小孩子直瞪眼。

    二柱子心想:瞎啊?这么明显的事儿看不出来吗?谁是你们伯伯?我这么面嫩,我是叔叔。

    朱兴德倒是高兴,难得在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情后咧了咧嘴,因为有娃叫他叔叔。

    黑瘦老头老村长一路上,还劝呢,和朱兴德叽叽咕咕一路:

    “你放心,我家正好被安顿到城里,我指定得去汇报高寒村的情况,到时我就说你俩不是有意的。你俩也没骗俺们,全是俺们自己乐意的。不对,我不应该聊那个。那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我应该多讲讲,你俩是如何舍命救俺们村几百口子人的性命。要不是你们,俺们村全死了,尽量别往那官衣上唠。你记得,后生,官衣的事儿尽量含糊着。”

    听听这话,宁可咒全村全死了,那意思也要尽全力帮助朱兴德和二柱子。

    也是在这一刻,朱兴德望着老村长的脸,就觉得啥都值得了。

    心里那点儿仅存的“凭啥豁出去自己帮别人”的不甘,就这样被村民们的感激填平了,还填的暖暖活活的。

    有些事就是这样,其实咱啥也不图,但你得让我别凉了心肠。

    唉。

    朱兴德叹了口气,呼出一口冷空气:他的那些愤世嫉俗啊。

    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开了小差,寻思着:你们还不如翻脸不认人呢,要不然下次,他还得做好人接着救。

    这日后半夜,朱兴德和二柱子被关进当地县衙牢房了。

    等待明日知县大人起身审他们。

    朱兴德不知道的是,他远方的妻子小稻在同一时间做了个梦,梦见了他和二柱子在牢里的情况,看的那叫一清二楚,还看见二柱子脱掉鞋打耗子来着。

第二百四十四章

    远在游寒村的左小稻,那真是越梦越揪心。

    她看得清清楚楚,她男人在牢房里被冻够呛。

    朱兴德坐在牢房里的草垫子上,两脚还在原地紧着倒腾,似乎想活动起来就不那么冷了。两手也不是插在袖子里取暖,而是直接伸进了棉袄衣裳里,正用肚皮热乎着手。

    二柱子还趁她男人一个不注意,回身一把就死死搂住了她男人。

    甜水他爹似乎很嫌弃,推搡着二柱子,让老实坐着,说二柱子,离这么近,嘴里有味儿。

    左小稻在梦里,听见二柱子辩解道:“哥,都啥时候了?还有味没味的,你咋那么多事儿,快让我抱抱吧。只有咱俩抱一起才能暖和。快用你脖子给我暖和暖和脸,还有我这鼻尖儿也拔凉。”

    惹得她男人实在受不了,能看出来是一咬牙摘掉的棉帽子,舍掉一个取暖物,随手就塞到二柱子手里:“将脸怼棉帽子里暖和吧,你别凑我这么近乎。”

    接着,二柱子脑袋就插到棉帽子里,死不抬头、瓮声瓮气嘟囔着骂道:

    “奶奶的,这个鬼地方,牢房居然比咱们永甸县的牢房还冷还破。

    咱们那里,甭管咋的至少墙面还有沙子呢,牢房中间的过道在冬天会摆上几个炭火盆。

    这个鬼地方可倒好,别说炭盆子了,连着火把都没几个,耗子快咬上咱们才能知道。”

    小稻听完,心里是有一点点疑惑的。

    她在梦里想接过话来,反驳二柱子,心想不可能啊,如若牢间挺黑的,那应该看不清楚他们的境况,为啥她瞧着那叫一个真亮。

    不,这不是重点。

    小稻在梦里使劲掐了把自己,忍住看她男人受罪的心酸泪意,咋出门一阵混的那么惨。

    她想喊,想问:“你俩咋混到牢里去了?咱家酒呢,你们在哪呢。还有小妹夫和车队呢,你们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不会是又杀人了吧!”

    她有许许多多的疑惑。

    奈何远在天边的男人和傻弟弟二柱子,那真叫一个没心没肺。

    二柱子忽然就不说了,而且还用棉帽子捂着脸睡着了。坐在草垫子上的厚实身影看起来格外疲惫。似乎比在家猎野猪那阵还累。

    睡着睡着,二柱子又轰隆一下歪下。

    左小稻就见到他男人反应极快,两手迅速托住了二柱子的大脑袋,然后不动声色的靠近,慢慢的将二柱子的腿放平,让二柱子的整个上半身躺在他的怀里,枕在他腿上。

    不知道寻思着啥,又顺手拍了几下要醒来的二柱子,犹如安抚。

    “朱兴德,孩儿她爹,你能不能看见我啊?是我,你媳妇?!”这给小稻急的,恨不得在梦里拍朱兴德大巴掌。

    但甭管左小稻怎么喊,随着二柱子歪着脖子睡着的呼噜声,朱兴德抱着二柱子的大脑袋,也渐渐叹息一声后睡着了。

    ……

    清晨,当游寒村左家第一缕青烟升起时,秀花起身打了哈欠。

    眯着眼侧头一瞅,秀花有些意外,小稻竟然还在睡觉。

    近日来,有孕的大外孙女带着甜水和她睡一屋。

    二丫头小豆不是也怀孕了嘛?是和她小妹睡一屋。

    等于是一屋有一个好人跟着,以防这俩肚子有小家伙的,万一有个不舒服之类的。

    按理说,别看小稻肚子最大,但是从来不偷懒,比小豆小麦都勤快。

    每日她醒来时,小稻早就起来了,还会担心她和甜水冷,先将她们起身会穿到的棉袄棉裤,放在被褥下面捂着。然后再紧忙去灶房,朝连着这屋炕的灶坑里添把新柴,这样的话,睡一宿的炕不会变凉。让她和甜水仍能睡个热乎觉。

    可是,今日好像有些不一样。

    秀花有些担心,从炕上站起来,迈过睡在中间的甜水,蹲下身用手摸摸大外孙女的额头。

    不知咋想的,老太太摸完额头,又探探鼻息。

    发现好好的,啥事儿没有,头不疼脑补热。

    心里一松,看来这是身子重了,犯懒呢。

    秀花就没当回事儿。

    按照往常,只要早饭没好,秀花就会搂着甜水再睡个回笼觉。

    但是见到大外孙女没起身,她就起身了,将小稻连同曾孙女放在一边的棉袄棉裤,塞到自己褥子下面捂着。关门也是静悄悄的。

    秀花难得起这么早。

    来到灶房,发现白玉兰已经开始做饭了,她伸把手。

    白玉兰没看到小稻,也没当回事儿。都当作小稻身体沉了,也该犯犯懒了。

    但是当甜水也睡自然醒时,小稻还昏睡着,秀花进屋一边给曾孙女套棉裤,一边担心起来。

    “稻啊,稻?能听见外婆说话不?”

    秀花没想到,左小稻起来第一件事是难得的发脾气:“外婆,别叫我,让我再睡一会儿,正关键时候,您扒拉我干啥。都不要叫我。”

    声音比往常稍显刺耳。

    总是温和的性格,冷不丁的这一嗓子,真给秀花吓一跳。

    秀花眼睁睁看到小稻噗通一声又躺下了,小稻嘴唇还有点儿哆嗦着念念有词:“快睡快睡。”

    秀花将甜水打发走了,今日上午本该兑料酿酒都有点儿没心思了,她就坐在炕边皱眉守着。

    而左小稻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她终于在梦里搞明白了朱兴德犯的是啥事儿。

    那个县衙比永甸县县衙规模小点儿,知县大人是个老头子。

    一大早上起身就审她男人。

    左小稻在梦里也见到了小妹夫罗峻熙。

    罗峻熙一顿举例说明那座山雪崩不是偶然,之前路过就发现了许多蛛丝马迹。

    接着又剖析她男人和二柱子是听了他这位童生随口的话才铤而走险。

    剖析她男人是秉承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心思,不想见死不救,再加上虽然是骗人了,却做的是实实在在的救人命的大好事,万望知县大人明察。

    左小稻看到那个叫做高寒村的村长带着部分村民,也跪地替她男人请求。

    但是,这也是她着急的原因。

    她被外婆晃悠醒那阵,她男人朱兴德和二柱子正被抽鞭子。

    当地知县大人说,甭管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能抹掉扮作官吏的错误,一码是一码。

    就这样,她男人和二柱子虽然没被五花大绑,却被抽了五鞭子。

    小稻在梦里哭啊,她错过了鞭打声,再入梦就是抽完了。小妹夫正扶着朱兴德离开县衙。

    现实里,秀花不得不再次扒拉醒小稻,再让这么睡下去要哭岔气了。

    “到底怎的啦?”

    当秀花听小稻讲述完梦里的事情,她半张着嘴总觉得很不可思议。

    咋这么能瞎编呢,梦里居然能编的这么匀乎。一个小故事套一个小插曲的。

    小稻说:“外婆,我能感觉到,那些不是假的。你忘了,甜水她爹就是做梦,每次梦见的事情都发生。而这回,我觉得我俩现在是连在一起了。”

    沈秀花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彻底消化了玄之又玄的时间。

    她不但没害怕,而且还劝慰道:

    “别着急,你离这么远又能如何。虽然我也很担心,但是细想想五鞭子不算啥搭事儿,他们会买些好药抹上。

    我倒觉得当场打完被放走,备不住就是人家当地知县在网开一面呢。

    你想啊,要是一直关着,即便咱这头求到县衙李知县那里,那得啥时候?应是知晓要给将军府送酒,更是明白咱德子做的是好事儿,才象征性惩罚几鞭子。”

    “可是,外婆?”

    “你还真不能白天黑夜啥事不干的做梦,就算你俩现在连一起了,他在那面,你啥都能看见,你也不能天天躺着梦。这么费劲儿,那还不如你跟着去呢,对不对?你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总在睡觉时一惊一吓的,身体还能有个好?就晚上吧,晚上梦两眼得了。”

    秀花将小稻劝稳当了,她来到院落眯眼望着天空。

    她猜测,小稻之所以能看到朱兴德在外面干了些啥,大概与朱兴德这次救了好些好些人有关。

    心里有丝丝疑惑:

    这玩意儿还带升级的吗?

    那要是这样的话,看来咱家往后的宗旨要有点儿变动啊。

    要活的大气,才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沈秀花思维一发散,又想到往后朱兴德在外面,她大外孙女在家不用动就能看到,她更加觉得这五鞭子很值,这次很出乎意料的事件真是好事儿。

    秀花隐秘地琢磨:

    这样的话,往后朱兴德有钱也没法学坏了。

    他还没等干坏事儿,咱这头就能给他掐死。甚至藏在哪里都能给大德子逮住。

    那么,回头等朱兴德他们回来,要不要让大外孙女不告诉朱兴德能看见这回事儿呢。

    ……

    而左小稻这面,在又一日晚上梦见朱兴德擦药,看清楚伤口才稍稍放下心来。

    原来外婆分析的是真的。

    瞧那五鞭子打的真不重。

    或许当地的知县大人,在下命令前就暗示过执鞭人。

    左小稻还听到自家送酒队伍里的小伙子,问二柱子:

    “柱子哥,您和头儿在石桥那里只救秦家几口人,咱们就有吃有喝还拿着好些羊腿走了。那这回您和头儿救的可是几百人,您不知道,外面都传遍了咱们这伙外地人做了大好事儿,县衙就没给点儿什么奖励吗?要是不给点儿啥,可真不够意思。县衙不给,那个村也应该表示表示吧。”

    二柱子面不改色答道:“表示了,礼可重了,五鞭子。”

    左小稻这才在梦里破涕为笑,彻底的放下心。

    毕竟她一直在梦里旁观,所有明面上的背地里的,看的比谁都清楚。

    之前,二柱子可不就盼着能给些好吃好喝的,像在秦家一样,结果啥也没有。

    二柱子已经和甜水他爹,背后磨叽好几回了。

    几日后,最北面边境的城池里,迎来一伙外地送酒队伍。

    这座边境城池的最高的统治者,不是知县知府,而是镇守将军。

    这里有将军府。

    而本以为会很萧条的城池,当朱兴德交完手续走进来才发现,这里居然还有极为难得的互市。

    只是想要在这里做买卖,和蛮夷那面交换物什,要有朝廷的官方背景,是朝廷指定的官差过来做买卖,或是有将军府出具的背书。

    互换的量还大呢,比方说用绸缎换马匹,一般买卖人根本没法插足。

    此时,罗峻熙站在将军府的角门,也有点儿不敢贸然敲门了。

    这里几步一个哨,处处都能见到巡逻的兵士,那些兵士一看就不是软脚虾,莫名有些紧张。

    罗峻熙心想,这就是差距啊。

    他在府城见识到的那些官员高墙,和这里的将军府一比,气势上差远了。

    一个时辰后,终于,将军府的角门开了。

    可见,朱兴德想和将军府的管事见一面都很难。

    本以为货到付款,只要见到大管事就能给银钱了吧。却没想到,大管事只取走李知县让朱兴德稍带的书信和礼物离开,

    让朱兴德继续等待府里负责采买的管事。

    挺冷的天儿,朱兴德和罗峻熙坐在将军府搭的接待棚子里。

    这棚子里,还有好些穿绫罗绸缎的人和他们一起排号等待呢。

    “永甸县的在哪里?”

    “这儿!”

    朱兴德和罗峻熙在棚子里一众人羡慕的目光中离开。

    他俩以为这回总该办妥了吧。

    从大早上进城,中午饿着肚子,一直磨蹭着天快黑了才忙起正事。

    而且你瞧,酒全卸下去了,亲眼见到采买管事,坐在桌前写账目。

    当朱兴德介绍哪种酒是最好的,价贵的,采买管事还写个标签。然后小管事斜着眼睛说了这么句话,“不是你说好就是好的,要府里专人尝过后才能确定。”

    朱兴德倒没在乎对方态度咋样,他比较关注:“那货钱?”

    “先回去吧,等信儿。在这里,写下你住的客栈名。”

    这一等,就是三天。

    朱兴德被抽五鞭子后背冒了些血,他都没咋地,眼没眨。

    却在等待的三天里,嗓子有点儿冒烟儿。那可叫好些银钱。这一天天住宿吃喝也是钱。

    天天寻思,啥意思啊?将军府不拿小钱儿当回事儿,他小老百姓受不了。

    且通过这事儿切实感受到,以前村里大娘托他卖干蘑的心思了。朱兴德发誓,往后再帮村里大娘婶子们卖东西,一定要尽快给银钱。

    朱兴德和罗峻熙、二柱子感慨道:“早知道这样,不接这单子了,没啥大意思,不够上火的,总得猜人家心思。看看吧,不行以后也不来了。”

    话才落,客栈的掌柜就喊他名。

    当罗峻熙和二柱子下楼时,看到的就是朱兴德在眉开眼笑。

    朱兴德回房关好门,啪一张千两银票拍桌上:“这事儿太有意思了,咱要尽快再来。”

    与此同时,将军府李将军早已经听完,管家讲的高寒村雪崩却没死人的奇事儿。

    他放下酒盅,盅里正是花清酿。

    将军府的管家特意多给了朱兴德酒钱,主动将酒价提高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连罗峻熙拿到卖酒的银票都翻来覆去看了两遍。

    他感慨道:“才来一趟啊,二十辆车上拉的酒,虽然好酒居多,但是量摆在那里,咱在家算了一遍并没有这么多,真没想到结果能给这么多银钱。”

    说到这,罗峻熙挑眉问朱兴德:“难道这里头包含赏银?人家是看在李知县的面子上,随手给咱凑个整?”

    二柱子也瞪眼瞅朱兴德。

    而罗峻熙之所以这么猜测,是因为他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

    对于像咱这种老百姓来讲,属实卖一文力气才能拿一文银钱。打小的观念,如若谁给钱多,超过了咱卖的力气,咱甚至还不敢伸手接呢。连着咱消费观也是,你这玩意儿值一文,咱就掏一文。从不会主动多花。多给,那不是脑子有病嘛。

    但是对于人家那种大户望族的高门来讲,想必人家随口一句话,高兴了随手一扔钱袋子的事儿却是很正常。玩的就是一个心跳,花钱要的就是一个高兴。

    总之,有钱人的世界,打扰了,他只听说过,还没搞懂。

    朱兴德笑了下,摇头否认了,他确实问过是不是给了赏钱,答案自然是没有。

    然后也是今日才知道,咱自己订的酒价,到人家将军府那里没用。对方采买的价银,居然是按照以往购酒的价格收的。

    连着咱自己分的一二三档酒也没用。

    据称,是根据市面上酒的成色、口感进行对比,对方重新订的档次。

    像是咱家的米酒,纯精米酿造的好酒,这次总共也没带出几坛子,咱那里的好大米相对还是少。少就代表着贵。

    所以咱自个在家时,由外婆订的,本应该价钱极高。

    但是根据将军府管事给回的票单子上看,对方只给个二类酒的订酒钱。

    因为有疑惑,这类好酒怎么价钱还调低了,他就厚着脸皮问过刚才送银钱的管事,那位管事是怎么回答的。

    人家说,二类就不错了,朱掌柜,要不是看在夫人尝过说不错,二类都不给。你们那里产米少吧?这附近才是产米的。

    同样都是北方,明明大家是一样的黑土地。

    却可能在隔着一个江,这面就适合产水稻,老家那面就适合产小麦。

    当时听完管事的话,还给他噎着了。万万没想到,俺们家当传家酒的东西,那是精挑细选出的好米酿出的酒却被嫌弃了。

    不过,这在朱兴德心中都属于认识错误的小瑕疵,对地域特产有个深刻的了解,并没有影响大局,因为带来的多数“一般酒”还莫名其妙被上调了。

    尤其是咱家酿出度数最高的烈酒。

    真是没想到这类酒,却被将军府那面定为一类。

    且那管事还是直接下单子,人家说了,下回不要其他的,别再拉来这么杂,又是玉米酒又是米酒的,就要这种酒,让下次直接带五十车。

    五十车啊。

    这次只带来二十车酒,一车根据牲口脚力,大概运二十坛到三十五坛子不等,不敢往上加层罗列,冬日冰天雪地不好走,路还太远,只这些坛子酒,这就是千两入账。

    下次再运,五十车可见直接翻了一倍的量,还是那种成本价中等但由将军府重新定价,卖价很高的烈酒,可以想象,下一次成功运来后,净剩利润会多出许多。

    当然了,这种显而易见的好处,如此人情厚重,朱兴德没有回避。

    将军府负责这事儿的人,应是经过主子同意了,才会主动提价。

    人家主子或许是看在李知县的面子,或许是觉得李知县三年后高升,咱左家人在梁贼人事件中起了点儿作用,表示一点儿?也或许咱家的酒确实真对心思,总之,一定掺杂着对咱有好感,这才没“欺民”。

    能感觉出来,对方在用最大的诚意和善意,才让咱小老百姓拿到了该拿的酒钱。

    人家没糊弄,也不占咱才做酒买卖不懂市场的便宜,更不用说趁机像奸商一般压价了,这通通都没有。

    朱兴德想到这些,回答小妹夫道:

    “不是,你看看那货单子,是酒价重新定了,由对方定的。想必这才耽搁好几日。

    咱家那烈酒,咱没当回事儿,人家却认为好,真是没想到啊。

    呵呵,稀饭儿,柱子,可见,人只要活着,啥稀奇事儿都能遇到。

    今年,我总感觉,就该着咱家要翻身了,这些银钱全是一坛坛酒钱,和赏钱真无关。”

    要说之前,罗峻熙拿到银票高兴,那是纯纯的见到钱就笑开花。

    此时一听连酒价都提了,这代表往后送将军府的酒再不用像这次一般,到了就按照人家主动提高的价银,一手交货,一手结账,他的心都跟着晴空万里。

    感谢将军府。

    感谢李知县。

    感谢这酒道的价钱都给铺好了。

    这些人咋这么好呢。

    在二柱子就知晓跟着嘿嘿傻笑时,罗峻熙是笑着仰头看向朱兴德,已然想到下一步了:“姐夫,那咱真得赶紧回家,这张管事给的酒价单子太重要了,要赶紧去府城改价。府城那面卖的越多,咱家就越亏啊。”

    朱兴德也和他小妹夫想到一起去了。

    咱家要是卖给将军府的酒价比府城零卖要高,那真是作死。

    同样,好处也是极为明显的。

    调价,就可以对外宣传了,知道是谁调的吗?根据什么调的吗?将军府。

    人家将军府都说咱家酒的品质很好,卖低啦。

    甚至,朱兴德觉得府城那面包括县城要开的就酒铺子,完全可以比照给将军府的价格再调高一点儿。

    毕竟,人家是大单子批发价,向外零售不得贵点儿?

    朱兴德琢磨这些细节的时候,习惯性用食指撵了撵大拇指道:

    “看来回头到家,俩铺子还得再捯饬捯饬,给那俩铺子好好整整,咱家花清酿要重新定位。价钱区分的再拉开一些。包括去烧窑定坛子,这都得再抓抓紧。

    我算是看出来了,真买得起好酒喝的,人家压根儿不稀罕和你算成本钱。咱还总小心眼寻思,去掉成本钱,咱别加多了,挣个辛苦钱就行。

    其实人家有钱的,没事儿小酌的,哪有那个空闲。

    人家想要的无非就是顺口,要一个好字。好就值得掏钱。

    看着吧,这回啊,等我到家再重新杀回府城,再不会像咱最初推销酒那阵,那么难堪了。将军府订酒,哪里是给咱千两银票的价值啊,用好了,可比千两值钱。”

    朱兴德说到这里,甚至开始畅想,用个一两年,好好铺铺路,花清酿去的城池越多,备不住一两年后,好酒中就能越有它的一席之地。再不只是鲁地那面的酒,以及外面的黄酒,被倒腾着卖到咱这里来很值钱了。

    北方纯粮食酒,有花清酿。

    咱家的花清酿,整好了,倒是还要去南方溜达溜达呢。

    接着,朱兴德又对罗峻熙、二柱子告知:

    “下回五十车酒也不是送到这里了。

    估么下回再送来酒,将军府那面会有管事带着走。

    这就不能像之前安排似的,随便在下面选一个领头的了,还要有自己家人跟着。毕竟又换了地点。

    所以下回押运,柱子啊,你备不住还得来。而且得让你二姐夫跟你来一趟。”

    朱兴德说完,又恨铁不成钢般瞪眼二柱子:

    “等咱上路,回头你多给我用点心。这一路上吃啊住啊,统筹安排,出什么状况该怎么处理,你多用用心。别总想着能吓唬住手下人就行。你要是一人就能顶起这条路线,还用调你二姐夫吗?”

    满山稳妥,心眼子有,该低下头的时候,也能低下头。

    而以目前二柱子等待着出事就上的心理,只适合做手下一员冲锋的猛虎,却还不适合做单独的领头人。

    二柱子莫名挨训,有点儿不服气。

    他顶嘴:“一路上,是德哥你连累我好不好?我倒希望下一趟是二姐夫跟着,省得和你一起吃挂落。”

    “嘿,你小子。”给朱兴德气笑了。

    罗峻熙也跟着笑。

    他没问为什么下次送酒会换地点。

    想必大姐夫也看出来了。

    他们这次到了才知晓,哪里是给军帐送酒。是给将军府送酒。

    他们带来的这些酒,应是将军府里准备过各种节日宴请宾客用的。

    而真正驻兵的地方,又哪里是想去就能去的。

    要是对方不信任,你别说送酒了,你给送粮食送菜都不行。

    但这回再次下单子订的五十车酒,“花清酿”应是得到了少许信任才会换地点。

    罗峻熙猜测,下回五十车酒估计也是镇守将军买账。名义上说是朝廷的兵,其实都是人家麾下的兵。应是为手下那些带兵的副将军师之类订购的。

    朱兴德站起身,打算脱掉大棉袄二棉裤,换身体面的衣裳出去采购。

    边脱衣裳边说:“你俩也换衣裳,咱们不能再耽搁,吃住一天就是白花一天钱。要返程了,现在出门,利用这半下午看看能倒动点儿啥就倒腾些,总是不能放空车回去的。”

    自从抵达这座城池,他们仨人还奢侈了一把,仨人单独包了一间中等房间。

    给押运的小子们是包了两间大通铺,在他们住的这三层小楼后院瓦房里。

    朱兴德来到后院,点兵点将,选了几位“杰出”小伙子和他一起逛街。

    被选上的,那叫一个挺直腰板。

    没被选上的,坐在炕上抠脚眼巴巴的瞅。

    来到陌生的大城池,这里还有大官将军府,走在路上又随处可见巡逻的,巡逻的都不是衙役而是正儿八经的带刀兵士。

    所以说,为避免麻烦,别看押运的小伙子们好不容易来趟大城市,却不能随便出门。

    无德哥命令,就算是花自个带的银钱,也不能随便出门溜达吃点儿好的,可不就很羡慕被朱兴德叫出去的伙伴。

    客栈掌柜的,笑呵呵的对朱兴德他们点头。

    自从将军府的管事来找朱兴德,客栈掌柜的态度那叫一个前后不一。

    刚到时,掌柜的见到他们,开口就是:

    “全要大通铺啊?这可真是,啧。”

    就是因为这话,朱兴德才说,那就再要单独一个间吧。一般的就行,不要上等。

    朱兴德当时是寻思着,他和二柱子擦洗上药方便。也是惦记,好不容易出趟门,预备着卖完酒拿到银钱后,给罗峻熙和二柱子再单独买点儿当地好吃的,有单间,他们几个能偷着吃。这才要的单间。

    朱兴德刚到时,还被掌柜的埋汰过:

    “你们这么多人,就点两只鸡啊?再添汤就没味儿了,汤里已经给你们加了两回盐巴了,再加要另外算钱。”

    “烧水?那么多人怎么烧。锅占着呢,上间的客人都伺候不过来。你烧水给钱也不行啊,不够费事儿的。”

    总之,这客栈人还多,总是会有许多人见证朱兴德一点点小难堪。

    多亏着他脸皮厚,不当回事。

    再看眼下。

    客栈掌柜的将算盘给了小二,特意从柜台里走出来迎面问道:

    “朱爷,您几位这是要出门啊?看来这是要启程回去,是打算买些给家人的礼品吗?如若不嫌弃,我倒是能给您几位介绍一番。”

    你看看,要主动给当导游。

    掌柜的热情道:“朱爷,要说咱这里买马、买羊、买米都是有名的最便宜。”又凑近一步,用极小的声音说:“还有牛。”

    他们当地,暗下里有好些人偷卖牛肉。

    而且他们当地的牛和外面不一样,据称是从边塞过来的杂种牛。

    “另外,朱爷您要是想给嫂夫人他们买好料子,在这里买也合适。”

    这回朱兴德疑惑了:“嗯?”南方过来的丝绸啊,怎么这里便宜。

    掌柜的给解惑道:“有的运来换马匹,在运的过程中有坏的,也有人家不要的,没相中的。听说指定是比外面便宜,甚至比京城什么的都便宜。”

    经了这番话,一路上朱兴德耳边都没消停。

    二柱子向他撒娇:“哥,买米,我想吃干饭。还买那肉,二斤也成啊。”二柱子要的自然是牛肉,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呢。

    “你就知道吃,买米也是为倒腾回去挣差价。没听人家说嘛,还不能一次买太多呢,要不然不好。”

    与此同时。

    游寒村左家大门口,杨满山下马了。

    白玉兰说:“你咋回来了呢。”

    满山眼神情不自禁先飘向小豆,然后才正视丈母娘道:“取货。府城那面最近订酒的太多了,不够卖了。”

    “要张贴榜单啦?”

    “没有,但听说快了。小妹夫的好些同窗都找到铺子里了,人家已经回府城等着。”

    白玉兰感叹道:“可不,没啥事儿的都在等发榜,可你小妹夫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到家呢。倒是听你爹说,你小妹夫的六位同窗家里已经下了订酒单子,都找到你爹那里买酒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和我在边境的街头走一走

    杨满山在家添了一天一宿原料神仙水,又难得的搂着媳妇睡了个好觉。

    他已经好久没睡过超出四个时辰的觉了。

    当白玉兰找来的时候,杨满山正将媳妇小豆用两腿别住,不让小豆出门。

    他今天不想让小豆干任何活,只想这么待着,就守在他身边。

    并且用两只带着冻疮的粗糙大手,攥住小豆的小手,一张脸仰头望着站在身前的媳妇,眼睛一会儿盯着小豆的脸蛋,一会儿又改为盯着小豆的肚子。

    白玉兰进屋看到这种情况,说实在的,要不是有重要的事儿,她都不想打扰了。

    这可真是年轻人。

    眼神那叫一个难舍难分。

    明明已经到家两天了,还这么一眼一眼瞅不够。

    这两日,单看二姑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感觉和以往一样,还是没啥笑容。二姑爷不太爱笑。

    但是细观察就能发现,二姑爷白天黑夜的在二闺女面前转圈圈。想找满山,先问小豆在哪间屋里准保就能寻到。

    “满山啊。”

    “娘。”杨满山看见白玉兰来了,这才松开小媳妇的手,站起身。

    “那个啥,关于酒价,好像有变动,你外婆那里叫你。让你去一趟。”

    “好。”

    白玉兰冲杨满山的背影又问道:“对了,满山啊,晌午你想吃点儿啥,好不容易回趟家,想吃啥就说,娘给你做。”

    杨满山没把吃的当回事,他不是重口欲的人。

    食物限制在熟了就能吃下嘴。

    在府城的这段日子,他和三胖子他们也一直是如此。

    可这次,当丈母娘问到头上,杨满山脚下步子却一顿,还是那副脸上有疤看起来面无表情的模样,扭头看向白玉兰却说道:

    “娘,能不能熬点儿大骨头汤,汤里下点儿细面条。咱家那萝卜咸菜里,稍稍拌点儿糖,多放些醋,吃这些可好?”

    其实,满山真正想提的咸菜是糖蒜。

    糖蒜是丈母娘的拿手腌菜。

    但是由于今年实在太忙了,又各种事情不断,连今年的八月十五都没过,那阵在忙乎下大雨秋收、猎野猪、小妹夫的科举。哪有挖野蒜的功夫,更不用说后期腌糖蒜。岳母挣钱酿酒都酿不过来。

    听媳妇讲,今年家里的咸菜样式比往年更是少出很多。

    虽然像糖蒜这种费糖费料的小菜,往年也舍不得腌几头,但总归能吃到嘴,尝一尝的。

    白玉兰听满山说的这么具体,难得的提出要吃啥,哪里有不应的,急忙笑着“嗳嗳”连应两声,以此表达娘这就去给你张罗饭。

    在屋里缝手套的小豆,隔着门帘子抿嘴一笑。心里一时甜滋滋的不行。

    还用手摸了下肚子,小小声对肚子里娃,自言自语道:“看,你爹多疼你,长大了要孝顺你爹。”

    满山提出的骨头汤面条,其实是她昨儿无意间说起的。

    小豆说最近也不知咋的了,外婆好吃,家里明明不缺大白干饭和白面馒头,她却总惦记吃面条。真是没啥要啥。

    可是面条那玩意儿真不扛饿,再加上蒸馒头蒸米饭剩下下顿热一热能吃,面条没有馒头什么的扛饿方便,家里就好久不做面条了。

    包括糖蒜也是她提的。

    满山回来了,她昨夜就睡的比较晚,一时饿了提起面条又想起娘往年当宝一样腌的糖蒜,顺嘴就提了两句。

    满山当时啥也没说。

    她还寻思呢,也是,让满山说啥呀?

    满山不是那种像大姐夫和小妹夫似的能说会道的人。

    像大姐夫和小妹夫的性情,即便没有面条也能说出花儿,哄的女人家乐呵呵。满山却不行,压根不是会说甜言蜜语的人。

    满山又不会做,可不就只能过过耳?嗯啊应她几声就得了。

    却没想到,他全记在心里。

    今儿娘一问,他就说自己想吃那些东西。

    此时,小豆不知道的是,满山不止这一顿帮媳妇要面条吃,他还打算等会儿和外婆说完话,就舀出半袋子面自己擀。

    反正媳妇今儿不用干活,他今日也是难得的休息,下午没啥事儿,他俩就一起擀面条,让媳妇在旁边教他,力气活由他干。

    擀出来后,将一团一团的面条丝放到外面冻上,等明日他离开后,往后媳妇再想吃,拿出一团下锅里自个煮着吃,就不用那么馋了。

    然后,吃完晚上饭,他再出去溜达一圈儿,问问村里那几大家富户谁家腌糖蒜,给媳妇买点儿。

    他兜里有钱。

    不是近些时日在府城卖酒的钱,那些酒钱都有帐,除了不必要的花销,为了账目清楚,他基本上能不动就不动。

    兜里的银钱,是回家时路过县城,老丈人硬塞给他的。老丈人知晓他在县衙帮忙做衙役那一阵,发的那几日俸禄先头全给甜水买零嘴了,就非要给他银钱傍身用。

    且杨满山心里也很清楚,对比外婆稀罕大姐夫,丈母娘更稀罕小妹夫,老丈人是最偏心他的。

    以前,家里没发迹前,老丈人就惦记要帮他买房。

    眼下,家里吃喝不愁,老丈人不担心他住房吃饭的问题了,又开始惦记怕他要面子,怕他兜里没钱也不好意思伸手的问题。

    ……

    “满山啊,我这里太忙,才给你叫来。”

    今儿秀花在忙着做酒曲,这一手至关重要的活计,目前只有她和小稻是成手。

    剩下的,不是不教,玉兰、小豆、小麦全是笨蛋,还是不能独挑大梁。

    小稻又大着肚子,不能太受累。

    就这,还多亏了没什么孕吐反应,要不然更是要将秀花累死了。

    “外婆,您说。”

    秀花没磨叽,将她准备好的酒价单子递给满山说道:“咱做买卖要有诚信,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所以之前下的订酒单子,还按照那个价收。但是之后,你得按照这个单子改酒价了。”

    说着话,秀花又扔给满山一个兜子。

    里面是一个个用小木板刻出的新改价格。

    这些木签,全是左里正带着村里有手艺的老人,一起给刻的。

    其实秀花也没想到还有这个。

    她只是按照大外孙女在梦里看到酒单子价格,找到了左里正让给写下来,回头好交给在县城的姑爷还有在府城的满山,却没想到左里正不止给写了单据,还用小木板给刻了出来。

    木签上有眼,眼上拴着红线,让回头将这个价格签绑在酒坛子上,说这样一目了然。

    杨满山有点儿意外,他不想质疑外婆。

    可是,忽然调价这种大事,面临着将来好不好卖,真的不用等大姐夫回来研究一下吗?

    在满山心里,大姐夫一心为家。心眼子最够用,他的决策不会让家里吃一点亏。

    如若说,左家酒坊一定要出一个顶事儿的老大,那定是大姐夫。

    至于外婆是负责酿酒的老大,也可以做家里下决定花大钱的老大。

    但是对外销售这一块,外婆也要听大姐夫的,毕竟大姐夫为了卖酒,他历历在目,那是一顿考察外加折腾。当初,都要折腾出花儿来了。

    而岳父岳母,包括他和小妹夫,还有大姐小妹他媳妇,这都应该属于在大姐夫手下,负责一摊一块的负责人。越不过外婆,更越不过大姐夫。

    这是尊重姐夫对这个家,所有无私的付出。

    更是对姐夫朱兴德的一种信服。

    秀花笑了下:“放心吧,外婆不是乱出主意的人,这就是你大姐夫的想法。准保错不了。倒是你不抓紧改价,回头你大姐夫,对外面那么抠门的一个人,会懊恼的直拍大腿。你在这头卖的越多,他就越闹心。”

    面对外婆的信誓旦旦,杨满山更是有点儿听懵了。

    秀花想了想,给杨满山抓到近前,解释了一通小稻的梦。

    唉,提起这个,其实秀花还有点儿遗憾呢。

    她本来想撺掇大外孙女,将来别告诉朱兴德能连梦的事儿。

    但大外孙女胳膊肘子朝外拐,说不行,这么大的事儿最好告诉,以防将来真耽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现在这样,多方便。

    只有让朱兴德知晓了,往后朱兴德再出门,要是有个非常着急的事儿,直接在晚上对着空屋子说话就能告诉她,她在这面做梦再转告,这样多好。

    大外孙女还振振有词劝她:“外婆,你担心甜水她爹有钱就变坏,我知晓您是为我好。可是,真用不着。”

    为啥用不着?

    “您忘了,他要是真敢嘚瑟,只要他对我二心,我就甩给他个大嘴巴。到时我还不给他扇醒,就躺在那吧,当作在家里养一个瘫在炕上的人。”

    秀花这才想起来这一茬。

    想象小稻形容的那一幕,稍稍一丢丢替大德子点蜡。看着小稻温温柔柔的,这才是狠茬子。

    且再细想想,秀花眨眨眼反应过来还有点儿遗憾,大外孙女那手艺,要是对另外两个外孙女婿也好使就好了,最好对左撇子更好使。

    ……

    “啊,啊切。”身在远方的朱兴德,莫名其妙连续打了三个响亮的大喷嚏。

    这是谁在念叨他,又好像要感冒。

    回头看眼二柱子他们,更揪心了。

    喷嚏打的这么响,那几个小子恁是没一个关心一句的,都在市场上忙着东张西望看新鲜。

    要不说呢,世间谁最亲?媳妇。

    剩下的都不行。

    这要是甜水娘在他旁边,早就嘘寒问暖了。

    此时,二柱子正眼巴巴看风干牛肉,眼睛盯着牛肉干,嘴上喊“哥。”

    朱兴德无奈:“知道了,知道了。”

    这一趟运酒,去掉所有的成本费用,小妹夫没有他知晓的多。关于成本这方面,就他和外婆算的明白。

    小妹夫是猜纯挣五六百两。

    事实上,咱家干这一大票,应该是过了七百到八百左右,全看水添的多少,以及酿酒用到的粮食好孬的猫腻儿。

    所以朱兴德还真就不打算抠搜了。

    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讲,这算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出远门挣大钱,要给家里买一些礼物的。

    所以朱兴德才逛了小一半市场,他就已经心里有数要多买些牛肉干。回头带家里去,让家里人都尝尝。太难得,咱这里禁止牛肉销售,但嗒嗒人客商手里是不限制的。人家那里就产牛羊马骆驼等乱遭的。

    另外,朱兴德还打算要多买些盐巴。

    这里的盐巴价格,居然比自家那里便宜。

    是官方性质的大量运来,用盐巴和外部落民族换马匹,包括绸缎和布匹、茶叶等生活用品,都是官方性质的大商贩运到这里。

    大量,就代表路途遥远有残货余货。

    像是茶叶,好茶叶兑换完,有好多运输过程中的茶叶沫子会在这个互市上零卖。当然了,想必是官方大商贩为不耽误功夫,干脆批发给当地小商贩售卖。

    布匹也是,有晕染不好的,有出现虫咬窟窿压货的存货。

    盐巴和白糖这种物什更是,比咱永甸县县城甚至府城卖的品类还多样。那毕竟叫从满朝运来的。各种地域城池出现的盐和糖都有。

    另外,大米自然要买,更是要买多一些。因为只有米,他才打算用来挣钱。

    当地将军府管控,怕粮价有动荡,不让私人大量购买米面,更是防止外部落屯粮。但朱兴德打算东凑凑、西拼拼,找市场上那些贼眉鼠眼的小贩,利用他不是外部落的身份,又是给将军府卖酒的身份买碎米。然后回头弄到家里那面,卖给买不起好米的老百姓。

    相信就只倒腾碎米挣的差价,足够他们这一路往返所有的花销。这样的话,卖酒得来的纯利润又能添点儿。

    “嗯,这绢帕不错。擦脸指定不疼,来六条。看看哪个花色好看,你们几个小子帮我瞅瞅,以免我买回去,又说我眼光不好。”

    朱兴德一出手就是六个。

    上到外婆,下到他小姨子以及他那个还不到四岁的闺女。凡是女人,一人一条绢帕。穿不起满身绸缎,还用不起绢帕啦?

    男人挣钱用来干什么的,就是为给女人花。

    朱兴德在市场上晃悠,本来还想买置办两匹马来着。

    但是当他趁着撒泡尿的功夫,见到有人在墙里墙外神神秘秘,像偷鸡摸狗般用大铁锅换马时,他想买马匹的心思就彻底歇菜。

    据说,那些少数民族没有锅做饭,只能用兽皮。咱们这面就用铁锅兑换珍贵的马。

    然后现在有点儿不太平,边境总动乱,头几年更是打的邪乎,咱们一气之下连铁锅都不给对方提供了,以防他们嘚嘚瑟瑟打造武器。现在改卖石锅。

    朱兴德想了下,或许下回运酒,应想办法用大黑锅换马……

    反正,甭管用啥换,让他掏钱买马指定是不行了,他总觉得不划算。

    朱兴德还在这个集市上,看到了马奶酒。

    回头正要喊二柱子尝尝,结果没看到人。问手下:“你柱子哥呢。”

    此时柱子正在尝奶块、奶片。

    被店家好一顿嫌弃。咦,真特娘的馋。

    店家心想:这位大嘴叉子,挺大个人,也不要个脸面,一尝就没完,尝完还不买。

    而朱兴德这头发现,不仅二柱子自由行了,小妹夫也不见了。

    此时罗峻熙正和奔波于中原和外族的边境买卖人唠嗑。

    学语言呢。

    就这眨眨眼的功夫,他在旁边听着就已经学会了:这是什么。多少银钱等常用语。

第二百四十七章 黑虎阿牛

    朱兴德是在小书坊门口寻到的罗峻熙。

    “干啥去啦?”

    罗峻熙举起手中的三本书籍笑道:“和当地做买卖的商贩聊了聊,他们给我推荐的书。说要是不在这里买,回去不一定能买得到。”

    朱兴德好奇:“什么书”,接过来一本翻了翻,里面跟鬼画符似的,“你学这个干啥,科举能用得上?”

    罗峻熙有点儿赧然,他又头脑一热乱花钱了。

    以前亲娘骂过他这事儿。

    有时候买书这事儿,实在是控制不住。

    就像见到了喜爱的物什,赖在书肆还看不完,就曾买过几本用不着的杂书。

    以前不会撒谎,娘问银钱花到哪里,他就对娘实话实说,却惹来娘一顿数落不算,娘还骂着骂着抹起了眼泪,说供他科举买书就已经很吃力,没想到他还能浪费闲钱、更是浪费光阴不好好读书科举。

    反正直到现在,他每每买杂书想起那一幕仍有后遗症。

    这不嘛,见到大姐夫问,罗峻熙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总感觉像是做错了什么事儿似的。

    “没用。大姐夫,你等我一下,好像用不着买三本,我回去退……”

    朱兴德扯住罗峻熙的胳膊,不是很明白,买都买了,还退了做啥。

    小妹夫不是乱花钱的人。

    在府城那阵,他陪小妹夫逛过书肆,见识过小妹夫买书精挑细选。能挑出这三本,可见喜欢得紧。

    “稀罕就留下,退什么退。”

    朱兴德又问:“还够不够?要是不够,走,我给你掏钱再买几本。”

    “够了够了,大姐夫,嘿嘿。”

    罗峻熙好多的第一次都是他大姐夫给的。

    朱兴德包容他,逗他,病了照顾他,惯着他。

    罗峻熙难得露出了少年的模样。那就不退书了,他要全留下。

    家里现在能挣活钱了就是好。

    就算奢侈一把,花钱买点儿没用的,心理负担也不重。

    朱兴德寻到罗峻熙后,又去集市东面的岔道口,揪二柱子的脖领子。

    看到卖奶块的店家,那大白眼都要翻飞了,一看就知道心里不定怎么膈应二柱子呢。

    “给我来吧,你这两袋子奶片,还有那些奶块,全装上。”

    小贩一懵:“全装上?”

    “嗯。”

    本来就打算要给外婆、甜水、手下兄弟们的孩子,还有爷爷和老朱家那些侄子侄女、左里正家的孩子们买这些零嘴的。

    多买一些,再留出一点儿奶片交给岳母。

    让外婆和岳母给村里关系好的大娘婶子,那些妇人家里都有好些孩子,这里奶片极为便宜,让外婆和岳母拿着,和姐妹团们好好处处关系。

    这样的话,往后再和村里谁家骂架,会有好些大娘婶子帮助外婆和岳母的。

    不过,按照朱兴德“这个这个”要全上秤买下的架势,即便回村会分出去不少,买的还是太多了。

    连二柱子都看傻眼了,拽着朱兴德的胳膊:“哥,不用给我买这么多,虽然这个挺好吃。他家卖的,是我尝过这一条街奶味儿最浓的。”

    “谁给你买了?”朱兴德嫌弃柱子,这个丢人现眼劲儿,跟小孩儿似的,到集市上边溜达边骗吃喝。

    他另有打算。

    去掉回村分给亲朋好友的,府城的商铺可以用奶块勾搭人卖酒,或是拿着这些做奖励,谁帮忙拉纤卖的酒多,一晃到了年节就给包点儿。

    算作年节的福利不是?

    县城的铺子,他离开前,岳父已经忙着拾掇了,回去后也可以依照府城兜售的方式依葫芦画瓢。

    要过年了,办喜事置办年节礼的多了,有人多买酒,就给点儿。当作给人留下好印象,拉个回头客了。

    朱兴德不白带手下。

    只眨眼间,小伙子们就欢喜地扛起了几个装奶片的袋子。

    而从买完奶片后,朱兴德也彻底开启了花钱模式。

    基本上,这一条街上,卖各种物什的价格已经了解差不多,他开始动手了。

    “这牛肉干咋样。”朱兴德问道。

    罗峻熙让开品尝的位置,论吃还得二柱子。

    二柱子咬完一口又一口,牛肉干太干,他还要用牙扯,边扯动边点头:“嗯嗯,越嚼越香,没怪味儿。”

    朱兴德细扒拉扒拉埋在袋子深处的牛肉干,浮面没有发白没长毛,细闻闻确实没怪味儿:“来吧,这一袋子上秤。”

    接着再闻:“这边袋子的也上秤。”

    之后,连朱兴德都扛起了一袋子“吃食土特产”走在集市上。

    他在人来人往中,寻到盐贩子订盐。

    好的精盐,在好几个小贩子手里才买到一百斤。

    精盐,人家官方运来的很少剩下。

    倒是大粒粗盐,以及很是粗糙发黑有杂质的盐粒子,听说是海盐,朱兴德这回真买了不少。

    多到什么程度呢。

    他在犄角旮旯一揪一个准的盐贩子们,愣是被他支使的要帮忙送到客栈,要不然他们几人拿不了。

    朱兴德心想:这回妥了,岳母再不用为腌咸菜浪费盐粒子犯愁了。

    以前啊,他们家吃咸菜,岳母都心疼。

    别看岳母不说

    跟着他去集市的几位小子还说呢,“头儿啊,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帮俺们预支点儿工钱,俺们也想给家里娘带点儿便宜盐。”

    朱兴德太了解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闻言没迟疑道:“费那事儿干啥,你三斤我五斤的,不够费事儿。回头到家,要买盐就去找我岳母说。”

    关于盐,跟车来的小子们都知晓惦记家里,就更不用说碎米了。

    所以当朱兴德大半夜与人谈好订了十二车碎米、两车半有点儿染色不太均匀的细布以及粗布时,他们又想预支工钱了。

    朱兴德一摆手,一副好说,等回家再分再买的模样。

    现在集中买,等于是帮你们一起拉回去。

    小伙子万万没想到,跟头儿出来一趟,不止能挣工钱,还能占便宜买到好些家里用的物什。

    差挺多银钱呢,这就等于又是变相白赚的。

    而且从这件事上,小伙子们才终于感受到十里八村传说的“德哥最讲义气最仁义”。

    好些小子是第一次近距离跟在朱兴德身边。

    来的一路上,朱兴德又打前头骑马,再加上有做过捕头的威望,那一身威风,对他们态度不是很好。

    一路上,德哥一直在忙着安排吃住行,和他们说话的时候更是少得可怜,张嘴就是发号命令。一点儿都感受不到“德哥仁义”的温暖。

    却没想到,前脚所有酒卖完了,后脚德哥真就开始和他们说说笑笑,和来时的态度完全不同,真就很讲义气啊。

    大通铺的屋子里,小伙子们嬉嬉笑笑。

    有的在互相唠嗑,回头到家劝老娘留下多少碎米过年焖饭吃。这是德哥赏给大伙的好事,要是再舍不得花钱多买点儿,那就不叫会过日子了,那叫傻。

    有的在洗脚搓脚,边洗边聊,回去的一路上,想必速度会比来时快。有盼头啊,要回家了。

    “嗳?德哥和柱子哥那面漏过话没?回去的路上,咱们还路过秦家吗。”

    一听就知,这几位小伙子还惦记去秦家白吃白喝呢。

    “好像不的吧。哥说带这么多盐,咱们虽然手续齐全,又是以咱们这一大帮人的名义购买,但是以免来回进城出城出口角麻烦,回去稍稍绕绕远,要走小道。”

    问话的人,一脸好可惜,不能去秦家蹭吃蹭住了。

    还有一位小伙子很聪慧,他叫铁子。

    铁子正用炭笔趴在炕上写写画画,特意向少东家罗峻熙要过纸张,记下集市上的几个重点摊位,以及朱兴德今日都是花多少银钱买的,还有揪出的那些倒碎米、倒盐的小贩子们都叫啥名字。

    他在心里憧憬,万一下回德哥不带队来了,又让他押货帮买,他要是能帮忙买明白这些货物,是不是就能在众兄弟里出头了?

    铁子有个做头领的梦想。

    他现在最羡慕二柱子的身份。

    十八岁的小伙子,很想“做头头”,正以二柱子为目标,他想脱颖而出,这辈子做到二柱子这种分量就行。

    朱兴德看见铁子记录的那张纸了,明明不会写字,这小子却画满了一篇子。比如卖碎米的商贩姓袁,就画了个圆圈。

    对此,他只稍稍挑挑眉,看见了也当作不是很在意的模样。

    只是在心里寻思:努力吧,铁子。

    天还黑着呢,客栈后院的门就已经大敞四开,几十个火把照的牲口棚通亮。

    背袋子、装车的,各个车头绑干粮的。

    排号在灶房里,向水囊里灌热水的。

    还有小伙子们结伴上茅厕的,出茅厕前,又匆忙检查一遍绑腿、身上棉袄的系带。

    朱兴德还买了十五张羊毛皮。真是纯羊毛的,毛都没拔下去,挺长的羊毛露在外面捆在身上。

    他是打算买这些毛皮给自家人。

    比如给岳父、给满山、给六子,给一直坚守在府城的三胖子之流的,往后在路上来回跑买卖运酒,穿这玩意儿能暖和些。

    但是眼下,他正分发给拉车的小子们,挑一些衣裳薄的小伙子发毛皮。总是不能有保暖的,闲在那里,先穿着多好。

    要不是买的那些粗布是按匹买的,他都想让大伙将布也捆在身上,暖和就行呗。

    所以说,再加上分发衣裳,被分到的会惹来羡慕嫉妒,珍惜的摸摸毛,场面那叫一个热闹。

    热闹却不乱,早就被训练出来了,连当地商贩送货装车算在内,前后不过大半个时辰,队伍就已经整装待发。

    朱兴德坐在马上,身上也捆着一件羊毛大衣,他身后是小妹夫罗峻熙和副手二柱子,这两位也是一副座山雕的模样,仨人正向客栈掌柜和一众小二们抱拳致谢,告别。

    “回见,再见可能要年后了,朱掌柜,来年发大财。”

    朱兴德爽朗一笑:“那必须的。也预祝你这客栈来年更兴隆。”

    ……

    所有人,包括押运的小伙子们通通都以为,回去的路上必定会一路通畅时。

    却没想到,才出城三日不到,就差些给他们来了一个致命打击。

    怎么一回事儿呢。

    罗峻熙还按照来时的习惯,浑身冷透了就下马奔跑。

    他正在最前方领路狂奔起来时,车队的后方忽然传来喧嚣的声音。

    大冬天的,连续踩到雪上的声音就格外大。

    一众人还没明白咋回事儿呢,只是听到哼哧哼哧和踏雪的响动,回头这么一瞅。

    哐哐哐,车队后方的六辆车被撞倒。

    “哎呦,货!”

    “哎呦,我的后脑勺,完了,眼前发黑,怎么全是星星。”

    还有喊腰的、屁股的。

    更多的是慌张的拽牲畜车,拉脚的牲畜被吓的不轻开始玩命嚎叫,而且还乱跑一通。

    整个队伍瞬间乱套。

    忙着拽住缰绳的小子们,差些脑门对脑门撞在一起。

    在这种混乱中,只看一个大型牲畜以极其无情的方式出现。

    它是传言中的边境野牛,两个犄角长的极为霸道,晃晃着庞大身躯,比黄牛水牛要壮的多得多,外号黑虎阿牛,正以极快的速度横着身体从后方奔来。

    或许,那野牛也知道跑偏了,连撞六辆车是刹不住脚才造成的。

    野牛开始调整方向,它像是甩一下头似的,接着肥厚的身躯又扭动一下。

    而在它无意中的两下里,二柱子从马上摔下来了,他所在的位置,旁边就是雪堆,他一脑门扎进了雪里,两条腿在外面支愣着。

    黑虎阿牛的甩身体的第二下,朱兴德骑乘的马屁股被顶到了。

    已经不太爱露出慌乱表情的朱兴德,坐在被惊吓的马匹上,一边调整缰绳,一边慌乱回头叫道:“嗳,嗳?”

    再这么急速奔跑下去,前面全是冰,那是一条小溪冻上,他怕被惊马甩下去,再给他扔冰上磕个半身不遂。

    罗峻熙回头了,这位下马热身的,终于发现后面不对劲儿了:“……”

    “大姐夫?!”罗峻熙眼中满是焦急,眼看朱兴德就要掉下马。

    但是大姐夫朱兴德在忙乱中却不领情,对他伸出手大声拒绝道:“你不要过来!”

    又是小妹夫招来的,老家那面已经出成绩了吧。

    小妹夫过来,他会死的更快。

第二百四十八章 有没有一扇窗,能让你不绝望

    罗峻熙哭了。

    不是因为大姐夫最终被马甩下来急哭的。

    更不是被黑虎阿牛不要命的架势吓哭的。

    他是气哭的。

    罗峻熙发现彻底失策了,要完犊子了,他能跑得过野猪,居然跑不过黑虎阿牛。

    当发现这个事实时,罗峻熙已经扔下队伍跑出几里之外。

    头上的小帽跑飞了,身上的钱袋子也摔丢了。

    茫茫白雪间,他连个帮手都没有,只剩下他和一头野牛在不要命的撕扯。

    跑又跑不过。

    打也打不起。

    罗峻熙本来就心焦到顶点,大姐夫被摔成什么样未知。能不能来个人帮帮他啊?

    就在罗峻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他才发现黑虎阿牛和野猪一样,确实不会太伤害他。大松了一口气,不求别的,活着就好。

    但是慢慢的,才几回合下来,罗峻熙又发现黑虎阿牛对待他的方式,侮辱性极强。

    因为只要他从雪地上爬起来,黑虎阿牛就将他顶倒。

    起来就给干倒,起来就给干倒,那都不带一点儿犹豫的。

    他已经扒着雪地爬起来十来回了,浑身沾满了泥雪,每次腰还没站直呢,后背准保会挨一下子,然后他就踉跄地跪趴在地上。

    那股不伤害他、还能给他顶倒跪下的巧劲儿,黑虎阿牛拿捏的死死的。让智商极高的罗峻熙,一时寻不到丝毫漏洞。

    所以,罗峻熙是被活生生气哭的。

    太欺负人了。

    野牛不吃他,不喝他,只让他作为人类给野牛下跪。

    长这么大,罗峻熙都没骂过人。

    这回却边带着哭腔边骂道:“你特娘的,你还让不让我站起来啦?你要作甚,你想要干啥,啊?!!”

    朱兴德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小妹夫正规规矩矩跪趴在野牛面前。

    野牛在低头看他。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造型啊?

    咋还给牲畜下跪了呢。

    别看朱兴德在心里吐槽得欢,但一时还真不敢上前。

    就像那野猪一样。

    朱兴德会举一反三。

    野猪惯着小妹夫,对待别人可是目中无人,刨膛破肚眼不眨。

    再着,就他现在这样,又只一人赶到,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啊。

    小妹夫要是能跪着保平安,那就跪着吧。

    朱兴德才鸟悄靠前两步,就差些哎呦一声惊醒野牛。

    哎呦,他的老腰啊,本来盼着回家多亲近媳妇的,这回从马上摔下来,够将养一阵的。

    与此同时,罗峻熙泪眼朦胧中,也瞧见了一手用刀扎在雪地上、一手扶摇的朱兴德。

    罗峻熙急忙探身,趁野牛不注意,一把拽住野牛的两只牛角。

    果然,黑虎阿牛开始狂躁了,罗峻熙立马又噗通一声跪下。

    跪下的同时,拽牛角的两手却没撒开。

    从别的角度看,罗峻熙像是在死死按住野牛的头和眼,试图让野牛低头只准瞅他。

    他怕野牛发现大姐夫,会调头伤害朱兴德。

    罗峻熙直视着吓人的牛眼,带着哭腔喊道:“大姐夫,你快走,它应该不会伤害我,对你可就不一定了。”

    这玩意儿太大,两个牛角更是长的吓人。

    他担心野牛真用力顶大姐夫一下子,朱兴德离吐血就不远了。

    可以看出,罗峻熙之前那么盼着来人帮帮他。

    可是真的来了帮手,他又宁可豁出来自己。

    而在罗峻熙哭喊着说这一番话时,黑虎阿牛表现的是最为老实。

    牛角被人不是好气儿的拽着,大脑袋被死死按住,它就好脾气地低头配合。那牛眼里也透着迷茫。

    但是当罗峻熙想坚强起来,赶走朱兴德,声音里再没了哭腔,即便跪着,野牛蹄子依旧乱动。一副只要你敢站起来,我就顶你的架势。

    朱兴德将这一幕看的清楚。

    他虽然不敢贸然上前帮罗峻熙按住野牛,但是也不会扔下小妹夫离开。

    要是不管罗峻熙,他就不会被马匹甩到冰溜子上,一刻没耽搁又连滚带爬顾不上腰伤赶来。

    所以朱兴德心里明白,目前最好智斗。

    在上一轮和野猪的较量中,直到最后,都很遗憾没有发现小妹夫和野猪之间应该如何和平相处,但他认为,一定有。

    那么,和野牛也应该存在着某种默契。

    朱兴德站在离野牛和小妹夫有一定距离的位置上,这回不扶着腰了,举着刀试探开口道:“稀饭儿,你快哭一个。”

    “啊?”

    “哭!”

    罗峻熙掉泪了,没用。

    不仅没用,而且由于朱兴德出声打扰到野牛,野牛开始乱动了,正试图要甩开罗峻熙调头攻击。

    朱兴德拧眉头道:“你哭出声。”

    “啊,呜呜呜。”

    黑虎阿牛立马停下乱动的蹄子,牛脑袋也不抗争了,且又老实的低下头看向跪在面前的小人儿。

    朱兴德感觉他发现了点儿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咽了咽口水:“小妹夫,你停下哭。”

    “嗝。”罗峻熙停下了。

    野牛却又动了,又要调头去干朱兴德。

    朱兴德当机立断:“哭!”

    而且这回,朱兴德在指挥罗峻熙大声哭的同时,还让罗峻熙尝试站起身。

    总这么跪着不是个事儿啊。

    咱还得回家呢。

    如若能将这头猛牛留下,咱最好不要杀。一头牛好几十两呢。

    更不用说体格这么壮硕的牛,价钱只会更贵。

    要是能给它驯明白,指定能给家里干不少活。

    不愧是朱兴德,心细、胆大、敢想,做过梦的人,想法就是透着股魔性。

    罗峻熙听从他大姐夫的指示,当哭出声真的站起来时,才迎来初次不被野牛再顶趴下的命运。

    不但没被顶,野牛还老老实实的。

    而就在这时,二柱子终于从雪里拔了出来,不顾车队上的货物,带着一帮小子们赶了过来。

    “哥,这……咋办?”杀不杀。

    二柱子又喊道:“星星啊,咋感觉它听你话呢。”

    星星罗峻熙这回变成假哭了,他挺大个小伙子哪有那么多眼泪,这位野牛却跟着它老老实实朝前迈步了。

    看来假哭也好使,野牛一副乖顺的模样。

    罗峻熙顾不上回答二柱子的问题,懵懵地问朱兴德:“姐夫啊,你不会是打算让我嚎一道吧?”

    朱兴德望着野牛亦步亦趋跟在小妹夫身后的一幕,咳了一声。

    是这么打算的。

    只要到家就好了,到家小姨子或许有办法。

第二百四十九章 今夜你会不会来

    罗峻熙亲手将缰绳套在野牛身上。

    他拍拍黑虎阿牛的大脑袋哭着说:“你给我乖一点儿。”

    押运队伍小伙子们在原地收拾翻车的货物。

    骡车翻了好几辆,骡子吓的瑟瑟发抖需要喂吃喂喝好好安抚。被黑虎阿牛撞翻的粮袋子有散开的,碎米散在了雪地上,小伙子们会过日子,正蹲下捡粮食、重新装车。

    而远处的罗峻熙,一边扯着野牛身上的缰绳,一边小声唧唧假哭着寻找他的钱袋子。

    眯眼一瞧,原来钱袋子落在了那里。

    耀眼的小花布钱袋,还是外婆给配的。

    “呜呜呜,我的钱袋子。”

    罗峻熙松开缰绳,又两手查看有没有铜板从钱袋子里掉落,嘴上继续假哭:“呜呜呜,钱没少,该找刮飞的帽子了。”

    “噗”的一声,一直在罗峻熙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朱兴德,再也憋不住笑出了声。

    虽然笑的时候,朱兴德腰疼。

    可见野牛太笨,小妹夫又太聪慧。

    自打他提醒摸出了规律,小妹夫就学会了举一反三。

    最开始是真哭,中间假哭但还带着正经哭腔,没过一会儿,小妹夫又试探着只假装抽抽鼻子弄出响动,再之后就是极为敷衍的“呜呜呜”。

    就说仨字呜呜呜,能正经让野牛安静一会儿,等到差不多了,再接着出声安抚。

    而那头傻野牛,在接二连三的试探中,还真就吃这一套。

    不但至此后,老老实实地让小妹夫牵着,而且只要小妹夫发出呜呜呜的动静,即便不牵绳子,野牛也会规规矩矩跟在旁边不离不弃。

    “大姐夫,你咋还能笑呢。”罗峻熙拧着眉头叹气道。

    他都啥样了,这么冷的天气,一路呜呜呜下去,想象一下脑瓜子就嗡嗡的,嗓子也腾,大姐夫怎么没点儿同情心。

    说实在的,在罗峻熙心里,目前还没有对黑虎阿牛建立起感情,他很不喜欢这头野牛,倒是两相对比,有些想念长相磕碜的野猪。

    野猪多可爱啊。能卖银钱,合理杀害。

    除了有些废腿和费膝盖。

    但如若是野猪来了,现在是冬天,他和野猪一起跑,备不住能比大姐夫早到家。

    这可倒好,到了黑虎阿牛这里,他竟然跑不过,被逮住就会被顶倒,极为被动。

    再朝前走,路上要是有别的赶路队伍了,更是不敢在人前随便杀牛,只能被逼无奈哭着安抚。

    想到此,罗峻熙像报复一般,使劲一拍野牛的背:“你给我蹲下。”

    野牛最初有点儿没听懂,用懵懵的眼神望着他。

    眼神似在说:

    干啥呀?

    再敢拍我,我可要躁动了。

    罗峻熙抿抿唇,和牛眼大眼瞪小眼。

    算了,惹不起,哭得起,又改商量的语气:“呜呜呜,蹲下,我要上去。”

    黑虎阿牛这回听懂了,还配合着罗峻熙趴伏些身体,方便罗峻熙爬上去。

    这个变化,使得罗峻熙稍稍平复了晦涩的心情,还回头对朱兴德兴奋地招手道:

    “大姐夫,一会儿将我马上的鞍子什么的都卸下来,安在这头牛身上。我接下来就骑在它身上。你再将那几袋子牛肉干放它身上,让它驮着。看看它老不老实。”

    如若野牛认命的驮着罗峻熙,就能空出一匹马,给其他押运的小兄弟歇歇脚。

    还能给野牛累够呛。

    干不过,就不信累不死。

    让野牛一路上多挨累,也免得有力气瞎折腾。

    朱兴德忍着笑,一本正经道:“行。但是稀饭儿,一会儿人多了,我就不能多说了,现在我要嘱咐你几句。”

    “大姐夫,你说。”

    “一会儿队伍规整完,咱们之后这一路上,你最好骑着这头野牛走在最前面,离队伍小子们远一些。以免你哭,被他们听去。好说不好听。”

    罗峻熙点了下头,秒懂。编出花来,也不能将人当傻子。

    要是被那些押运小子们听到他假哭,即便哭一次两次,大伙以为听错了没反应过来,哭一路,傻子也会纳闷他为何要呜呜呜。

    不信看二柱子哥的反应就能知道。

    不过,罗峻熙闹心的是接下来的过夜问题,趁着那些小子们在装车,离着有些距离,急忙问道:“大姐夫,我不能日夜呜呜呜吧。”

    刚要躁动的野牛,果然听到熟悉的字眼立马消停了。

    罗峻熙拍拍牛头先安抚一阵,才继续和朱兴德商量道:“大姐夫,到了客栈,我不会要和牛住在一起吧?就算我豁出来住牛圈儿,我也不可能一宿不睡在呜呜呜啊?”

    只想象一下,罗峻熙眼前都发黑,感觉前路茫茫。

    他的人生经历,真的好棒棒啊。这就要添一笔住牛圈儿的经历了,谁有过?

    罗峻熙心下萧瑟,刚刚发现野牛愿意驮他的兴奋也消失不见了。

    他担心,就怕到家后,媳妇小麦也不能给他支有用的招,要是那样的话,往后他连觉都睡不了啦?

    朱兴德看眼身材肥硕的黑虎阿牛,又看眼小妹夫,压下心里的不舍,这玩意儿要是用好了,估计比水牛厉害多了,长得就像很能干的模样。

    但是和小妹夫比起来,这白得的野牛,啥也不算。

    咬牙道:“没事儿,真要是到家还这德行,小妹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咱就豁出去给它弄寒山上,悄悄弄死,杀了吃肉。”

    所以呢?

    能不能先不扯到家后的事儿,今晚夜宿怎么办。

    罗峻熙骑在野牛身上招手喊道:“大姐夫,你回来,你还没有回答我今夜怎么办。”

    ……

    当夜。

    一个极为简陋的道边驿站。

    朱兴德一行人准备停下休息一夜。

    之前,本是不打算在这里休息的,前方三十里路那里有一家大驿站,环境吃喝比这个落脚点儿要好一些。

    但是被突然冒出的野牛冲撞了队伍,白日耽搁了不少功夫,队伍了还有几位小伙子受了不同程度的伤,需要停下查看休息。

    朱兴德都没敢带二柱子,一人骑马率先赶到驿站,正和店家沟通,要包下后院空出来的灶房。

    店家被说糊涂了,包下大通铺或是住宿的屋子能理解,可是:“你包下这里干啥呀?”

    “这个,呵呵……麻烦店家通知一下小二和伙夫们,今晚这个灶房不要来人。”

    “好吧。”

    店家糊里糊涂离开,按照朱兴德的要求,提供了不少柴火放在灶房里。这里有大锅有灶台,烧些柴火,一夜过去倒是挺暖和。

    店家哪里想得到,今夜这个小屋里将要关着一牛一人。

    夜半时分,有一位长相极为俊俏的小伙子,正跪坐在野牛面前打盹。

    罗峻熙在睡觉前,还在翻白眼:

    原来这就是大姐夫想到的办法。

    也是,要想让黑虎阿牛能消停下来,他要么呜呜一宿,要么跪下伏地称臣。

第二百五十章 牛爱上罗呀爱的疯狂

    跪坐的姿势不舒服啊。

    谁跪坐过,谁知道。

    脚后跟儿它麻呀。

    在灶坑里的火苗渐渐熄灭时,被火光映照的青年,头一点一点的终是支撑不住,噗通一声,歪倒在厚厚的柴垫子上。

    可见,罗峻熙虽然和野牛住在一起,但是他大姐夫朱兴德真是位仁义人,并没有抛弃放弃他,连夜里睡觉的垫子都安排的极为贴心。

    而黑虎阿牛本来正睡的好好的,被罗峻熙这动静吓一跳。

    只看野牛浑身一抖,立马站起身。

    黑虎阿牛先是借着微弱的火光先,用牛角试探着推了推罗峻熙。

    罗峻熙被牛角骚扰,嘴巴动了动,像是在梦中呓语着什么。

    如果野牛能听懂人话,此时就能听懂罗峻熙说的是:“他娘的。”

    黑虎阿牛又用牛眼,仔仔细细瞅了瞅罗峻熙的睡颜。

    只看,它忽然慢慢地往后收了收蹄子,在尽量不让自己的脚妨碍到罗峻熙的睡眠。又努力地缩了缩身体趴到角落里。

    黑虎阿牛在寂静的夜晚,一顿神操作后,这才守着罗峻熙安稳地闭上了双眼。

    宝贝,静静的睡吧。

    野牛的爱啊,永远在身旁。

    而今夜,倒是朱兴德没睡好。

    朱兴德还是有一丝丝担心小妹夫被野牛莫名其妙顶死的。

    啥事儿就怕是第一次。

    罗峻熙是第一次和野牛过夜,朱兴德操心,才眯了一个多时辰不到俩时辰,就套上棉袄扣上棉帽子来了后院。

    戳卡本就破旧的窗户纸,往里那么一瞧。

    朱兴德心下嘀咕,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看来野牛不是不让稀饭儿睡觉,是只要不站起来能老老实实的,野牛也会消停。

    站起来不行。

    站起来就给你顶倒。

    要不说呢,要让小妹夫和牲畜多相处,不了解就没有发言权。

    朱兴德看了一眼后,这才放下心离开。

    他目前还没有胆量进去给小妹夫盖被子。

    天终于亮了。

    难熬的一宿,在罗峻熙睡得还不错,伸懒腰站起来,又冷不丁被野牛顶了个踉跄开启的。

    他差些被这一顶,头撞墙。

    这不是忘了嘛,急什么。

    罗峻熙一边揉着膝盖爬起来,一边瞪着黑虎阿牛喊道:“呜呜呜!”

    而新的一天,也代表会有新的发现。

    这一日赶路,罗峻熙很明显和黑虎阿牛之间有了极深的默契。

    顺便给了押运队伍的小兄弟们开开眼。

    二柱子和铁子他们还以为没睡醒呢,纷纷牵着手边的牲畜车,还不忘揉揉眼再看向前方。

    大伙见过骑马速度很快的,见过骑毛驴颠起来的,就没见过老牛载人比马匹跑的还快,乘风破浪一般卷着雪沫子朝前猛跑。

    没一会儿的功夫,罗峻熙就已经骑着黑虎阿牛跑出很远,要不是有断断续续的唢呐声传来,他们都不知罗峻熙跑到东南西北哪个方向了。

    这还不是最出彩的。

    当路过断桥过冰面时,当地被派来查验石桥的衙役们都看傻眼了。

    冰面上,罗峻熙或在黑虎阿牛的前面,或在阿牛的身后拽住牛尾巴,脚底下踩着在买大米时,商贩白给的一个狗爬犁。

    没给狗,白给了个爬犁,狗被商贩带走了,不舍得白给。

    爬犁是为方便朱兴德一行人住驿站时抬货用。

    爬犁配着冰面,还有一头贴心的大野牛,场面简直勇往直前。

    罗峻熙站在牛头前,为向大姐夫显摆,他还伸直胳膊,而他身后的野牛一路慢跑,一路小心推着他前行。那个护着的模样啊,简直像护犊子一样。

    在冰面上旁观的衙役们议论:“他也不怕被牛顶倒,还能吹唢呐?就不怕摔啦?”

    “吹唢呐算什么,你瞧。”

    罗峻熙在冰上玩疯了,他认为他没玩,是在探索新本领。

    但是在别人眼中,他就是在玩。智商差不多十岁左右,再不能多了,再多就是侮辱孩子。

    为触发新本领,罗峻熙已经从前面下来了,解开脚上捆绑爬犁的绳子,兴奋着一张冻通红的小脸来到黑虎阿牛的身后,一手拽住牛尾巴,一手猛拍阿牛的屁股喊道:“呜呜呜!”

    黑虎阿牛立马像小火车似的,呜呜呜地跑了起来。

    惹来罗峻熙哈哈哈大笑,边笑边喊:“呜呜呜。”

    二柱子在后面牵马,和朱兴德一边并排走,一边小心翼翼试探道:“哥,星星好像有点儿……”

    “有点儿什么。”

    反正陪野牛睡了一宿过后,不太好形容。

    罗峻熙今日终是乐极伤悲了。

    当赶了一日路,大伙正在休整,打算吃点儿干粮烤烤火,再咬牙坚持走到半夜才能到下一个驿站时,远处黑暗中传来了动静。

    就在大伙还没闹明白来的是人是鬼时,举着火把跑过来就见到罗峻熙噗通一声,毫不迟疑地跪下了。

    向北方跪地。

    恰好北风正在呼呼地刮,雪花飘飘洒洒。

    只有朱兴德明白,小妹夫这是在向新跑来的又一头野牛俯首称臣。

    咋冷不丁的又来一头呢。

    这要是到家,按照一天一头,回头就得发家。

    还干啥酒买卖呀,沿途捡老牛就行。

    小伙子们急忙跑过来,有忙着试图要按住野牛的,有忙着搀扶罗峻熙的。

    “你这是怎的了?”

    罗峻熙直到这时还不忘本,给新赶来的二牛赶紧打个暗号,以防暴躁伤害别人:“呜呜呜,我寻思过来看看,不小心摔了。”

    果然,新来的二牛也吃这一套。

    当夜,又换了新的一家驿站柴房里,罗峻熙为和朱兴德能消停说会儿私房话,老老实实地跪在两头野牛面前,一点儿没挣扎。

    人啊,就怕养成习惯,才跪了两天,他就快要习惯了。

    罗峻熙眼下只盼着自己,别回头到家养成睡牛圈儿的习惯。

    毕竟他愿意去睡牛圈儿,小麦也不会干。

    跪着还是很好使的,两头野牛很消停,罗峻熙这才敢让朱兴德进柴房说话。

    罗峻熙很困扰,下一个难题来了:

    “大姐夫,现在是两头,我还能应付,我就怕还没等到家,就组成了野牛队伍。难道一路上,都要我一人牵着吗?我一人,管一支牛队?”

    朱兴德望着两头野牛,拧眉深思:“唔。”

    那只能呜呜呜声喊大一些了,他会在路上给小妹夫想办法弄点儿蜜水润润喉的。

    “还有两头野牛和我睡,我还能挤下,睡在它们中间。要是好几头,我怎么睡啊?”

第二百五十一章 你的名字比我生命更重要

    罗峻熙是怎么睡的呢。

    当卖酒队伍有了两头野牛时,到了夜间,他就睡在大姐夫精心安排的屋里,在朱兴德的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躲开许多人的视线,睡在两头野牛中间。

    别人都以为罗峻熙是住在更高级的房间,事实上,灶房已经是最高待遇。

    且每到夜间,跪还是要跪的。

    毕竟这一拜,能换来一晚上太太平平。

    而每次跪下,罗峻熙总会像掀开不存在的官服一般,还挺正式的。

    他先拍打两下棉裤上的灰尘,身板挺直跪下。

    只看从容的背影,那跪姿透着一股忠肝义胆,誓不分开。

    只是这回没有独一无二了。有两头牛的情况下,罗峻熙不会特意去跪哪一头野牛,免得跪谁都不好,像偏心眼似的。

    以前罗峻熙就想过,如若他有俩孩子,绝对不会偏心眼。

    目前孩子没有,但是对待野牛也要是同样的态度。

    所以正直的罗峻熙,他是跪坐在两头牛中间,面朝墙壁,将一天的感触做成心内的一首诗。

    要是跪着跪着,困急眼了,就脑袋向前一拱,睡成一个团儿。

    而每日清晨醒来的时候,他却通常都是太字型仰面躺着,两头野牛也会陪着他一动不动。

    他醒来会和两头野牛打招呼:“呜呜呜啊。”

    当又赶了两日路,队伍里变成三头野牛的时候,罗峻熙已经变得很从容了,见面先暗戳戳跪下,含糊地对新牛说上一句:“呜呜呜”,然后就自动自觉将新成员领走。那背影,让一队人露出佩服的目光。

    到了夜间,再将三头野牛摆成三角形拴着。

    罗峻熙觉得挺好。

    驿站的草房漏风,三头野牛用肥硕的身体还能给他挡风。

    有条件自然要享福。

    没条件就创造条件,让自个所住的“牛圈儿”变得舒服。

    当押运队伍里出现四头野牛。

    到此时,罗峻熙以及他的野牛伙伴们已经成为了一景。

    那真是,走哪都拉风。

    进各种城池或是小镇,罗峻熙都能得到极高的回头率。

    沿途的老百姓们指指点点,“瞧那位小伙子,瘦得像小鸡仔似的,一人却能扯住四头牛。”

    “那几头牛可是大宝贝,这是谁家的商队啊?只这几头牛,我瞧着就值老钱了,瞧瞧多能驮活。”

    有句话要偷偷摸摸放在心里琢磨。

    要是这几头壮实的牛哪日死了一头,偷摸吃牛肉,想必都够抵一大家子几月口粮了。真让人羡慕。

    彼时,罗峻熙每日上路骑牛,已经开始挑挑选选了。

    座驾想骑哪头骑哪头。

    四头野牛,谁能被罗峻熙骑上,那都兴奋。

    毕竟没被选上的需要驮货。

    也不知是谁那么缺德,还专门让它们驮着牛肉。

    而直到这时,自家押运队伍的小子们,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们望着罗峻熙骑在一头野牛身上,手上还拉着另三头野牛的缰绳在队伍最前方并排横着走,小子们开始唏嘘。

    “哎呀?奇了怪了,咋每隔几日就来头野牛呢,还是自个找来的。”

    “是啊,我也纳闷呢。现在的问题是,这几头野牛是不是就要归了德哥他们了?”

    换句话就是,归左家了。

    “白得啊白得。一头牛多少银两呢。听俺爹说,种稻子用水牛,咱那里都没有人见过。那水牛个头大,老值钱了。咋瞧着这野牛也能下地呢,回头开春应该建议德哥他们试试,我瞧着比家里那些牛个头大多了。”

    “不提水牛,就老黄牛,有几家有四头的。”

    队伍里赶车的铁子纠正道:“你们能不能说重点?不是几头的事儿,是白得几头的事儿。”

    这才透着纳罕。

    竟然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被野牛忽然找来。而且还像上面没有祖籍和主子似的,全都是一个个耍单跑来,来了就不走,老老实实给德哥他们干活,极为听左家小女婿的话。

    被脑子好使的铁子这么一提醒,有人问道:“你们有谁问过德哥没,这到底是咋一回事儿。”

    “问了,德哥和二柱子哥说他们不知晓,可能是咱们去的那里是边境,野牛多?或是咱们这支队伍有人气?”

    回话的人,对这事儿太好奇。

    他本来还想问问“文曲星”来着,毕竟左家小女婿才是护牛使者,文化程度也最高,或许能说出个子丑寅卯。

    但是最近不知咋的,大伙全都摸不着罗峻熙的边边。

    罗峻熙早已经脱离队伍,赶路会在最前面开路,离大伙远远的。

    在歇息时,人家罗峻熙会转瞬就没影子,应是赶好几头牛太累,德哥给他小妹夫提高待遇去了上房。

    就连在路上取暖烤干粮,罗峻熙也不再像之前和大伙混在一起吃喝。

    能看出来罗峻熙很忙。

    忙着坐在野牛中间吃干粮,吃完赶紧又要伺候四头牛的吃喝拉撒。

    他们就不好打扰了。

    讨论到这里,按一般套路也该出现“大明白”了。

    果然,队伍里有小子说:

    “我知道了,这是天意。

    用俺奶常说的话就是,该着左家要发大财了。咱大伙还没出发那阵,俺奶就在家里说过,说左家仁义啊。

    总是惦记拉拔老乡,有点儿活计,明明找外人更方便,却宁可麻烦,也找困难人家干。人家图啥,这不就是惦记给日子不好过的发点儿干活钱。

    俺奶说,左家最难得的是,还给那些困难人家留面子。

    明明是一手给钱,一手干活的关系,每次左家人找上门让去家里干活却说是帮忙。

    这回我真信了,人在做天在看,要不然为啥一头头野牛自己送上门跟着咱们走。”

    小伙子说完这些,才提醒道:“别忘了,德哥他们这一路救了多少人。”

    这个理由,比祖坟忽然冒出青烟才白得的野牛,好像更让人可信。

    大伙还脑补出一场“做人要正直善良”的大戏。

    ……

    被朱兴德救过的秦家,还惦记让朱兴德一行人回程来家住呢。

    秦家人正在说:“今日去镇上,有没有听说朱兄弟他们返回?”

    秦族长的儿子遗憾道:“没有啊爹,特意到城门那里问过。也去咱镇上仅有的客栈问过,并没来。按照朱兄弟说的日程,要么是到了那里有事耽搁还没有出发,要么就是回程没打算走咱这里。”

    ……

    被朱兴德和二柱子救过的高寒村村民们,终于倒出空来,也在问老村长。

    “那酒叫啥名来着?”

    “那两位壮士恩人,卖的酒名叫花清酿。”

    村民们说:“唉,咱这一村人现状,眼下太惨,要不然于情于理,不说咋感谢吧,做人的道理也应该请人吃顿热乎饭,当面说个谢。为咱挨了鞭子。”

    “别说吃饭了,连口糖水都没喝。”

    村民们一想到连家里的锅,都是因为朱兴德和二柱子的突然出现才保住的,更是感恩愧疚。

    “那伙人回头会不会再路过?”

    老村长答:“不会路过了。”

    被二柱子救过的孩子们父母问:“这辈子再也见不着啦?”

    老村长遥望远方,“所以,大伙要记住酒名,花清酿。”

    ……

    游寒村。

    锣声响起:“里正爷,前方几十里外,见到卖酒队伍了,长长的队伍就要回来了。”

    左里正站在村口,两手揣着暖袖笑道:“好,好。”

    一连两个好字,可见心情极为不错。

    而且这支报告朱兴德到哪里的临时小分队,还不是他组织的。

    是押运队伍那些小子们的半大弟弟在跑来跑去。

    这个小分队,比朱兴德那支正经队伍的人数还多。

    “卖酒队伍到坟圈子那里了。”

    “卖酒队伍要过寒山了。”

    直到这时,秀花才用布巾子抹抹头发,系好围巾,组织好左家众人一摆手道:“放下手里活吧,走,去迎接。”

    其实在昨夜秀花就得了消息,知道朱兴德他们快到了。

    别忘了,小稻能做梦。

    大德子晚上在客栈歇息,有时候会嘚不嘚磨叽几句闲话,全被小稻听到了。

    小稻非礼勿视,二柱子和大德子夜里住一个屋,柱子总脱裤子睡觉,小稻怕看见,要不然能知道的更准确。

    但此时此刻,沈秀花老太太还是被震住了。

    只看,队伍最前方出现了七头野牛。

    罗峻熙骑在最中间的野牛身上,那上面还迎风插着一面高高大大的旗帜,那旗子一看就知是临时做的,布上面用鲜血简单写了仨个大字:花清酿。

    中间的野牛像引领一般,两边各跟着三头,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第二百五十二章 我们是纯洁的关系

    “哎呀,他姥姥啊,你家孩子怎买回这么多牛呢。”

    村里的老头老太太们震惊。

    这都不能叫买牛。

    这叫买了牛群。

    除了震惊,村里甭管男女老少还羡慕嫉妒的心头冒火。

    就这种局面,还问啥呀。

    不用来到近前再细打听,一看这架势,就知晓左家的粮食酒大卖。

    钱指定挣得很厚,要不然不会如此拉风的出手。

    事实上,秀花比别人还懵。

    边朝前急步走,边动了动嘴,用只有小稻能听到的声音问道:“稻啊,你没梦到他们买牛?拢共花了多少银钱,你说出来我听听,我受得住。他们不会是将我那卖酒挣的银钱,全花了吧。”

    “没有呀,真的没梦到。”

    那难道是?

    秀花眯眼望着最显眼的罗峻熙,忽然想到一事儿,脚步一顿。

    原来这回科举来的是牛?

    哎呀,要是这样可怪好,老牛能干活啊。

    干完活杀了能吃肉,卖了能挣钱。

    等将来白给她家干个十年八年活,就将它们卖喽。

    打比方就算老牛将来有天累死病死,那也不会白瞎,她依旧能想招用死牛换回许多银钱。她知道收牛肉的黑店在哪里。

    别忘了,她三嫁的男人曾经就是干这个的。对那个行业,她熟。

    不像野猪。

    野猪出现必须杀,不但不能给家里干活,而且还祸害庄稼。

    不提那倒霉的野猪了,肉还没有家猪香。

    白玉兰发现她娘脚下步子更快了。

    “娘,你慢点儿,已经看见了,就不着急了,冰天雪地的,看脚下别摔喽。”

    “慢不了。”秀花控制不住自己。

    白玉兰:“……”

    好像只眨眼的功夫,她娘的身上就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像是白捡了金子似的。

    上一次见到娘眼睛如此冒绿光,还是大女婿和孩子他爹递给老太太六百六十六两银票的时候。当时娘看银票就是这种眼神。

    左里正站在人群中,一边等待着卖酒队伍越来越近,一边眼神控制不住的笑看小跑的秀花。

    看着看着,左里正为左家、为秀花打心眼里高兴,没控制住从喉咙处发出了笑声。

    有种稀罕,叫情不自禁。

    左里正的大儿子看眼他爹。

    心想:

    爹,你心可真大。

    您老还美着呐?

    怎么就不想想,人家左家越有钱,你越是没法梦想成真。

    不止左里正的大儿子有些为亲爹犯愁。

    左里正的另外俩儿子以及儿媳妇们,眼巴巴望着罗峻熙这次又带回七头牛,也有些上火。

    撇子家越富有,他们越闹心。

    因为左里正对秀花有好感这事儿,现在基本上已经成为游寒村集体不能说的秘密了,全在旁观着。

    这么说吧,关于两位老人最终能不能结合的事儿,最初,这事儿刚有点儿苗头的时候,村里人是认为秀花不配。

    左里正的名声是那么的伟光正,秀花的名声是那么的不正经。

    大伙都认为,左里正要真想找个老伴伺候,秀花除了有一张老脸比别的老太太耐看,剩下哪哪都配不上左里正,更不如原配的人品。

    秀花要是当了后娘,指定是一位不咋地的作精老太太,擎等着进门搅合的全家乌烟瘴气吧。

    毕竟秀花不是一般炮,那是三嫁过的炮,没有点儿妖魔手段,都对不起她半生经历。

    撇子家还穷。

    左里正要是胆敢娶了秀花,就等于是被左撇子一家阴盛阳衰的赖上。到时候甭管是田里活计还是银钱方面,看着吧,左里正不定要倒搭多少。

    左里正的几位儿媳妇,即便是现在和白玉兰交好的大儿媳,那时候还没和白玉兰好上呢,也有点儿担心像那几位碎嘴婆子背后说的那样,怕被撇子家占便宜。

    最憨厚的儿媳妇都如此,就更不用说另两位了。

    才有点儿苗头,那一阵,另两位儿媳妇要是听谁敢传公爹和秀花的闲话,说公爹带秀花去看宅基地明明是事实,她们都感觉被膈应够呛,恨不得撕了背后嚼舌头的人。

    一副急忙将秀花和公爹撇清不想被占便宜的模样。

    但谁也没想到事情有反转。

    慢慢的,随着左撇子家被偷,秀花被爆出有几百两私房银钱还有救急人参,左里正的大儿大儿媳和撇子玉兰关系也越处越近,朱兴德给左里正的孙儿安排进县衙,村里风向立马一转。

    说般配啊,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俩人别看岁数大,配合起来冒出的滋滋火花,不比年轻人少,大伙瞧着挺好。

    到这时,左里正的儿子儿媳包括孙子们,就变成一副心态平和的样子了。

    谁去左里正家串门,尤其是左家族人里的近亲问起,左里正的几位儿媳妇开始统一战线,问起就说:

    “随公爹的意思。公爹哪日提了要迎秀花婶子进门,我们就去给办的妥妥的。爹这些年不容易,做儿女的,打心眼里啥也不图,爹身板硬实、心里高兴比啥不强。”

    这时候左里正家的人,在村里见到秀花的态度也是离远就喊人,一口一句婶子,吃饭了没?没吃来家吃。

    要是秀花来家里,寻左里正写个信或是商量事儿,都不用秀花催促,左里正的几位儿子儿媳,不管是谁见了都冲屋里喊:“爹啊,你快点儿,我婶子来啦。你别让我婶子久等。”

    瞧瞧,这事儿就快要摆明面上了,甚至有时候皇帝不急,有点太监急的意思。

    直到前些日。

    随着府城要张贴榜单,左撇子家花清酿酒铺子,开张月余有了点儿积攒起来的名气,再加上现在农闲成亲的过节的买酒多了起来,杨满山一车车的带队往府城拉酒,就大前天儿,连在县里的六子都特意回来一趟,也是为拉走三车酒。

    村里闲话就多了起来。

    左里正家最小的儿媳妇,就是那位事儿最多、心思最重的儿媳,回家摔摔打打的,和她男人还有两位大伯哥嫂子们说:“我能不吵架吗?你们知道那几位老婆子嘴有多臭,说爹攀高枝。居然敢妄想娶秀花婶娘。想得美。”

    其实最初没吵起来时,说的没有那么难听。只是村里几位老太太私下聊,秀花那么有钱,家里越来越有本事,罗峻熙要是再考出来,地位、钱,全有,还能瞧得上左里正了嘛?

    是后来有了左里正小儿媳的加入,当场骂了起来才越说越难听。毕竟吵架这事儿,不吵赢没有成就感,那不是等于吵了个寂寞?必须什么难听说什么,就有了攀高枝这话。

    即便有原因,左里正的几个儿子听完依旧很不适应。

    才几个月呀,地位对调。

    现在变成他们爹配不上秀花婶子。

    这可真是。

    做儿女的还不敢鼓励老爹娶后娘了呢,真怕娶了,被人讲究是他们家想占撇子老弟家便宜,想占后娘私房钱。

    所以才有了这一幕。

    看见朱兴德他们归来,左里正的家人们深深地为老爹犯愁。

    撇子老弟家,感觉一晃眼又有了七头牛,这回是带牛群回来的。

    就这,还没算这趟离家出走卖酒净挣的钱呢。

    要是再挣好些银钱,加上最近府城县城两头铺子挣的,简直是越来越配不上了。

    左里正的大儿子看到朱兴德下马,听到确实带走的酒全高价卖了的话,又看眼秀花被罗峻熙还有朱兴德、二柱子围在中间欢喜的笑脸,有那么一瞬,连他都觉得,老爹你认命吧,你好像真配不上了撇子的岳母。

    毕竟,撇子岳母嫁他爹,图啥呀?

    图他爹会说话呀?

    别闹了,现在村里比他爹嘴甜的人多得多,很会奉承撇子家。

    图他爹岁数大啊?

    他要是秀花婶子,为了不克夫的名声,就算四嫁也不找岁数大的。

    总之,那老太太有钱,他家的那点儿家底已经不入人家眼。

    左里正的大儿子,替他爹捏了把辛酸泪。

    还要强压下去这份心思,看着他爹忙乎热火朝天,心甘情愿张罗在卸车,自己也要热情地拽着朱兴德的手,不为别的,就算两位老人事不成情意在,给他儿子安排工作,他一辈子记得:

    “德子这趟累坏了吧?快快快,你家酿酒忙,都在干活呢,直到你们回来前还在酿,一会儿必须来俺家吃饭。”

第二百五十三章 问题出现我再告诉大家

    朱兴德问过外婆秀花和丈母娘的意见后,顺坡下驴就应邀了。

    应了左里正大儿子的邀请,今晚去左里正家里吃饭。自己家就不开火了。

    表面上,大伙都是这么认为的。

    大伙都以为朱兴德一行人刚刚到家,要卸车卸货忙活一通,哪里有空煮饭。左撇子家又全是酿酒的家伙什,雇佣的酿酒人很多,也不能停下手里活耽误挣钱。

    还有最隐秘的一点,左里正和秀花之间不分你我,吃谁家的不是吃啊?呵呵,就不捅漏那层窗户纸了,所以朱兴德才没有外道的答应下来。

    但事实上呢,只有朱兴德知晓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心里揣着一件事。

    朱兴德穿着羊毛袄子,摘下棉帽子,先对押车小子们挥手道:

    “全体都有,车拉进院子后就散了。

    一路上,兄弟们辛苦啦,咱们这趟活就算是彻底完事儿。明儿一早再来算银钱。

    想买啥土特产的,也明日再说,先回去和家里人合计合计。

    今夜通通回去各找各娘,睡他个一天一宿,啊?好好歇歇。”

    朱兴德一番话说完,惹得小伙子们爆发出激动的应答声,拉车进左家院子的速度明显加快。

    这给左里正忙乎的,大冷天,恁是忙出一脑门汗。

    前脚卸下来一车货,后脚就要张罗将借来的骡子安顿到哪家,牲口的口粮在哪里,嘱咐好好喂几顿。

    眼下,别看押运队伍回来了,但是还不能将押车队用的牲口还回去。

    今天明天都需要有地方安顿喂养,等到借牲口的人家来领钱才能牵走。等于是咱还欠人家借用骡子的银钱呢。

    左里正一会儿问白玉兰:“丫头啊,这车布放哪里。”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左里正不再将白玉兰当作侄媳妇,不从左撇子那里论辈分,而是一口一句“丫头”的叫着。

    他这一生没有女儿。

    全是儿子孙子。

    一会儿又向秀花请示。

    左里正现在已经养成好习惯,大事问“大官”,大官只负责发话,受累就不用了,有他在。

    “这好像是米。丫头她娘,你就说放哪里吧,你给我指一下,趁着这些小子还没回去,让他们直接背过去。要不然回头还得咱自家人收拾。”

    有了左里正事无巨细的帮忙。

    左里正的几位儿子儿媳们又匆忙回家张罗饭菜,倒是让朱兴德和秀花她们稍稍闲了下来。

    左撇子家院落里人很多,却不乱。

    村里人也都自觉,被左里正喊着“明日再来唠嗑瞧热闹”,也就都笑呵呵聊两句就回去了。

    不敢不听左里正的话,让出来欢迎的是左里正,赶走他们的还是左里正。那老头子坏得狠。

    再着说,村里人心里有数,才到家,一看没放空车就知,还买了那么多东西,白玉兰他们没空和大伙多说话。还有自家小子在押运队的呢,她们有啥好奇的,完全可以回家伺候自家小子的同时打听几句。

    而这一步步的,朱兴德早就猜到了,可以说,就等着将心里事儿在闲下来时和外婆说呢。

    “外婆,娘。”

    “怎的了?”媳妇都不着急看了,甜水张着胳膊等着抱,大德子也没急着抱,一看就是有着急的事情要说。

    “你们没发现小妹夫不敢回家吗?”

    罗峻熙以及他的七位野牛同伴,还在家门口绕圈圈呢。

    而二柱子早就进屋烤火了,给罗峻熙眼热够呛,他啥时候才能进屋啊?

    这话完全印证了秀花心中的猜想,“你是说?”

    “对,是他招来的,招了一路,来了七头,不是买的牛。而且还是大野牛,没发现和家里的大黄牛长的不一样嘛。”

    是不一样,体格子比黄牛大许多,牛犄角也吓人。

    白玉兰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买的啊:“……”

    看来是又考上了。

    她很平静。

    作为优秀考生的丈母娘,她已经开始慢慢习惯放稳心态了。

    朱兴德略顿一顿,让外婆和丈母娘消化一会儿才说,问题来了:“稀饭儿不敢撒手啊,那七头野牛,谁都不能靠近。靠近就顶你。必须让稀饭儿在近前看着。它们不能像家牛拴到棚子里。”

    秀花反应极快:“小麦呢?麦呀!”

    养兵一日用兵一时,别再招村里猫狗了,去降服野牛吧。

    朱兴德说:“外婆,你可能没看到,咱们在村口说话的时候,小妹夫骑在牛身上那阵,就将小妹给拉到近前说了。他刚才和我偷偷讲,小妹还真有招,但是要拉足架势才行。总之,今儿太晚了,今儿指定是不行的。必须要想办法将今晚对付过去,别让村里人看出不对劲儿。这不是赶路,这是在村里,那么多人看着呢,左邻右舍也能瞧见。”

    牛可以是白得的,就算那些押运小子回家说了真相,牛自己送上门,咱也不怕,咱家没偷没抢,虽然带着几丝不可思议。

    但野牛离不开罗峻熙这事儿,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要不然他这一路糟心操心个啥劲儿呢。

    你知道在外面赶路,为给罗峻熙和七头野牛安排住一间屋子,还不能是真的牛棚子怕亏待小妹夫,这事儿有多难吗?

    这给他累的。

    比挣钱还心累。

    所以,朱兴德为了不功亏一篑,小妹马上就能帮忙解决野牛群了,今夜必须给混过去。

    秀花和白玉兰一起问朱兴德:“那你说咋办。”

    “仓房是不是空不出来了?”

    “空不出来,全在酿酒,倒动家伙什太麻烦,人还多。”

    又不能让罗峻熙真去后院猪圈儿住一宿。

    朱兴德说:“那等会儿拆门吧,外婆去安排一下,都给打发到以前吴家那院子干活,要不然还要费劲解释。岳母就配合我一些,收拾收拾屋里东西,给牛和我小妹夫空出大屋子,我趁着吃饭前这空档,叫上二柱子拆门。”

    哎呦我天呐。

    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秀花笑了,这屋是他那女婿的祖屋,这家伙整的,野牛要进老左家祖屋了。

    她那已经死去的亲家和亲家母,估计会被气的棺材板压不住。

    回头她那位女婿知道后,也不知作何感想。

    反正不赖她,不是她作的妖,是左家的女婿招来的。

    没一会儿功夫,棉帘子全部卸下,屋门板子拆的将将巴巴能进来一头黑虎阿牛时,朱兴德就出门招呼罗峻熙去了。

    甜水蹲在窗根儿下面,在小娃惊愕到捂住小嘴的眼神中,就看到他小姨夫带着一头头野牛进屋了。

    她小姨也帮忙赶牛。

    她娘、她二姨都不敢上前,捂着肚子比她躲得还远。

    而今晚,当事人罗峻熙还算有点儿安慰。

    在大姐夫和柱子哥他们全去了左里正家热热闹闹吃饭时,他媳妇知道给他送饭,肉菜什么的全都有他一份。

    小麦也没走,和罗峻熙在牛群里支了个小炕桌,一起吃饭。

    小麦说:“今晚也不用跪着了,有我守着,你只要能让它们看见你,它们就不会乱顶乱跑。你去睡热炕。”

    小麦又告诉罗峻熙:“对了,爹和六子哥赶回来了,趁着城门关上前,将铺子锁上赶了回来,直接去了里正爷家吃饭。正喝着酒。”爹还不知道野牛进了人住的屋子呢。

    不过,倒是省事儿了,本来就想叫爹回来一趟。

    因为这七头野牛,定死了要由自己家牵着骑着,不敢给别人用。别人也用不了。

    要给爹分一头。

    罗峻熙吃饱饭后,最着急一件事:“媳妇,咱俩那帕子不好使,你出现也不好使,那到底怎样,才能将它们收拾老实了。你说吧,我受得住。”

    左小麦放下筷子,本来想让夫君休息一晚再说的,既然如此心急,那就不等了,她说:“你得斗,给它们一头一头斗服才会听话。谁骑它们就由谁斗服。让它们高兴后,它们就能像正常的老牛一样老实干活了。”

    “不用再陪睡,不用在眼前晃悠了?”

    “对。”

    “怎么斗。”

    罗峻熙脸都红了,他着急拜托野牛。

    ……

    第二日,当押运小子们家的老娘,围到秀花跟前要买粗盐时,左撇子和朱兴德他们却消失了。

    左家男人不见了。全部上山了。

    罗峻熙先学会的斗牛法,和小麦学了半宿舞蹈。

    眼下正在教导老丈人、大姐夫还有六子和二柱子。

    二柱子都看傻了,跳的跟跳大神似的,还得头上身上裹着各种鲜艳的布在野牛面前像抽风似的扭,太辣眼睛了:“你拿我们当傻子呢?”

    罗峻熙说:“是真的,快点儿和我一起跳。”

    大伙都不动,罗峻熙拽住左撇子的手:“爹,您是长辈,您先跳。”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东北style

    左撇子斜眼瞅小女婿。

    这败类孩子。

    这时候想起尊老爱幼了。

    一句话给他整得老脸通红。

    他活这么大岁数,也没这么扭腰撅腚的嘚瑟过啊,快拉倒,他不成。

    左撇子紧着往后躲,使劲甩开罗峻熙的手,少跟他套近乎,他不吃那一套,真怕让他领舞:

    “我腿脚不行,就在后面混吧,你们在前面跳,我能跟上就好不错了。”

    为让小女婿死心,左撇子还顺手扯了一把朱兴德。

    这节骨眼儿,豁不出去孩子套不着狼:“让你大姐夫在前面,他一直是咱家主心骨,学啥还快。”

    朱兴德把住老丈人的胳膊,急忙谦虚道:“爹,爹,我可不是咱家主心骨,您要是这么说,更要让您老新来。”

    “我学不会。”

    左撇子怎么可能会说得过朱兴德。

    朱兴德笑着说:“爹,正是因为您学的没我们快,更要在前面先来,您学会了,我们也就会了。快着点儿吧爹,您和六子还要赶回县城,先可着你俩来。”

    朱兴德说完,又一拍巴掌,率先带动气氛。

    示意小妹夫别愣着了,快让爹跟着小妹夫的脚步,拿出习舞的态度,眉飞色舞起来吧。

    朱兴德拿起唢呐:“来,爹,我给您吹个欢快的配合着。”

    二柱子一瞅,急忙将借来的锣也拿了起来:“对,叔,俺俩给你们敲个娶媳妇的。”

    反正不能这么哑着蹦跶。

    要是没动静那么抽风似的跳,像罗峻熙之前给他们表演的那般,除了有野牛不屑在喷气,再没其他动静还要跳冒汗才算完,真的,就跟脑子有毛病似的。

    六子想了想,来吧。

    他倒是没扭捏。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为驯服野牛豁出去。

    谁让野牛有这种毛病。

    德哥说的对,不将这几头野牛弄服气了,过后万一躁动起来伤到别人,家里会麻烦事儿不断。杀了吧,还太可惜,从那么远带回来,费那么多劲儿都没杀,怎么能到家了弄死。

    就是很让他吐槽的是,边境的野牛是什么毛病,头回听说驯牛要扭腰撅腚的蹦。难道那面蛮夷人,都是这么驯的?

    不管了,六子现在只庆幸。

    得亏啊,跑山脚下来了,要是在村里,他二十年的英名就要毁了,还娶个屁媳妇。让人笑死。

    刚才罗峻熙跳,他就差点儿嘿嘿嘿没笑死。

    六子主动配合了,搞得左撇子就有点儿被动。

    左撇子比六子更了解内情。

    他们几个为啥必须要学呢。

    不止是舍不得杀这几头野牛,想骑这几头野牛。这里面还有点儿别的事儿。

    是小闺女私下告诉他们说,担心万一以后还来野牛群。

    别忘了,上回野猪一个月呢。

    而一旦同时来许多头野牛,罗峻熙跪不过来。

    所以他这个当爹的,包括德子做姐夫的,要是学会了斗牛舞,就可以帮助罗峻熙分散精力。

    也就是说,普通人学会这支舞,只要能给野牛跳服喽,不用罗峻熙跪下,不用时常喊呜呜呜,也能成事儿。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才不得不耽误回城的时间,跟着孩子们来了偏僻的山脚下学习。

    另外,岳母说了,学不会别回家。

    学不会,还要将七头野牛再次安顿到祖屋,就让牛趴在他住的炕头。

    在罗峻熙期待的小眼神再一次飘向左撇子时。

    “唉!”左撇子一拍大腿,趁着有六子作伴不再那么醒目就不躲了:“等着。”

    当爹的,在孩子们的注目礼中,扯下腰间水囊。

    水囊里装着一斤新酿出的神仙酒,是家里浓度最高的神仙酒。

    左撇子吨吨吨,一口气喝下去二两半。

    就用酒点亮他舞动的火吧。

    火火火。

    左撇子喝完一抹嘴,拧上酒囊扔一边,又摘下棉帽子,浑身上下的气质散发着不羁,将棉帽子随手扔在树下面,换上白玉兰给他准备的红头巾绑好。

    这红头巾还是闺女们的红盖头,不知是哪个闺女的盖头。

    接着接过像围巾一般的大红花布,绑在腰间道:“来吧,我来选头牛斗。”

    随手一指,就它了,身板最壮实那头。

    罗峻熙好心建议:“那头脾气最大,就我刚才跳,它都有点儿无动于衷。”担心爹甭管跳几遍都无法降服。还容易给野牛跳毛了,整烦了,趁爹不注意给爹顶个跟头。

    左撇子摆手,当爹的就是给孩子们解决难题的。没有难度,他还不跳呢。

    此时此刻,谁也别想阻止他斗牛的舞步。

    喝最烈的酒,斗最蛮的牛,跳世间难见的瘸腿舞步,做喝多后最无畏的人。

    朱兴德笑了,一看就知,老丈人那二两半酒开始上头。

    ……

    今日,寒山脚下热闹啊。

    对面是一大片坟圈子。

    先人们在九泉之下看着呢。

    快过年了,左家女婿左撇子,正带着小子们给祖先们表演个节目。

    节目的名字叫做,套牛杆。

    他们每个人早已选好野牛,正对着野牛跳东北style呢。

    动作分别有抖腰间的红布,摇头上的围巾,把住牛犄角极速抖动两腿,不抖到抽筋不算完,意思是向野牛告知:我这蹄子不比你差,我是你柱子。

    还要和野牛之间你推我搡,像拉手一般,你爱我,我爱你,我们一起甜蜜蜜,野牛要是直到这时很高兴的话,就要伸开臂膀抱住了。

    这支舞展现的精气神,必须是随时能和野牛一起去流浪的宽广。

    如若跳一遍没斗服,或是跳到哪个动作野牛不配合了,就要连跳好几遍,左撇子那是越跳越熟练。

    到了尾声,左撇子还要扯住野牛的缰绳,带着他挑选的野牛,极速向坟圈子那面跑动。

    那面宽敞。

    野牛对速度是有要求的,所以左撇子需要跑的嗓子冒烟儿,才能再来个飞跃式的大劈叉。

    这一套全下来,才叫完成整套动作。

    就在左撇子正要飞起来劈叉时,忽然一股强风刮过,四面八方刮来一大片雪花,洋洋洒洒。

    碎雪花将左撇子的眼睛迷了,完了,被不可抗力影响了劈叉的姿态,之前的白跳,还要从头再来。

    左撇子扯着牛回到起点,又开始新一遍的初动作。

    他对着最蛮狠的那头野牛,抖着两腿甩着鞭子,重新眉飞色舞:“牛啊牛,你快点儿瞅我,这关系着结果。”

第二百五十五章 左家超市

    秀花嘱咐一声葛老抠还有石九嫂子他们,告诉今日再干两个时辰就不干了。

    孩子们都回来了,早些歇着。

    不止她家的,像石九嫂子的儿子也回来了,都早点儿回家煮点儿好饭好菜。

    嘱咐完,秀花就从以前老吴家那面的仓房回来了。

    现在秀花挺庆幸。

    虽然买下吴家那面的房子,但是没有将两家中间的院墙拆掉。只在院墙正中间扒掉一小部分,开了个小木门。

    这要是全扒掉,像是昨日自家牛进屋睡觉,还有等会儿孩子们带野牛回来,野牛和罗峻熙之间发生什么不可说的情况,那面院落的人能看见。

    秀花一边捶腰进屋,一边问她闺女:“怎的啦?抽抽着个脸儿,忙乎一天了,还不快去炖大鹅。”

    左家今早天亮后就没断人。

    一会儿这个上门,一会儿那个进屋坐炕上唠嗑。

    即便不来买东西,也会在领押运工钱的时候多说几句感谢话。顺便试探着,下回押运能不能继续用这些人。家来啥也不多,就人多。

    捧的白玉兰啊,难为一帮大字不识的妇人们围着白玉兰,恁是夸出朵花。

    秀花听了两句,听的脑仁疼,她就任性的走了。

    谁也不敢说她、管她。

    秀花很不耐烦这些事儿,她宁可干活酿酒蹲一天,就将她闺女一人扔这屋应付。

    白玉兰将炕上的布匹先收了起来,才将难处告诉秀花道:

    “娘啊,你是不知道,德子带回的那些,尤其是粗粒盐,可给我难为坏了。这个要买,那个也要买。原价卖给押运队伍小子们的家里,我没意见。一路上还有人受伤。即便咱家单给算点儿药钱了,但确实没少遭罪。可是,有的那人就是不自觉。拽着亲属,还有帮亲戚买的,你说我该咋整。一个村里住着,拒绝这个,就不好意思拒绝那个。”

    秀花皱眉:“你那嘴是干啥的,你没说呀,只让押运小子家里买,别人不行。就这,还是看在小子们大冬天赶路,一路上极为辛苦的份上。要不然咱家人情多着呢,凭啥用咱花钱雇来的骡子,原价卖给他们?咱家是吃饱了撑的不成。”

    一种年节福利罢了。

    听说过有的大地主家,或是大户人家,到了年节会给下面的人多发些工钱,让过个好年。

    咱家不是大户。

    她懂大外孙女婿的心思,老太太心里门清,是在用这种形式变相给发点儿好处。

    白玉兰:

    “我怎么没说呢。但这里面有几家,明知道厚着脸皮照旧占便宜。他们的老子娘撒谎说是给自己家买,其实是给亲戚带,要不然不可能一袋子一袋子的买,那粗布也是可着劲儿的扯。”

    白玉兰继续道:“之前,我还抹不开脸面拒绝,我总不能说,你这是帮别人买是撒谎吧?后来,娘你在忙着酿酒,仓房关一天,我就没打扰你。你是不知道,我打发常喜媳妇去后院老田家借几只大鹅,田家老太太都不乐意了。说她家没小子帮咱们押运就是不成啊。借不上光。你看看,那些帮忙押运小子家的亲属都借光。”

    老田婆子,秀花知道,一直前后院住着。

    她以前没来闺女家的时候,听说那老太太心善,没少帮着闺女家浇菜地。关系要是不好,也不能想吃大鹅去借大鹅。

    而田家几位儿子大了,三十岁上下了,孙子呢还太小,属于全是青黄不接的年纪就没人入选左家押运队。

    白玉兰望着老娘:“您听听,咱家好心好意的事儿,还莫名其妙的得罪了平日里和咱家交好的人家。”

    秀花瞪眼。

    是,她酿酒的时候,最烦别人打扰。

    她那一手活太精细。

    岁数又大了,没人和她说话,有时候都拿东忘西的。

    更不用说制酒上了木甑时,要看蜡烛记时辰,更需要一心一意。

    可是,她即便再不耐烦,她闺女也应该去吴家院子找她去。以免现在好事变成被人臭讲究。

    她要是在,非得给那几家占便宜没够的娘们几句难听话。

    秀花问白玉兰:“说,都有哪几家小子的老娘给个好脸开染坊了?”

    白玉兰将买的极为多的几家说了出来。

    秀花记在心。

    其实心里有点儿难为。因为比方说,这里面有就铁子的老娘。

    她听德子说了,铁子被野牛顶伤了,一路上很能干,啥活都抢着,很有眼力见儿。这样的孩子,她总不能一口铁齿直接下令,下回不用了吧,谁让铁子摊上那样的老娘呢。

    所以说,秀花认为这种招数治标不治本。

    正巧这时,小稻和小豆挺着肚子进屋了,那对儿小姐俩还在说着,也不知道爹他们啥时候回来,咋还没斗完牛呢。

    秀花瞄眼俩孙女的肚子。即便有棉袄挡着不太明显,但是也好几个月了,月份越来越大。

    酿酒的活计,其实很辛苦。往后订单还都是高度酒居多,酿的过程,味道很难闻。

    也不知小娃娃们在他们娘的肚子里受不受得住。反正甜水前两天跑到酿酒坊里,迈着熏陶陶的两条小短腿划着圈儿出来了。就像是被熏迷糊了似的。

    而咱家有神仙水这种谁也抢不走的秘方,完全可以雇用许多信得过的人干活,不必要让小稻和小豆再这么辛苦。

    那么……

    秀花盯着俩孙女,嘴上确实对女儿说话,问道:“给你五叔家的礼,准备出来没?”

    “那必须的呀”,说起这个,白玉兰倒是没有舍不得,大女婿带回来的几样,她基本上都给左里正准备出一份了。

    一些染色不好的细布,也扯出能做三身衣裳的布料。牛肉干,奶块,粗盐,茶叶沫子,马奶酒装了一壶,除了碎米基本上都准备出一些。

    给左里正家准备的礼,基本上照着给朱家、罗家两位亲家那么准备的。一点儿没抠门。

    秀花扒拉扒拉,布料、茶叶沫子等全部没拿,留着过年再送。要不然一口气送过去,过年还要花钱。

    她只将马奶酒给了小稻:“抱着。”又将奶砖奶块给了小豆,自己拎着几斤粗盐粒:“跟我走。”

    白玉兰一愣:“娘,你干啥去。”

    “你别管我了,你痛快的,赶紧炖大鹅,他们快回来了。”

    小麦呢?甜水呢。

    算了,先不管那俩人了。

    ……

    左里正家。

    左里正小儿媳在屋里炕上做绣活呢,听见大门响,一看是秀花,好像还抱着东西,急忙趿拉鞋下炕。

    “婶子,您来啦。”嗓门那叫一个豁亮。

    秀花点点头:“啊,找你公爹说点儿事。”

    秀花很怀疑,她和左里正之间暗戳戳的关系,就是眼前这位嚷出去的。村头的大黄狗都能听见她来了。

    左里正的小儿媳立马通报:“爹啊,我婶子来了,您快点儿。”又主动告诉秀花,昨晚大伙一起吃饭,她公爹喝的有点儿多。

    左里正倒是淡定的出现:“有事儿吧。”

    “你咋知道?”

    “你无事不登我这门。”咱俩那关系,谁跟谁啊。

    秀花微微一笑。

    小稻、小豆眼观鼻鼻观心:“……”

    秀花也就没那些无用的套话,直接开口道:“我想给这俩孩子找点儿活,开个小卖铺,挣个买肉钱。”

    秀花找左里正,是想让他去镇上备个案。现在朝廷跟人打架,挣商税都要挣红眼了,不打声招呼不行。让左里正帮忙申请一下十里八村开小杂货铺的事儿。

    毕竟咱家这是要固定下来干了,不是拎着鸡蛋筐走哪卖哪,更不是货郎上门。日子一久,如若没去上面打声招呼,咱家这大家大业的犯不上被人背后讲究。咱家可是有科举的,往后要爱惜羽毛、重视名声。

    办这点儿小事儿呢,用不着几位孙女婿出面,咱家的人情要使唤在刀刃上。里正这官,最适合帮忙给出面。

    左里正没问为啥,稍稍想了想就明白了:“开杂货铺行,我明儿就去办,我和撇子一起走,你知会撇子一声。”

    昨日,左里正在看到卖酒队伍没有空车回来时,他就寻思过,朱兴德带回的那些差价货物非常好,但卖这家,不卖那家,容易得罪人。

    穷怕了啊,本性没有大奸大恶,却都爱占小便宜。占到小便宜才能节省过日子。

    左里正想的深,他怕日子一久,明明是好事,有些人却不一定领情。甚至押运队伍常走常帮忙带东西,人家还有可能认为这是应当应分的。

    这不嘛,秀花也在说这个:

    “我家酒卖到府城、哒哒城、县里,这仨地方都能给带些差价货物。比镇上那些小贩便宜就是了。与其白帮忙,不如就摆在明面上,咱家就开小卖铺,你想买啥就来买,别托我们家白给捎东西。反正咱家开铺子指定不心黑,不信就去镇上县里比比价。再着,咱这十里八村,人数加一起挺多的,买个蜡烛黄纸都费劲儿。早我就发现这点了。正好让这俩孙女肚子大时,坐那看铺子。”

    左里正目前只关心一点:“那这回带的呢。”

    秀花很干脆道:“这回也限量。”她已打算好,给押运小子家的好处不能无边无际。比方说一家子二十口人,半年能吃多少粗盐,她要算一算。算完就给那些斤数的原价。再要多买,按照小卖铺的售价卖。惯得臭毛病,还帮亲属买。咋不都买回去,拎镇上批发挣钱呢。

    过后要是有人敢说她家德子说话不算数,她就出来骂街,她来顶起说话不算数的帽子。

    就在这时,左里正的小儿媳大嗓门又传来了。

    “婶子,你快出去看。”

    “咋的啦?”

    “南面来了你亲家。”这是在说罗婆子来了,从青柳村赶了过来。

    “北面你女婿、你孙女婿们也回来啦。艾玛,各个骑头大老牛!”

    果然,罗婆子正和小麦说话呢。

    只不过小麦见到罗婆子就哇的一声吐了。

    罗峻熙骑在牛上看见媳妇吐了,差点儿从牛身上一头栽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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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家都带金手指介绍:
左家无子,只生仨闺女。
惹得十里八村笑话:“看着吧,将来连扛事儿的都没有,让早些年不过继,该!”
村里人却不知,左家三位女婿那是有金手指的。
大女婿重生归来,别说扛事儿啦,能背着老丈人爬山溜达玩。
二女婿出意外,醒来得一带小池子的空间,喝了那水,好像能变白。就是不知猎户变白能干啥。
小女婿考完童生考秀才,每每考中,就会吸引一大型猛兽。吓的他能跑出残影来。
要说金手指都在女婿们身上,将来变心可咋整。
左家女儿们:不怕,他们不会用,离了我们就是一个死字。
多年后,左老汉感叹:啥叫金手指?其实就是牢牢抱成团。能抱团,好好过日子,你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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