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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倾情一诺     女华佗种田记txt下载     女华佗种田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这礼太重

    “不是!”程景初转身从书架的暗格里取出一个桃花花纹的木盒子,转身递给了安玉善,“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安玉善不解地接过盒子问道。

    “打开看看!”

    安玉善看了一眼程景初,然后低头打开了木盒子,里面是几张文书似的纸,还有一些面额不知道多少的银票。

    打开其中一张看了看,竟然是程家在山下村的这所宅院的房契,奇怪的是,房主的名字竟是她。

    将木盒子放在桌子上,每一张文书安玉善都打开看了一下,里面还有紧挨着自家农田的五十亩土地和附近几座小山的地契,还有程家几个下人的卖身死契以及三千两的银票。

    最令安玉善觉得惊讶的是,这些文书上主人的名字都是她的,而且笔迹和她一模一样,可她从未签过这些文书。

    “你这是什么意思?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诈骗的?”安玉善扬了扬手中的几张文书。

    如果换个人说不定看到这些东西会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可她就算是缺钱,也不会白要别人家的东西,再说这还是程景初瞒着她并模仿她的笔迹做的假文书。

    他胆子也太大了,这些东西她可不能要,花钱她会自己挣得。

    “你这些东西太贵重,还是自己收好吧!”安玉善将文书又重新叠好放进了木盒子里递给他。

    “东西是你的,自然应该是你收着,文书你要是觉得不放心,可以让南叔再陪你办一次。这些不过是作为朋友送你的一份小礼物,难道它们会比我的命还重!你的救命之恩我会另报的!”程景初不容拒绝地将木盒子推回安玉善的怀里。

    “我救你,并不是让你回报什么的,而是因为我是个大夫,你又是我安家的恩人之孙,再说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如果你真的拿我当朋友,这些东西就收回去,我真的不能收!”安玉善也是很坚决。

    “你不只是我的朋友!”程景初看着她别有深意地说道,无论相隔多远,日后他们还会再见的,“这些东西在县衙已经备案,主人便是你,就算你把木盒子留下,它们依旧属于你,该怎么处置也是你说了算!”

    面对此刻略显霸道的程景初,安玉善皱了皱眉头,从来不知道他做事连后路也不给别人留。

    两个人僵持了有一会儿,最后还是安玉善妥协了,“那好吧,东西我收下,谢谢你!”

    程景初这个人偶尔还有些阴晴不定,好聚好散,安玉善想着还是别得罪他了,否则还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呢。

    安玉善没有坚持“拒绝”让程景初的脸色变得更好一些,没有人知道前路会经历什么,但他希望与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缘分不会就此斩断。

    安家人听说程景初一行人要离开山下村可能再也不回来的时候,大家互相之间都有些舍不得。

    为此,安清贤还特意把家人聚在一起做了顿丰盛的饭菜给程景初他们饯行。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临别宴这天,惠王和惠王妃也大驾光临安家的小院。

    苏瑾儿与安家的人也算熟悉了些,这次她带了贴身的青莺和青璃两个人,而且见安家人热闹的准备待会儿的宴席,也好奇地要凑上来帮忙。

    作为世家嫡女,女工针织厨艺都会有所涉猎的,不过苏瑾儿常年病重,刺绣手艺不错,厨艺却是一窍不通的。

    “王妃,这可使不得,您去玉善的西屋坐着吧,这些粗活我们来做就行!”见苏瑾儿要帮忙摘菜,尹云娘赶紧拦住她。

    就算苏瑾儿和安玉善关系亲如姐妹,那她也是堂堂的王妃,当朝皇帝的儿媳妇,还是贵客,怎么能让她干活呢。

    “伯母,上次我就说过,叫我瑾儿就好。您要是一直拿我当外人和客人,我会难过的!”说着苏瑾儿就露出了哀怨的神色。

    她很想和安玉善的家人走得更近些,因为在这个山下的农家小院里,她感受到了浓浓的亲情。

    “瑾儿姐姐,没想到你也会撒娇,呵呵!娘,瑾儿姐姐这么温柔漂亮,您就当多一个女儿好了。”安玉若帮腔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瞎胡说什么!王妃,您千万别和这孩子一般见识!”尹云娘可不是顺杆子往上爬的人,一时半会儿她还越不过去身份这道坎。

    苏瑾儿也没有强求,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安玉善那样不在意门第身份,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安玉冉那样豪爽洒脱的性格,一切还要慢慢来。

    另一边,程家的马车已经都整装好了,就等着明日一早出发离开此地。

    此刻,书房内,程景初与惠王赵琛毅相对而坐,两个人脸上都有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的身体还没有大好,何必急着这时候离开,京城那边有我的人暗中照顾,你可以放心的!”赵琛毅缓缓站了起来。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能见到眼前之人,因为安玉善续命过了神气,很多事情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虽有些让他始料未及,但都朝着好的方向前进,这是他最感激的。

    “我的身体只要好好调养便不会有什么大事,等了这么久,我已经有些等不及了,那些人逍遥法外愚弄世人这么多年,该是算账的时候了!”程景初语气阴冷如冰。

    为人子女者明知生母饱受煎熬,他怎么可能一直安心在此地呆下去,努力活着不就是为了有这么一天吗!

    “你可知道,在别人眼中你已经死了,此次就算你回去,也未必能如愿归家,再说那些人根基深厚,即便凭着你我二人现在的实力,想要斗垮他们也非一朝一夕便成的,甚至会功亏一篑。景初,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先忍,谋定而后动,形势才会对咱们有力!”

    “我明白!”( )

第七十七章:医馆开业

    明月清辉,风送香来,转眼程景初离开山下村已经有十天了,而峰州百姓不但迎来了团圆的中秋佳节,也迎来了便民医馆的开业。

    赵琛毅为了早日让医馆开业,除了四处让人找大夫之外,就是买下几座相连的宅院进行了盖建和修葺。

    同时,他还在峰州府城买下几千亩相连的土地,根据安玉善提供的图纸进行盖建更加完善的医馆。

    早些时日,便民医馆要开业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三州,而且赵琛毅还特意让人把药价和诊金做成小木牌挂在医馆进门处的大标示牌上,百姓们能一目了然地看到。

    “这告示上说的是真是假?看个病真的有那么便宜?”百姓们都不敢相信告示上所写,太平年月看病都难,更别说是亡国之下医家凋零的乱世了。

    “是不是真的,待会儿咱们去医馆看看,听说今天小神医全天都在呢。”安玉善神医之名如今已是人尽皆知,今天有多半的病人都是冲着她去的。

    “是吗?走,咱们去瞧瞧!”心里是千万个不相信,但依然挡不住大家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就在峰州府城内较为整洁也是最宽的一条街中间有一座没有大门的宅院,外围的院墙还被拆开了大半,可以更方便马车进入,这里就是便民医馆的入口。

    此刻,医馆里已经站满了人,有的是为惠王来捧场的,有的是真心来看病的,有的是想一睹小神医的风采,好在有官兵维持秩序,倒也并不杂乱。

    “大家排好队取号,去女医馆看病的在左边拿号,给孩子看病的在中间拿号,其他病人往右边来。”医馆大堂处有几个身穿同款式白色衣衫的学徒大声地说道。

    “劳驾问一下,小神医今天在哪里坐诊?”有冲着安玉善神医之名来的病人着急地问道。

    “小神医今日坐诊儿童馆,明日是女医馆,后天是综合馆!”学徒高声解释道。

    现在便民医馆主要就分三部分:女医馆、儿童馆和综合馆,待到真正的便民医馆盖好,惠王再打算详细划分分馆。

    “太好了,我儿子正病的严重,麻烦给我一个儿童馆的号!”问话的汉子激动地说道。

    负责登记的学徒问了病人的姓名,然后递给了他一个写着号码的小木牌,上面有便民医馆特别的标志。

    此刻儿童馆内也是人满为患,而且大半都是孩子,简直比外边还热闹。

    现在每个分馆都有除了安玉善之外的三个医术很不错的大夫,而且这些大夫的医德事先都经过赵琛毅的调查,在百姓与富人之间他们能做到一视同仁。

    今天是四位大夫坐诊儿童馆,而且有个学徒负责叫号,谁也不知道自己要看的大夫是哪个。

    “二十号进东厢房左边!”等到进入东厢房的病人拿着药方喜滋滋地出来时,学徒紧接着喊道。

    “我……我是二十号!”牛大抱着脸色难受的儿子和妻子一起慌忙站了起来,这院子里到处都有凳子,刚才他们和其他人一起等在外边。

    进入东厢房之后左右两边各有一个竹帘挡着,牛大妻子掀开了左边的帘子,让抱着儿子的丈夫进来。

    “您……您是小神医!”牛大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先把孩子放在床榻上!”安玉善给牛大的儿子把把脉,“这两天孩子都吃什么了?”

    “也没什么,昨天早上还好好的,中午柱子出去玩,回来就说肚子不舒服,到了晚上就嚷着肚子疼,说是中午吃了野果子。我以为孩子忍忍就没事了,谁知今天早上昏过去一次,把我们都吓坏了。”牛大妻子赶紧回想一下说道。

    安玉善拿银针在牛大儿子的手指头上轻轻扎了一下,很快银针有些微微变色,“那野果子应该有毒,要是昨天及时催吐就好了。不过好在毒性不大,我给他扎两针,你们再去拿点解毒的药草,回家多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一听说儿子中了毒,牛大夫妻两个吓了一跳,好在没事!

    “小神医,这诊金是多少?”外边标示牌上并没有写明安玉善的诊金。

    “五文钱!”安玉善伸出一只葱嫩的玉手摇摇笑着说道。

    “啊?”牛大夫妻两个愣住了,这小神医的诊金也太便宜了!

    有些不敢相信地付了诊金,牛大抱着儿子又去医馆大堂旁边的药铺里抓药。

    这便民医馆的药铺也分为两部分,左边是各式药材,而右边是各种瓶瓶盒盒的药丸,相比较来说,药丸价格会更贵一些。

    牛大这种穷苦老百姓不用想他选择的也是左边,虽然药丸药效更快,可能省一些便省一些。

    他将安玉善给他儿子开的药方递给了左边抓药的伙计,很快,伙计就利索地把药材给他包好了。

    “您的药好了,一天一包,三碗水煎成一碗喝,请拿好!”伙计笑容亲和地把三包药材递给牛大,“一共是三文钱!”

    “多……多少?”不止牛大愣了,周围等着抓药的也傻眼了,三文钱,也太便宜了!

    “您没听错,您这药方的药按照咱们医馆的药价就是三文钱,麻烦您拿好,还有人后边排队等着呢!”伙计礼貌地说道。

    “这便民医馆真是实惠,惠王是真为咱们老百姓着想!”每一个看完病拿完药的人都十分感叹地说道。

    虽然没人愿意常常来医馆,但能有一家大夫医术高、诊金低、药价低的医馆,可不就是他们的福气嘛!

    开业仅仅一天,便民医馆就得到了百姓们一致的交口称赞,也把医馆坐诊的大夫忙得够呛。

    而便民医馆也以它独特的风格以及惠民、利民的仁义之举在大晋朝传扬开来,惠王在广大百姓们心中的好感地位也直线上升。

    “不错,这小子总算是有点儿长进了!”收到峰州秘报的元武帝坐在龙案之后,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

第七十八章:许云嫁妆

    “菊花黄,黄种强;菊花香,黄种康;九月九,饮菊酒,人共菊花醉重阳。”这是安玉善以前曾听过的流传在民间的一首歌谣。

    在天怀大陆,人们也是要过重阳节的,而且因佛家讲究“九九归一”,信佛之人都特别看重这个节日,有些地方的百姓也会把重阳佳节当成一个很隆重的节日来过。

    虽然这里的重阳节不讲求登高望远和插茱萸,但却有赏菊、饮菊花酒的习俗。

    不过,对于峰州及其附近的穷苦百姓们来说,山里开的野甘菊因为安孟两家合开的药酒坊而成为了他们养家糊口的“宝贝”。

    一入秋,好多人就拿着背篓竹筐进了山,有的还是一家老小齐上阵,他们不打猎、不砍柴,进山为的就是把开遍山间的野甘菊采来,然后卖给峰州新开的安氏药酒坊。

    品质好的甘菊一斤能卖十文钱,相当于一斤糠米黑面的价格,而这年月出外给人上工,一个壮劳力拿的月钱也只有五六百文。

    相比之下,百姓们更愿意进山去采甘菊,这可是无本又大赚的买卖。

    当然,药酒坊这样也不吃亏,虽收百姓的甘菊价格高些,但菊花药酒卖到帝京和京城的价格更高昂。

    现在有些富贵人家已经少不了这种延年益寿又滋味足的药酒,银子对他们来说从来不是问题。

    当然在峰州热闹的除了收甘菊的药酒坊,还有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便民医馆,另外还有一个地方也是客似云来,那就是峰州府城新开的山鱼绣坊。

    曾经山鱼绣坊的名气那在峰州绣品圈里是最响的,虽中间多了几番令人唏嘘感叹的波折,如今山鱼绣坊重开名气更胜从前。

    再加上,一个月后便是山鱼绣坊大小姐许云与玉麟绣阁大少爷木屹然的婚事,为此绣娘们特意赶制了一批婚庆绣品,听说极为出彩华美。

    “许夫人,外边传闻可是真的?”如今的安玉璇已经是随了夫姓的许夫人,上次在惠王府她也趁机结交了不少峰州府城的贵妇千金们,眼前问话的便是峰州胡通判的夫人。

    “胡夫人,什么传闻?”安玉璇一时没明白过来。

    “怎么?你还不知道!”胡夫人笑了,“外边都说山鱼绣坊大小姐的嫁妆与众不同,精美异常,别说是峰州就是附近几州也是独一份。许夫人,你可别瞒我,我女儿明年春上就出嫁了,如果你有好的绣品,可要拿出来。”

    “原来是这事,绣品是有的,至于好不好还是客人说了算。别的绣样您现在就可以看,只是这嫁妆的绣样还要再过一段时间,胡夫人,真是对不起了!”安玉璇让人把店里最新的绣样都拿给胡夫人看。

    因为这个传闻找安玉璇打探消息的不止一个,她都给委婉地挡了回去。

    而到了给许云添妆这天,惠王妃亲自让贴身婢女送了一套价值连城的金玉头面给许云,可是在峰州炸开了锅,原本没动静的一些人也都让自己的夫人、女儿或儿媳妇拿着添妆礼进了许家的门。

    来者是客,不管熟不熟悉、认不认识,许诚和安玉璇都热情接待。

    等到那些女子们进入许云厢房之后,眼睛都亮了,来之前都想着许家落魄了,许云的嫁妆一定很寒酸,没想到一屋子华丽漂亮的衣服锦被晃花了她们的眼。

    “这一套龙凤呈翔的大红金线锦被一定要费不少功夫吧,得花多少银子呀?”有女客看在眼里都快拔不出来了。

    这时,许云却笑着解释,那锦被上刺绣所用的根本不是高价的金线,而是木家用普通的棉线加上特殊的技艺染织而成,过段时间便会在绣坊售卖。

    至于这锦被上的绣样,是她用飞鱼绣技亲自绣好的,而且她成婚之后,山鱼绣坊也会出售同样的被套,买回家只要套在被子上即可。

    很多来添妆的女客见许云已经有几个嫁妆箱子都用红布封起来了,峰州嫁女习俗中添妆时是不准看新娘子封起来的嫁妆箱子的。

    一般来说,箱子封的越早表示里面的嫁妆越贵重,也表示娘家人对新娘子越看重。

    好多人好奇的不行,都想知道这箱子里面的嫁妆到底是什么。

    好日子转眼便到了,虽然初冬的天有些微凉,但是大喜之日里总是热火朝天的。

    喇叭吹,锣鼓响,高头大马俊新郎;红嫁衣,细罗帐,娇娇羞羞美新娘,亲朋好友闹一场。

    后来安玉善听人说,木家的喜宴十分热闹,而根据敬州婚俗新娘晒嫁妆的时候,许云那些根据她画的图样绣成的衣被之物瞬间便成了全场焦点,更成为后来很多人家娶媳嫁女首选绣样。

    第二天,许云敬茶的时候,又将安玉善给她添妆的养生丸送给了木家老夫人,成功地获得了长辈的喜欢。

    一时间,不但木许两家的新奇绣品成为人们争相购买的东西,就是那养生丸也成为很多人家求而不得的良药。

    “爷爷,我想进医馆当学徒!”这天,安齐全找到安清贤说道。

    “怎么突然想去医馆做学徒?”在安清贤看来,便民医馆的大夫肯定医术也不错,但怎么也比不上跟着仙医学习的安玉善。

    “我想多接触一些病人,玉善妹妹说过,只有通过诊治病人积累经验,才能不断精进自己的医术,我也学了这么久,一些小病小痛也是会治的,整天窝在大山里,什么时候医术才能提高呢!”随着自己学习的越多,安齐全内心关于医术的想法就在不断发生变化,他觉得不能为了学习医术而一直困在这小小的天地里。

    再说,现在山下村村民有个小病自己都能治了,附近的百姓也渐渐习惯去便民医馆看病,他们几个只能拿山里的小动物练手,有点儿掂量不出自己的医术究竟有几斤几两。

    “你把这想法告诉玉善了吗?”安清贤又问道。

    安齐全点点头,说道:“已经说了,她同意了,还说齐杰他们也可以去医馆做学徒,反正她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医馆给别人看病。”( )

第七十九章:圣旨来了

    安清贤左思右想之后,最终也同意了安齐全的请求。

    不过进便民医馆首先要参加馆内考试,还要医馆馆长考验其品德,再经由惠王同意,才能进去。

    安家几个学医的男儿并没有因为安玉善或者与惠王府的关系而走后门,他们全都经过了考试和馆长认同,才进入了便民医馆做学徒。

    就在安齐全、安齐杰几人正式进入便民医馆这天,惠王府接到了京城快马而来的一道嘉奖圣旨。

    圣旨到的时候,安玉善正在女医馆里给人诊病,然后苏瑾儿派青璃来接她进王府。

    “青璃,瑾儿姐姐这么着急让我进王府有什么事情吗?”如果不是十分要急的事情,苏瑾儿是不可能这时候叫她过去的。

    “玉善姑娘,刚才王爷和王妃接到了皇上的圣旨,上面特意提到让您即刻进京给小皇孙治病。”来之前,苏瑾儿就交代青璃要将此事透漏给安玉善知道。

    “小皇孙病了不是有太医院的太医吗?再说这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的,就算我到了京城,也耽误了小皇孙的救治呀!”安玉善觉得元武帝此举有些舍近求远,实非明智之举。

    “姑娘您不知道,这位小皇孙乃是当朝皇后所出的第三子英王的幼子,深受皇后喜爱,不过这小皇孙自小便有心痛的毛病,太医院的太医也没治好他。”青璃解释道。

    虽然那小皇孙的病是旧疾,但牵扯到皇家人,再小的事情也是大事,何况还是皇孙。

    到了王府之后,青璃直接带着安玉善去找苏瑾儿。

    两个人见面之后,苏瑾儿把她拉入内室,不许旁人打扰。

    “玉善妹妹,事情紧急,你仔细听好我交代的话。这次皇上下旨宣你进京治病怕没有那么单纯,你一定要万事小心。记住,到了京城谁都不要轻信,进了宫更是谁都不要信,尤其是皇后,千万千万不要被她的外表蒙蔽。”

    如果不是圣旨上让安玉善由惠王派兵即刻启程护送到京城,苏瑾儿也不会没头没尾地就对安玉善说这些将她自己和惠王也置于危险之地的事情。

    而这有些大逆不道的话足以见她对安玉善的信任和坦诚,即便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青莺、青璃她也没说过。

    从在来的路上青璃说了圣旨的事情,安玉善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此刻听苏瑾儿这样交代,她觉得事情似乎更严重,有一种前途未卜的忧患。

    本来传旨太监是让安玉善今日就进京,但惠王将时间拖延到明日早上,也就是说安玉善只剩下半天一夜的时间来打理进京的事情。

    此事来得太突然,让所有人都有些始料未及,等到安玉善从王府回到山下村的时候,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这时间太紧急了,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呀!”尹云娘急得团团转。

    她自然不放心小女儿进京,可皇上都下旨宣召了,就连惠王都没能力阻止更别说她一个农家妇人了。

    “皇上担心小皇孙的病,难道就不担心惠王妃的病吗!明知道小妹正在为王妃治病还这时候宣她去京城,傻子都觉得有问题,小妹,我跟你一起去!”不得不说,这时候安玉冉脑子转的飞快,话也说的直接。

    “我的小祖宗,你就别跟着瞎掺合了,在王府惹了祸还不够,你还打算去京城惹祸吗,你有几个脑袋!”尹云娘生气地拿手指了指安玉冉。

    不过,安玉冉的话还是引起在场的安清贤、安子洵的沉思,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安玉善没有儿女情长地跟家人花时间道别,她反而拿了文房四宝去了隔壁已经在她名下的程家宅子,将自己关在程景初曾经的书房内,不许任何人打扰,连晚饭都没有吃。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魂穿异世的普通人,医术再高也抵挡不住千军万马,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古代,她想护住自己和家人并没有那么容易。

    “木槿,去把我三姐叫进来!”一直到晚上子时的时候,书房里才传来安玉善略显疲惫的声音。

    安家人今夜自然无心睡眠,尹云娘忙着给安玉善准备衣物,安玉璇、许诚也从府城回来了。

    很快,安玉若就进了书房,她看到亮着灯的书案上安玉善刚写的墨迹还没干。

    “小妹,你怎么一直呆在这里不回家?娘她都快急哭了!”想到明天早上安玉善就要去那么远的京城,安玉若就很舍不得,更别说一直把安玉善看得极重的尹云娘了。

    “三姐,我待会儿再去劝娘。你坐下,我有事要拜托你!”安玉善语气很是郑重。

    “小妹,你说,什么事?”安玉若也郑重起来。

    “三姐,咱们家属你最机灵,这个时候我最放心把事情托付给你!”安玉善信任至极的话语让安玉若挺了挺胸脯,使劲点点头。

    无论接下来安玉善要说什么事情,她不要命的也要完成。

    “这两本是我今天下午刚默写出来的医书,这本是有关针灸的,这本是有关外科手术的,还有这一本里是五十张药酒和五十张药丸的秘方,你记住我走后一定要把它们藏好,先不要告诉任何人。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我此去出了事……”

    “小妹,你会出什么事情?既然京城有危险,那你就别去了!”

    “三姐,我说了是‘万一’,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了,根本不会有什么事情,我很快就会从京城回来的。总之,你记住照我说的去做,还有你应该很清楚,有了这些秘方无论是孟家还是那位远房堂伯都会护着安家。一旦需要动用这些秘方,绝对不要对外说是我事先给你的,要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这样才能护住你自己,明白吗?”

    安玉若是聪明的,安玉善的意思她已经完全明白,而等到她从书房出去之后,安玉善想了一下又写了一封厚厚的信。

    安玉善起身回到自家的时候,初冬的山风吹得她打了一个寒颤,京城之行无法躲避,但她要为自家人都想好后路。

    只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安玉善怎么都没有想到,她那个“万一”竟然还没出峰州地界便出现了。

    这件事情到底该从哪一刻开始说起呢——( )

第八十章:半路被劫

    安玉善还记得自己离开山下村的那个清晨,峰州变得有些阴冷,天微亮便飘起一个个白色的雪粒子,打在人的脸上凉凉的。

    派来护卫她的惠王府兵马整齐地排列成两队,气势威严,侍卫腰间的佩刀虽未出鞘依旧让人能感觉到蚀骨的寒意。

    娘亲、伯娘、婶娘、姐姐们还有紫草那些丫鬟全都落泪了,而她脸上始终挂着笑。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明明不是生离死别,宠爱她的家人们却还是难舍难分。

    相比较家里的女人们,安家的男人们就表现得很正常,或许是此行由安子洵和他送给自己的下人陪同前往,让人放心不少。

    小堂叔和堂哥们还跟她开玩笑,让她回来的时候带些京城的好玩意儿。

    最终,她还是坐上了马车放下了车帘,耳边传来自家娘亲那压抑不舍的声音,让她离家的愁绪又添了一层。

    后来,队伍行驶到府城外的官道上,惠王夫妇也特意来送行,因为天冷,安玉善拒绝他们要远送一段路程的好意,让苏瑾儿早点儿回去。

    马车足足走了三天才走到峰州通往京城的边界——一个略有些荒凉的偏僻小镇外,坐在马车上的安玉善掀开挡风车帘,远远的她看到了峰州的界碑。

    “姑娘,过了界碑咱们就真正离开峰州了!”木槿正开心地说这话的时候,马车猛地一停,赶车的安正神色紧绷起来。

    “保护好姑娘,别让她出马车!”马车是本家机关师傅做出来的,选用了最坚固的木材,而且车上还有机关能御敌。

    也就转瞬间的事情,喊杀声便震天地四面响起,先是迎面冲进来一伙长相凶恶的山匪,接着又出来两拨蒙面黑衣人,巧的就像是事先排练好一样。

    “你们是什么人?!”惠王府的侍卫将安玉善的马车保护在中间,领头的侍卫总兵大喝道。

    “哈哈哈,爷是要你们命的人,今天运气真不错,还有人帮助爷,看来你们得罪的人不少!”山匪头子狂妄地大笑说道,手里明晃晃的大刀泛着血腥味。

    “安正,带着玉善冲出去!”安子洵只是很轻蔑地看了一眼那些山匪和黑衣人,真正令他紧张的不是这些人,而是这四周还暗藏着难缠的武功高手。

    不管今日这些人出现的目的是什么,安玉善都不可以有任何事情,哪怕是他要付出性命。

    “想走,可没那么简单,兄弟们,给我杀!”土匪头子一声令下,几十号膀大腰圆的悍匪提着刀剑就朝着安玉善一行人冲了过来。

    安玉善经历过手枪抵在脑门和子弹划过面颊的凶险,所以面对这样突发的危险状况她并没有慌乱,而是摸了摸她身上那些防身的毒药,同时将银针巧妙地隐藏在袖子里。

    经过一段时间惨烈的厮杀,两边都有伤亡,而此时蛰伏许久的高手从天而降,他们各个出手狠辣,全是冲着马车里的安玉善而来。

    杀戮的气息越来越紧张,安玉善这一方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正在众人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道比闪电还要快的影子轻巧而又稳当地落在安玉善的马车上方。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气流不但把马车顶震碎了,还把马车里身怀武功的木槿和腊梅伤的连吐两口血,而没有内力的安玉善华丽丽地昏了过去,无论是毒药还是银针,根本就没给她出手的机会。

    等到她再次有清醒意识的时候,就是此刻,躺在一间陌生的竹屋里,床边站着一个水灵灵的和她年纪差不多的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

    “你……你是谁?”安玉善的嗓子有些沙哑,全身没劲儿,只觉得饿得很,像是好几天没吃饭一样。

    “你醒了,太好了,我刚煮的野菜粥,很香呢!”小姑娘答非所问兴高采烈地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粥。

    看到食物,安玉善更饿了,可她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我喂你!”

    小姑娘很会照顾人,她把安玉善扶起来,然后一口一口喂她喝粥,怕她烫着,还小心翼翼地吹吹勺中的粥,然后再给她喝。

    安玉善一连喝了三碗粥才作罢,她实在是太饿了。

    “我叫安玉善,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哪儿?”安玉善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盖任何东西,但她还是觉得有些热。

    在她语气柔和地问眼前小姑娘话的时候,也趁机给自己把了一下脉,一切正常,只是有些虚弱。

    “我叫简儿,这里是坤月谷,是疯爷爷把你带回来的,他说你是小神医,能治好宁婆婆的病。”性格单纯的简儿看着安玉善又是怀疑又是希冀,“你真的能治好宁婆婆吗?”

    坤月谷?安玉善从未听人提起过,而这什么疯爷爷请大夫的“方式”真有些不敢恭维。

    唉,也不知道安子洵和安正、木槿他们都怎么样了,家里人知道自己还没出峰州就被人半路劫走,一定很担心,她娘肯定会哭的肝肠寸断。

    思绪有些烦乱的安玉善在简儿的搀扶下走出竹屋外,入目的绿意葱茏给她一种扑面而来的异世之感,明明该是寒冷的冬季,这里却给她温暖如春的感觉。

    抬头打量一下,自己前方是一汪碧绿色的小湖泊,倒映着对面高山的雄伟影子和岸边五彩缤纷的野花,蝴蝶翩翩起舞飞在花丛和湖泊之间,留下美丽的身影。

    自己身后是一幢凹形建筑的二层小竹楼,刚才她就呆在一层左侧的房间里。

    竹楼小院里还种着新鲜的蔬菜和小麦,养着几只兔子和野鸡,两棵湖边青柳中间拴着一根麻绳,上面晒着衣服和动物毛皮拼接而成的小毯子。

    阳光暖暖地照耀着这片略显宁静祥和的地方,颇有些世外桃源之地的感觉,但安玉善无心多欣赏美景,她必须想办法赶紧离开这里。

    “简儿,其他人呢?”安玉善往前走了几步问道。

    “宁婆婆在屋里躺着,疯爷爷……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简儿指了指竹楼中间的房子说道。

    “那你先扶我过去!”眼前这个叫简儿的姑娘看起来不谙世事单纯的很,有些话待会儿问也可以。

    简儿点点头,扶着安玉善进了中间的房子。

    里面的光线略有些昏暗,安玉善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瘦弱嶙峋地躺在竹床上,如果不是她胸口微微的起伏,还以为躺在那里的是个死人。

    安玉善走近之后给床上的老人认真地诊脉,她的脉象和她的面容一样暮气沉沉没有生气。

    “宁婆婆会死吗?”简儿有些紧张地睁着她那双小鹿般清亮的眼睛问道。

    安玉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人就都会死的,尤其是人至暮年还得了那么多的老年病,能撑到现在也是奇迹,即便调养的好,最多活个二三年。

    “暂时不会!”有她这个真才实学的小神医在,阎王爷一时半刻也要不了床上之人的性命,“不过我现在身体虚弱,不适宜给这位婆婆针灸,等到我身上有些力气再施针,现在把这瓶子里的药丸喂她吃一颗,以后每天都要吃。”安玉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简儿。

    “你真好!”简儿笑颜如花地接过小瓷瓶赶紧倒出一颗喂给宁婆婆,心里对安玉善更是感激。

    疯爷爷把她从外边带进谷里,她不但不生气,还给宁婆婆治病,真是个大好人。

    此时的安玉善哪知道她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如果知道,她早就开始骂人了!

    安玉善又躺回竹屋休息,晚饭的时候简儿给她炖了一只小野鸡,味道虽有些淡,不过饿极的安玉善还是吃了不少,而她也一直没见到简儿口中的疯爷爷。

    事实上,不止这一天她没有看到,往后的很多天她都没有见到。

    第二天一大早,恢复些力气的安玉善就问简儿出谷的路在哪儿,不管怎样,她要先送消息到谷外让人知道她还活着。

    没想到简儿支支吾吾不知道怎样说的样子,而且还一脸歉意地看向她。

    “简儿,怎么了?你是不是不知道出谷的方向?”安玉善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简儿看了她一眼,抿着唇,点点头。

    安玉善无奈一叹,满怀希望地问道:“那宁婆婆知道吗?”

    简儿又摇摇头,宁婆婆比她呆在坤月谷的时间还长,已经有近四十年没有出去过了。

    “那疯爷爷呢?”强烈的挫败感让安玉善又叹了一口气。

    这次简儿倒是点头了,可很快又摇了摇头。

    安玉善以为她是担心自己不给宁婆婆治病,马上解释说:“简儿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给宁婆婆治病,只是我突然来到这里,我家人会很担心的,我必须要让他们知道我此刻安然无事,否则我在这里也不会安心的。”

    “对不起,我……我不是不想帮你,只是宁婆婆说过,坤月谷被疯爷爷用阵法锁住了所有出口,只有他知道怎样到谷外,可是疯爷爷疯了好多年了,第一次清醒的时候,他把我带进来陪宁婆婆,这一次清醒的时候,他把你带了进来!”说完这些,简儿赶紧低下头,她怕看到安玉善生气的面容。

    虽然她和安玉善相处的时间很短,但谷里除了宁婆婆和疯爷爷再也没其他人,现在进了一个同龄人,让她好奇、兴奋和激动之外,还产生了怜悯、愧疚和同病相怜的复杂感情。

    没有简儿想象中的愤怒,安玉善只是脑袋空白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还是淡定的。

    阵法?她觉得简儿说的太玄幻了,她是个大夫,她是相信科学的,不过自己都能借尸还魂,似乎一切又在可接受范围内。

    “那你说的疯爷爷在哪儿?他现在应该是清醒的吧?”安玉善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自从把你带进谷里之后,他看到宁婆婆身体不好又疯了,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清醒。”听得出,简儿也有些失望。

    “那他上次什么时候清醒的?”

    “十年前!”

    安玉善真想两眼一翻昏过去,这时间也太长了吧。

    不过,倍受打击之后,安玉善很快振作精神,要走出这里还是只能靠自己。

    接下来的两三天,她一边调养自己的身体,一边给宁婆婆施针治病,好在这谷里也有药草,竹楼里也有晾晒的地方。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安玉善估摸着宁婆婆会醒,就先准备了一些干粮,让简儿留下照顾宁婆婆,她则去找出路。

    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有十里山路,安玉善悲催地发现,她竟然在原地打转。

    不信邪的继续走,还绑上了布条当标记,结果走来走去累得气喘吁吁,她还是站在高处便能看到竹楼。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到了晚上繁星满天的时候,安玉善双腿都快走肿了,出去的路还没找到,只剩下懊丧感。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很快,简儿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当她看到累得躺在地上的安玉善时,摇摇头说,“你别费力气了,宁婆婆走了四十年都没走出去。”

    面对简儿的“打击”,安玉善只剩下苦笑,她可不想在这里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太婆。

    老天爷重新给了她一次生命,也不是让她浪费在这里的,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快走出去。

    重整旗鼓的安玉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直到一个月后,面对永远无法穿过去的树林,她不得不选择放弃。

    十次失败之后的坚持可能会带来希望,百次、千次的尝试依旧原地打转,或许证明她的方法是不对的。

    简儿口中的疯爷爷还没有出现,宁婆婆也已经恢复了意识,她们都在劝安玉善放弃,或许这次疯爷爷清醒的时间会变短,耐心等耐会有机会出去的。

    机会从来不是平白无故便有的,在安玉善看来,简儿和宁婆婆都想出去看看外边的世界,但这次机会她们都没有抓住,还让疯爷爷把自己抓进了谷里。

    所以,她要自己创造机会出去,首先她要找到好多天不见踪影的疯爷爷,无论他是真疯还是假疯,都要问出有关阵法的相关消息。

    其次,她要读完竹楼二层那三间房屋里有关奇门遁甲的所有书籍,这样即便从疯爷爷嘴里什么都问不出,说不定她也能找到破解之法。

    比起急躁中又有着章法的安玉善,已经习惯了坤月谷的宁婆婆和简儿对出去都没抱希望,因为就算疯爷爷清醒了,他也不会让她们离开的。

    坤月谷四季如春,景色几乎没什么变化,在这里呆着就像时间被禁锢了一样,好在宽广的天幕会黑白交替,日月星辰也不会缺席。

    有了书籍相伴的安玉善觉得在谷里的日子好过了一些,她开始试图让自己平静和忍耐下来。

    而在第二个月的月末,她终于看到了疯疯癫癫的疯爷爷。

    看着那个在小湖上欢快地像个孩子一样飞来飞去的身影,安玉善最初的愤怒与不甘突然又升腾起来,但很快又变得平静。

    这段时间她时常在想,如果当初疯爷爷没把她在那种情况下抓走,那么她的命运又该如何呢?是当场殒命还是安全到了京城?如果到了京城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想到有可能疯爷爷歪打正着救了她的命,对于他的怨恨安玉善便减少许多,可被困在这里也非她所愿。

    终于,疯爷爷安静下来,十分警惕地看向安玉善,似乎她是个外来侵入者。

    而简儿紧紧地牵着她的手,用温柔青嫩的语气像哄小孩一样告诉疯爷爷,安玉善是她的妹妹,不会伤害他。

    疯爷爷似是听懂了简儿的话,脸色温和了些,但他眸中依旧狂乱,看起来就不像个正常人。

    安玉善冲简儿使了个眼色,这两个月从简儿和宁婆婆嘴里,她已经知道很多有关疯爷爷的事情,也知道现在只有简儿和宁婆婆能让他放松戒心。

    “疯爷爷,我妹妹今天要做非常好吃的烤鸡,你想不想吃?”简儿诱哄着疯爷爷说道。

    疯爷爷先是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嘴巴一咧笑着点点头。

    论武力值,再来三个安玉善也不是疯爷爷的对手,所以安玉善决定智取。

    她烤了一只香味浓郁的小野鸡,而且不着痕迹地在上面撒了让人昏睡的药物,那是她在附近发现的药草自己炮制而成的。

    “疯爷爷,烤鸡好了,你吃吧!”安玉善没敢轻举妄动,让简儿递给一直离她们远远站着的疯爷爷。

    或许是真饿了,也可能是馋的,总之,疯爷爷拿起整只鸡胡乱而疯狂地啃了起来。

    在昏睡药物发作之后,疯爷爷摇摇晃晃地站不稳,最后终于倒了下去。

    “玉善,疯爷爷不会有事吧?”简儿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安玉善做出来的药这样厉害。

    “没事,睡到明天就会醒!”不过据宁婆婆说,疯爷爷轻功极高而且内力超强,为以防万一,安玉善还是给他补了一针,然后才把手放在他的手腕上诊脉。

    简儿一直专注地看着安玉善的脸色,发现她诊脉之后,皱了皱眉头。

    “怎么样?”简儿问道。

    “不太好,脉象错乱,时强时弱,内部肝脏因郁结而受创严重,但因为有内力护着,倒也不至于出什么大问题,只是他精神状况不好,即便配合药物和针灸的治疗,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安玉善缓缓站了起来,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疯爷爷。

    也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老天爷的奇迹,没有大夫给他诊治,两个月前他竟然能清醒过来。

    听简儿说,疯爷爷是看到宁婆婆突然倒下便开始癫狂,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半个月后才带着昏迷不醒的安玉善回来,接着又疯了。

    “玉善妹妹,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现在有个商量的人,简儿不觉得孤单了。

    “先给两位老人治病吧!不过,也不能一直让疯爷爷昏睡着,你有办法让他听话乖乖让我治病吗?”两个小姑娘、一个病弱的老婆婆想制服武功高强的疯老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眼前的疯爷爷动不动就几个月不见人影。

    “我没有,不过宁婆婆有,只要宁婆婆对疯爷爷笑,疯爷爷就会很听话!”简儿点着头赶紧说道。

    “可是……”安玉善没有把话说完。

    这两个月她从单纯的简儿嘴里套取了很多宁婆婆和疯爷爷之间的事情,尤其是两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还有这坤月谷的由来。

    在曾经无数孤寂的日子里,宁婆婆常常对简儿说,眼前的这片地方叫坤月谷,不知是几千年前还是几百年前,有一位酷爱奇门遁甲之术的老人找到了这里,并从山外带来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教他一身所学。

    等到老人死后,他的徒弟会再找一个孤儿当徒弟,依旧日日年年住在坤月谷,直到他也死了,徒弟再去找徒弟,循环往复。

    疯爷爷也是个孤儿,年少时的他聪颖俊雅,文武兼修,是个很让女子心动的少年郎君。

    十六岁贪玩出山遇到了跟着家人回乡省亲的大家闺秀宁婆婆,而且英雄救美博得了佳人欢心,那时两个人也过了一段郎情妾意的美好日子。

    当疯爷爷回坤月谷告诉他师父要娶山下女子为妻时,疯爷爷的师父勃然大怒,训斥他忘了本门规矩,坤月谷的人是不准成亲生子的,一生所学只许找个根骨品行不错的孤儿传下去。

    但情根深种的疯爷爷心有不甘,还要废去武功,永远不回坤月谷,气得他师父重新换了阵法,想将他困在谷里。

    没想到疯爷爷对于破解阵法很有天赋,不到三天就又出去了。

    可他再见到宁婆婆的时候,竟是在宁婆婆出嫁的当天,深觉被心爱之人背叛的疯爷爷不但把新娘抢了,还把要来阻止自己的宁婆婆的父亲打了一掌,结果他愤怒之下手劲过大,失手把人给打死了。

    杀父之仇如鲠在喉,即便彼此深爱,哪怕当初她出嫁那日已经决定自尽殉情,宁婆婆也无法原谅疯爷爷。

    知道此事的疯爷爷的师父也被他气死了,从那之后,宁婆婆和疯爷爷就没有离开过坤月谷,彼此折磨着过了这么多年。

    现在要让宁婆婆对疯爷爷温言笑对,安玉善觉得有些难,刚才一看到疯爷爷的身影,宁婆婆硬是让简儿扶着进了屋,还把门给紧紧关上,明显是不想见他。

    “玉善妹妹,你别担心,宁婆婆她会同意的。”曾经宁婆婆就用这种方法想要从疯爷爷那里套取出去的办法,可疯了的疯爷爷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现在却能用这种办法让他乖乖接受安玉善的治疗。

    果然,当简儿和安玉善把此事告诉宁婆婆之后,宁婆婆并没有犹豫。

    “我出不出去已经没什么意义,可是不能再让你们两个孩子跟着浪费大好时光,不过玉善,婆婆要让你发誓,如果你们出谷,你一定要善待简儿,不能让她被人欺负。”宁婆婆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简儿,两个人相依为命住在这谷里,她早就把简儿当成自己的亲孙女。

    “婆婆,我发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把简儿当成我亲姐姐一样照顾,如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不超生!”就算宁婆婆不说,就算没有这誓言,安玉善也喜欢善良、单纯又很照顾她的简儿。

    没想到,简儿也跪下发誓,“我简儿也发誓,无论何时都会把玉善当成亲妹妹一样照顾,如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不超生!”

    “好,好,两个好孩子!”宁婆婆弯腰扶起安玉善和简儿,现在她身体依旧很虚弱,也知道自己这幅身子拖不了太长的时间,“那老家伙在哪儿?”

    等到疯爷爷醒过来的时候,还躺在地上,不过他一睁眼就看到宁婆婆淡淡的笑容,自己也跟着笑起来,觉得满心欢悦,似乎只为这一个笑容,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从这天之后,安玉善除了给宁婆婆和疯爷爷诊病,就是带着简儿去谷里采药,同时还要好好照料院子里的菜地和小麦,那可是他们四人的口粮来源。

    最开始,安玉善想着最多也就半年她治疗疯爷爷便会有成效,谁知春去秋来三载轮回,穷尽她一生所学,尝试了千百种方法,疯爷爷的神智还是没有清醒,而宁婆婆也即将走到她生命的尽头。

    站在依旧清澈的湖边,安玉善的身上早已经褪去初到坤月谷的焦躁,时间与孤寂还有对亲人的思念已经将她打磨的更加内敛沉稳,没人再能从她熠熠闪光犹如星辰的眸子里看到她在想什么。

    曾经身姿略微瘦小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即便穿着破旧似野蛮人的衣服,也掩盖不住她周身的风华。

    同样成长为明媚少女的简儿就静静地站在安玉善的身后,有些心疼地看着她。

    三年来,安玉善虽表面平静,但骨子里却像发疯一样地看那些二楼的书册,现在拿出任何一本她都能倒背如流,但最后还是失败了,她们依旧找不到出去的方法。

    “玉善妹妹,宁婆婆还能活多久?”最终还是简儿打破了沉默。

    “也就这两天了!”安玉善淡淡地说道。

    这三年来宁婆婆对她们很关爱,她像一位真正慈爱的长辈那样,竭尽全力帮助她们能让疯爷爷变好。

    就在这天晚上,宁婆婆单独留下了疯爷爷说话,或许是回光返照,她的精神看起来出奇的好。

    安玉善和简儿在夜色中坐在湖边仰望满天星空,她们听不清屋内的两个老人在说些什么,或许是曾经的恩怨,或许是死前最后的救赎,也或许是回忆那段改变他们命运的美好相恋。

    次日清晨,同往常一样,安玉善比简儿早起了半个时辰,一打开房门,她就看到疯爷爷像石雕一样蹲在湖边那块简儿用来洗衣服的大石头上。

    看到安玉善出现,疯爷爷动了动,然后缓缓站起来,走向她,“你跟我来!”

    还没等安玉善反应过来,疯爷爷像一阵没有预兆的飓风把她刮了起来,然后在山林间跳跃,最后到了她走了千百次也没有走出去的那片树林。

    “我只带你走一遍,你记清楚了!”疯爷爷不由分说地拽着安玉善走进树林里,他的步伐刻意放慢了些,以便安玉善能记住。

    如果是三年前,安玉善一定不明白疯爷爷此刻杂乱的脚步,可苦心研读了三年坤月谷里那些奇门遁甲的书册,她能轻易地理解并牢记。

    一刻钟的时间都不到,安玉善就在疯爷爷的带领下走出了树林,然后又被他带了进来。

    “疯爷爷,你好了?”现在安玉善可以确定,疯爷爷神智已经清醒了。

    “丫头,跪下!”疯爷爷用一种锐利的眼光看向安玉善,“我虽然有辱师门,但却不能任由师父和祖师爷他们传承下来的东西在这世间消失,那些书册你已经熟读,现在我就收你为徒。”

    接着,没有给安玉善拒绝的机会,疯爷爷拿手按着她的肩膀强迫她跪了下来,而安玉善不敢挣扎,因为疯爷爷双掌忽然热的吓人,似乎有一股强大的气流正缓缓流进她的身体里,支撑不住的她最后倒了下来。

    再醒来时,安玉善已经躺在自己的竹床上,简儿有些紧张慌乱地守着她。

    “玉善妹妹,你没事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简儿问道。

    “疯爷爷呢?”安玉善撑着头疼的脑袋半坐起身。

    “疯爷爷在宁婆婆屋里,他把我赶了出来,还说等你醒来,让咱们赶紧离开坤月谷,以后都不要再回来,而且,而且疯爷爷的头发全白了,人像是一下子老了二十岁!”简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醒过来的时候就没找到安玉善和疯爷爷,而宁婆婆就剩下一口气了。

    安玉善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勉强撑着身子跑到宁婆婆的屋前,推开门之后,就看到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和谐甜笑地依偎在一起,可整间屋子却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随后跑来的简儿看到这一幕,似乎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放声大哭起来。

    安玉善以为自己不会哭,可她的脸上早已经是泪痕,三年的朝夕相处,他们早就亲如一家人。

    安玉善和简儿将两位老人合葬在湖边的柳树下,将二楼的书册全都整理好放进竹楼后的墓室里,也许坤月谷她们不会再来了,但这些珍贵的书册她们却不忍心付之一炬。

    收拾些简单的行囊,给埋葬在湖边的疯爷爷和宁婆婆磕了三个头,两个人起身离开。

    安玉善牵着简儿的手让她跟着自己的步伐往前走,而想到身后是自己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简儿极为不舍,又转念一想,终于踏出谷外,她又兴奋激动得连脚步都有些颤抖了。

    走出了树林,穿过山坡、小河,安玉善仔细地寻找着人类的痕迹,终于在快入夜的时候,两个人找到了一条通往山下的小路。

    “我们是终于出来了吗?”谷里谷外仿佛两个世界,一个四季如春,温暖异常,而另一个阴沉密布,寒风凛冽,简儿一时有些不适应。

    “简儿,你把衣服都穿上,下山咱们找个地方买两件厚衣服!”眺望远方山顶还有很厚的积雪,安玉善想着现在可能是冬季。

    两个人不敢耽误时间,晚上山里会有野兽出没,她们点燃了火把,匆匆往山下而去。

    半夜的时候,住在仙女山山脚下的高猎户正和妻子万氏夜不能寐地照顾着生病的小女儿,突然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相公,有人在外边!”万氏正拿热巾给小女儿敷着额头。

    “没有呀,是风吹得吧!”高猎户竖起耳朵听了听,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不过,紧接着敲门的声音更大了些,还听到一个婉转柔和的女子声音:“打扰了,夜深寒凉,可否请好心人收留我们一晚?”

    “谁呀?”高猎户起身走到了门边。

    他胆子并不小,不过自家住在偏僻的山脚下,平时很少有人经过这里,更别说是深更半夜有女子出没了,心中不免有些疑虑,现在外边可不太平。

    “主人家,我们姐妹迷路了,还请行个方便!”高猎户听到门外又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显得沉稳有力,又略带一丝撩人,他忍不住就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有些狼狈的少女,年纪看起来不大,十三四岁的样子,面如皎月,眸似星辰,让高猎户一愣,难道这是仙女山上的仙女下凡了,可看她们的衣着又不像。

    “两位姑娘快请进!”一打开门强劲的风就吹进来,想起屋内病重的小女儿,高猎户赶紧让她们进来,又快速地关上门。

    这两位姑娘便是下山之后的安玉善和简儿,她们还以为今夜无地落脚,没想到山下会有一个茅草屋,屋子里还亮着灯光。

    “两位姑娘是打哪里来?难道你们也是附近的猎户家的女儿?”万氏走出来见安玉善和简儿穿着兽皮缝制的外衣,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们是从峰州来的,不小心在这里迷了路,还请大哥大嫂能好心收留一晚,明日清晨一早我们就走!”还有两三个时辰天就快亮了,安玉善决定早上再出发。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安心在这里呆着,我家也没什么能招待你们的,我先给你们烧点热水喝。”万氏热情地笑了一下说道。

    “多谢大嫂!”简儿笑着说道。

    “两位姑娘不必客气,这下山的路白天都不好走,更别说是晚上了。正好,明日清晨我要带着小女儿去镇上看病,你们就跟着我一起去吧,这片儿我还比较熟悉!”高猎户也热情地笑着说道。

    “你女儿生病了?实不相瞒,我略懂医术,不如先让我看看!”人家好心收留自己,自然要回报一二。

    “姑娘是大夫?”高猎户和万氏都惊喜地看向安玉善。

    “我妹妹医术高着呢!”简儿颇有些自豪地说道。

    高猎户和万氏赶紧领安玉善和简儿去看自己的小女儿,安玉善见屋内的床上并排躺了三个孩子,两个小男孩正睡得沉,而一旁的小女孩满脸潮红。

    快速地诊了脉,安玉善拿了一颗在坤月谷制的退烧丹给小女孩服下,又给她扎了两针。

    “烧一会儿就能退,比起吃药你们应该给孩子补补,她有些营养不良,蔬菜和肉类都要多吃。”安玉善起身说道。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高猎户和万氏差点喜极而泣。

    万氏去厨房烧热水的时候,高猎户见小女儿脸上的红潮已经神奇般地退了下去,小脸上没了痛苦之色,很快就睡着了。

    从高猎户的嘴里,安玉善得知现在是大晋朝元武四十七年的初春,新年刚刚过去才两天,此地是大神山脉的仙女山下,再走十里山路便是旸州大平镇。

    至于旸州离峰州和大晋朝的京城有多远,高猎户并不知道,他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只有六十里外的旸州府城。

    天一亮,安玉善和简儿就跟着高猎户去了大平镇,而一路上简儿看什么都是好奇的,安玉善却归心似箭,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山下村。

    大平镇还没有安玉善家外的半里镇大,而且因为今天是大年初三,镇上越发的冷清。

    别看安玉善呆在深山谷里三年了,可她此时并不缺银子。

    还记得那天她离开山下村的时候,尹云娘特意在她中衣里面封了一个贴身的布兜,里面装了十张一百两的银票,那还是当初程景初给她的一部分。

    不仅如此,尹云娘还往她的荷包里放了不少的碎银子,这些银票、银两如今都好好地在她身上放着,所以她并不担心自己和简儿在外边的生活没着落,就是回家也有银子。

    可站在大平镇的街道上,看着本就少还都关门的店铺,她就是有钱也花不出去。

    还好,高猎户对大平镇很熟悉,带着她们找到一家成衣铺掌柜的家里,买了两套御寒的衣物,之后又找到镇上有驴车的车夫,让他把安玉善二人送到府城。

    “两位姑娘别担心,驴六爷是好人,一定会把你们送到府城的。”高猎户很感激安玉善救了自己的女儿,因此对她们的事情也办得很尽心。

    “高大哥,谢谢你!”安玉善和简儿真诚道谢,安玉善还把万氏借给她们穿的衣服还给他。

    等到安玉善和简儿的身影在大平镇街上连影子都看不到的时候,高猎户才抱着妻子的衣服转身回家。

    当万氏打算将自己唯一好点的外衣叠好放进丈夫为她做的木箱子里时,却从衣服里“啪嗒”掉出两个小银锭,每一个都足有十两重。

    “相公,你看……”万氏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这肯定是那两个姑娘放的,她们真是好人!”高猎户也是感慨至极。

    有了这些银子就可以给三个孩子添点衣服,再多买些粮食回来了。

    驴车晃晃悠悠的走得并不快,他们刚进城没多久,城门就关了。

    在驴六爷的指引下,安玉善低调地选择了一间小客栈,第二天又去成衣铺买了几件男装。

    她和简儿两个妙龄少女出门,不应该太引人注目,为了不显眼,安玉善甚至在两个人的绝美容貌上动了手脚,然后才雇了一辆马车,边打听边往峰州方向而去。

    坐在干净舒适的马车上,简儿久久不能平静心情,在坤月谷的时候,她对外边的世界充满了向往和无限的想象,等到自己真的见到了,那感觉又是不同的。

    “小弟,咱们这是往你家乡的方向去吗?”简儿不时地撩开车帘看着外边还有些荒凉萧瑟的春景,连这些都让她觉得新奇有趣。

    “对!以后我的家便是你的家,我的家人便是你的家人,咱们回家!”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回家的这一刻,安玉善激动过后是淡淡的欢悦和发自心底的平静。

    三年未见,她的家人还好吗?瑾儿姐姐又如何了呢?程景初知不知道她失踪了呢?安氏本家的人在她不见后又是如何对待自己家人的呢?

    一切的一切对于此时的安玉善来说都是待解的谜团,但不管怎样,这一世无论她走到何方走得有多远,有一个地方一定会是她魂牵梦绕割舍不下的,那就是——家。

    你们都还好吗?我就要回来了!安玉善在心底深处动情地呐喊着!( )

第八十一章:相逢不识

    马车在蜿蜒曲折又泥泞难走的路上行了有十天,终于在元宵佳节的前一天到了余州城外的丰贤镇,过了余州府城八十里外便是砾州,而穿过砾州再赶两日的路程便是峰州了。

    只是,安玉善一行人到了丰贤镇却再也无法前行,因为此刻余州府城内北朝皇室遗孤自立为王正与大晋朝的官兵对持着。

    “两位公子,前面过不去了,镇外有大军驻扎,这个地方乱的很,咱们还是退出去,等到太平了再来。”前去打探消息的车夫满头大汗地回来说道,“前两日余州刚经过一场大战,现在大晋朝的伤兵都在丰贤镇上,小的还打听到这里的水也被人下了毒,再不走,咱们也得死在这里。”

    进入丰贤镇之前,安玉善就已经得知这里不太平,只是她要回峰州就必须要经过余州,回家的路她是一刻也不想再等。

    “小弟,咱们怎么办?”这一路上简儿都听安玉善的安排,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此刻,丰贤镇大街上到处都是慌乱的百姓和大晋朝的兵士,这里也算是驻扎在余州城外的大晋朝士兵的补给站,所以各式店铺里也十分热闹。

    不过,因为早上有人喝了镇外河里的水中毒身亡,所以现在此地饮水也出了问题,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很多百姓已经携家带口准备离开这里。

    “简儿姐,你怕吗?”安玉善凑近简儿低声问道。

    “我不怕,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简儿笑着说道。

    “那好,我们先在丰贤镇找个地方住下来,先看看形势再做决定!”安玉善想了一下说道。

    简儿点点头,而车夫知道她们的决定之后很无奈,打算等她们找到住的地方,这趟生意自己就不做了。

    安玉善也不难为他,正巧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还有空房间,她付了车钱、房钱,这才和简儿进了客房,让伙计给她们端一些饭菜上来。

    “这位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饭菜可能要等一会儿了!”现在退房的客人很多,好不容易这样的情况下还有客人要住下来,店小二自然希望留下二人。

    “小二,怎么回事?你们这里可是镇上最大的客栈,不会没有东西吃吧?”安玉善不解地问道。

    “客官,不是这样的!唉,实不相瞒,想必您也知道丰贤镇上的水被人下了毒,真没想到那恶人心肠这么歹毒的连水井都不放过,现在掌柜的正派人去附近的山上拉泉水,所以会晚些。”店小二很抱歉地看着安玉善说道,又恐怕她生气,言语中还有些怯意。

    “原来是这样!小二,你能不能先端一碗有毒的井水给我!”安玉善此刻没什么政治立场,她只想赶快回家,而且在她看来,使用下毒这种手段连百姓的命也不放过,实非光明磊落之徒。

    她是北朝旧民不假,但此刻在余州城里那些妄想复国的北朝旧部们,试图以全城百姓的性命威胁大晋朝的官兵不许进攻,让她十分不喜。

    “客官,您要毒水干什么?”店小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别管那么多,去端来就是,我保证不会害人的!”安玉善笑了。

    赶了这么久的路,她还真有些饿了,总不能再傻等下去吧。

    店小二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遵照她的吩咐端来一碗看起来十分干净的井水,然后摇着头退了出去。

    客房的门关上之后,安玉善掏出银针试了一下,果然银针变黑了。

    “这人太坏了!”一路走来,简儿看到的越多越觉得外边的世界并没有她原先想象的那么美好。

    尤其是靠近正在发生战乱的余州,她越觉得坤月谷的平静与宁和比外面好太多了,就连那无边无际的孤寂也变得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的确是挺坏的!”安玉善想着这毒今天早上肯定害了不少人。

    “玉善妹妹,你可有法子解?”简儿充满期望地看向安玉善。

    “有!”她可是医毒双绝的怪老头教出来的得意门生,这些中药炼制的毒药她灵敏的鼻子闻一闻,便能猜出几分来。

    安玉善从包袱里取出一小瓶药水,往水里滴了一小滴,再拿银针试的时候,毒性已经没有了。

    “呵呵,还是玉善妹妹你最厉害,这些毒对你来说真是不堪一击!”三年来,简儿对于安玉善的崇拜早就累积的比山还高。

    “别太崇拜我,我只是个传说!”心情变好的安玉善开起了玩笑。

    很快,店小二又被安玉善叫进了房间,然后让他把那碗他刚才端进来的水再倒进井里,再让厨房的大师傅用井水里的水做饭就行了。

    “客官,刚才小的已经说过了,这水是有毒的!”看眼前这两位小公子也不像是故意找事的,难道是一心寻死的?店小二整个人都迷糊了。

    “小二,这水没毒了,已经解了,不信你看!”简儿调皮地拿银针在碗里试了试,银针没有任何反应。

    “客官,这……”店小二是知道银针能试毒的。

    “小二,照我说的去做,你要是不放心,待会儿做好饭菜,只让我们吃就是!”安玉善挥手说道。

    “客官,这毒您真的解了?”店小二半信半疑起来。

    “真的解了,你把这碗水倒进水井里,井水里的毒便会解掉,然后再让解毒之后的水倒进有毒的水里,那有毒的水也会变得没毒,去办吧!”安玉善笑着说道。

    “客官,您……您到底是谁?”店小二再看那碗水就觉得十分地神奇。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赶紧给井水解毒,给我们做顿饭吃!”安玉善不想和店小二多费口舌。

    “是,客官,小的这就去!”店小二也是个聪明的,他小心翼翼地端着水到了客栈后院倒进去,之后又舀了一碗端去医馆让医馆的大夫用银针又试了一下,最后终于确定水里的毒解了。

    安玉善和简儿都以为再看到店小二的时候,她们的饭菜就会好了,结果随着惴惴不安店小二进来的是两个身穿铠甲的卫士。

    而其中一个安玉善还很熟悉,竟然是程景初的贴身护卫萧林,他怎么在这里?

    “你就是解了水毒的那位小公子?”萧林并没有认出改变易容的安玉善,三年多未见,两个人都变了许多。

    安玉善点点头,抬眼打量着萧林,他比三年前看起来多了几分凌厉和冷酷。

    “请小公子跟我们去一趟大营,我家少将军要见您!”萧林公式化又客气地看着安玉善说道,不过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

    他家少将军?不会是程景初吧?可是来之前,安玉善听逃亡的百姓们说,与余州城内的兵对持的少将军姓季。

    “你们要干什么?”简儿有些紧张,她觉得眼前的人带着杀气,而且有点儿来者不善的意思。

    “两位别害怕,我家少将军只是想感谢你们解了水毒,不会对你们怎样的!”萧林觉得眼前这两个瘦弱的少年有些特别,他们的眸子太明亮了,与他们身上的衣着和面容都有些不太相称。

    这时候的丰贤镇说不定也已经混进了外来的奸细,所以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要查探清楚。

    “好,我们跟你走!”安玉善拍拍简儿的手,让她别紧张,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熟人,她还想从萧林嘴里打探一些消息呢。

    只是,从客栈出来之后,安玉善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萧林带她们走进了一条暗巷,然后突然转身带着冷意说道:“两位,对不起了!”

    “你想做什么?打晕我们?”安玉善脸上也有了冷意,这个萧林,几年不见,本事倒是见涨的快,“我们虽然是北朝人,但不是什么奸细,你们没必要如此紧张!”

    萧林没想到在他眼中瘦弱平凡的少年眼光会这样毒辣,竟然一下子就看穿他想要做什么。

    “很抱歉,那我也不能冒险!也请小公子放心,只要你们老老实实,我也不会伤害你们。”萧林保证道。

    “我能相信你吗?”安玉善斜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看在他以前带自己经常去悬璧山后山的份上,这会儿早就让他动弹不得了。

    “能信!”萧林点头说道。

    “那就走吧,我能信你,你也能放心信我!”安玉善定定地看向萧林。

    萧林认真地看着她有一小会儿,脑中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最后答应不打晕她们,但要给二人眼睛上蒙上黑布。

    “随你吧!”安玉善对于萧林如此的小心也能理解些,毕竟现在两军对阵,她也没表明身份,防着她是应该的。

    蒙上黑布之后,萧林和另一名侍卫夹带着二人飞跃屋脊,很快便到了镇上一个十分偏僻的宅院。

    领着二人进了一个房间,拿下黑布适应光线之后,安玉善看到房内床上躺着一个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男子。

    “你不是会解毒吗?就麻烦你给他解毒吧!”如果不是活马当成死马医,萧林也不会带着一个全然不了解的陌生人进来这里,眼前这位可是主帅副将,更是自家主子的左膀右臂。

    安玉善看了一眼萧林,走到了那名男子的床边,先给他诊了脉,又查看了他的伤口,然后惊讶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萧林和简儿都有些紧张不解地看向她。

    “这伤口是谁缝的?”安玉善转头诧异地看向萧林。

    难道自家堂哥也在这里吗?这种缝合伤口的方式与她教给安齐杰几人的很像,而且用的是易溶的羊肠线。要不然就是又有穿越人士来了?

    “是军医缝合的,有问题吗?”萧林反问道。

    “没什么问题,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安玉善淡笑转身,继续给那人诊治,“他中毒已经好多天了,应该是吃了些缓解毒性的东西,所以才坚持到现在,再晚些命就完了。”

    “不错,他之前喝了解毒的药酒,还吃了解毒的药丸,不过毒性猛烈也只是缓了几日性命,小公子,你可有办法救?”萧林有些急切地看向安玉善。

    “能!”看萧林对此人的重视程度,就当还他一个人情好了,安玉善拿出了银针给那人解毒,又给他喝了三滴解毒的药水,“伤口有些化脓了,需要把化脓的腐肉处理掉,重新包扎伤口,不然也会有生命危险。”

    “你的意思是说,他身上的毒解了?”看到安玉善拿出银针,萧林不知为何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似乎这样的情形他之前也看过。

    “没错,毒是解了,不过身体还要仔细调养,药酒温热了再给他喝!”坤月谷三年,安玉善的医术可又精进不少。

    “多谢小公子救命之恩!”萧林的敌意和戒备少了许多。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轻声问道:“萧侍卫,少将军想知道林副将如何了?”

    “回禀少将军,林副将毒已经解了,立即派军医过来给他重新缝合伤口。”萧林说道。

    “是!”门外之人离开了。

    “小公子,请到客房暂歇!”现在林副将还没有醒,萧林还不放心把二人放走,“我这就让人给你们准备一些饭菜!”

    “那就麻烦了!”安玉善并没有急着表明身份。

    三年的时间其实可以改变很多,尤其是现在的萧林变得有些让她不认识了,谁知道人心会走向何方呢!

    安玉善和简儿被人领进这所宅院的东厢房,外边有两个侍卫把守着,安玉善清楚,萧林还没有对她完全放下戒心,外面的侍卫说是保护实则是监视。

    很快,有人端来一桌还算丰盛的饭菜,安玉善也没客气,招呼简儿一同坐下吃了起来。

    到了这天傍晚,太阳刚刚落山,残存的夕阳余晖染红了天际,丰贤镇上空飘着一层淡淡的喜悦,水毒解了,百姓们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等到夜幕渐渐在宽广的天空四散拉扯开来,吃过晚饭的安玉善想要出去走走,但侍卫拦住了她。

    “萧侍卫说了,没有他的命令,你们不准离开!”恪尽职守的门卫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呢?我现在要见他!”好你个萧林,胆子真是肥了,安玉善冷笑一声。

    “无可奉告!”门卫淡淡地说道。

    好心救人还被幽禁在此,而且还是被自己熟悉的人,如果不是耐心够足,安玉善早就怒气冲冲了。

    “告诉萧林,今天的事情我可是记下了!”安玉善转身回了屋子。

    半个时辰后,有人从外边推开了门走了进来,躺在床上假寐的安玉善睁开眼瞧了一下,是萧林。

    “原来大晋朝的人请人治病都是这样请的,真是见识了!”安玉善此刻反而冷静淡定下来。

    萧林似乎没听出安玉善的讽刺一样,略微歉意地说道:“这位小公子,在下此举也是情非得已,还请见谅。我家少将军在客厅,请二位过去!”

    “好,我就见见你家那位少将军!”安玉善起身穿鞋,简儿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两个人往客厅走去。

    踏进客厅之前,安玉善还在猜想这位少将军是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如果是,为什么他不姓程改姓季了呢?

    看到端坐在客厅主位那位身披战甲威严冷峻的男子,安玉善心中有了一半的答案,只是三年而已,她变了,他更是变了。

    在山下村的时候,他还是个大病初愈略显憔悴忧郁的少年,外冷内热像天将山里的深潭一样藏着无人探知的心思。

    如今的他脸上早已经没了病态,眉宇之间的坚毅、沉着和冷酷似乎成了他最坚强的盔甲,没有任何东西能刺破他那颗冷硬如铁的心。

    英俊迷人的五官分明好似鬼斧神工雕刻出来的一般,锋利的眼神看得人心里怯怯的,紧抿的唇显示着它的主人此刻心情并不是特别好。

    说实话,看到程景初的那一瞬间,安玉善心中是有些激动的,不过当她看到程景初看向自己那陌生审视的眼神时,没来由地心中又有了一丝怒气。

    就算三年未见,就算她略微易了容,两个人也相处快两年了,他竟然完全认不出自己。

    此刻的安玉善哪里知道,三年来的经历加上自己当初突然的失踪,让程景初变得更善于隐藏自己的内心。

    事实上,此刻,面对眼前那张陌生而又觉得熟悉的脸,程景初是疑惑的,甚或是藏着他自己都不知的期待,可这种感觉很快就被他压了下来。

    三年来,他在寻找安玉善的过程中失望了太多次,也被人算计了太多次,就算眼前的人真的和安玉善长得有几分相似,他也不会草率地做出决定。

    更何况除了那双眼睛,眼前女扮男装的姑娘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实在无法重合在一起。

    此时的程景初又哪里知道,在坤月谷的三年里,安玉善的气质已经发生了完全的变化,她在思家和绝望中度过了无数的日夜,怎么还和三年前会一样呢。

    “你会医术?”程景初说话的语气里都像夹着冰,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安玉善点了一下头,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她也不知道这不高兴是因为程景初没有认出她,还是因为他的性子变得更加阴郁和不近人情。

    曾经,她多么希望被她看为朋友的程景初能变得阳光一些,可她失踪的这三年,他似乎走进了更加密集的阴影里,让她完全不认识他了。

    这三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心结没解开,反而更多了呢?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快速地打量对方之后都转移开目光,接着安玉善听到程景初那丝毫不带感情的话语:“我会让人带你去镇上的济民医馆,你既然会医术,就代替医馆的大夫坐诊,诊金我会额外给你,不过,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准离开丰贤镇!”

    程景初,不,此时他应该称之为季景初,并没有问安玉善和简儿的名字或者有关她们的任何来历,因为在他看来,很多人说起谎话来就连说谎者本人也会以为是真的。

    别人都不可信,别人嘴里说出口的话也不能信,能让他相信的人并不多。

    程景初的霸道安玉善早就领教过,只不过那时候他对她的霸道带着让人难以察觉的善意和关爱,而如今的霸道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和冷酷。

    虽然他没有说出任何实质性威胁的话,但是安玉善依旧能够感觉出来,如果她带着简儿离开这里,那后果一定很惨,说不定他还真敢杀了她。

    当记忆中的病弱少年变身杀伐果断的男人,安玉善觉得她必须要重新认识眼前的人才行。

    或许刚才还有几许激动想要对程景初表明自己的身份,但看到他眼中的陌生还有他三年来的“成长”,安玉善提起的那口气松掉了。

    或许程景初早就把她从自己的记忆中清除掉了,还是做个陌生人好了。

    “我可以不离开丰贤镇,也可以留在这里给人治病,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既然是陌生人,她付出了就总要有些回报吧。

    季景初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略有不满地看向她,这个人胆子可够大了,当场就要和他讲条件。

    安玉善才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接着说道:“我要尽快到砾州去,如果少将军能尽快破城让我通过,在下感激不尽!”

    程景初依旧没有回答她,不过安玉善就当他的沉默是答应了,她不能一直耗在余州城外,再不济也要让家人先知道她还活着的消息。

    安玉善和简儿被人领出去之后,程景初才站了起来,就在刚才安玉善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与他擦肩而过了,那种明明存在却又没有抓住的憋闷感觉让他本就不好的心情变得更糟了。

    依旧是蒙着眼睛被带了出去,安玉善和简儿被安排在济民医馆的后院厢房,这次程景初还是留下两个侍卫跟着她们。

    “玉善,咱们真的要在这里呆下去吗?”简儿觉得那个冰块似的男人让安玉善心情变差了,虽然安玉善没有表现出来,但她就是能感觉得到。

    “简儿姐,现在只有通过余州才能到峰州,我等不及要回家了。”安玉善并没有告诉简儿她认识程景初,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区别。

    就在这天半夜,有人哐哐敲门,一户农家的儿子从山上跌下来磕破了头,现在血流不止,眼看就不行了。

    “这……这人是不行了,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吧!”现在济民医馆只有一个眼睛不好的老大夫,另外一个较年轻一些的已经被叫去军营充当军医去了。

    “大夫,大夫,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儿子,求求你呀,你要多少钱都行!”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跪下给老大夫磕头,另一个妇人哭得脸都白了。

    “快把病人抬到床上我看看!”安玉善听到响动就起身到了医馆,简儿也跟着她。

    老大夫不敢说什么,这可是季少将军特别安排在此处的大夫,虽然看起来年轻的很,也不知道医术如何,但他却不敢得罪。

    安玉善先给流血不止的病人吃了一颗药丸,又扒开他的头顶,发现上面有个大口子,可以看到里面的血肉,必须要马上进行头皮缝合手术。

    但即便这样也存在很大的冒险,毕竟这里没有手术工具,这时她灵机一动,想起了那位林副将身上的伤口,或许程景初有办法。

    于是,她赶紧叫来看守她的侍卫,对他说道:“你立即去找你们的少将军,就说我需要一套缝合伤口的工具和羊肠线,再为我准备一些棉布和烈酒,快,骑快马去!”

    接着,她又转身看着病人家属——那对农家夫妇说道:“即便这些东西以最快的速度送来,我帮你的儿子缝合了伤口,他也很可能会因为术后感染失去性命,又因为伤口在头部,所以还存在脑部神经受损的现象,换句话说,他也可能变成个傻子,这样你们还要救吗?”

    听到安玉善这样说,那对夫妻泪流满面地跪在她面前,坚定地说道:“求您救救我们的儿子,无论这孩子能不能救活,我们都感激您,就算救活了是个傻子,他也是我们的儿子!”

    “那好,来人,多点几盏灯,再准备热水、布巾,还有给我一把剪刀,我要把这孩子的头发先剪掉一些!”安玉善也不知道要吩咐谁去做这些事情,她只是很急切地说了出来。

    简儿第一个先行动,她问了老大夫厨房在哪儿,然后就去烧热水。

    医馆的伙计也抹了一把惺忪的睡眼,打起精神去准备棉布和烈酒,老大夫则是帮忙点了好几根蜡烛。

    这边一切都准备好之后,那名侍卫还没有带着工具来,安玉善有些着急了,她能等但是病人不能等,虽然有她的银针和药丸在,但情况危险维持不了太久。

    好在,她事先多做了一手准备,让简儿用热水煮了针和线。

    当她聚精会神地用绣花针和普通消毒之后的麻线给那个孩子缝合头皮的时候,去找程景初的侍卫才迟迟归来,而他身后跟着想要一探究竟的萧林。

    医馆内鸦雀无声,静的众人似乎都能听到安玉善在头皮间拉扯麻线的声音,她娴熟镇定的动作那么优雅,就像技艺高超的绣娘在绣一幅世上最美丽的绣品,而围观的人则是头皮都跟着发麻,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这样给病人治伤的。

    萧林进入医馆之后看得更为仔细,而且心内极为震撼,这个世上拿着绣花针在人的皮肤上如此肆意自由穿行的,他此生只见过一个,那人就是治好自己的主子并令其念念不忘的安玉善。

    可他不敢妄下结论,这三年来冒充安玉善的人太多了,她们有的容貌相似,有的也会医术,只是山下村的女神医只有一个,能被自家主子放在心上的也只有一个,看眼前之人的面容是不像的。

    萧林很怕这又是一个阴谋,一个知道他家主子的弱点而特意进行的阴谋,所以他也变得十分谨慎。

    同样的,此刻已经回到营帐之内的季景初还没有入睡,白天见到的那一双眸子让他久久无法入眠,这是三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披衣而起,他坐在了大帐内的椅子上,余州叛乱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必须要尽快结束这里的战争,时间拖得越久,其实对他越不利。

    余州易守难攻,本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那些北朝旧部选择此地做都城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在皇帝面前立了军令状,势要三个月之内攻下余州,剿灭叛党,如今一半时间过去了,他还在城外,并且还差点损失了一位得力副将。

    是他低估了城内叛军的实力,没想到他们会有一位善于下毒的能人异士,不仅如此,听说那人还会奇门遁甲之术,摆下了四门龙虎阵,这也是他久攻不下余州的最重要原因。

    他现在更不怕死了,只是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败而死,更不想在死之前没有见到他想见到的那个人,无论她在哪里,无论她是不是还活着,他都一定要找到她!

    “少将军,萧侍卫回来了!”又过了一个时辰,夜色更深之前,季景初在大帐内听到侍卫的禀告声。

    “让他进来!”萧林主要负责丰贤镇的一切事务,季景初担心镇上又出事。

    很快,萧林进了大帐,行了礼,然后说自己刚从济民医馆回来。

    “是不是那两个人出了什么事情?他们逃跑了?”季景初眼睛眯了起来,透出危险的气息。

    萧林摇摇头,带着一些疑惑地说道:“没有,那位给林副将解毒的小公子还救了一个脑袋磕破的孩子,只不过她使用的方法和属下曾经在峰州看到的很像。”

    “和峰州很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季景初心里一紧地追问道。

    “公子,属下也不敢确定,只是那位小公子给人医病十分沉着熟练,那孩子放在别的大夫手里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此人却敢在人的头皮上动针线,其医术绝非一般大夫可比。”萧林如实说道。

    “现在大晋朝会用针线缝合伤口的大夫早就变多了,有些人技艺出色胆量过人,也是有可能的。”自从峰州的便民医馆开业之后,安玉善曾经教给安家人的医术有些已经广为人知,其中用羊肠线和缝针、持针器缝合伤口更是风靡大小医馆,季景初觉得并没什么特别。

    只是,为何他的心脏还是砰砰的乱跳,他还以为自己的心根本不会乱。

    三年来,无数的难眠之夜他都在自我反问,他怎么可能对一个*岁的孩子有什么特别的心思,即便那时的他也只有十四五岁。

    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说不清楚,或许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或许是救命之恩的感激,或许是彼此没有说破的那份默契与知心,如此多的复杂情感像涓涓细流混进大海一样,最后变成了让他笃定的情爱。

    只是,他确定了自己的心,那人却不见了,像抓不到的风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年来,无论是他,还是安家,还是惠王夫妇,还是那些急需神医的病人,都没有找到她在哪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现在,就在这样静寂的暗夜里,因为一个可能像她的人他在激动,这可能吗?

    不,不可能!因为不是没有人冒充过她,可他就是能一眼笃定那些人不是她,但如果真实的她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他内心的感觉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季景初决定再去确认一下,他有些等不及了,能够轻易牵动他情绪的人到底是谁。

    “萧林,备马!”( )

第八十二章:她还活着

    烛火摇曳,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早春破晓之前的寒风让站在院中的安玉善感觉一阵凉爽。

    这场在极简陋环境下的手术让她累得满头大汗,整个过程中,简儿都在紧张而又用心地担任她的助手工作。

    “玉善,快来洗洗手,然后躺回床上休息一下!”简儿拉着安玉善到了热水盆前,就像她承诺的那样,像个姐姐一样用心地照顾她。

    “简儿姐,我没事,只是好多年没有做这样的手术了,一时有些手生!”头皮缝合手术本就不简单,即便在外人眼中,她的手术动作十分纯熟,但安玉善心里很清楚,她是咬着牙坚持下来的。

    “我还从未见过你拿针给人缝头皮来治病的,要不是我认识你,真要吓晕过去了!”简儿此刻的脸也有些发白,刚才给安玉善帮忙,她同样是咬牙坚持下来的。

    “可是你做的很好,要没有你在我身边帮忙,这场手术不会这么顺利成功的。”安玉善看着简儿赞许地说道,“不过,现在那孩子还有些发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醒来不知道又是什么样子。”

    “这些事情你就别担心了,赶紧去休息!”简儿把她拉进了房间,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安玉善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剩下的就要看那个孩子自己的造化了。

    或许真是累及了,安玉善头一挨床就睡着了,而简儿在她入睡之后,看着她放松的睡颜这才起身。

    只是,她刚把房间的门关上继续往厨房走去的时候,身后一道影子已经推门进入了安玉善所在的房间。

    刚刚入睡的安玉善还没有进入深度睡眠中,再加上她现在感觉更敏锐,几乎是有人刚走进房间她便睁开了眼睛。

    犀利的眼光扫向那朦胧夜色中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身影,刚刚被简儿吹灭的房中烛火又被来人点燃,一直处于戒备状态的安玉善看清来人的容貌,暗中松了一口气。

    她不明白程景初一个少将军此时来她房间干什么,但扫过他阴晴不定的冷淡面容,不知为何,她又变得有些紧张,似乎他那双正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能看穿她的内心一样。

    这个成长之后的男人变得越来越让人觉得危险,目光中透出令人胆寒的威压与惧意,但安玉善却是不怕的,她勇敢而尽量陌生又带些生气地看向他。

    “不知道少将军深夜来访究竟有何要事?我答应你的事情正在办,你答应我的事情可要快点!”她还想快点回家呢。

    “你,到底是谁?”季景初又走近了安玉善一步,仿佛暗夜的君王看着他早就觊觎已久的猎物。

    “一个陌生的过路人!”安玉善回避了他的眼光。

    从在山下村的时候,她就知道程景初眼光有多毒,明明自己两世为人却还能轻易被他看穿心思,好在三年过去了,她也懂得了隐藏。

    “陌生?那你告诉我,你那些缝合技术还有你的医术究竟是从哪里学的?”季景初步步紧逼地又靠近了安玉善。

    “跟我师父学的!”打马虎眼谁不会呀,安玉善对于程景初的追根究底已经有了猜测,故意逗着他。

    “你师父是谁?”季景初每问一句,都要前进一步。

    “我师父是个怪老头,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而且他早就死了。”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既然少将军这么闲,不抓紧时间想出破城之计,那就自己去查,我不是你的犯人,我有权利不回答你的问题!”安玉善已经坐在了床沿,嘴角挂着笑。

    “你急着去砾州做什么?”季景初此刻和安玉善的距离只剩下一臂之遥。

    “回家!”安玉善觉得眼前的程景初快像一座高山压了过来,她猛地站了起来,打算走去窗边,却被他一把抓住纤瘦的手臂,“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到底是谁?”问题又回到了最初。

    “你想让我是谁?还是,你知道我是谁?我是谁,这和你有关系吗?”安玉善脱口而出地问道。

    “当然!”季景初拉近这最后一步,带些邪气地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三年了,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家人的情况?你娘她——”

    再次见到安玉善,季景初从她的容貌上还是无法确定她的真实身份,但是连番的问答,他找到了过去在山下村与她相处时的那种熟悉的感觉。

    不过这最后半句则是最直接的试探,而且很显然奏效了。

    安玉善脸色都有些变了,反手抓着他的胳膊,急问道:“我娘她怎么了?”

    “呵呵呵,你承认了!”季景初猛地抽出手臂将她牢牢抱住,脸上的笑容就像沉默冷硬的石头上开满了鲜花,又像黑暗中撒进了久违的阳光,一下子将他周身包裹的阴霾全都照亮。

    但有些懵的安玉善却立即明白了他的用心,这个家伙三年不见鬼心眼竟然越来越多,像个恶作剧的小孩子一样诈她,而且还该死的成功了。

    “你放开我!”即便三年没见,他们两个还没有熟到一见面就拥抱的程度,古人可没这么热情。

    “你……你是谁?快放开我妹妹!”已经从厨房回来的简儿先是不解房间的灯怎么亮,进来之后就看到一个男子抱着安玉善,她恼怒地出声叱道。

    季景初有些不舍地放开安玉善,不是因为简儿,而是因为他感觉到了怀

    而是因为他感觉到了怀里之人的怒气,见好就收才是上策。

    “我是玉善的朋友,久未相见,一时激动了些!”不苟言笑的季景初又变得彬彬有礼起来。

    他的变脸让安玉善和简儿都愣了一下,而简儿也认出了他,“你是白天那个少将军?”

    “不错,正是!玉善,她是谁?”季景初又看向了安玉善,语气和表情都是淡淡的,没了二人独处时的轻松和随意。

    “她是我结拜金兰的姐妹简儿,程景初,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家人的情况?”安玉善没了耐心,她太想知道了。

    “知道一些!”季景初点了一下头,“你先休息一会儿,然后我再告诉你!”

    “不行,你现在就说,我一刻也等不了,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安玉善着急地说道。

    “可以,不过,这应该不是你真正的容貌吧,我想对着真正的你说话!”季景初干脆在床边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简儿就算再单纯和迟钝也察觉出二人之间有些不一样,看来他们不但认识,还是很熟悉彼此的人,所以她知趣地先退了出去。

    安玉善因为急切也不计较程景初此刻的事多,拿一颗药丸在清水里划开,然后洗净了脸,露出本来的容貌。

    “现在可以说了吧!”安玉善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看着眼前这张比记忆中更加美丽的少女脸庞,此刻正透着莹润的光芒,顾盼生辉的明眸流淌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亲近,秀气的鼻尖上似乎还悬挂着晶亮的水珠,正如清晨花瓣上的朝露,令人忍不住就想触碰。

    这样想,他真得就这样做了,而安玉善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生气,怎么三年不见,她怎么觉得程景初变得有些婆婆妈妈的,而且还喜欢像个登徒子似得毛手毛脚了。

    “程景初!”安玉善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了这三个字。

    季景初即便心里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孟浪,但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很自然地收回手,正经端坐在那里,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刚才说我娘怎么了?”安玉善忙问道。

    “你娘她很好,而且她还给你添了一个弟弟。你的家人都很好,现在安家已经是惠王管辖下最大的药商。”自从安玉善失踪之后,季景初一直让人关注着山下村的情形,而且暗中也让程家的人多照顾安家。

    “弟弟?”这个消息实在太有冲击力了,饶是安玉善想过很多家人的情况,也没想到过这一个。

    “没错,你失踪的这三年,不但有了弟弟,还有了外甥,你大姐也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山鱼绣坊是峰州最大的绣坊,许家这三年来已经被惠王压得再也翻不了身。”此刻简儿不在,季景初面对安玉善的时候嘴角又挂上了淡淡笑意。

    以前两个人在山下村,面对安玉善的时候,他总会吝啬笑容,但在安玉善每一次转身的刹那萧林和勿辰都能看到自家小主子那难得的微笑。

    如今,他因为她而引起的笑容不再默默地绽放在背后。

    久别重逢,失而复得,这些都让季景初变得一时情不自禁起来,即便他已经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忍耐力压抑那汹涌喷薄的激动,但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此时此刻他有多么地开心。

    “你说我家成了药商?”看来这三年自家发生了很大变化,每一个消息都让安玉善觉得那么不可思议。

    季景初点点头,在他接下来的讲述中,安玉善得知三年前她被一名突如其来的高手带走之后,那些要劫杀她的几波人也快速撤退了。

    虽然安子洵和安正他们都受了伤,但并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所有人都在四处找寻她的下落,可一直没消息。

    这三年来,安家人一方面竭尽全力查找安玉善的消息,另一方面在惠王和孟家的关照下,开始将药酒的生意转向药材。

    现在山下村及其周边村落的百姓在安家人的带领下,除了进山采药就是耕种药田,而经过安家人炮制好的药材药效好,价格合理,在大晋朝广受欢迎。

    “你几位堂兄如今在峰州也是小有名气,他们虽没有考取医牌,但已经都是百姓们耳熟能详的安家大夫,你三姐现在已经是安家药酒坊的女掌柜,就连安氏本家的人都不敢小看她。”季景初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安玉善,他一直说,安玉善一直认真地听。

    “没想到我不在的这三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不过只要家人都好就好!”不管他们怎么变始终都是自己的家人。

    而且安玉善发现,曾经在她眼中是闷葫芦的程景初这次再见他竟然话多了起来,和三年前甚或和白天见到的那个他都不一样。

    此时的安玉善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对她说起话就带着轻快语气的男子面对别人时,那就是一块不会说话又刺人的铁板,而一到她面前就变成令人跌破眼镜的“话唠”。

    “三年的确是变了很多!”季景初也有些感慨地说道。

    安玉善看了他一眼,问出了一个她重新见到他就藏在心中的疑问,“你不是姓程吗?怎么又成了季少将军?”

    这个问题季景初并不想现在就告诉安玉善,但心底也有个声音让他不要隐瞒,所以他只是简短地说道:“我二岁的时候被坏人抓走了,是你大爷爷口中的程大侠救了我,并把我带回程家当做亲孙子来养

    亲孙子来养,后来还帮我找到了我的家人。我是大晋朝人,三年前我是回京城找我的家人。”

    “原来是这样,那你现在算是正式归家了?你回家,你家人一定很开心吧!”怪不得他以前身上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感。

    “我的名字已经写在季家的族谱上,不过,我并不开心!”没人真正知道这条回家的路他走的有多么艰辛,也没人能知道他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曾经寂寞的无人诉说,如今那个能让他敞开心扉的人回来了,他似快要渴死的人在极度绝望之中找到了饮水口,一股清泉先入喉,再润心。

    “为什么?”安玉善还是好奇地问出了口。

    从见到程景初现在叫季景初的第一眼,内心深处她对他就有一种好奇感,因为好奇想要探索,因为探索想要亲近,她还是很希望和他成为朋友的。

    三年未见,她生气他没有第一眼就认出她,甚至打算要和他划清界限,但他“知错就改”的迅速还算快,而且时间似乎在陌生与熟悉之间给他们打了一个模糊差。

    她总觉得现在两个人相处起来有着陌生人或者男女之间的尴尬别扭,但很快又有一种让彼此很欣喜的亲昵熟悉,或许这便是久违朋友相见时最真切的感受吧。

    “这个问题留着以后我再告诉你,现在天已经亮了,你也该休息了,我还要赶回军营,待会儿再来看你!”季景初站起了身,现在的他身上更有了力量,困扰他几天的烦躁似乎一瞬间扫空。

    “你不用着急来,我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这里,你现在是少将军,忙完你自己的事情再说,我还等着你破城后好尽快回家呢!”安玉善笑着说道。

    “我答应你,一定尽快攻下余州府城,亲自送你回家!”季景初许下承诺。

    “好,我也会帮你的!”安玉善也承诺道。

    季景初大踏步离开房间之后,简儿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快步走了进来,抓着安玉善的手上下打量着。

    “玉善妹妹,你没事吧?那个人没把你怎么样吧?”简儿觉得冰块似的季景初有些可怕。

    “简儿姐,我没事,不是告诉过你,这位季少将军我是认识的,他不会把我怎样的。”安玉善知道简儿对于外边的人有一种很强的戒备感。

    “认识的人也有坏人的,宁婆婆常说长得好看的男人脑袋都是有问题的,看着对你好,说不定就是伤害你最深的那个人,这个少将军长得好看,可脸上的表情比山里的石头还硬,你可不要被他骗了!”

    在坤月谷最初的十年里,简儿对于外边的世界并不是一无所知,宁婆婆总是给她讲外边的人和事。

    不过。说的最多的就是让她不要轻易相信男人,更不要轻易爱上一个男人,那打击可能是毁灭性的,所以在简儿的认知里,男人是不值得信任的,长得好看的男人更不值得信任,千万不要轻易爱上一个男人。

    “简儿姐,这世上好人和坏人不是从容貌上来看的,也不是从性别上来看的,无论是男人、女人还是老人和孩子,也无论他们长得美还是丑,都有可能是好人,也有可能是坏人,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简儿单纯的思想安玉善一时无法扭转过来,但外边的世界和坤月谷不同,现实教会人成长,安玉善也不希望简儿一直活在这种单纯中。

    “是吗?”简儿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到了这天中午,那个孩子还没有醒,不过他已经退热,安玉善也给他诊了脉,从脉象上看,命算是保住了。

    关于安玉善给人缝合头皮的事情并没有从济民医馆流传出去,这也是季景初特意吩咐的。

    季景初清晨离开的时候,萧林就留在了医馆,而萧林确定了安玉善的真实身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对于他昨天的无礼道谢。

    “这也不怪你,不知者无罪,不过以后对人客气些,怎么几年不见,你和你主子都变得这么霸道!”安玉善笑着打趣说道,心中对于萧林的不满早就消失不见了。

    萧林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或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三年来他和勿辰亲眼看到季景初变得愈加沉闷阴冷,两个人也欢快不起来。

    既然已经确定安玉善的真实身份,就不能让她继续呆在济民医馆,萧林依照季景初的吩咐想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萧林,我在医馆呆着就行,这里还有病人需要我照料呢!”安玉善并没有打算离开。

    “玉善姑娘,您别让小的为难,虽然当初要劫杀您的四拨人,已经有三拨找到了幕后主使,但那些高手黑衣人背后的主使还不清楚是谁,医馆这边守卫较小,还是去安全的地方。”

    还有一个原因萧林没有说,季景初现在的一举一动也有人暗中盯着,要是那些人知道他在乎安玉善,那么安玉善就会有危险了。

    “说起当年的事情,你主子还没告诉我是谁要害我呢,听你这样说,是不是知道什么?”安玉善问道。

    “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后来安氏本家和惠王查出那伙山匪是敬州于知府夫人花钱请的,不过事败之后,她自杀了,主子怀疑她背后还有人,另外两拨人是许氏族长和奇王的人。”萧林说道。

    “奇王?谁呀?我哪里得罪他了吗?”安玉善疑惑地问道。

    “奇王与惠王、英王都是死对头,他的

    对头,他的人只是想阻止你进京给小皇子治病,不过查到他头上的时候,他一口咬定这件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再加上他母妃是皇后娘娘的表妹,也是甚得帝心,所以最后他只挨了训斥便没事了。”

    萧林虽然在大晋朝的京城呆了三年,但很多事情他一个下人还没有看透多少,更别说这些皇子皇孙之间的争权夺利和阴谋诡计了。

    就在安玉善询问萧林当年遭遇埋伏之事,季景初已经飞鸽传书将她还活着的消息秘密送到了惠王的手中。

    惠王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狂喜闪过。

    这真是太好了,安玉善不但还活着,现在就在离峰州不远的地方,他拿着从鸽子腿上取下的小纸条匆匆往王府后院而去。

    今日天气不错,苏瑾儿一个人坐在院中晒太阳,手边放着一壶温热的药酒,思绪飘得有些远。

    “瑾儿,瑾儿!”惠王挥退下人,带着笑意在苏瑾儿对边坐了下来。

    “王爷,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开怀?”苏瑾儿笑着看向这个与她越来越相爱相知的男人。

    “她还活着,你心心念念的好朋友还活着!”惠王将纸条递给苏瑾儿。

    苏瑾儿也是猛地站了起来,一脸震惊,三年了,终于有了安玉善的消息了吗?

    接过纸条的手有些微微发抖,看完上面的内容,苏瑾儿脸上有了久违的直达心底的笑容,然后一颗清泪缓缓滑落。

    “安玉善还活着,这是好事,你怎么哭了!”惠王也站起来,怜惜地给苏瑾儿擦掉眼泪。

    “我是太高兴了,三年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苏瑾儿又哭又笑反而把惠王逗笑了。

    “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安玉善可是得了上天眷顾的人,两次续命都没死,这次怎么可能有事呢。

    惠王高兴,是因为只要安玉善活着,他心爱的女人就能活更长的时间,说不定再过两年他们还能有一个孩子,而苏瑾儿高兴,则是因为她此生认定的唯一一个知心朋友安然无恙。

    “赶快把这个消息送到安家,义母他们一定很高兴的!”苏瑾儿已经有些等不及要去山下村了。

    这三年来,她与安家人的关系越走越近,在安玉善失踪之后,她更是认了尹云娘为义母,而安家人也给了她久违淳朴的亲情。

    三年前,就在安玉善失踪的消息传回大晋朝的京城没多久,英王的儿子皇后看重的那名小皇孙就旧疾复发死了。

    明明是奇王在背后作祟,结果不但英王把这笔账算在惠王头上,就连元武帝也勃然大怒,责怪惠王护送小神医不利,间接害死了小皇孙。

    从那之后,无论是皇室的大小节日宴会还是帝后的生辰,都没有见过惠王夫妇的身影,就连惠王送到京城献给皇上以表孝心的礼物,也被元武帝退了回来。

    现在,整个天下都知道,惠王不得元武帝欢心而遭其厌恶,认定他争储之路已断。

    京城的人渐渐忘记了远在峰州的他们,苏家更是想要斩断与惠王府的联系,原本要送来峰州的那两个苏家女听说一个进了奇王府做侧妃,另一个嫁给了一品大员的儿子做继室。

    面对苏家人的绝情,苏瑾儿更看重安家人的真心实意,而且在峰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这三年来,她的丈夫将峰州、敬州和遵州治理的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山匪也是被剿灭的干干净净。

    现在对于她来说,更好的消息出现了,苏瑾儿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要见到安玉善,想要和她说说这三年来的所有事情。

    “今天,安玉善表哥的小酒楼要在便民医馆外边的街上开业,安家的几位长辈都会去,不如咱们也一起去看看!”惠王笑着提议道。

    “好呀,我们这就去,文家的烧饼我也有两日没吃到了!”苏瑾儿笑着说道。

    这边王府的马车刚启程,那边便民医馆外就响起了喜庆的爆竹声,文强并不知道惠王夫妇要来,所以遵照吉时正式开业了。

    站在挂着“仙酒楼”招牌的二层小楼外,大掌柜文强一脸喜气地欢迎着客人进门。

    就在三年前,他还是一个小食摊做烧饼卖杂粹药汤的穷小子,如今他离着自己的梦想更进一步,已经有能力开一家小酒楼了。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他的小表妹安玉善,安玉善的失踪始终是挂在安家人和他们这些亲人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他要把酒楼开遍天下,这样无论安玉善在哪个地方,他都能想办法找到她。

    小酒楼里十分热闹,前来捧场的客人很多,这文家烧饼和杂粹药汤已经成了峰州的著名美食,来到这里不尝一尝,那就算是白来了。

    “大掌柜,惠王和惠王妃来了!”有伙计慌忙从外跑进来对文强说道。

    安清贤三兄弟正在酒楼里和熟识的人说笑,听到伙计的喊声,也和文强一起迎了出去。

    双方见礼之后,文强把惠王夫妇请到了二楼雅间,还让人端上茶水点心。

    分宾主坐下之后,惠王直接就说明了来意,告诉安清贤几人安玉善还活着。

    “王爷,您……说的是真的?玉善她回来了!”安清贤几人眼圈都有些红了,日夜担心的他们终于等来了结果。

    “是的,现在她正在余州城外的丰贤镇,你们放心,有人在照顾她,只是余州现在被乱党占据,

    乱党占据,一时半会儿她还没法回来。”惠王说道。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三年都焦灼地等了,难道还怕迟些时日吗!

    安玉善还活着的消息很快便被带回了山下村,当时正为春耕做准备的村民们,正在稻田和药田里拿着锄头忙碌着。

    尹云娘坐在院中抱着刚满二岁的小儿子,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但任谁看她这笑容里都多了一丝愁绪。

    期盼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在生完小女儿近十年后有了一个儿子,这是菩萨的恩赐。

    可是,没人知晓尹云娘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儿子虽然珍贵,但她宁愿用自己的命和这个孩子的命来换取小女儿的命。

    刚生下孩子的那几个月,她常常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认为是自己对于菩萨要求一个儿子太过分了,所以菩萨才惩罚她,将她最宝贵的女儿给带走了。

    无数的夜里她都被恶梦惊醒,小女儿一身是血的站在她的床前,要不是苏瑾儿看出她的心结,还有家人不停地开导,她真的撑不下来。

    虽然家人刻意不在她的面前提起小女儿,但她这个做娘的没有一刻忘记过她,总是希望某一天她笑眯眯地背着盛满药草的背篓出现在院门那里。

    现在,她有了儿子,住上了人人羡慕的大宅院,身边仆役成群,可她一点儿都不快乐。

    “娘——娘——”安玉若流着眼泪冲进了家门。

    “怎么了?”尹云娘在安玉善失踪和生了孩子之后变得愈加敏感,见到三女儿哭,她的心也跟着揪紧了。

    “小妹……她还活着!”安玉若大声喊道,似是想要喊破天际一样。

    “你……你说什么?!她……她在哪儿?我的玉善在哪儿?我的玉善在哪儿?”尹云娘眼泪簌簌落下,手中的小儿子差点摔到地上,还好一旁的月桂给扶了一把,并把孩子接了过来。

    “小妹她在余州外的丰贤镇,她好好地活着呢!”安玉若又破涕为笑地说道。

    “玉善……我的玉善……”这个巨大喜悦的消息让尹云娘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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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更新的特别备注说明:

    各位亲爱的读者朋友们,非常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对于倾情以及倾情作品的喜爱和关注。

    在此,有一件事情想要和大家分享和说明,就在《女华佗种田记》上架的前两天,倾情在医院确认了小包子的到来。

    作为高龄产妇和新手妈咪,从今往后倾情将不得不减少上网和工作的时间以及每日更新字数。但倾情会尽量不断更,遇到特殊情况会写请假条加以说明。

    虽然不能让大家看得很尽兴,倾情也觉得很抱歉,但这本书也算倾情和小包子一起为大家共同创造而写的,所以希望你们能理解、包容并继续支持倾情!

    谢谢,万分感谢!o(n_n)o~( )

第八十三章:助他破阵

    远山透出浓谈相宜的层层绿意,温暖的春风夹带着出谷黄莺婉转清脆的鸣叫,一阵阵袭来。

    曾经茅草屋篱笆院的山下村落渐渐被石砖青瓦的坚实屋舍取代,干净整洁的山下村上空和着山风飘着最多的是一股股清淡的药香味。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村尾安松柏家二进宅院的主屋正室内围着不少人,大家喜忧参半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尹云娘。

    “玉若,你娘她怎么样了?”郑氏一得到消息就从自己的房间小跑着出来了,听说尹云娘昏倒,把她也吓一跳。

    “奶奶,我娘她没什么大碍,只是初听到小妹的消息,太激动了些!”三年来,安玉若医术长进不少,诊脉也已经很精准。

    “也难怪你娘会这样,这三年来她心里也苦!”郑氏叹了一口气说道。

    正在这时,清晨带人进山采药的安玉冉急急忙忙进了家门,一进院就找安玉若的身影。

    “娘,怎么了?”连手没顾上洗,一听下人说尹云娘刚刚昏倒了,安玉冉慌忙进了门。

    “二姐,娘没事,咱们出去说话!”安玉若拉着安玉冉的手走到了院子里。

    如今的安家姐妹可是名气在外,她们不但长得明艳动人、花容月貌,而且为人做事颇有手腕,很多男子都比不上她们。

    只不过,相比较安玉若为了药酒坊整日里抛头露面,安玉冉的世界除了家就是大山,当然三年来还多了一个跟屁虫姜鹏。

    “三妹,我问你,这次真有小妹的消息了?”安玉冉着急地问道。

    “没错,是惠王亲自告诉大爷爷他们的,说小妹现在就在余州城外的丰贤镇上,因为余州现在被北朝旧部占据,她暂时回不来,不过本家已经派人先去丰贤镇了。”安玉若是从峰州府城一得到消息就骑快马回了山下村。

    “你在家照顾娘和小弟他们,我现在就启程出发去丰贤镇。”安玉冉真是一刻也等不了的。

    当年没有跟着安玉善去京城是她最后悔的一件事,现在既然知道安玉善在哪里,那么这次她一定要带小妹回家。

    “二姐,现在余州已经封了城,根本就过不去,而且我听大爷爷他们说,余州自古便是兵家要塞,易守难攻,两边还都是悬崖峭壁阻隔,大晋朝的官兵攻了一个多月余州还是如铁桶一般。”安玉若也是焦急想要早点见到安玉善,但她知道这时候不能感情用事,必须要计划好才行。

    安玉冉看了一下四周,将安玉若拉到身边,小声地说道:“三妹,丰贤镇我是一定要去的。别人过不去的地方不代表我过不去。”安玉冉从小到大爬过的悬崖峭壁不知道有多少了,再说这三年她还学了些拳脚功夫,多少是有些底子的,“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在家呆着等消息,不要告诉爹娘他们。”

    “二姐,这时候你不要冲动!”安玉若拉住了她。

    三年前的安玉冉也是这样,非要出去找安玉善,但是被安子洵给拦住了,安玉冉还不顾尊卑和他大吵了一架,怪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妹妹。

    “三妹,别拦着我,我去把小妹带回家!”安玉冉态度很坚决。

    安玉若知道自家二姐是按耐不住了,这些年没让她出去找安玉善,她心里就憋着一股闷气,这次怕是想拦都拦不住了。

    “好吧,二姐,我不拦着你,不过,你要听我的,不然我就告诉大爷爷。”安玉若也有自己的杀手锏。

    “好,要快点!”一想到余州并不安全,安玉冉就急了,她担心安玉善再出什么事情。

    安玉若点点头,开始安排人手送安玉冉去砾州,或许从砾州外的悬崖峭壁翻过去就能绕到丰贤镇上,不过那段路即便没走过也必定是十分艰险的。

    好在,对于常年在山里游走的安玉冉来说,面对那种险恶的环境她比平常人更容易适应。

    送安玉冉的马车驶出峰州城外的时候,姜鹏骑着马追了上来,对于安玉冉的行踪,他现在已经有了“心灵感应”。

    “你怎么跟来了?”面对一直对自己纠缠的姜鹏,安玉冉已经不像三年前对他那么抵触。

    这期间虽然姜家也正式来下聘提亲,但安玉善的失踪让她无心考虑自己的婚事,姜鹏知道她的心结,所以就一直在山下村陪着她。

    “让你早点学骑马你不学,现在后悔了吧,上来吧,我带你去砾州,比你这辆马车快多了!”姜鹏也不说自己从哪里知道的消息,他既然认定安玉冉是他的妻子,那么就要随时保护她的安全。

    安玉冉根本想都没想就伸出了手,比起被眼前这个男人占便宜,她更想快点见到自己的小妹。

    而此时的姜鹏也没了逗弄安玉冉的兴致,他知道她现在定是心急如焚的,所以整个人也正经不少,紧搂着她,然后猛踢马肚,千里良驹像离玄之箭一样朝着前方奔去。

    在奉贤镇上林副将休养的那座小宅院内,安玉善从萧林的口中得知季景初已经将自己还活着的消息送到了峰州,想必这会儿她的家人已经知道她即将归家的消息。

    安玉善的心开始变得更加急切起来,她也想快点见到季景初,想要问问他余州久攻不下的主要原因。

    简儿因为从小就是孤儿,被她视为家人的宁婆婆和疯爷爷也死了,现在最重要的家人安玉善在她身边,所以她很难

    在她身边,所以她很难理解安玉善此刻焦灼的心。

    “玉善妹妹,你别着急,你很快就能回家的!”简儿安慰着她。

    “我也希望能很快回去,我的家人也一定很着急。”安玉善看着峰州的方向说道。

    好在,两天后她给林副将诊病的时候又见到了季景初,这时候的林副将已经有了清醒的意识,而且能坐起来说会儿话了。

    安玉善一直在门外等着季景初与林副将说完话出来,然后两个人在厢房里坐了下来。

    “季少将军,我想请问一下余州城什么时候你能够拿下?”安玉善直接问道。

    “我们是不是应该重新改变一下对彼此的称呼!”这次见面,季景初觉得很多东西不能再模糊了。

    不过在着急回家的安玉善看来,现在的季景初似乎总爱答非所问,找不到问题的重点一样,她问的是攻城,他却说起了称呼,这有什么关系吗?!

    “你想怎么称呼都行!”安玉善真的不在意这些,因为她觉得这根本不是问题的重点好不好!

    “好,以后我叫你玉善,你叫我景初哥哥!”季景初说着抿了一口茶,似乎觉得这茶极为香醇。

    “景初哥哥?能不能换一个?”即便不在意,可安玉善总觉得这个称呼肉麻兮兮的,而且真要算起来,她两辈子加起来比季景初大多了。

    “不喜欢?那就叫景初!”季景初平静的语调说道。

    “行!你快说为什么余州城还攻不下!”安玉善觉得这样的称呼她还能接受,毕竟在现代朋友间互称对方的姓名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这时她哪里知道在大晋朝名门望族的规矩里,只有最最亲密的男女才能称呼对方的名字。

    “余州城内有高人在,丰贤镇的水毒就是他的‘杰作’,我现在还没有想出破解阵法的办法,所以你还要再等等。”季景初没有隐瞒安玉善余州城内的情况。

    最初他从京城率军前来的时候,只用了半个月就将余州周边县镇的叛党剿灭了。

    不过,叛军主力全都退守在余州城内,还设下四门龙虎阵,他的人攻了几次都以失败而归,并且伤亡惨重。

    现在不找到破解之法他是不会轻易地进攻,作为主帅他不能拿将士们的性命再草率行事。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找到破解这阵法的人了吗?”安玉善追问道。

    “有人已经去找了,算算时间,他也该回来了!”季景初现在只能等。

    安玉善虽然脑子里有很多奇门遁甲的书册,可这四门龙虎阵她并没有说过,坤月谷里的那些阵法书册她也只是死记硬背,自己都一知半解该怎么帮助季景初破城呢。

    “放开我!”“啪!”“你这个登徒子,坏人!”

    正坐在屋子里聊天的季景初和安玉善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简儿火冒三丈的羞愤怒斥之声还有某人被打了一巴掌的声音。

    “你这个小厮好大的脾气,本少爷又不是故意的!再说,要不是本少爷好心扶住你,你就摔到地上了,真是好心没好报!”紧接着一个无奈的男声响了起来。

    安玉善和季景初赶紧起身走了出来,就看到院中一个身穿浅蓝色交领直裰外衫的书生模样的俊俏男子和羞恼的简儿正对持着。

    “你……无耻!”简儿话音里已经有了微微的哭腔。

    “我怎么无耻了,季家的下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就算本少爷吓到你,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谁让你摸我的……你就是坏人!”骂人狠厉的话简儿还真的不怎么会说。

    “我摸你的胸怎么了,大家都是男人,斤斤计较的像个姑娘。景初,你家这下人该换了!”慕容迟不想和简儿纠缠,打算走到季景初身边去。

    “这位可不是我家的下人,而是我请来的客人,慕容迟,你快给人家道歉!”简儿可是安玉善的结拜姐妹,季景初可不想好友得罪了她。

    不过,也难怪慕容迟会把简儿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认成男的,现在安玉善和她都是女扮男装,而且容貌和刚来丰贤镇一样。

    “客人?我……”慕容迟还在反应过程中就觉得一阵白色粉末朝他扑了过来,接着他就觉得奇痒无比。

    气愤之极的简儿转身跑开了,这个男人太可恶了,不但摸了她,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她没脸活了。

    “我先去看看!”安玉善可没时间同情慕容迟,不管怎么说,他的确是伤害了简儿姑娘那颗单纯而又脆弱的“小心灵”。

    “啊,痒,痒死我了!这是什么鬼东西,快给我拿水来!”慕容迟整个人跳了起来,他忍不住要抓痒,可越抓越痒。

    “萧林,带慕容公子去洗脸!”季景初摇摇头走进了客厅,人家姑娘没下毒药就算不错了。

    过了有一小会儿,季景初就见慕容迟顶着一张肿成猪头的脸气呼呼地来到了客厅。

    “快……快叫你那客人……给我解药!”连嘴巴都肿了,慕容迟嘴上像挂着两根大肥肠,说话也不利索了。

    “再等等吧,等人家消了气!”安玉善做出来的药粉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解得,这些痒痒粉之类的,听说安家的女人人手一份。

    “消……消什么气?”慕容迟到现在都不明白怎么就得罪人了。

    “人家是个姑娘,你说消什么气!”季景初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慕容

    了一眼慕容迟。

    “什……什么?她……她是个……女的?”怪不得刚才手感那么好,慕容迟脸也红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是为了……救人。”

    两个人又在客厅里等了会儿,安玉善走了进来,看到慕容迟的样子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怎么样了?”季景初问道。

    “简儿姐已经不生气了,不过,她还需要缓一缓。”单纯的简儿还没有和男子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对慕容迟的恼意经过安玉善的开解虽然少了些,但是羞愤还是有些的。

    “玉善,你先给我这位好友消肿吧,他就是我说的出去找阵法破解之人的那个人!”季景初用一种令慕容迟觉得震惊的亲近的语气和安玉善说道。

    “她……她是谁?”这次慕容迟脑袋灵敏了些,猜出安玉善也可能是个女子。

    “是我请来的大夫,也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季景初解释道。

    不过,与他朝夕相处三年的慕容迟总觉得“朋友”那两个字从季景初嘴里出来有些耐人寻味。

    安玉善拿出一颗药丸给慕容迟,让他吞下去。

    照做之后的慕容不到一刻钟就恢复了原貌,直赞安玉善的药丸神奇。

    “既然你是景初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作为朋友,这是我的见面礼!”慕容迟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就塞到安玉善的手里,然后一脸渴望地看着她,“我的见面礼就要刚才的药粉和解药。”

    安玉善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给朋友见面礼并要见面礼的,她无奈笑着看了季景初一眼,他这是认识的什么朋友呀!

    “慕容迟别闹了,快说说阵法的事情!”现在破城也是正经事,季景初冲着安玉善摇摇头,他也是无奈呀!

    “啊……阵法呀!这个……景初,我真的很抱歉,没想到我师叔竟然在这个时候闭关,他要到半年后才出关呢。”慕容迟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怕季景初太失望,又赶紧说道,“不过你别担心,我把记载四门龙虎阵的书给偷出来了,不过里面没有破解之法,咱们再找别的高人研究研究。”

    慕容迟从怀里掏出一本有些破旧的薄书册送到季景初身旁的椅子上,脸上有些干笑。

    “你我都不懂奇门遁甲之术,就算有这本书又有什么用,一时之间又到哪里去找一个这方面的高手。”说不失望是假的,天下会奇门遁甲之术的高人本就不多,留给自己的时间又有限,兵法奇书他读过不少,可破阵之法季景初却是一窍不通的。

    “我可以看看吗?”安玉善听后也觉得失落,可她不想放弃,什么机会都要尝试一下。

    “你懂?”季景初和慕容迟都有些奇怪地看向她。

    “我也不太懂,不过先看看再说。”坤月谷里的秘密安玉善和简儿出谷之后就约定永不说出,她们不希望有外人去打扰宁婆婆和疯爷爷在地下的安宁。

    “你看吧!”季景初把书递给了安玉善。

    而慕容迟可能觉得安玉善只是装装样子,他毕竟在自己师叔的熏陶下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基础的。

    所以,在安玉善看书的时候,他就对季景初先解释道:“这四门龙虎阵据说是兵家阵法之中最厉害的,如果摆阵之人对此阵法略懂皮毛,那么阵法会反噬,甚至会让摆阵方全军覆没,反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依照书中所描述的,余州城的阵法应是属于后者,我想,即便我师叔来了,他也未必能破阵!”

    “除了你师叔还有谁会破阵法?”季景初表情变得阴沉了些。

    “天下能人异士是不少,可真正被世人所知的并不多,我知道的那几个连我师叔都比不上,这种阵法他们也是破解不了,找来也是没用的!”慕容迟不得不再次打击季景初。

    “难道真的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吗?”季景初追问道。

    慕容迟摇摇头,早知道这样,当初他就不学武功学奇门遁甲之术了,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儿忙。

    此时,安玉善已经将关于四门龙虎阵的内容全部看完,并且在脑海中将她牢记的在坤月谷看过的有关破阵的秘诀思想一番,突然灵机一动,她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中提到的几句话。

    “我有个想法,你们看看行不行!”安玉善笑了一下说道。

    “你一个大夫能有什么想法!”而且还是个女的,不过这句话慕容迟没有说出来。

    “玉善,你说!”季景初却是相信安玉善的,尤其是她的笑容还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自信,再想想安玉善一直以来的经历,说不定她还真能想出来。

    “我曾经听人说起过一种叫斗兽棋的游戏,这个游戏中双方都有八个棋子,分别为象、狮、虎、豹、狼、犬、猫、鼠,吃掉对方的棋子并占据对方的地盘为胜者。其中象可以吃狮子老虎,而狮子老虎能吃猎豹豺狼,猫吃老鼠,但老鼠却能吃大象。四门龙虎阵讲求的是大开大合、气势磅礴,很容易压制住一些想攻破此阵法的人,但如果变身灵巧的老鼠,说不定就能出其不意,将此阵法打乱。”安玉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咱们这里也没有会布置这种阵法的人。”以大吃小,但有时大的也能被小的吃掉,季景初觉得这个办法是可行,但具体如何做却又做了难。

    “没想到你这个大夫还真能说出一些东西来

    一些东西来,不过景初说得对,现在找个会布置阵法的比会阵法的更难。”慕容迟不得不对安玉善另眼相看,这个小大夫够聪明。

    “我能不能亲眼看一下余州的四门龙虎阵?”书上所记载的阵法和实际的阵法也许有所出入,安玉善不敢贸然行动。

    不过她的话倒是让季景初眼中一亮,想道她或许真的会布阵也不一定,毕竟他们已经有三年没见了,而对于这三年来的经历安玉善一直没有据实相告,他也没有追问。

    “你有把握吗?”季景初看向她。

    “没什么把握!”安玉善说的是实话,她只是理论知识很丰富,并没有实际操作的经验。

    “明日我会集结大军在余州城外叫阵,你随我一起去!”季景初突然出声说道。

    “景初,你是不是疯了!这小大夫说了她没把握!”慕容迟就像不认识一样看向季景初。

    这小大夫到底有什么能耐竟然能让季景初如此信任她,太奇怪了!

    季景初的信任让安玉善很感动,所以当第二日站在较高处看着下面乌压压的兵士摆开的四门龙虎阵,她尤其认真。

    安玉善和季景初都不想让兵士们白白送掉性命,因此这一次只是叫阵却没有对敌,回到大营之后,季景初又把经历过四门龙虎阵活下来的兵士集合在一起,让他们讲述作战时的具体情况。

    听完之后,安玉善拿着慕容迟从他师叔书房偷来的书册进了季景初的大帐,并不许任何人打扰。

    兵法作战安玉善不懂,所以她只是根据这三年来牢记的阵法实用知识尝试着先布了一个阵,又把季景初叫进来,和她拿石块演练一番。

    “这个阵法的威力我也不清楚,每个位置该布置多少人我也不清楚,这个只能靠你了!”军队的作战能力季景初比她清楚,她这个半路上道摆阵的人也只不过是找到阵法容易攻破的地方罢了。

    “原来你真的会布阵,这样一来攻破阵法里的叛军希望会很大,我会和属下商量一下具体情况,你再完善一下阵法!”季景初不是一个自负武断的人,他也看得出来安玉善应是第一次布阵。

    安玉善点点头,经过两三天的研究,她终于拿出一个比较满意取名为“老鼠阵法”的阵法,而季景初和部下也已经估算出了对战时需要透入的兵力。

    接下来,季景初用安玉善的阵法让兵士们又演练了三天,发现她这个“老鼠阵法”比原来设想的还要厉害,只需要透入原本准备的一半兵力便能破阵。

    “少将军,您从哪里找来的能人,这‘老鼠阵法’就是厉害,到时候管他是龙还是虎,都要被咱们这只老鼠给咬死!”见识了阵法厉害的大晋朝官兵乐呵呵地说道。

    “让将士们今天吃饱喝足,明日迎战!”季景初觉得此刻时机已经成熟,他已经让人通知了惠王和砾州城外的守军,到时候前后夹击,一举歼灭余州乱党。

    就在季景初准备大举进攻余州的这天,安玉冉和姜鹏略有些狼狈地到了丰贤镇上。

    他们从砾州的高山上爬到了余州城外的悬崖边儿,然后又下到百丈高的悬崖下绕到了丰贤镇外的大山里,接着又从大山里找到出口到了丰贤镇上。

    这一路上比起攀岩在悬崖峭壁上的危险,赶路的艰辛更让他们辛苦一些,还好他们走到了。

    “三妹说,小妹在这里有惠王的人照顾,咱们该去哪里找她?”匆匆吃了一顿早饭,安玉冉觉得镇上的气氛有些紧张,她已经听说了,今天大晋朝的官兵会再攻城。

    “别着急,我知道去哪儿!”姜鹏挑眉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

    “你知道?”安玉冉表示怀疑。

    这家伙三年来除了过年离开过山下村,其他时间可都是跟在她屁股后头,他怎么知道的?!

    “你可别骗我,你真知道?”安玉善表示怀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是真的知道,你就跟我走吧!”姜鹏虽然整日无所事事,但他怎么说也是姜大将军最宠爱的唯一的弟弟,有些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别看自家大哥不是在京城,就是出外打仗,好像对于皇子们之间的拉拢嗤之以鼻,其实暗中他早就站在了惠王这一边,而自己在峰州三年除了要追妻,就是暗中为惠王办事。

    他记得很清楚,在丰贤镇上有一座宅院是私密性的,安全性也很高,安玉善极有可能在那里。

    “还说没骗我,这院子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两个人到了宅院之后,发现此处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不对呀,应该在这里的!”姜鹏有些不解地挠挠头。

    两个人又气呼呼地回到大街上,安玉冉还特意去济民医馆问了问,可什么都没问出来。

    “现在该怎么办?早知道就问清楚了!”安玉善具体所在的地方安玉若也不知道,安玉冉本来还想着一个小镇子能有多大,问一问肯定就知道安玉善在哪里了,谁知道问了也没人知道。

    “二小姐!”正当两个人站在大街上一筹莫展的时候,听到一个喊叫的声音。

    安玉善看到四名劲装的女子牵着马朝着他们走过来,虽然这四人脸上风霜多了些,但她一眼看出是三年前跟在安玉善身边的四个丫鬟。

    三年前,木槿她们伤都没养好就去找安玉善的下落,还说一日不找到安玉善她们便一日不回山下村,看来这次她们也已经知道安玉善在丰贤镇上了。

    “你们知道小妹在哪儿吗?”安玉冉想着安玉善或许已经和她们联系上也不一定。

    “奴婢知道,主子她现在就在与余州叛军对战的大晋朝军营内,奴婢们正是要往那里赶得。”木槿解释道。

    “她去大营干什么?不行,现在就要打仗了,我得把她带回来!”安玉冉急急地说道。

    于是,一行人快马加鞭地往季景初的大营赶了过去。

    此刻,余州城门杀气腾腾,千军万马一触即发,季景初银盔铁甲犹如战神临世。

    而安玉善和简儿则在大营的军医帐内来回忙碌着,待会儿两军厮杀一起,势必会有人受伤,早点把止血药、纱布等准备好,也能多救几个人。

    巳时三刻,战鼓响震天,老鼠斗龙虎,正式拉开了生死大幕。( )

第八十四章:终于归家

    龙盘虎踞张开了雷霆万钧的嚣张大口,整齐排列、气势十足的兵士根本没把对方看在眼里,此刻大晋朝那有些稀疏的队形真的很像一只胆怯的老鼠。

    四门龙虎阵摆的是外方内圆的阵法,其中大方阵都由小方阵组成,外围阵法“阵中容阵”,四周兵力多,可以更好的防御敌人进攻,而中间的圆阵弥补了方阵中间兵力薄弱的缺点,加固了中间兵力,这样一来,即便外围方阵破掉,中间圆阵也能抵御敌兵。

    整个阵法犹如无数小盾牌组成的坚固异常的大盾牌,很难被突破。

    而安玉善想出的老鼠阵法则是锥形阵,前锋兵力迅速尖锐,两翼兵力坚强有力,依靠精锐前锋在狭窄的正面攻击敌人,以达到割裂、突破敌人阵型的效果,而两翼能帮助扩大战果。

    比起以防御为主力的四门龙虎阵,锥形老鼠阵更强调进攻,而且灵活性更强,犹如会在阵法中随意转变方向的长矛,猛插自己的心脏位置。

    就在余州城外两阵激烈对持之时,砾州、峰州两地的增援兵马也已经赶到,与季景初的大军前后夹击一鼓作气要攻破城门。

    就在季景初率领大军破阵的时候,安玉善在后方大营见到了匆匆赶到的安玉冉等人。

    “小妹!”安玉冉冲进军医帐的时候,安玉善正在给病人包扎伤口。

    “二……二姐?”安玉善震惊地看向安玉冉,她还以为要再晚些时间才能见到家人呢。

    两姐妹见面登时激动的眼圈泛红,然后抱在一起是又哭又笑,三年了,她们终于见面了。

    “小妹,快和二姐说说,这三年来你到底去哪儿了?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不给家里送个消息?你知不知道爹娘我们有多担心?”安玉冉很少哭,这次的眼泪她忍了三年才落下。

    姜鹏还从未见过一向坚强的安玉冉表现得这样脆弱,可见她是有多担心和疼爱自己的妹妹,心里更是涌起无限柔情。

    “奴婢护主不力,请姑娘责罚!”木槿四人一见到安玉善就跪下请罪。

    安玉善先安抚了一下安玉冉,然后对木槿她们说道:“你们快起来吧,当年的事情和你们没关系,听说这三年来你们一直在找我,谢谢你们!”

    “姑娘……”木槿四人眼圈也红了。

    “好了,快起来吧,如果你们还愿意,以后就还跟着我吧。”安玉善笑着说道。

    “小妹,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急性子的安玉冉拉着安玉善说道。

    “二姐,你别着急,我待会儿什么都告诉你。”安玉善拉过了简儿介绍给安玉冉,“二姐,这是我的结拜姐妹简儿,这三年来就是她一直照顾我的,以后她就是咱们家的女儿。简儿姐,这是我二姐,以后你也叫二姐。”

    “简儿见过二姐!”简儿脸红彤彤地说道。

    安玉善能与家人相见,她也跟着激动。

    “简儿妹子你好,谢谢你这三年来对我家小妹的照顾,以后我就是你二姐,有谁欺负你就告诉我,二姐打得他满地找牙!”得知简儿的身份,安玉冉立即拉近了和她的距离。

    慕容迟从大帐里出来的时候,正巧听到安玉冉这些话,不禁后背一凉,直到现在简儿姑娘还没接受他的道歉呢,貌似能给她撑腰的人越来越多了。

    “小大夫,这军医帐内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位要是不嫌弃,就先到我的营帐内暂歇。”慕容迟笑嘻嘻地走进来说道。

    “慕容迟,你怎么在这里?”姜鹏听到慕容迟的声音诧异地转身,就见到他慢悠悠地走进来。

    “呦,这不是姜二公子嘛,听说你为了一个乡下丫头把京城里如花似玉的花魁娘子都给拒绝了,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难道你是回心转意了?”慕容迟看着文质彬彬的,可说起话来还真是不讨喜,这不一下子就把帐内的几个人都给得罪了还不自知。

    “慕容迟,你少造谣,本公子清白的很!”姜鹏先是怒瞪着慕容迟反驳,又有些紧张地看向了脸色变黑的安玉冉。

    “花魁娘子——”安玉冉冷笑一声扫向两个人。

    “慕容公子,其实有时候你不说话,还挺像个男人的!”就凭着三年来姜鹏呆在安玉冉身边陪着她,安玉善对于他的印象就不错,慕容迟绝对是来破坏气氛的。

    “我本来就是个男人!怎么,我说错什么话了吗?”这次反应依旧慢半拍的慕容迟不明白气氛怎么有些变了。

    “慕容迟!”姜鹏见他“死不悔改”的样子,牙齿都要咬碎了。

    “安大夫,安大夫,伤员被送回来了!”这几天,安玉善因为医术高在军营里已经传开了,大家也都习惯叫她安大夫了。

    “二姐,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头再说,现在第一批伤员已经送过来了,我必须要赶紧给他们救治!”安玉善提起季景初找人给她做的药箱就要往外边走,她也很想知道战场上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我来帮你!”就像小时候那样,安玉冉接过了安玉善的药箱。

    “我也能帮忙!”这三年在山下村,姜鹏多多少少也学了些皮毛医术。

    “还有我们!”木槿四人高声说道。

    安玉善点点头,开始带着大家一起照顾伤员,就连慕容迟也抹了抹鼻子跟在后边。

    外边的伤员比安玉善想象的要多些,她一边给受伤严重的兵士消毒和缝

    伤严重的兵士消毒和缝合伤口,一边问意识还比较清醒的伤员:“前方战事如何?龙虎阵还没有破吗?”

    “就快要破了,少将军今日要一鼓作气拿下余州城,所有将士都出动了,所以受伤的人多些!”有伤员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你们别乱动,免得刚缝好的伤口裂开。”安玉善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破阵接下来就好办了。

    而此刻余州城内则是一片混乱,原本城内百姓对于乱党占据余州就不是很欢迎,而且“新皇帝”还要以他们的性命威胁大晋朝的人不准进攻,这种行为让他们很寒心。

    虽然没有人喜欢做亡国奴,但是这两年在大晋朝的统治之下,百姓们已经渐渐从战火硝烟中缓冲过来,希望能过上安定的生活。

    更何况,原本的北朝并没有带给百姓多少真正的实惠,相反百姓们在北朝的统治下过得生活并不容易,官逼民反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

    如今眼看日子越过越好,有些复国乱党却还是不安分,一心要建立新北朝,结果蛊惑一些忠君爱国的人跟着谋反,还害得百姓们跟着受罪。

    所以,在大多数余州百姓心目中,谁做皇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带给他们更好的生活,而“新朝廷”的表现让大家很失望,城内民心自然不稳。

    一听说“新皇帝”仰仗的厉害的阵法被大晋朝的官兵给破了,而且马上就要攻到城门口了,百姓们躁动不安的心变得愈加急切,封城这些日子快把他们的心也折磨疯了。

    同样心燥不安的还有余州城内那些复国之人,他们当中很多人是为了成为开国之臣才到了余州,还以为仗着余州地势险要和高人相助,会很快收复北朝被大晋朝占据的疆土。

    哪想到,这火焰刚刚点起来就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现在被人前后夹击,高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们的美梦还没做够就要醒了。

    于是,在大晋朝的大军攻破城门的那一刻,好多复国之人携带金银细软四处狼狈逃窜。

    不过,他们在逃亡的过程中,很快便被大晋朝的官兵杀的杀、俘的俘,不到一日季景初的大军便攻破了余州城,两日便控制住余州的形式,取得此次剿灭叛党的大捷。

    当然,安玉善的老鼠阵**不可没,可是在给皇帝的奏折中,季景初并没有提到她。

    这也是余州大捷之后,季景初和安玉善商议之后决定的,暂时他们都不想更多的人知道安玉善还懂得阵法这件事情,慕容迟和简儿自也是不会说的。

    虽然城门破了,但安玉善一时也无法离开余州城,因为有太多的伤兵需要她救治,好在有安玉冉他们一起帮忙。

    “小妹,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照这样下去,安玉冉觉得安玉善十天半个月也离不开余州城。

    “二姐,我恨不得现在就回家,可这些伤兵怎么办?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如果齐全哥他们在就好了!”安玉善也想狠心丢下这些人赶紧回家,可回家的心再急切与此刻眼前亟待拯救的病人性命相比,实在让她难以下决定,她骨子里始终是个救死扶伤的大夫。

    “那我给齐全哥他们发消息,让他们来这里代替你,这三年来他们可长进不少。”有安玉善留给安玉若的那两本医书,再加上惠王府任太医手把手的教导,苦心钻研三年的安齐全等人,医道已经非寻常大夫可比。

    “不用发消息了,我们已经来了!”稍显凌乱的军医大帐的门帘被人从外边掀了开来,安齐全和安玉若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齐全哥,三姐,你们怎么……”安玉善惊喜地看着来人。

    “知道你在余州这个乱地方,家里的人怎么会放心,你二姐前脚离开峰州,大爷爷就让我们都跟过来了,城门没攻破的时候,我们先到了砾州,而且还给你们带来了药材和药酒,齐杰他们正在外边给人看病呢!”看着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小堂妹,安齐全心内十分激动,不过三年来他跳脱的性子已经收敛不少,身上还多了一丝儒雅沉稳的气质。

    因为受伤的兵士比较多,大帐内根本安排不下更多的伤员,很多伤员都是露天在外的。

    “小妹!”安玉若则是走到安玉善的面前,不管她两手血腥,一把抱住了她。

    当年,安玉善把那么多重要的事情托付给她,安玉若又是伤心又是觉得肩上担子极重,她本就比家中姐妹成熟的快,之后的日子里她更是逼迫自己快速成长,她发誓一定要完成安玉善交托的每一件事情。

    如今,再看到自己的小妹,她像突然找到了主心骨,别人都觉得安家三姑娘要强能干,其实没人知道她内心也是脆弱的,而她的小妹就是她力量的来源。

    “三姐,这几年辛苦你了!”安玉善只一眼便能看到自家三姐身上的蜕变,她一定承受了比自己想象还要多的压力和痛苦。

    “不辛苦,看到你平平安安的回来,一切都不辛苦。三姐没让你失望,三姐尽力做到最好了。”安玉若流着泪笑着说道。

    “是的,三姐,你真的做得很好很好,以后我来和你一起扛!”安玉善眼角也流出了眼泪。

    “还有我,我可是你二姐!”安玉冉看着动情的两位妹妹大声说道。

    此时,别说姜鹏、慕容迟这些外人,就是听到这些话的伤兵们也都跟着一起感动,他们也是有

    他们也是有兄弟姐妹的人,看到人家一家团聚,心中也涌起了对家人的思念。

    有了安家兄弟的帮助,安玉善和军医的工作一下子轻松不少,到了这天晚上,季景初特意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

    “没想到程家小公子如今已经成了威名赫赫的少将军,我记得大晋朝有一位大将军姓季,当初攻打峰州的时候,便是这位季将军,不知他和少将军的关系是?”安齐全一双眼睛温笑着但眼睛里面藏着审视的光。

    以前在山下村的时候,安家的人除了安玉善都很少见到这位曾经的程小公子,如今三年未见,此人在安齐全眼中已经大变样了。

    “我比几位贤弟年长,大家要是不介意,可叫我一声季大哥,咱们也是旧识,不必如此见外。至于那位季将军,他正是家父。”季景初对着安家人的时候,脸上冷硬的表情会缓和不少。

    “这么说,你和邵世子一样都是当朝国君的亲外孙,是惠王的亲外甥。”安齐全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没错。”季景初点点头,似乎不想多谈自己的身世,而且他也不明白安齐全今日为何有些咄咄逼人。

    “听说你母亲是……”安齐全还想接着往下说的时候,安玉善打断了他,“齐全哥,你怎么都不问我问题,我们都三年未见了。”

    安玉善感觉得出来,对于自己的身世季景初应该是有些忌讳的,而且这又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想他为难。

    看着维护季景初的安玉善,安齐全摇头一笑,这个傻妹妹,他做这些可都是为了她呀。

    算了,有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吧!

    “明天你就跟着你二姐、三姐回山下村,这里有我们在就可以了,婶娘她想你想的茶饭不思,你要是再不回去,她自己就跑来了!”安齐全笑着说道。

    “那好,明天一早我就走!”安玉善急着说道。

    季景初深深地看了一眼安玉善,他说过要亲自送她回峰州的,可现在余州城内还有叛党余孽,他这个主帅不能丢下这么一摊子离开,可他又不想违背对安玉善的承诺。

    安玉善倒是很理解他,让他先平定余州再说,而自己有这么多人护送,不会出任何问题的,不过季景初还是把她送到了砾州。

    正当安玉善一行人急急往峰州赶来的时候,得知安玉善已经出了余州城的尹云娘每日都要站在自家院门前一整天,希望从那条已经拓宽的道路上看到小女儿的身影。

    焦虑难耐的她就像安齐全说的那样茶饭不思,急得月桂、木兰几个下人也是不知如何是好,最好只有请来了陈氏、丁氏几人。

    “云娘,你这样下去可不行,眼看玉善就要回来了,要是看到你这样清瘦,孩子心里肯定也不好受。”陈氏劝慰道。

    “是呀,嫂子,多少你要吃一点,别等着玉善好好地回来了,你又倒下了。你也知道玉善那孩子有多心疼人,要是看到你这样,她指不定多自责呢!”丁氏也劝慰道。

    “我明白,可我这心里就是着急的不行,不看到玉善安然无恙,我这双眼睛就不敢闭上睡觉。”尹云娘说着又哭了起来。

    陈氏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尹云娘一直都是个坚强的女人,可家里人都知道,她对安玉善是极为偏爱的,三年前安玉善失踪,差点没要尹云娘半条命。

    要不是后来尹云娘发现坏了身孕,她都撑不下来,可生了儿子也没让她多欢喜,整日以泪洗面,希望能早一点听到安玉善的消息。

    “你这三年都等了,还怕这几天吗?再说,齐全他们都去余州了,这次绝对不会让玉善出任何闪失的,惠王的人也去接人了,你就安心等在家里吧!”陈氏又透露一些消息给尹云娘。

    “真的吗?那可是太好了!”尹云娘脸上这才有些喜意。

    “三嫂,你还是吃点东西吧,等到玉善回来,咱们还要好好地庆祝一下,到时候你可要起来张罗的,可不能倒下!”丁氏说道。

    “你说得对,我不能倒下,玉善这三年在外边一定吃了不少苦,我吃,我吃!”尹云娘有些急切地让人把饭给她端进来。

    看着尹云娘的心结解开了一些,陈氏和丁氏也松了一口气,当娘的都不容易呀!

    又过了两日,就在峰州府城外,安玉善看到了一直等着她的苏瑾儿和惠王。

    当初,他们夫妻也是在这个地方送自己离开的,如今三载春秋,她终于回家了。

    “玉善妹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苏瑾儿泪如雨下。

    原来交心的朋友无论多少时日未见,那深厚的情谊是永远不会变的。

    “瑾儿姐姐!”安玉善也下马迎了上去,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这些年你还好吗?”

    安玉善反手给她开始诊脉,发现她走后让人送到惠王府的那封厚厚的信起了作用,这些年任太医一定按照她写得方法再给苏瑾儿治病,否则她的身体不会调养的这样好。

    “我很好,很好,这都要谢谢你!”苏瑾儿要感谢安玉善的地方有很多,但成千上万的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如何说,只得催促道,“快回家吧,义母一定等得很着急了!”

    “好,回家!”

    马车再次疾驰而行,天黑之前终于到了山下村,而安玉善掀开车帘,就看到整个山下村此时都已经亮起了灯火,将村子照得亮亮的。

    这和她记忆中的村落是不一样的,山下村变得更加生机勃勃,也更加美丽壮观了。

    “玉善,玉善……”一声声急切的呼唤让安玉善跳下马车往前方奔去,前方有一个略显踉跄的身影朝着她的方向跑来,那是她朝思夜想的母亲。

    “娘……娘……”安玉善一边跑,一边大喊,一边挥舞着她的手臂,脸上露出喜悦至极的笑容来。

    “玉善——玉善——”

    “娘——娘——我回来了!”( )

第八十五章:闲话家常

    当母女二人深情相拥泪水涟涟之时,激动的尹云娘几乎有些站立不稳,但她还是紧紧地搂抱住怀中三年不见已经长大如花似玉大姑娘的小女儿。&

    “玉善,你可算回来了,这三年你究竟去哪儿了,你知道娘有多担心你吗!”尹云娘嚎啕大哭起来,她的小女儿终于回来了。

    “娘,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别哭了!”安玉善也从未这样情绪失控过,面对自家娘亲温暖的怀抱,她舍不得离开。

    “都是娘不好,是娘没有保护好你,都是娘的错!”尹云娘同样自责地说道。

    旁边看着母女相逢的人全都跟着感动地落泪,作为父亲的安松柏隐忍着,但眼角还是流出了眼泪。

    “好了,好了,云娘,咱们快回家吧!”陈氏几人劝慰着泣不成声的尹云娘。

    回到院中之后,安玉善先是一一拜见家中长辈,又把简儿介绍给家人认识。

    得知这三年来安玉善和简儿被困在同一个地方走不出去,而且还得知简儿是个孤儿,安家女人对于她的怜悯和关怀瞬间就高升了不少。

    尤其是尹云娘,更是把简儿拉坐在身边,眼中还含着泪说:“孩子,这些年也辛苦你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就把我当成你的亲娘,咱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在坤月谷的三年,简儿早就从安玉善的嘴里得知她有很多的家人,这几天见过安玉冉、安齐全等人之后,她内心深处其实是有些不安的,想着自己毕竟是个外人,到时候安家人会接受她吗?

    然而回到山下村,见到安家人的那一刻,她所有的顾虑都消失不见了,这里给她一种温暖如家的感觉,并没有什么陌生感,而尹云娘、陈氏等人的亲近,也让她十分感动。

    “是,简儿知道了!”简儿也落下了眼泪。

    “义母,以后你有了简儿妹妹,可不能把我忘了,我也是您女儿呀!”苏瑾儿故意酸溜溜地笑着说道。

    “不会,不会,你们都是好孩子,瑾儿,简儿,你们要是不嫌弃,以后就和玉善她们姐妹一样,也喊我娘好了。”尹云娘心情愉快,心中怎样想便怎样说了出来。

    苏瑾儿先是一愣,然后呵呵一笑,看着简儿说道:“简儿妹妹,今日姐姐可是沾你的光,娘总算是没把我当成外人了。”

    看着苏瑾儿和自己家人的关系变得如此亲近,而且丝毫不介意喊尹云娘一个农妇为“娘”,安玉善内心翻滚异常,从今往后苏瑾儿不只是她的朋友,还是她最重要的家人。

    “哈哈哈,今天真是喜事多多,云娘,你可是好福气呀,这一下子又多了两个亲女儿,还找回来自己的小女儿,不行,今天说什么也要在你家吃饭!”陈氏大笑着说道。

    郑氏在一旁笑着说道:“哪一天短了你的吃食,今天婶娘给你下厨,做一道拿手菜。”

    “老太太,这可是您亲口允下的,我还是刚嫁过来的时候吃过您用野菜炖的小山鸡,这么多年可是想的紧,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您可要做来让我们大家伙都尝尝!”陈氏小女儿态地对着郑氏撒娇地说道。

    “瞧瞧你这馋样儿,哪像个安家长房的大儿媳妇,呵呵,好,今天我孙女们都回来了,老太太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见面礼,就给你们好好做一顿好吃的!”郑氏满脸笑容地说道。

    “婶娘,那我们可就等着了!”丁氏也在一旁笑着打趣说道。

    不过,她们这些为人媳妇的,不可能真的让老太太一个人进厨房做饭,等到尹云娘拉着安玉善进内室单独说话,陈氏她们就跟着进了厨房,苏瑾儿则是和简儿坐在一起说话。

    坐在房间的床上,安玉善先是好奇地打量四周,这三年自家可真是变化大,住的房子是越来越好了。

    “玉善,你和娘好好说说,这三年你真的被困在谷里出不来了?”尹云娘有些心疼地抚摸着女儿消瘦的脸庞。

    “娘,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当年我被疯爷爷抓走给宁婆婆看病,结果和简儿姐一样被困在谷里出不来,后来宁婆婆死了,疯爷爷清醒之后告诉我们出来的方法,我和简儿姐埋了两位老人就往峰州赶了。”安玉善刚才也是这样告诉苏瑾儿和安松柏等人的,她并没有提到阵法和疯爷爷真实身份的事情。

    “我的玉善真是命苦!”想起从小就命运多舛的小女儿,尹云娘已经哭肿的双眼又落下泪来。

    对于那位抓走安玉善的疯爷爷,尹云娘就是想要怨恨也怨恨不起来了,人死如灯灭,她也没法和一个死人计较。

    “娘,其实想想,当初被疯爷爷抓走也未必是坏事。您也知道我还没出峰州就被人半路劫杀,要不是疯爷爷抓走我,说不定我早就死了。虽然三年不能和家人见面,但也算间接保住了一条命,而且还给您带回来一个女儿,这还是好事呢!”安玉善不想尹云娘总是沉浸在往昔悲伤和悔恨的情绪中。

    “唉,你这样一说也是,娘听到有人要杀你,又听到你被人抓走了,一颗心都要碎了。后来你生死未明,娘又有了身孕,就跑去佛领寺求菩萨,菩萨两次为你续命,又有仙医教你医术,没道理让你早早离开这个世上,娘想着,你一定是在某个地方暂时回不来,只要心诚,菩萨一定会把你再还给我,明日你陪娘一起去佛领寺给菩萨还愿,好吗?”笃信神佛的尹云娘三年来日日念经,月月吃斋,就是为了小女儿祈福能平安归来。

    如今她心愿达成,自是要感谢菩萨成全。

    “好呀娘,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对了,娘,小弟呢?我还没见过他呢!”想着有个小自己十一岁的弟弟,安玉善也觉得很神奇。

    尹云娘赶紧让人把小儿子抱进来,看着长得大大眼睛十分秀气可爱的小家伙,安玉善心也是融化了,而小家伙头一次见到自己的四姐,也不认生,反而笑嘻嘻地朝着安玉善走过来让她抱抱。

    “平哥儿,来,让四姐抱抱!”安玉善弯腰把自己的小弟安齐平抱在怀里,“这小家伙好重呀!”

    “本来这孩子生下来比较瘦弱,是瑾儿她让任太医给孩子做了调理,这一年多平哥儿也长胖了些!”因为怀孕的时候忧思过重,安齐平是早产生下来的,得亏当时医术高超的任太医在,否则孩子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安玉善一手抱着安齐平,一手给他诊脉,现在健康的很。

    “娘放心,现在小弟的身体很好。”安玉善笑着逗安齐平。

    等到饭做好之后,分为男女做了好几桌子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村里人也没打扰他们,等到饭后村里的妇人们才涌进安家来看三年未见的安玉善,事实上,如果不是安玉善,她们也过不了如今的好日子。

    “玉善,你可不知道,自打你失踪后,你娘就跟丢了魂似得,总算是菩萨保佑平安无事!”苗大娘笑着说道。

    “一转眼,玉善都变成大姑娘了,长得越来越水灵。玉善,你还不知道吧,现在你教会给大家的水稻养鱼的方法,不但峰州百姓家家户户都学,就是敬州、遵州还有周边的州县也是好多人来咱们这里学呢。头两年,夏天发生旱涝,别的地方是颗粒无收,咱们这三州家家有余粮,没饿过肚子,这可都是因为你呀!”村民林石的妻子孙氏笑着说道,“对了,你李妙嫂子现在不但会说话,还给我生了一个大胖孙子,大娘都不知道怎么感激你了!”

    当年,安玉善能让哑巴说话的奇闻一传到村里,林石夫妇就来求安玉善,让她帮忙给儿媳妇李妙看看,安玉善也没有推辞。

    给李妙诊断时候,发现她的哑疾是后天造成的,还有治愈的可能,除了针灸还需要药物辅助治疗,只是在自己离开峰州的时候,李妙还是不会说话的。

    “孙大娘,你可真是太好了,我不在的这三年,无论是我家还是咱们村都大变样,也添了不少人,这两天我可要好好转转。”回到了山下村,安玉善才有一种心灵的归属感。

    “别着急,先在家陪陪你娘,这山和土地又不会走,过两天春耕的时候,大家种药草还要来请教你呢!”苗大娘笑着说道。

    现在山下村家家都有药田,其中山药栽种的最多,外边经常有药商来大量购买,所以山下村村民光是靠卖山药一年就能盖起一座新房子。

    “好,只要我知道一定都告诉大家!”安玉善笑着说道。

    接连好几天,络绎不绝的客人登门拜访,其中大部分都是以前受过安玉善恩惠的人,有旗远镖局的吕进、柳蝉夫妇,有益芝堂的徐掌柜和闫大夫,有敬州粮食大户朱家婆媳,有祁大善人一家人,还有在便民医馆治好的那些病人……

    真是三教九流各样身份的人都来了,而安玉善都以一种热情的态度对待所有人。

    她还听家人说,这三年来,自己救过的那些病人听说她失踪之后,也自发地去找她的下落,而且主动来安家问候,逢年过节更会送礼过来。

    柳蝉、连氏还因此和安家的女人成为了关系很好的朋友,而且连氏的女儿还即将嫁入安家长房。

    这天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坐在院中喝茶,安齐平和安玉璇的儿子许锐由许宁领着在一旁玩,而尹云娘和自己的几个女儿闲话家常。

    “娘,齐全哥真的要娶敬州朱家的女儿为妻?我可听瑾儿姐姐说过,这朱家虽是北朝人,但是和大晋朝的皇亲国戚还有些关联呢!”当年,如果只凭朱家是敬州粮食大户,惠王府的宴会怎么也轮不到请他家,为此心有疑惑的安玉善还特意问了苏瑾儿。

    “这六礼都快过完了,婚期定在六月里,一开始你大伯娘也不知道朱家的门第这么高。当时,你失踪不见,朱夫人感念你治好了她儿媳妇的病,还让她朱家添了一双宝贝孙子,就经常往咱们家来,一来二去与你伯娘、婶娘都熟悉了,有时也把她女儿带过来。”尹云娘想起这三年来原本那些陌生人变成了熟悉的朋友,也是很感慨。

    “结果一来二去,那位朱小姐就看上了咱们齐全哥,而且还大胆追夫表白,骚的朱夫人几个月没敢登咱们家的门,还是大伯娘会做人,先请了媒人去朱家,又有惠王妃做保,这婚事就定下来了!”安玉若接口说道。

    “那齐全哥也喜欢那位朱小姐吗?我发现齐全哥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更稳重了!”安玉善想起安齐全现在的样子,总觉得因为和她记忆中的那个人不同,所以有些别扭。

    安玉冉一听“噗嗤”笑了,揭了安齐全的老底:“小妹,你可千万别被齐全哥的外表给骗了,他现在就是咱们天将山最狡猾善变的一只狐狸,以前觉得他老实冲动,结果那都是他装出来的,他心眼儿多着呢!”

    “玉冉,怎么说话呢!齐全可是个老实孩子!”尹云娘似是不满二女儿对于安齐全的“编排”。

    “他老实?娘,他要是老实天下就没有老实人了,我告诉你们,当初可是他先看上人家朱小姐的,他……”安玉冉兴致勃勃地想要继续讲,被尹云娘一巴掌拍在后背上制止。

    “你这孩子,不让你胡说还说,你可别话多坏了人家姻缘!”尹云娘笑骂着看向安玉冉,她刚才那巴掌很轻的。

    “娘,我知道!”安玉冉吐吐舌头,调皮笑起来,“这院里又没别人,都是咱们自家人,再说齐全哥怎么说也是我亲堂哥,他能娶到一个心仪的姑娘,我也跟着高兴不是。”

    “知道就好!不过,你和鹏哥儿的事情怎么办?”姜鹏三年的“不懈努力”在尹云娘这里,他已经成功获得好感,变身安家长辈嘴里的“鹏哥儿”,而不是“姜二公子”了。

    “娘,什么怎么办?凉拌,我和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娘,小妹刚找回来,您怎么就把精神又放在我身上了!”安玉冉无奈地撇撇嘴。

    “娘知道这三年来对你们姐妹有些忽略,可玉冉、玉若你们年纪都不小了,村里像你们这么大的姑娘早就出嫁当娘了。前两年,玉冉你说不找回玉善不成亲,姜家诚意十足地来提亲,你大爷爷他们几位长辈和你爹都是已经默许了的,现在玉善回来了,你还有什么好推脱的。”尹云娘心里也清楚,小女儿失踪不见,她对于安玉冉和安玉若两个女儿关心是少了很多,可事情该办还是要办的。

    “娘,我还小,二姐都还没出嫁,您都别扯上我了。”安玉若发现安玉善一回来,她娘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注意力开始转移到她们身上了。

    “还小?你今年都十五了,玉善和简儿也都有十三了,你们的婚事都不能马虎,再拖下去就成老姑娘了!”这次,尹云娘连安玉善和简儿也捎带上了。

    安玉善听到这些倒是无所谓,简儿脸皮薄,当即就羞红了脸。

    “我的亲娘,您还是省省力气吧,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就行!”安玉冉起身就想溜。

    “那可不行,婚姻大事岂是你自己可以做主的,我答应,你爹和你大爷爷他们也不会答应,反正我是喜欢鹏哥儿做我的二女婿,今年就给你们彻底定下来。”尹云娘坚定地说道。

    “娘,三年前您可不是这样说的!”安玉冉就奇了怪了,姜鹏这个缺心眼的傻子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获得尹云娘的认可和喜欢的。

    “你也说是三年前了,现在是三年后,还有玉若,你大姐说了,这几天峰州知府夫人想给她娘家侄子找个敦厚可人的姑娘做妻子,似是相中了你,过两天……”尹云娘现在气势十足,精神焕发。

    “娘,您就饶了我吧。您女儿哪像个敦厚可人的人,您可别逼我用特制的药粉,大姐,你回去告诉知府夫人,我对她娘家的侄子真的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近两三年,我是没有成婚的打算的!”安玉若起身跑得比安玉冉还快。

    看着两个落荒而逃的妹妹,安玉璇也是无奈一笑,不怪尹云娘着急,两个妹妹的确到了说亲出嫁的年纪。

    安玉善和简儿也是相视一笑,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温馨又有些吵闹的家庭氛围了,这样才是真正的家和家人呀!

    又过了一日,苏瑾儿邀请安玉善倒惠王府做客,两个人像三年前一样在王府后花园坐着喝酒、赏景、聊天。

    互相谈了一些这三年来各自生活的点点滴滴,说起了余州城的战事,还谈到苏瑾儿的身体,最后苏瑾儿脸色有些为难地看向了安玉善。

    “瑾儿姐姐,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安玉善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

    “玉善妹妹,我也不瞒你,这三年王爷虽然把三州封地治理的很好,百姓们无不拍手称赞,可是却始终不得皇上的欢心。当年你被劫走之后,小皇孙就突发疾病而死,皇上大怒责罚了王爷。或许在外人看来,是因为王爷护送不利,但很明显是有人故意要针对王爷,让他失了帝宠。我担心……”苏瑾儿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安玉善。

    “瑾儿姐姐是担心,皇上得知我安然无恙回来的消息,会再度宣召我进京,到时候还会有人阻止我,甚至像三年前一样痛下杀手?”安玉善有些不解。

    她在很多人眼中不过是个微不足道会些医术的乡野之抿,拿她对付惠王,有点儿没分量吧。

    “不错,而这次和三年前是不一样的。你被困谷里不知道,这两年皇上的身体愈加不好,皇子们为了争储也是蠢蠢欲动,王爷是皇上最小的儿子,也曾是他最疼爱的皇子,现在他在三州名气又这么大,即便远离京城,也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怕这次又会有人拿你这个女神医做由头,要给王爷最致命的打击。”苏瑾儿担忧地说道。

    “听瑾儿姐姐你这样说,京城还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王爷和瑾儿姐姐不想趟京城的浑水,那么这场危机是很好化解的,但如果……瑾儿姐姐希望我怎么做呢?”安玉善淡淡地看向了苏瑾儿。

    “我和王爷早就身处京城的浑水之中,更何况王爷的心三州封地也装不下。”赵琛毅是一个有野心也有雄才大略的男人,苏瑾儿相信他能干出一番事业,只是她却不想安家陷入这漩涡,“玉善妹妹,你和你的家人如今就是我的家人,我不能把你们拖进来,所以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瑾儿姐姐你说!”

    “我希望你能承认药王神谷子就是你的师父,而且他除了你还收下另一名关门弟子,而你的‘师兄’医术远高于你,这样一来,你就安全了。”这也是惠王和季景初想出来的主意。

    “好,我答应!”安玉善不想和家人再分开三年甚或一辈子,她更无心搅入朝局。

    虽然对于挡箭牌“师兄”有些愧疚,但想必这位“师兄”也是惠王计划的一部分吧,不管他们这些大人物的计划是什么,她都希望和自己这个平头老百姓关系不大。

第八十六章:重燃梦想

    春风轻柔地吹过脸颊,听到安玉善如此直接而果断的回答,苏瑾儿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来。

    “瑾儿姐姐,谢谢你!”不管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苏瑾儿都是为了她和安家人好。

    “不用客气,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苏瑾儿看着她笑了,然后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对了,你‘师兄’明日就到了!”

    “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了,他医术如何?”对于半路出来的“师兄”,安玉善还是很有好奇心的。

    “他的医术在任太医之上,此人是王爷多年的好友,只是喜欢在江湖上隐姓埋名的生活,早些年,他曾受过药王神谷子的恩惠,也算是药王的半个徒弟。”苏瑾儿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安玉善。

    “看来我这个‘师兄’能耐也不小!”听苏瑾儿这样一说,安玉善就更好奇了。

    到了次日,安玉善在惠王府的待客大厅见到了她的“师兄”陈其人,一位封神俊雅、身姿挺拔的英俊男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这就是我师父收的入门弟子我的小师妹吧?”陈其人笑容中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揶揄,不过充满善意和好奇。

    安玉善也是微微一笑,说道:“想必你就是我多年不见唯一的‘师兄’吧?”

    “呵呵,不错,正是!小师妹,久仰大名,幸会幸会!”陈其人笑道。

    “师兄,彼此,彼此!”反正都是“演戏”,安玉善也不觉得尴尬,而且陈其人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随和,应该不难相处。

    惠王和苏瑾儿摇头相视一笑,这两个人倒真像多年未见的师兄妹,别看年龄差一半,说起话来倒比旁人还容易亲近。

    自从陈其人到了峰州之后,他这个药王神谷子大徒弟的名声就一日比一日响亮,而且他在便民医馆每隔一日坐诊,高超的医术、平易近人的态度再加上优雅迷人的外表,让他迅速获得医馆上下的一致好感。

    不坐诊的时候,陈其人就会去山下村找安玉善,美其名曰师兄看望师妹,其实是想找安玉善讨论医术。

    一开始,安玉善是有些拒绝的,因为她和陈其人只是名义上的师兄妹,其实两个人就是陌生人,可后来陈其人广博的见识、精准的医道、不耻下问的精神以及勤敏好学的态度改变了她,让她愿意抽出时间和他聊聊天。

    “小师妹,你可是医术不错的大夫,怎么整日里和田地泥巴打交道?你以后不会是想嫁个农夫吧?”陈其人故意夸张地看着在药田里忙碌的安玉善,而他一身白衣飘飘摇着折扇气定神闲地站在田埂上。

    “师兄,你是大夫应该很清楚,医术再高也是需要药物辅助的,总不能只靠山里的那些药草吧!”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两个人的关系亲近不少,而且看着陈其人做出来那不染尘埃的样子,安玉善其实很想笑。

    “大夫有大夫的职责,药商有药商的职责,大夫可以懂得炮制药材和栽种药草,但不能把这些当成一个大夫全部的生活,你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陈其人来找安玉善可不是单纯的只想和这位名义上的小师妹拉近关系或者探讨医术,他见识过不少的女孩子,觉得她最与众不同。

    最重要的是,她所学医术和自己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尤其是那些缝合外伤的医术,让他也觉得很神奇和佩服,只是她屈居在小山村里做农女,实在是太浪费她那一身才华了。

    陈其人认为女子不应该固守内宅和家庭,尤其是像安玉善这样才华横溢的女子,明明可以造福百姓苍生,拯救很多人的性命。

    可现在的她不是种种田、就是采采药,至少从余州回来之后,她有半个月没出过村子了。

    “师兄,你知道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吗?”安玉善不是没有感知到陈其人这番话背后的意义,只是经过坤月谷三年孤单的生活,她现在更渴望与家人朝夕相处,弥补这三年来错失的亲情。

    “什么样的生活?不会是过两年嫁人生子,安安稳稳做个农家妇人吧?”陈其人觉得自己一定猜到了安玉善的内心想法,因为她听后明显一愣。

    不过安玉善愣后便莞尔一笑,说道:“我想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笑看花开花落,淡看云卷云舒,师兄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最舒适美好吗?”

    “这种生活不应该是那些看破空尘的老和尚或者隐士喜欢的吗?你到五十岁的时候在想过这样的生活也不晚,可你现在只有十三岁,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而且我也不认为你和一般的女子是一样的。”陈其人并不苟同安玉善这样的观念,虽然他和安玉善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很有抱负和同情心的人。

    “我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难道是因为我小小年纪医术就比较高?”安玉善站了起来,她手上还沾着泥土。

    “这只是一个方面,我觉得骨子里你和她们就不一样,你应该走出大山,去施展你过人的医术,去拯救更多受苦的百姓,做一个真正有医道的大医者,而不是为了保住性命和不招惹麻烦躲在这个小山村里!”陈其人觉得安玉善太过淡定沉稳了些,似乎不是十三岁的少女而是三十岁历经沧桑看透一切的成**人。

    “大医者”三个字让安玉善看向陈其人的目光散发出深沉难懂的光芒,没人能理解她曾经对这三个字的追求,就在她这个念头准备熄灭的时候,陈其人突然又提了出来。

    不错,从坤月谷出来之后,安玉善一心想的是和家人在一起过平淡的生活,无论是安氏本家曾经与她的“协议”,还是在医者的这条路上,她都是打算放弃的,因为她觉得没什么比她的家人更重要了。

    可是,她真的就这样甘心放弃吗?从此开始过上一种古代大小姐的安逸生活,因为惧怕危险而选择退缩?还是从此之后为了不必被盛名所累,安居田园,不问世事,只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一刻,安玉善是迷茫的,以至于陈其人离开之后,她的脸上也没展露过笑容。

    “姑娘,您别想这么多,奴婢觉得在家里挺好的,您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情,夫人她们一定会更伤心的!”甘草唯恐安玉善被陈其人说的行动,现在家里气氛刚好几天,可不能被陈其人给破坏了。

    陈其人和安玉善在田里说话的时候,帮忙耕种药田的安家仆人大多都听到了二人的谈话,对于一心鼓动他们家姑娘出去涉险的陈其人,他们内心深处并不欢迎。

    春耕的这段时间,尹云娘总觉得刚回家没多久的小女儿心事重重的样子,虽然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相反在回到山下村的这段时间,安玉善显得十分快活,整日里围着她转,手边也有忙不完的事情让她做,从余州回来的安齐全等人来请教她医术,她也是不遗余力地教他们。

    可是,作为母亲,尹云娘就是能从这些表象外看出她的小女儿藏着心事,处理完余州事务连夜来到峰州的季景初也感觉到了。

    自从安玉善离开丰贤镇已经有近二十多天,他是处理掉尾巴之后快马赶到峰州来见她一面,过后他就要回京复命,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到峰州。

    夜空星辰闪亮,略显疲惫的季景初站在曾经程家的院中,自从安玉善失踪之后,这个宅院除了有下人常来来扫,也一直都是空的。

    虽然他人在余州,但是安玉善回到山下村每日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自然也清楚陈其人和她那段在田间的对话。

    安玉善不是迟钝的傻子,她清楚季景初风尘仆仆赶来一定是有话要和她说,只是两个人见面之后一直站在院中仰望明月星空,沉默良久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还是安玉善打破了沉默,似乎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安玉善永远是那个最后沉不住气的人。

    “一会儿就走!”他现在皇命在身,不能让人知道他擅离职守,事实上,他来见安玉善就连惠王也不知道。

    寂静的小院里只有两个人,安玉善是沉睡之中被木槿轻轻唤醒,然后偷偷溜出来见季景初的,她也清楚现在他的身份和面对的境况决定他不能随身所欲的现身众人面前。

    “有什么话就说吧!”安玉善在没有灯光的黑夜里被皎洁的月亮洒下的光辉照亮了脸庞。

    “陈其人的话让你不开心了!”这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季景初的影子大半藏在斑驳的树影里。

    “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来这里的吧?”安玉善有些诧异地看向季景初。

    一股异样的感觉在两个人中间弥漫看开,季景初没有回答。

    “景初,我们是朋友吧?”

    对于安玉善来说,朋友是分很多种的,有君子之交淡如水式的,还有家人式的,当然还有一种默契知心式的,从很久之前她就觉得,和季景初能够成为最后一种,虽然他一直给人的感觉怪怪的。

    “当然!”季景初回答的简短有力,他要的不只是她的朋友,他还想要更多。

    “你知道吗,从当年你送我那幅石头与枯草的画时,我就把你当成了朋友,虽然咱们之间没说过多少话,但我总觉得和你在一起,有些话即便不说彼此也能明白,就像现在一样!”安玉善笑了一下,将目光拉向了暗夜中的远山。

    “你有特别想做的事情吗?和你的家人无关,只和你自己有关系?”黑暗中季景初的眸子此刻亮的吓人,安玉善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于是,她开始回想,想到来到这个时空不久她曾许下的“志向”,那时的她就像陈其人说的那样,希望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大医者”,还有能在这个时空办一所医学院。

    可是这次回来,她发现三年坤月谷与世隔绝的经历消磨了她的意志,她开始更渴望温馨的家庭生活,所以她一口答应苏瑾儿提出的办法。

    但同时她也很清楚,这种想法只是暂时性的,她毕竟和古代的女人不一样,无论是陈其人的那番话还是此刻站在自己面前季景初的提醒,都让安玉善心绪难平。

    “我有!”她坚定地回答,很多时候人是会怯弱逃避的,但有时候也会瞬间变得勇敢无畏,“你呢?你有吗?”

    “我也有,除了保护我的家人,我还希望成就一番事业。”季景初也毫不避讳地谈到了自己。

    安玉善听后勾起了嘴角,这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虽然男人的事业和女人的事业是不一样的,但是人要活出自我才对。

    “你会做到的!”安玉善觉得她这段时间的迷茫和季景初简短地聊过之后,整个人豁然开朗,轻松多了。

    “我们都能做到!”他一定会做到,而且要做得更好,他要强大羽翼,将她安全地护卫在自己身下。

    这一晚两个人似乎并没有探讨什么实质性的问题,也没有聊太长时间季景初就走了,但之后的很多很多年,安玉善总是会想起这个夜晚,想起和季景初的这些对话,然后变得轻松起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安玉善还是和之前一样在田地和大山建转悠,但大家都能感觉到她心情变得越来越好,而且精神满满,似是要大干一仗的样子。

    这天到了晚春中旬,峰州突来迎来很多生病的外乡人,他们都知道峰州府城有一家便民医馆,里面有很多医术很高的大夫,而且诊金和药价都极为便宜。

    于是,越来越多的百姓不远千里来求医,而这种结果就是造成便民医馆的大夫和病人之间的比例严重拉大,病人还没好的时候,大夫已经累病了。

    再加上,外边早就传遍药王神谷子的两个徒弟都在峰州,慕名而来的病人就更多了,为了不给家人造成困扰,安玉善也去便民医馆坐诊,去的便是儿童馆。

    三年前,三个大夫便能应付一天的儿童病人,而现在儿童馆变成五个大夫,从早到晚外边还是排满了长队,而且有些急症不是一般大夫就能看得。

    “我儿子快死了,快让大夫给我儿子先看看,求求你们了,让我先过去吧!”在长长的队伍里,人们总能听到有人这样哀求着。

    “不是我们不让你往前走,这孩子的病都是大事,大家都等着呢!”自从便民医馆开业,儿童馆的大夫是最累的,病人是等得最心焦的。

    安玉善坐诊第一天就不得不像流水线一样快速地给那些生病的孩子诊脉、开药方,而有些急症光靠中医还不行。

    一天下来,安玉善也是累虚脱了,但是等着她救治的病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兴建医学院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无论如何,她都要培养出来更多的儿科大夫,现在便民医馆的儿童馆里的几位大夫虽然也比较擅长给孩子治病,但那只是一般常见病。

    虽然现在有她这个专门解决疑难杂症的人在,但是她只有一个人,精力也有限,这并非长久之计。

    “木槿,安正,你们去峰州城找最好的工匠给我打造两套这样的工具出来,记住一定要又薄又利,另外,再问问有没有能做出我图纸上画出的这种细皮管和针头。”安玉善利用晚上的时间画出了她以前最熟悉的手术工具和点滴针管,为了更有效地治疗病人,她决定中西医结合。

    不仅如此,她让惠王在便民医馆给她单独设立了儿童急诊部,而她的堂兄安齐志成为了她的新助手。

    陈其人虽然医术也很高,也和安玉善一样喜欢研究和救治疑难杂症,但相比较儿童他更擅长成人,不过他还是很好奇“急诊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这天,有位疼得死去活来的孩子被送进了急诊部,安玉善把脉之后就让人把他单独送进一间十分整洁的房间,里面铺着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即使是白天也亮着灯,晃得人有些刺眼。

    “对不起,你们不能进去!”同样作为助手的茉莉拦住了孩子的家人。

    “为什么?你们要把我儿子送到哪里?”孩子的母亲显得有些慌乱。

    “你的儿子需要做手术!”茉莉说着安玉善教给她的新鲜词,“如果你们不同意,孩子只能保守治疗,但这样会很危险。”

    “手术?什么是手术?”孩子的家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就是把你们孩子的肚子剖开……”茉莉刚开始解释就听到孩子的母亲尖叫一声。

    “不,我不要让我儿子手术,你们不能剖开他的肚子,你们这是在杀人!”惊恐的喊叫引来很多人。

    “你孩子肚子里的肠子已经坏掉了,再耽搁下去,他命就没了!”安玉善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衣走了出来严肃地说道。

    “你不是女神医吗?天底下不是没有你治不好的病症吗?我给你下跪,给你磕头,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孩子的母亲哭着跪在安玉善面前。

    “我这就是在救他,现在一般的中药维持不了他的性命,必须要把他坏掉的肠子取出来,否则他必死无疑,立即动手术还有一丝生的希望!”这里没有无菌手术室,安玉善必须在条件不完善的情况下去救那个孩子的性命,而这也是便民医馆手术室迎来的第一位进行手术的病人。

    “把肚子割开,把肠子割掉,我儿子也是活不成的!”妇人哭的更伤心。

    “女神医,只要能救我儿子,您就动手吧!”孩子的父亲看着是个老实人,此刻却很果断。

    “小师妹,你真的要把人的肚子割开?”在这之前,陈其人一直以为用特殊的针线给人缝合伤口就是安家人口中的“手术”,好像并不只是这样,他也想跟进去看看。

    “我现在没时间和你们多费口舌,你们可以不在乎自己儿子的命,但我在乎我病人的,茉莉,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情况紧急,安玉善转身进了里面的门。

    陈其人本想跟过去,但是被茉莉伸手给拦住了,“我家姑娘说了,谁都不能进去!”

    “我是她师兄,而且我医术也不错,进去我能帮忙的!”对于所谓的“手术室”,陈其人真是好奇死了。

    “不行,你太脏,没消毒!”茉莉坚决拒绝。

    “我脏?!”陈其人指了指自己,他可是出了名的爱干净,竟然还有人嫌他脏。

    “是的!”茉莉谨记安玉善说过的话,手术室只有消过毒的人才能进,其他人都很脏。

第八十七章:遭人诟病

    房间内,安玉善镇定地给那个已经昏迷的孩子进行盲肠切除手术,她现在手里没有制成的麻醉散,也没有术后点滴,只能西医手术加上中医术后消炎止疼治疗。

    为了防止病人因为疼痛而醒来,她用银针封了这个孩子的**道,让他处在深度昏迷之中。

    这种急性盲肠炎切除手术对于安玉善来说是个不费吹灰之力的小手术,可因为先天条件的原因,术后很可能会造成感染,所以她手术时也十分谨慎,尽量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手术。

    “好了,手术已经结束了!”安玉善戴着缝制的口罩走了出来,她白色的外罩衣上一点儿血迹也没有。

    “好了?小师妹你……你不是刚进去吗?”陈其人有点儿舌头打结,虽然这有损他风流倜傥的形象,但即便是安齐杰做缝合手术时,时间也没有这么快。

    “这本来就是个小手术,虽然是急性病,但开个小口子取出肚子里烂掉的肠子,再快速缝合就可以了!”安玉善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可你也太快了!”陈其人觉得他就和茉莉说两句话的功夫,安玉善就从里面出来了。

    “女神医,我儿子没事了吗?”来之前自己儿子捂着肚子都要疼死过去了。

    “手术很成功,不过还要做术后观察,伤口不要沾水,待会儿让他喝一些消炎水。”西医的消炎点滴一时半会儿她提炼不出来,但是中医药草同样可以熬煮出效果不差的消炎类的良药。

    “神医,谢谢你,谢谢你!”孩子的父母九十度弯腰致敬。

    安玉善点点头,并不是每一个送到她这里的人都需要进行西医手术,而她也尽量用中医的办法解决难题,毕竟这是古代,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还活着的人被开膛剖肚的。

    安玉善想的没错,就在她做完这个小手术没多久,关于她手术的特殊方法就快速地传扬开来,很多大夫觉得她医术神奇,但更多的是表示怀疑,还有的认为她这样给人看病是有违天道。

    短短几天,不说别的地方,单是便民医馆内的大夫就分为了好几派。

    “小师妹,不管别人怎么看,我都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以后你再做手术,可不可以让我做你的助手,我也想学习这种新奇的医道。”陈其人虽然在行医这条道路上有着自己的野心,但他也是一个很好学很能接受新生事物的人。

    通过他这段时间的观察和与安玉善的切磋探讨,他觉得在安玉善所说的中医上两个人各有千秋,但对于那些需要动用奇怪工具的“手术”,他却是个门外汉。

    只要是能救人的医术,他都很愿意学习,更何况名义上他和安玉善还是同门师兄妹,没道理师妹会的师兄不会。

    “做我的助手就不必了,你可以先自己回去练习用缝针和持针器缝合伤口,过一段时间我会先开个家庭内部学馆,你要是不嫌弃麻烦,可以过来。”在古代开中西医结合的医学院是安玉善新近定下的目标,而且她要培养出天怀大陆第一批外科大夫、儿科大夫和妇科大夫。

    这个目标艰难而远大,她不能一开始就把摊子铺的太大,所以打算先培养出几个优秀的人才,然后让他们像燎原星火一样到处闪光,而这人选她自然看好安齐全几人。

    “不麻烦,不麻烦,在什么地方?”陈其人兴致极大。

    “就在我家旁边的院子!”安玉善早就打算把季景初原来住的院子改造成医学馆了。

    安玉善利用好几晚的时间画好了几张医学人体图,其中包括**位图、男性人体内部构造图、女性人体内部构造图以及儿童人体内部构造图。

    这几张图一画好,别说是还没见过的外人,就是先见到的自家人先表示了强烈的意见。

    “玉善,你……你是个女儿家,怎么能画……这么……”尹云娘满脸惊骇,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她看到男性人体构造图的羞愤。

    “玉善,这图不能让外人看到!”安清贤也是一脸凝重地说道。

    “大爷爷,我以为整个家里你是最开明的!”安玉善满头黑线,更觉得前路漫漫,一张人体图就把家人吓成了这个样子。

    “玉善,这和开不开明没什么关系,要是外人知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画出这样不知羞耻的画来,而且画上连人的五脏六腑都有,别人的唾沫都能淹死你,你以后还要嫁人呢!”安清贤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老者,从未见过这样大胆又有些令人觉得恐怖的画来。

    “大爷爷,我这画的是供大家学医的基本人体图,你们不要带着有色的眼睛看,把时间都想歪了。再说了,那些小书肆的春宫图不是比这更过分,学医者,只有正确地认识人体结构才能更好地医治病人!”安玉善无奈叹道,保守的古人如果连这幅详细的人体图都不能接受,更别说学习更精准的医道了。

    “玉善,快闭嘴!”尹云娘第一次对小女儿动了怒,她怎么能张口闭口说什么“春宫图”,这可不是女儿家该说出口的,会让人说她不知羞耻。

    “好吧,我知道你们一时都有些难以接受,这些图我自己先收起来好了。”安玉善多少也能理解一些安清贤、尹云娘的拒绝行为,就像现代有些老师总是把生理卫生课给孩子们“漏掉”一样,能让人坦然面对男女的身体怕也只有在床上了。

    不过,她既然用心画了出来,就一定要用在实处。

    这天晚上是安玉善家庭医学馆开学的第一天,除了安齐全、安齐杰、安玉冉、安齐文、安齐志、安玉若和安齐武、简儿,还有两个旁听生,陈其人和任太医。

    选择的房间是经过改修之后的大客厅,像古时候的私塾一样摆了桌子、椅子和文房四宝。

    初进来的时候,陈其人和任太医忍不住相视一笑,没想到安玉善摆弄的还很像样儿。

    等到“学生们”都坐下之后,安玉善没开口,先把自己画好的人体图在最前方展示给他们看。

    “呀!”简儿这是第一次见人体图,羞得赶紧捂住了脸,安玉若也是涨的满脸红,女孩子中胆子最大的安玉冉也有些尴尬。

    三个“女学生”的表现似是在安玉善的意料之中,再观察安齐全等人,倒是大大出乎安玉善的预料,他们很是好奇认真地看着画纸。

    早已经对针灸深深着迷的安齐文更是看向安玉善问道:“玉善妹妹,你这个**位图可以再给我画一张吗!”

    安齐文之前看过的医书上也有人体**位图,但是都十分简单,有的只标出二三十个**位,最多的也只有六七十,与安玉善拿出来的这张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原来这就是人体内部的样子,和仵作说的还不一样!”安齐杰痴迷外科手术和人体构造,这三年里他还交上了一位年轻的仵作朋友,多少知道了一些人身体的结构。

    “老朽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医,还从未见过这么详尽的人体图,五脏六腑画得如此清晰,此人画功着实厉害!”任太医在太医院多年,也见识过大大小小不同种类的人体图,但都画得极为简洁,大多只有一个人的大体线条,所以看到安玉善拿出来的人体图,他震惊之外更欣赏。

    再有,他对于赏画也有几分功力,这人体图很有收藏价值。

    “小师妹,这是你画的吧。师兄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你的确是比我厉害,这几幅图可以送给我吗?不然,你也多画几张给我!”陈其人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厚脸皮。

    “这些画你们可以在这间屋子里临摹,我现在可没时间给你们画,而且你们一定要牢记这些人体图,无论是针灸还是日后要学习的手术,都会用到它们,今天你们就先认识人体结构吧。”自己这些学生中除了简儿没什么医学底子,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是学医高手,“还有,学医首先要抛却羞耻心和胆怯,悬丝诊脉那一套是救不了人的,要救人就肯定要和病人有肢体接触,这些图是每一个学医者最基本应该牢记的知识。”

    “小妹,我知道了!”安玉若知道安玉善最后这几句话是对她和简儿说的,她的目标可不是成为药酒坊的女掌柜,而是成为一名出色的女大夫。

    “我也是!”简儿大着胆子红着脸看着安玉善坚定地说道。

    在坤月谷的时候,她是没有任何未来的,更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与安玉善认识并走出坤月谷之后,简儿找到了她人生新的方向,就是成为像安玉善一样厉害的大夫。

    只是,安玉善到底还是低估了她敢于剖开病人肚子治病所造成的奇怪影响力,就像风从山间吹来,然后快速地传遍大地一样。

    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传言,比如说她和很多年前峰州临姚村那个孩子一样,不过是居心叵测的人为了敛财和获得名声故意说她过了神气,也有人说她用开膛剖肚的方式给人治病是在触犯神灵的忌讳,不但会让她死后堕入地狱,也会给无辜的人带来灾祸,还有的说她妖言惑众,根本就是惠王故意赢取民心的“阴谋”。

    当然更有人借由她未出阁女子的身份诋毁她的清誉,各种恶言像一个接一个的巨浪朝她扑了过来。

    只不过比起家人、朋友听闻之后的怒气冲冲和委屈不平,安玉善倒是淡定的很,她用四两拨三斤之势将恶浪在心中化为平静的水面,并没有引起任何涟漪。

    “玉善,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生气,我都要气炸了!”文强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看向笑盈盈坐在椅子上的安玉善。

    “文强哥,你能不能不要一直在我眼前晃荡,我头都被你晃晕了。不是说你小酒楼生意好得很,你这个大掌柜不坐镇可以吗?”安玉若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我现在哪还有心情做生意,你在村里是听不到府城那些人说得有多难听,我早就气得报官了,可是就连知府大人也拿他们没办法,说是什么没法挡住他们的嘴。”文强气愤地说道。

    “文强表哥,知府大人说的也没错,这本就是以讹传讹的流言,我这个当事人都没往心里去,你就不要太在意了!”安玉善看得开地笑着说道。

    “那不行,他们这样说你,你以后还怎么出门,怎么嫁人。你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反过来受人污蔑,这口气我是咽不下去!”安玉善不但是自己的表妹,还是自己的恩人,更是自己的指路明灯,文强怎么可能让外界的污言秽语来侮辱她。

    “我也咽不下去!”安玉冉气呼呼地走了进来,那些流言她也听说了,“这件事情肯定是有人背后捣鬼,这几年咱们安家明里暗里也得罪了不少人,要是被我查出来是谁在背后嚼舌头,我一定扒了他的皮!”

    “那我就多配几服药,都毒哑他们!”安玉若也附和着说道。

    “其实你们真的不需要这样生气,从古至今,存在医学上的争议不计其数,新生事物的出现必定会引起人们多多少少的诟病,我不过是这个世上第一个吃螃蟹还被人知道的人,所以他们有不同猜想和意见也属正常,你们可千万别出去惹麻烦!”安玉善看着安玉冉和安玉若说道。

    当然,这件事情的背后绝对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虽然她不怎么关心大晋朝的国家大事,但是去惠王府的时候,从苏瑾儿透露出的一点点讯息可以推测出来,国力强盛、气势逼人的大晋朝如今正是最关键的时刻。

    前几年御驾亲征攻下北朝的元武帝这两年身体不太好,边疆似乎也不太安稳,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元武帝打算把朝中大事分一部分到他器重的儿子身上。

    据说太子屡次犯错惹恼了元武帝,亲自立下的储君让元武帝越来越不满意,他甚至透露给亲近的大臣,有意在最后的这几年更换储君。

    这一消息让京城以及居住在封地的皇子们蠢蠢欲动,各个都争着要在元武帝的跟前讨好,暗中更是拉拢大臣准备将太子拉下马,然后取而代之。

    惠王虽然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十分安静,大有这辈子只固守封地三州之意,可他在百姓中的名望越来越高,比起京城那些皇子更得民心与军心。

    只是因为他不得元武帝喜欢被远逐京城,所以很多人对他放松了警惕,当然也有洞察先机聪明的人把他当成强劲的对手。

    这次的流言安玉善渐渐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已经从她的身上开始转移到惠王府,从她和苏瑾儿的亲密关系转移到惠王利用安家行事,这背后一定是有人在策划此事,而且手段十分高明。

    自己的家人都是淳朴善良的山民,即便因为安氏一族在这片大陆有很深的根基,但最大的根是安氏本家一族,峰州安氏族人都是普通而没有能力的百姓,真要是有什么动到根基的事情,安玉善毫不怀疑本家会选择放弃旁支。

    所以,在局势还不明朗的情况下,安玉善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莽撞地冒险,到时候不但会被坏人利用,还可能沦为可悲的弃子,白白丢掉性命。

    她不懂大晋朝的朝廷争储,但她懂得人心,懂得贪恋权势地位的人会做出怎样冷漠无情又惨无人道的事情,战争无时不在。

    “难道就这样忍下去?”文强真佩服安玉善的定力,反正他现在是做不到,此刻他恨不得把那些长舌的人拖到自己面前狠跺几脚。

    “是的,必须要忍下去。你们别忘了,咱们是峰州百姓,这里是惠王的封地,不是什么人都能在这里兴风作浪的!”

    这三年来,惠王把三州封地治理的铁桶一般,他那样傲气的男人是不会允许有人在他的地盘上撒野的,就连苏瑾儿也不会坐视不管。

    在安玉善眼里,惠王夫妇现在就像困在浅滩的龙和暂栖鹊巢的凤,只要机会到来,他们便能挣脱束缚,携手傲视九天。

    只是,安玉善没有想到,这个机会来得会这样早、这样快,而且她这只小虾米也被拖上了岸。( )

第八十八章:再度入京

    春夏交接之际,大神山脉角角落落翻起碧浪,万紫千红的野花随风舞荡在山坡谷地、溪边湖旁,而天将山周边的农田里除了绿色的稻谷麦苗,还有一块块数都数不清的药田。《

    原本偷得一点儿空闲进山采药的安玉善将背篓放在身边,自己坐在山里一处绿草茵茵向阳的山坡处,旁边是正在放羊的紫草。

    因为需要制造大量的羊肠线提供给便民医馆,从两年前开始安玉若就说服家里长辈买了几十只羊自己养,反正山里青草多,这样一来羊肠线、羊肉、羊骨头、羊皮就都有了。

    安玉善有时候就觉得她三姐这么精明,不应该学做一个大夫,或许当个商人更适合她。

    木槿、腊梅还有安逸正在能看得到她的地方采着草药,自从这次归家,他们几个就把她当成了重点保护对象寸步不离。

    紫草看着此时望着远山心事重重的安玉善,想着或许是最近外边的传言让她心情不好,有心想向前安慰安玉善两句,又有些胆怯,只得偷偷地看她。

    山坡上除了吃草的羊群就是自己和紫草,所以安玉善很难忽视紫草朝她投来的目光。

    于是,她转头微笑看向已经长得很高的紫草问道:“有事吗?”

    紫草似是没料到安玉善会突然和她说话,有些惊慌地摇摇头,等到又沉默下来,她终于鼓足勇气地小声说:“姑娘,外边的人都是胡说八道,你是个大好人,千万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即便有羊群隔着,安玉善还是听到了紫草安慰她的话,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来,点点头说:“谢谢你,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事实上,她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是因为昨天去惠王府之后,苏瑾儿告诉她的那个消息。

    紫草有些害羞地笑了,她没想到安玉善会跟她这个奴婢道谢,但很快又觉得没什么奇怪,安家人对他们这些下人就像自己人一样好。

    紫草赶着羊群去了另一个山坡,她想安玉善应该喜欢更安静一些,自己和羊儿不能吵到她。

    山坡彻底地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风的声音,安玉善轻轻叹出了一口气。

    之前,惠王和苏瑾儿他们想出让陈其人做她“挡箭牌”的这一招似乎并不管用,就算现在陈其人药王神谷子徒弟的神医之名比她的还要响,但是元武帝依旧没忘记三年前的那道圣旨,执意想要见见她这个小神医。

    苏瑾儿告诉她,京城惠王的人传来消息,宣召圣旨已经下了,而且这次皇帝派了御林卫队的人亲自来峰州,以保万无一失。

    不过,这道即将下达的圣旨最特别之处不仅是要药王神谷子的两位徒弟进京,还要求惠王夫妇一同前往。

    据苏瑾儿说,元武帝之所以在“遗忘”他们三年之后下旨让二人进京,是因为惠王的母妃淑妃娘娘给帝君托梦,说是想在皇陵见见儿子和儿媳,想他们了。

    “玉善妹妹,你相信托梦吗?王爷已经三年没有亲自去皇家宗庙和皇陵祭拜过母妃了,这一趟进京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安玉善还记得昨天苏瑾儿担忧的话语。

    托梦?安玉善想着这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至于皇帝是怎么想的,京城的那些人又是怎么想的,还真难猜的出来。

    从惠王府出来之后,安玉善才显出忧愁来,三年前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一次圣旨下她很可能将再度入京,这个消息无论是对于她还是对于她的家人,都是一个很难过去的坎儿。

    死,她当然怕,但她更怕家人受到无辜的牵连,安稳的日子这还没过几天呢。

    就和三年前一样,皇权统治下,她这个小老百姓是没有反抗权力的,否则她的家人依旧会受到伤害。

    但她要怎么和家人说呢?她的娘亲不安紧张的情绪刚刚缓过来两天,要是这时候告诉她再进京,这后果她都不敢想象。

    在山坡上想了许久之后,安玉善最终决定先把这件事情告诉家里的男人们。

    长房大院主厅里,安清贤、安清顺、安清和还有安松柏、安松达等人都在,此刻全都紧锁眉头看向安玉善。

    “玉善,王爷和王妃有没有说这件事情可有转圜的余地?”安玉善回到山下村还没有三个月,安清贤也没想到皇帝的圣旨会下的这样快。

    “瑾儿姐姐说这次是御林卫队来亲自下旨护送,足以表明皇帝对我们几人的重视,看来不去是不行的!”安玉善回道。

    “我听说皇上身体这两年一直不太好,这次召你和陈公子进京,估计也是为了皇上的身体,怕只怕……”安清贤后边的话没说完,但在座的人都多少有些了解他未说完的意思。

    “大爷爷,别的我都不担心,我也相信这次进京,惠王和瑾儿姐姐一定会做出最妥善的安排,三年前那样劫杀的事情即便是发生也会想出应对之策的,我担心的是我娘。”安玉善说道。

    “大伯,玉善说的对,云娘这三年担惊受怕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玉善这刚回来又要进京,我也担心云娘会承受不住。”安松柏在一旁担忧地说道。

    “不能承受也要承受,咱们不能抗旨不尊,别说是皇上,我看惠王也是想让玉善跟着去的。”虽然陈其人的出现在安清贤意料之外,他也清楚惠王这样做是因为苏瑾儿不想安家落入麻烦之中。

    只是,安玉善医术高超是事实,如果她跟着进京能对元武帝的身体有帮助,那么元武帝对惠王肯定也会增加好感,现在与本家关系亲近不少,安清贤知道了很多原先他蜗居山下村所不知道的朝中局势。

    安子洵对他说过,安玉善的存在是安氏一族最大的变数,而且根据本家神相族老的占卜,她这颗异数之星将会左右很多人的命运,不仅仅是整个安氏一族。

    事实也证明,自从她在佛领寺二次续命被神相族老看出异样,围绕在她身边的很多人的命运都与原来不同。

    现在最是福祸难料的时候,无论他们做出怎样的决定,都无法预测结果。

    换句话说,安玉善再度入京可能是福,也可能藏着祸,他们能做的便是顺其自然,顺势而为。

    “松柏,你大伯说的对,无论咱们怎样以为,在外人看来,惠王妃是云娘和你的义女,那么安家与惠王府也就扯不断关系了,更何况不管外边那些传言怎么诋毁玉善,她的的确确救过很多人的性命,所以对于她医术的真假明白人自是明白的,不是谁都能糊弄过去的。皇上两次下旨宣召她进京,这次要是再出事,那么惠王的好日子到了头,安家甚至峰州、敬州、遵州的百姓也都会受到牵连。”安清和是自小长在乡野的农人不假,但不代表他看待事物的智慧会因此变少,相反,那些自诩聪明的人未必有他看得透世事。

    “爹,事情真有您说的这样糟糕吗?”安松柏听后不但没有放轻松,反而变得更紧张起来。

    “恐怕比你爹说的还要糟,本家来信说,现在大晋朝的京城各个皇子还有太子为了那把椅子挣得都快头破血流了,这时候皇上宣召惠王进京,其中用意就连本家族长也猜不透。”还有一事安清贤此时还没法对任何人说,本家神相族长夜观天象,大晋朝紫微星晦暗不明,怕不是什么好征兆。

    “大伯,照你这样说,京城根本就是个危险之地,那玉善……”明知是危险还要让女儿前去,安松柏这个当爹的怎么不担心。

    安清贤没有说话,他也知道现在的大晋朝京城是龙潭虎**,可是峰州安氏只是亡国之民,就算安玉善是本家的嫡亲子嗣,圣旨一下这一趟京城她也是要去的。

    “爹,没事的,这次我跟着瑾儿姐姐还有皇上的御林卫队护送,路上一定不会有什么事情,就算到了京城,我也能应付过来的。”虽然前路茫然不可知,但安玉善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可是你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有惠王照顾你,那些使坏的恶人也会想办法对付你的。”安松柏自然不想女儿去京城,可他也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的。

    “松柏,玉善这次京城之行看来是免不了的,你别担心,本家的人会照顾她的。”这三年来安清贤从安子洵的嘴里以及与本家的书信过来上知道了一些有关安氏一族的“隐秘之事”,其中就有关于安玉善的,他相信本家族长为了安氏一族一定会好好保护安玉善的安全。

    家里的男人已经得知自己要去京城的事情,但安玉善还是没想好怎么对尹云娘说,因为圣旨很快就到了,到时候想瞒都瞒不住。

    说服尹云娘这件事情安清贤决定交给长媳陈氏,比起安玉善亲口来说,陈氏更懂得怎样让尹云娘接受这个事实。

    而安玉善则把三位姐姐叫到了天将山后山的小河边,像当年说起安玉璇和许诚的婚事一样,四姐妹又在河边说起了心里话。

    “你说什么?你还要进京?什么圣旨?我怎么不知道!”安玉冉一听安玉善说起再度入京的事情,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二姐,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说。圣旨还有两三天就能到峰州,到时候圣旨一下,我就要和瑾儿姐姐他们一起进京。这和三年前一样,必须要去的!”安玉善希望安玉冉能冷静下来。

    但是她忘了三年不见,自家二姐的暴脾气见涨了不少,现在就是个火药筒子,一点就着。

    “不去不行吗?皇帝是不是整天闲的没事干,干吗老找咱们的麻烦!”安玉冉气鼓鼓地说道,一脚把一块大石子踢进了河里。

    “二妹,别一遇到事情就咋咋呼呼的,皇上的决定能是你随便能评说的吗,这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听去,就麻烦了!”早已经是端庄少妇的安玉璇对着安玉冉直摇头,这么多年了自家二妹这性子还真是让人不放心。

    “二姐,你先别急,听小妹往下说。”安玉若嬉笑轻松的表情早就收了起来,圣旨的事情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还让她说什么,京城她肯定是要去的,娘知道之后不得哭瞎了,上次一走是三年,这次还不知道是多久呢!”安玉冉握紧了拳头,她真希望元武帝此刻就站在面前,然后狠狠地给那老家伙一拳。

    “二妹!”安玉璇加重了语气,这些年她和峰州的几位官夫人有些交情,也知道现在京城没有想象的那么安稳,但是她们只是普通老百姓,皇上宣召是不可能不去的,“玉善,你确定皇上圣旨已经下了,而且上面确定要你跟去?”

    安玉善看着三个姐姐点点头,然后说道:“没错,这件事情再过两天估计全天下都知道了,好在这次我有充分的时间做准备。”

    “小妹,你又想交代什么?!我可告诉你,这次说什么我也要跟着你一起进京,家里的事情就交给大姐和三妹。”安玉冉这次绝不可能让安玉善再单独离开峰州,她一定要护送她安全地出峰州,再安全地回来。

    “家里的事情交给大爷爷和爹他们就好,我也要跟着去京城!”安玉若也是不放心的。

    “不行,这次你们都要留在这里,我还有事情要姐姐们帮忙呢。娘知道我又去京城的事情,肯定会担心,你们都要留在她身边照顾和安抚她。”这也是安玉善把三位姐姐交出来的原因。

    “你说什么都不管用,我这次一定要跟着去!”安玉冉说完扭身就离开了,根本不给安玉善三人说话的机会。

    “二妹,二妹,你——”安玉璇冲着安玉冉的后背喊也无济于事。

    “大姐,别叫她了,二姐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她决定的事情天皇老子都改变不了。”安玉若摇摇头说道。

    等到三姐妹在河边说完话回到家的时候,尹云娘也已经从陈氏那里知道安玉善过几天又要离开家了。

    “娘,您没事吧?”安玉善赶紧走向前扶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尹云娘。

    “娘没事,能有什么事情,没事!”尹云娘假装坚强地摇摇头,并没有在女儿面前表现出脆弱。

    “娘,不会有事的,您放心!”安玉善扶着她走进屋里。

    有些事情不是抱怨、哭泣和担忧便能阻止的,这时候再脆弱的人也要学着坚强地支撑下去。

    就在圣旨到达峰州府城的前一天晚上,安玉善找到了安清贤,单独和他说话。

    “玉善,圣旨明天就到了!”安氏本家还有安子洵都知道了圣旨的事情,路上和京城也都已经开始着手安排了。

    “大爷爷,我从瑾儿姐姐那里已经知道了。今天晚上我来找您,是想有件事情和您说。”安玉善从怀里掏出一张大纸铺在她和安清贤之间的桌子上,指着上面画好的东西说,“大爷爷,这是咱们山下村的简易地图,我走后,希望您能让村里人按照我画的种下桃树,没有桃树其他树也可以。”

    “玉善,这是什么?”安清贤并没有看懂。

    “这是一个具有防御功能的阵法,平时是看不出什么来的,一旦有人想对村里人不利,只需要砍断我特意画出来的这几棵桃树,外人就不能轻易进来,另外也可以在树下栽种一些毒草,就是山匪来进攻也伤害不到村里人的。”这是安玉善在坤月谷的一本书上看到的阵法,布置起来也很简单,为了以防万一安玉善才告诉安清贤的。

    “玉善,你什么时候会奇门遁甲之术了?”安清贤惊奇地看向她。

    “大爷爷,我也是跟着死去的疯爷爷学了两招,可能这个阵法也用不到,但是万一有坏人来,也能保护大家。”安玉善半真半假地说道。

    安清贤倒是没有怀疑,笑着说道:“你说的对,放心吧,我明天就让人把树都种上,也会安排人在村子里警戒的。”

    安玉善点点头,只要村里人有自我保护意识,坏人也能少钻一些空子。

    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安家特意设了香案迎接圣旨的到来,这一次,为了宣召安玉善进京,元武帝特意单独给她下了一道不得违抗的旨意。

    京城,她势必是要去一趟了!

第八十九章:平安到达

    清晨的微风徐徐吹来,带着一丝初夏的爽朗热意,山下村这次依旧是全村出动送别安玉善进京,而这次尹云娘执意送她出峰州。?

    马车上,母女两个与苏瑾儿、简儿坐在一起,安玉冉被困在家里,安清贤并不许她跟着进京。

    “义母,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玉善妹妹的!”苏瑾儿比安玉善还能更感知尹云娘的担忧,这三年来她看得很清楚。

    “我知道,我知道,有你在,我放心!”尹云娘拉住苏瑾儿的手眼中带泪地笑着说道。

    “玉善妹妹,你也别担心娘,我会在家好好照顾她和小弟的。”简儿则是安慰安玉善。

    “简儿姐,家里就麻烦你了!”安玉善知道简儿是一个很会照顾人的姑娘,自己离开家后,大姐要照顾绣坊,二姐安玉冉要带人进山采药,三姐安玉若要掌管药酒坊,能够在尹云娘身边做个贴心女儿的也只剩下简儿了。

    “放心吧!”简儿笑着看向她。

    “简儿,你也是个好孩子,你们都是娘的好孩子。”虽然最疼爱的小女儿又一次离家,但是也因为她自己又多了两个好女儿,尹云娘决定像陈氏劝说的那样,要变成孩子坚强的后盾,而不是让她们出门也牵挂的累赘。

    不管尹云娘如何不舍,最后还是要暂时分别,看着安玉善一行人的马车越走越远。

    “云娘,回去吧,玉善不会有事的!”安松柏将站在官道上一直眺望远方的妻子扶上了马车。

    “真的不会有事吧?”尹云娘终究还是担心的。

    “一定不会有事!”简儿安慰尹云娘的同时也给自己打气,即便她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

    两日后,尹云娘就收到了安玉善写回来的平安信,安玉善走之前答应她,去京城的这一路上会经常给她写信。

    等到夏日第一场大雨降临的时候,安玉善他们已经快走了一半的路程,比起走水路,惠王选择的是较为安全的官道陆路,加快路程的同时也能在驿站休息。

    “这雨可真大!”虽然是夏日,苏瑾儿还是觉得有些冷,披着披风坐在马车里前行。

    这段官路有些崎岖窄小,下雨的时候更是难行,而此地离驿站还有段距离。

    “是挺大的,希望不要把秧苗都打坏了!”透过打开的车帘看着远处的农田,安玉善有些担忧地说道。

    “峰州那边应该没问题,这些地方就不知道了,王爷曾经写过奏折送到京城,希望皇上能够让百姓们都学习水稻养鱼之法,这样以来即便是大雨倾盆,多余的水也能顺着水渠流到别的地方而不是农田里,可听说皇上看都没看奏折就把它扔进了火盆里。”苏瑾儿也不知道惠王和皇上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糟的,似乎这中间的缘由还和自己有些关系。

    “瑾儿姐姐,皇上真的很不喜王爷吗?”苏瑾儿之前也读过一些史书,听人说起过大晋朝这位元武帝的一些事情。

    虽然他是造成北朝灭亡的元凶,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位精明强干、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大晋朝也正是在他的呕心沥血之下走上了更为强盛的一步。

    只是,这位皇帝到了晚年,貌似有些老糊涂了。

    “皇上的心思最难猜。我不知道在余州的时候景初有没有告诉你他的身世。”苏瑾儿看向了安玉善,她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否应该由她来告诉安玉善,但到了京城她也会很快知道的。

    “他只说自己小的时候被人拐走,现在认祖归宗,其他的也没说。”安玉善说道。

    “我想他应该是想以后再告诉你吧,不过去到京城之前我想让你清楚一件事情。”苏瑾儿凑近安玉善拉近了一些声音,在她耳边嘀嘀咕咕了两句,音量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

    听完之后,安玉善就愣住了,真没想到季景初还是皇亲国戚,而且和惠王的关系会这样近。

    “季家是皇上最看重的,但也是他心头的一根刺,王爷自小能得皇上几分喜欢,一是因为他是皇上最小的儿子,二是因为那位皇后娘娘会做人,如果王爷没有及时醒悟,恐怕最后只能为他人做嫁衣裳,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吧。”苏瑾儿的声音极低,马车里也只有她和安玉善两个人。

    “瑾儿姐姐,你别忧虑那么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不知道对方会出什么牌,那么咱们就尽力打好自己手中的牌,即便没有赢的机会,但也不一定会输。”安玉善从不知道皇家还有那么多秘辛之事和纠葛,怪不得在余州见季景初的时候,他会变那么多。

    “你说的没错,玉善妹妹,我现在能信任和依靠的人除了王爷就剩下你,我希望你能帮我,我也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苏瑾儿和一般后宅妇人并不相同,她手中也有自己的力量,即便没有苏家,在京城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动她这个惠王妃和她的人的。

    “瑾儿姐姐,我会帮你的!”从再度踏上京城这条路开始,安玉善就明白她已经自动划分到惠王这个阵营里来了。

    到了京城,很多事情也会身不由已,只要自己相信的不背弃自己,那么安玉善也不会只做一个独善其身、置身事外的人。

    安玉善的承诺让苏瑾儿莫名轻松和心安了不少,论聪明智谋,安玉善并不输于她,甚至比她看得还要深远,所以要对付皇后那类的难缠女人,光靠她自己的力量还不够,她还需要最强的帮手,而安玉善就是最佳人选。

    “王爷,前面有一帮百姓拦在了官道上!”队伍又行进一会儿之后,有探路的侍卫跑来禀告道。

    “他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惠王坐在最前面的一辆马车内,陈其人和他正在商量着到京城要办的事情。

    “他们说自己是附近的百姓,村子里发生了疾病,听说神医的两位徒弟都会路径此地,已经在这里等好几天了,希望您能恩准让神医给他们治病!”大雨中,侍卫带着一丝同情地说道。

    “他们现在在哪里?”惠王朝着前方看了一眼。

    “都在官道旁的凉亭里呆着!”侍卫回道。

    “好了,我知道了!”惠王放下了车帘,让队伍继续前进。

    这一次进京他并不惧怕他那些兄弟们会对他暗中使坏,而且他现在已经不是被皇后和善面目所迷惑的赵琛毅,更不会变成皇后手中的棋子。

    而且和三年前没有准备不一样,这次他暗中早就派人扫清了路上的障碍,所以可以判定前方拦路百姓的出现不是有人蓄意谋之。

    事实上,这一路上的确有很多人因为陈其人和安玉善药王神谷子徒弟之名求医上门,只不过有皇帝的御林卫队在,再加上有圣旨召见,那些人并不敢阻拦去路。

    很快,队伍就到了侍卫所说的凉亭处,此时雨势依旧很大,而窄小的凉亭里挤了三四十个人,都是衣衫褴褛破旧的百姓。

    “王爷,不如马车暂停一下,让我和小师妹先给这些百姓看看!”陈其人看着那些百姓脸上的愁苦和期盼之色建议道。

    “这……”惠王有些犹豫,不是他不想救治这些百姓,只是万全准备之下可能还会有意外,万一这些百姓有问题呢。

    陈其人看出惠王心中的担忧,笑着说道:“王爷,要成大事的确需要小心为上,只是却不能因为有危险就失了民心。对于现在的您来说,民心比危险更重要。”

    陈其人不但是医术高超的大夫和惠王多年的好友,同时也是他想要成就大事的幕僚和军师,这些年陈其人暗中也帮他做了不少事情,惠王十分信任他。

    “我明白了!”惠王一点就透,点头答应下来。

    凉亭内拥挤的百姓一听说惠王同意让神医给他们治病,全都冲出凉亭跪在马车外磕头谢恩,然后惠王随行的卫队赶紧搭了一个简易的遮雨帐篷出来。

    陈其人和安玉善就在帐篷和凉亭里分别用自己的方法给这些百姓诊病,最后得到的结论一致,他们是得了一种瘟疫。

    几乎立刻安玉善就让惠王他们把这些百姓隔离起来,经过对这些百姓进行询问,安玉善已经可以确认这是一种慢性的传染性瘟疫,和她之前知道的任何一种瘟疫都有相同和不同的地方,对于她来说是一种从未接触过的新型瘟疫。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想出办法来治疗这些人,陈其人赶紧让人做了防护措施,而这些百姓得知自己得了瘟疫,都害怕极了。

    “神医,神医,我们死了没关系,可我们的孩子太可怜了,求求你救救他们!”有一个中年汉子跪下给陈其人和安玉善磕头。

    他们虽是普通老百姓也知道瘟疫有多可怕,以往要是哪里发生了瘟疫又治不好,官兵就会直接灭村,别说是人就是家禽牲畜也是焚烧活埋。

    这回他们本是来求一条生路的,没想到却找上了思路,早知道就是病死也不出村找神医治病了,现在是想走都走不了,官兵已经把他们都给围住了。

    “小师妹,你怎么看?”陈其人是知道一些治疗瘟疫的办法的,不过这种瘟疫他之前也没看到过,不知道该采取哪种办法好。

    “这种瘟疫是慢性的,但还不知道后续会怎样,至少现在从他们发现有人生病还没有造成死亡,我给他们把了脉,也许事情没我们想象的这么糟,我可以先用针灸还有治疗瘟疫的药丸来试验一下。”安玉善身上是常备着各种药丸的,为的就是以防万一,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了。

    “好,我也用其他方式来尝试一下,看谁的效果更好,到时候就用哪一种方法给这些人治病。”陈其人说道。

    “好,就这么办!”安玉善点点头。

    安玉善先从带的行礼里取出古方中治疗瘟疫的一种药丸至宝丹,给一个病情较重的孩子服下,然后又给他针灸。

    没想到也就一盏茶的时间,那个原本昏迷难受的孩子就醒了,而且脸上的红疙瘩消退了不少。

    “太好了,有效了!”安玉善给他再次把脉之后笑着说道。

    惠王和苏瑾儿听到安玉善找到治疗这些百姓瘟疫的方法都松了一口气,还好是虚惊一场,就是那些跟随的卫队人员也在心底雀跃,要真是厉害的瘟疫,恐怕他们也难逃一劫。

    “可是我瓶子里只有十粒至宝丹,现在只能救十个人的性命!”安玉善看着陈其人和那些百姓说道。

    “女神医,求您先救救我们村的孩子。”这些百姓一致同意先把孩子们的命保住。

    “你们别担心,我会把药方写出来,只要到镇上买到药方上的药熬煮喝下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第一个吃下至宝丹的孩子此刻已经能站起来了,可见至宝丹治疗这个瘟疫的效果有多显著。

    惠王立即快马加鞭派人去最近城镇上的药铺依照安玉善药方上所写的买药,而且要多买,因为这毕竟是传染性的瘟疫,他们这些人也要喝药预防。

    另外,惠王还通知了最近的府衙,让他们贴出告示,要是还有百姓也是这种情况,那么就要按照药方所说的吃药,自然药方也公布了出来。

    原本这不过是惠王和安玉善一行人半路上的一个插曲,但是后来的影响却很巨大,百姓们不但交口称赞安玉善医术高超,是真正的神医在世,更为惠王为民着想的品德所感动,对他的拥护就更甚了。

    千里迢迢,终于赶在夏季燥热之前惠王一行人到达了京城,而皇帝特许他们在京城安顿两日再听候召见进宫。

    安玉善是和苏瑾儿坐着马车一路直到京城里的惠王府的,自从进了大晋朝皇都的城门,即便不掀开车帘,也能听到外边异常喧闹鼎沸的声音。

    据史书记载,大晋朝的京城是按照九五之尊之含义建造出来的,而且城外还有护城河,东西南北各有城门口,从空中俯瞰城门口正对着京城十字交叉两条笔直宽阔的主街,而十字交叉口便是巍峨耸立的皇宫。

    京中的建筑大多以四合院式的进式院落为主,红墙琉璃瓦折射出只有大晋朝京城才有的威严。

    皇子们的府邸院落大多靠近皇宫,不过惠王府却在离皇宫两条大街的珠玉街上,这条街上除了惠王府,还有一座将军府,一座侯府。

    不过,这将军府里听说住的是一群死了丈夫的孤儿寡母,皇上感念她们的丈夫儿孙为国精忠,特恩准她们一直住在这里,而将军府旁边的侯府早些年就被封了,说是一座不详的鬼宅。

    原本就寂静无声的珠玉街就人迹罕至,自从惠王夫妇去了峰州,这条街上就变得更安静了,平时几乎没人来这里走动,也就惠王府和将军府的下人会出门采买个东西,但大多都是从后门出,前门一年也没开一次。

    “这里挺冷清的!”安玉善下了马车,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街,觉得夏日里在这里走一圈都不会觉得天热了。

    “害怕吗?”苏瑾儿拉着她的手笑着走进了已经打开的王府大门,留守在这里的下人早就打扫好了宅院恭迎主子的归家。

    “这有什么害怕的!”安玉善一笑,她就是觉得在热闹的京城里还有这么一处安静的地方,又都是豪门大户聚集之地,有些奇怪罢了。

    “惠王府邻居比较少,不过这样也清静,这里其实挺好的!”苏瑾儿耐人寻味地看着安玉善笑了一下。

    等到安玉善在京城呆的时间长了她就会明白,比起别的地方,珠玉街会是让人最自在的所在。

    只是,还没等苏瑾儿给安玉善开始介绍她以后暂住的惠王府,就有下人急匆匆地跑来禀告道,说是崇国公府老夫人送了请帖过来,要先请表小姐去认认门。

    “表小姐?谁呀?”苏瑾儿和安玉善都是一头雾水,她们和这位国公府的老夫人可都不熟。

第九十章:先去哪家

    “先让人到前厅,我们一会儿就到!”苏瑾儿之前虽久居京城,但对于这位崇国公府老夫人却只有耳闻没有亲见过。

    崇国公府黎家是大晋朝根基十分雄厚的书香门第四世三公之家,与其他权贵门阀之流不同,黎家老祖第一任崇国公是位秀才出身的文士,没有背景靠山凭着笔杆子和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皮子成为了皇帝身边的宠臣,更是坐到了帝师之位。

    无论是皇室赵家先祖还是现在的元武帝,都十分宠信不掌兵权、门风清正但又专出颇具帝师、军师之才的黎家。

    黎家男儿看似文质彬彬、弱不禁风,但是各个才华横溢亦能舌战群雄,就连御史言官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事实上,一旦黎家的男儿哪怕是个庶子进了御使院,文武百官都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同样黎家也出才女,无论是黎家的女儿还是儿媳妇,琴棋书画乃是基本,诗词歌赋更非一般女子可比。

    对于黎家,苏瑾儿敬重、欣赏多过于对他们的了解,而且几年前她就听说,新一任崇国公继承爵位之后,黎家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便已经安居佛堂、不理俗世。

    今天可真是太奇怪了,他们刚到京城,连府中凳子都还没机会坐,这位黎家老夫人竟然送了请帖过来,还说来请表小姐。

    苏家与黎家可是没有任何牵连的,儿女之间也没有成婚,所以这个表小姐肯定不是指的自己,那么便是从未来过京城的安玉善了。

    苏瑾儿带着安玉善狐疑地往王府前厅走去,只是刚踏进前厅,黎家那位来送请帖的老嬷嬷还未来得及行礼,又有一个王府下人小跑着来了。

    “启禀王妃,方怡郡主送来请帖,说是想请安姑娘去大将军府一趟给长公主先去瞧瞧病。”

    “先让送请帖的人来前厅!”苏瑾儿清秀的眉头一挑,方怡郡主还真是会凑热闹。

    “瑾儿姐姐,这方怡郡主是?”安玉善对于京城的人可是一概不熟悉,也没想着自己刚到这里就成为了香饽饽,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些吗!

    “方怡郡主乃是季大将军府如今的当家主母,长公主乃是季少将军的生母,这些事情我随后再告诉你!”苏瑾儿低声对安玉善说道,顺便拉着她的手安抚一下,毕竟前厅里还有黎家的下人在。

    安玉善初听到季景初的生母竟然是长公主,心里除了惊涛骇浪还有诸多疑问,不过苏瑾儿说得对,这些事情待会儿再说,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回禀王妃,老奴是崇国公府老夫人身边的乐嬷嬷,听说这次表姑娘跟着王爷、王妃还有子洵少爷从峰州来到京城,老夫人说想见见娘家晚辈。”乐嬷嬷行礼之后,简短地将崇国公府老夫人与安玉善存在的关系做了说明。

    一听到安子洵的名字,安玉善大概就明白了些。来之前,安清贤就告诉过她安氏本家的人会在京城给她做好安排,没想到这背后罩着她的人物还真不小,竟是一个国公府的老太君。

    苏瑾儿似乎也有些明白了,原来这位老夫人娘家姓安,与安玉善应是沾亲带故的。

    “乐嬷嬷先请坐吧!”苏瑾儿还要见见方怡郡主的人。

    “老奴谢过王妃!”乐嬷嬷也不急,就在厅里一旁坐了下来。

    很快,方怡郡主身边的管事嬷嬷钱嬷嬷就到了,她见人三分笑,态度恭敬亲和地给苏瑾儿行了礼,然后就说明了来意。

    “回禀王妃,我家郡主一听说女神医到了京城,立即就派老奴过来相请了,您在京城的时候多少也知道,长公主病了多年,太医们早就束手无策,现如今大公子回来了,母子两个竟还是相见不识的陌生人,我家郡主于心不忍,说无论花多少代价也要治好长公主的病,还请王妃体恤体恤!”钱嬷嬷话说的不少,但因为她态度一直很好,就是想让人讨厌都讨厌不起来。

    苏瑾儿心内冷笑一声,刘家调教出来的人果然是伶俐,这钱嬷嬷话都说道这份上了,里子面子都给她家主子做足了,待会儿安玉善要是不跟着去,那就是不识抬举,她这个惠王妃也成了不顾长公主之病的恶人了。

    “钱嬷嬷说的是,本妃不是那种不通情理之人,只是玉善妹妹刚到京城,路途劳顿连梳洗换衣都不曾,这样去见长公主,实在不妥,不如明日本妃和玉善妹妹亲自去大将军府一趟,作为弟媳,还没去拜见过长姐,也是本妃的不是!”苏瑾儿温温柔柔地说道,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

    “这……”钱嬷嬷刚想反驳,王府又有下人跑来禀告。

    “回禀王妃,晋国公府和安平侯府都派人送来请帖,说是玲珑公主和安平侯夫人都想请安姑娘进府一叙。”

    “今天我这惠王府的大门刚打开,上门送请帖的客人还真不少,玉善妹妹,你可比我这个惠王妃还有个好人缘呀!”苏瑾儿故意打趣地笑着看向了安玉善。

    不过此刻前厅里的乐嬷嬷、钱嬷嬷和安玉善都察觉出她这句玩笑话背后另有深意。

    安玉善一个亡国农女就算在峰州当地很出名,但在千里之遥的大晋朝京城,恐怕很少有人真正知道她是谁,即便她医术高超,但在名医众多的京城,真的不算什么。

    更何况,她才初到京城,又有谁知道她是张三还是李四,就算是有人暗中做了调查,但安玉善失踪了三年,才刚刚回到世人眼中,又有

    刚回到世人眼中,又有谁能知道她几斤几两。

    以安玉善保护者自居的苏瑾儿必须小心地筛选这些想和安玉善扯上关系的人,不管她们的目的单不单纯,有些人有些事安玉善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还是暂时不要接触,就算要见,也应该由她跟着一起。

    不一会儿,另外两府来送请帖的人也进来了,她们也都是各自主子的贴身嬷嬷。

    “回禀王妃,我家公主听说救过世子的恩人来到了京城,让老奴务必请她前去,安家药酒,公主现在也是天天喝呢!”晋国公府玲珑公主的贴身嬷嬷笑着说道。

    当年在孟家是安玉善给孟家老夫人的药酒救了邵华泽一命,之后又是安玉善解了邵华泽体内的毒,现在经过三年的调养,邵华泽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问题,还在殿前当值,很受皇帝器重。

    玲珑公主一直想找机会感谢安玉善,本来三年前就打算在京城好好款待和感谢她,只是安玉善还未出峰州就被人半路劫杀不知踪影。

    如今安玉善归来再度入京,玲珑公主自然不忘恩情,想要先见一见这位救了她儿子的女神医。

    这时,安平侯府的嬷嬷也笑着接口说道:“我家夫人也是为了感念女神医救了平少爷的恩情,所以一听说女神医和王妃回到了京城,就派老奴前来惠王府。”

    “平少爷是?”苏瑾儿还不知道安玉善救过安平侯的什么人。

    这时,安玉善想起敬州旗远镖局的吕进,笑着低声对苏瑾儿解释道:“我听家里人提到过,旗远镖局的吕总镖头和安平侯夫人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吕总镖头的儿子有哑疾,我在封安县的时候碰巧救了他一命。”

    “原来是这样!”苏瑾儿点点头,看来安平侯府也是带着善意来的。

    钱嬷嬷看着不一会儿的功夫,苏瑾儿面前的桌子上就放了四份请帖,而且都是大晋朝不容忽视的大家族,崇国公府特有的请帖样式她可不会看错,眼前坐在厅中的那位嬷嬷熟悉又有些陌生。

    “今天可真是巧了,你们都来请玉善妹妹过府,可她只有一个人,这番盛情还真不好推脱,玉善妹妹,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苏瑾儿笑吟吟地看向了安玉善。

    “瑾儿姐姐,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我本是山野小民,这京城大户的规矩我可是一点儿都不懂,有些事情还是需要瑾儿姐姐帮我做主。”安玉善笑着说道。

    又是国公府、又是公主、郡主和侯夫人的,她可不会觉得这些古代的后宅贵夫人好糊弄,不过玲珑公主是邵华泽的亲娘,安平侯夫人是吕进的胞姐,她们相请应该没什么恶意,毕竟自己也救了她们的恩人。

    至于崇国公府,应该是本家安排的人,所以也不会有什么为难的,最棘手也最一无所知的便是大将军府的邀请了,而且还是要去给季景初的生母看病,安玉善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如果真需要自己出手,早在余州的时候,季景初知道她的医术,为了自己的生母,他多少都会透露出让自己救治的意思,可他什么都没说,包括他不凡的身世。

    “安姑娘不必为难,我家夫人来之前特意交代过了,她说王妃和安姑娘一路辛苦想必也很疲累,安姑娘更不必和我家夫人见外,您救了平少爷,就是吕家的大恩人,安平侯府随时欢迎您。”安平侯府的嬷嬷快速地环顾了厅内一眼,笑呵呵地说道。

    “世人都说安平侯夫人最是善解人意,这话看来一点儿不假,嬷嬷但请放心,改日我和玉善妹妹一定会前去叨扰的,到时候你家夫人可不要嫌本妃是跟着的累赘。”苏瑾儿笑容真切地说道。

    那嬷嬷一听老脸都开花了,赶紧福礼说道:“王妃您可要折煞老奴了,您肯屈尊前往安平侯府,我家夫人定是欣喜异常,老奴这就回去禀告。”

    “嬷嬷先行回去,请帖本妃和玉善妹妹收下了,改日一定会登门拜访!”苏瑾儿虽是王妃,但对一个侯府的奴才说话也透着平易近人,让那位嬷嬷只觉得浑身舒爽,一脸笑意地离开了。

    玲珑公主身边的嬷嬷也笑着说,若是安玉善今日不太方便前往,三日后玲珑公主会在青梅园设宴,到时候晋国公府会派马车亲自来接安玉善。

    “嬷嬷放心,到那一日,本妃会和玉善妹妹一起去的!”苏瑾儿知道每年玲珑公主都会在青梅园设宴,她与赵琛毅相识就是在几年前的青梅园宴会上。

    今日的请帖上玲珑公主也写明是邀请苏瑾儿和安玉善一同前去,不但是去晋国公府还有青梅园之宴。

    等到送走了晋国公府和安平侯府的两位嬷嬷,前厅里就剩下了淡然不动的乐嬷嬷和一直浅笑盈盈的钱嬷嬷。

    刚才四家都来请安玉善过府,钱嬷嬷表面维持着一贯的亲和表情,心里却嘀咕开来。

    看来郡主让她今日进惠王府邀请安玉善过府还真是来对了,这个从亡国之地来的山野农女可真不简单,不但玲珑公主和安平侯夫人来请她,就连崇国公府也似是和她有些关系。

    最重要的是这三家不但各个是天子近臣,而且安玉善对其中两家还很有恩情,怪不得惠王和惠王妃会待她如此亲近,真是一个拉拢朝臣的好棋子。

    想到这里,钱嬷嬷看向安玉善的目光就愈加柔和了,想着要是能帮方怡郡主拉拢到安玉善为其所用,说不定自己以后在京城也更加

    京城也更加有脸面了。

    乐嬷嬷不动声色地扫了钱嬷嬷一眼,又立即回复原表情,除非是宫里宣召安玉善,否则今日她是一定要请安玉善到崇国公府的。

    “回禀王妃,郡主还在府里等着老奴回话呢,长公主这两天精神有些不太好,宫中的太医去了两次了也没什么起色,听说这峰州来的女神医最是能妙手回春,大少爷为长公主的病情也忧心的很。”钱嬷嬷轻轻叹息一声地看向苏瑾儿诉说,听她的语气,似乎苏瑾儿现在不让安玉善跟着她走,那就是不近人情。

    “回禀王妃,请容老奴也说一句话!”似是察觉苏瑾儿有些为难,乐嬷嬷恭敬地站起了身,“大将军府也是个有规矩的地方,外人都道方怡郡主治家有方,不可能不知道凡事总有先来后到的道理,我们家老夫人自打知道表姑娘要来京城,就盼着这一天能早点见到她。”

    “这位老姐姐是?”钱嬷嬷没想到崇国公府的人会这么不给她面子,但面上依旧带着笑询问。

    “我是崇国公府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乐嬷嬷,虽不常出外走动,但是季大将军府的钱嬷嬷,我还是知道些的,想必你就是吧。”乐嬷嬷面容平静,看不出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喜怒哀乐。

    “我就是,乐嬷嬷,你刚才说的话是没错,可事有轻重缓急,还望你回去禀告一声,先让安姑娘给我家长公主诊病,这人命大过天,总不好耽误的。”钱嬷嬷带着一点儿哀求说道,显得乐嬷嬷有些蛮横无理。

    “钱嬷嬷,不是我不通情理,只是我来之前就听说药王神谷子的大徒弟一进京就被季大将军和季少将军请进了府给长公主瞧病,老夫人听说我家表姑娘在惠王府,这才让我请表姑娘过去,难道方怡郡主是不相信神医的医术吗?”乐嬷嬷肉中带刺地说道。

    钱嬷嬷脸色一僵,陈其人被请去大将军府的事情才刚刚发生,怎么乐嬷嬷就知道了?黎家的人就是个奴才都难缠的很,但她还是要应付过去,不能办不好主子交代的事情。

    而安玉善和苏瑾儿此时倒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喝茶,顺便看两个嬷嬷“斗法”,谁赢就有可能决定安玉善会先登谁家的门。

    “自然不是!”钱嬷嬷赶紧反驳,“只是长公主毕竟是女子之身,太医院有能耐的女医又极少,安姑娘乃是闻名天下的女神医,由她亲自给长公主治病更方便些。”

    “钱嬷嬷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太医院的太医可都是男的,这京城的大夫也各个都是男的,我也没见男大夫进了哪家后宅给人瞧病因不方便给轰出来的,难道方怡郡主瞧不起男大夫?我可听说经常有太医进府给郡主请平安脉的,那可不是个女的,郡主也没说不方便吧!”乐嬷嬷就像压根没看到因为她这番毫不留情面的话钱嬷嬷来回变幻的脸。

    苏瑾儿和安玉善则是强忍着没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在心底都给乐嬷嬷站位战斗力极强的崇国公府老嬷嬷竖起了大拇指,连郡主都敢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厉害呀!

    “乐嬷嬷,我敬你是崇国公府的老人,不和你一般见识,可你不能如此诋毁我家郡主。崇国公府乃是书香门第,得理不饶人可不是清风之家的门风。”钱嬷嬷完美的脸上表情早就出现了裂痕,在心里已经把乐嬷嬷咒骂了千百句。

    “钱嬷嬷怕是耳朵不好使,我一个崇国公府的下人怎么敢诋毁当朝郡主和大将军夫人,你可不能污蔑我,相信就是到了郡主面前,她也不会说我崇国公府门风不正。整个京城都知道,方怡郡主最是知书达理,既然贵府已经有神医在,要请我家表姑娘去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我家老夫人就不同了,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脾气也是倔得很,说要见什么人就要立即见什么人,要是见不到,她这抓心挠肝的不好受。她老人家不好受了,不光是我们这些奴才跟着受苦,整个崇国公府大小主子们都要想办法让她顺了心。我是个奴才,主子们到时要做什么不讲情面的事情,我可担待不起,就不知贵府能不能担待的起了!”乐嬷嬷洋洋洒洒说了一大段话,声音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但钱嬷嬷却在她的话里听出了深深的威胁。

    苏瑾儿和安玉善这时候都想双双起立给乐嬷嬷鼓掌致意了,这场“斗法”看来会以乐嬷嬷的完胜而结束。

    钱嬷嬷浑身有些发抖,这还是这么多年以来有人能把她气成这样,虽说黎家的人不好惹,可黎家的女子出来也都是温柔婉约的,就是个奴婢对人也都是亲和谦让,哪像眼前这位乐嬷嬷如此伶牙俐齿。

    “既然乐嬷嬷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只好回去如实禀告郡主了!”钱嬷嬷的语气也不像之前那样平和带笑了。

    “做下人的自然要如实禀告给主子知道,放心,我也会这样做的!”乐嬷嬷淡然瞥了一眼钱嬷嬷。

    “你——”钱嬷嬷觉得她继续呆下去肯定会被乐嬷嬷给气死,好一个崇国公府,这个仇她记下来了。

    钱嬷嬷虽是有礼地和苏瑾儿道了别走出了惠王府,但厅里的三人从她气哼哼的背影能够看出她有多么地不爽。

    “王妃,老奴是否可以带表姑娘离开了?您放心,府里早就给表姑娘准备了院落,子洵少爷也会暂住国公府。”再看向苏瑾儿和安玉善,乐嬷嬷脸上多了一份亲切柔和。

    “我这个晚辈可不敢惹老夫人不开心,玉善妹妹,看来你只有先去国公府一趟了,记住,惠王府的大门可是随时为你而开,院落也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苏瑾儿笑着说道。

    “瑾儿姐姐放心!”安玉善回她一个微笑。

    乐嬷嬷的战斗力已经引起安玉善对于崇国公府那位老夫人极大的兴趣,本家给她找的这位靠山看来不止身份尊贵这么简单,是要去看看的。(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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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华佗种田记介绍:
当代女华佗一朝突变乱世乡村小萝莉,守着群山药草村民各个都是睁眼瞎。
山明水秀短衣食,沃土肥地成瘦田,穷家穷户还都是病秧子。
唉——真不会过日子!
恰逢天下大乱,度日艰难,医家凋零,小老百姓又如何保命?!
不怕,不怕!
且看她小小农女凭两世智慧一身医术发家致富、捍卫家园。
只是,女神医名扬四海,求上门的何止农家百姓。
一时间东西南北的邪风都刮了来,就看她往哪边倒。
这个嘛——她还真的要好好想想!
某人气闷,有什么好想的,自然是要往他身上倒!
嗯……你说呢?O(∩_∩)O~
备注:此文非专业性医学类小说、历史类小说、农业类小说……不喜勿究,倾情一作,博君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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