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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超究极武神崩坏     蒸汽之国的爱丽丝txt下载     蒸汽之国的爱丽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四章 夜半无人的孤男寡女吗?

    或许是格洛莉亚在赛后采访上的发言,赢得了大部分粉丝的认可,她在舆论方面承受的压力,并没有林格想的那么严重。那位曾经在报纸上放言“格洛莉亚会八强十六强?”的十年老粉,这次同样发表了一篇文章,却是盛赞了格洛莉亚在本届锦标赛上的发挥,并声称自己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其他年轻选手所不具备的冲劲、活力与自信,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她的未来仍然值得期待。

    如果是从未关注过赛程的读者,看完这篇文章后,说不定会觉得这位名为格洛莉亚的天才选手其实是惜败冠军呢,然而实际上她连十六强都没进,在这种情况下名气不降反涨,足以证明脑残粉的战斗力是很可怕的爱丽丝原话。

    顺便一提,在文章的最后,十年老粉还刻意提到了格洛莉亚的新头衔“灰之女王”,多次称赞其“极具品味”、“富有内涵”、“兼具格调与气质”等,据说格洛莉亚看完报纸后在房间内自闭了好几天,有一个人很担忧她的心理状态,便前去安慰她,问了一句怎么了?却让灰发少女更加消沉,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愤怒因为那个人是爱丽丝。

    一些心理变态的罪犯喜欢重返犯罪现场,林格之前还不太相信,这一次总算从爱丽丝的身上看到了人性究竟可以多么扭曲,多么堕落。

    不过格洛莉亚的忧郁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很快报纸就不再关注她被淘汰的事情了,转而关注起另一位备受瞩目的新星:蕾拉。

    是的,她也被淘汰了。

    尽管很多人都对蕾拉寄予厚望,期望传奇选手米丝蒂安女士的事迹能够在她的身上复刻,然而传奇之所以是传奇,就在于其浓烈的个人色彩以及不可复制性,正如同希诺虽然崇拜圣女贞德,却不会成为下一个圣女贞德那样,崇拜着米丝蒂安女士的蕾拉,也绝不会成为下一个她。

    她从来就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才站在这个舞台上的,何况以一名业余选手的身份来说,她的表现已经足够完美了。她没有打职业比赛的经验,很多事情都只能依靠自己摸索,无论是训练方法还是比赛节奏,天生就需要付出比其他选手更多的努力。

    进入十六强的那场比赛,其实已经耗尽了她所有心力,就在比赛结束的当天晚上,她还曾对包括希诺在内的几名朋友透露,觉得自己估计是没有希望晋级八强了。这不是丧气话,而是根据实际情况做出的判断。朋友们也非常理解她的心情,并没有说什么鼓励的话,强迫她继续努力下去,而是在湛蓝湖光餐厅聚了个餐,为蕾拉缓解连番大战后积累的疲劳,也算是提前举办的庆功宴了。

    你问林格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参加完庆功宴的希诺,乘坐马车返回夏多利庄园时,恰好在山脚下的雷格拉姆小镇偶遇了年轻人啦。

    让希诺感到奇怪的是,当她看到林格的时候,年轻人却在陪小女孩玩耍?

    小镇车马行旁边的空地上,圣女卫队的成员们搬来了一些废弃的纸板与木箱,搭建成一个小小的秘密基地,此时林格就坐在本应属于老大的位置上,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圣女卫队骑士长库洛艾。

    夜色渐深,其他来玩耍的孩子都已经回家,只有库洛艾因为家就在旁边的缘故,可以玩得更晚一点。当然,如果其他孩子都走了,她自己一个人没什么可玩的,很快也会回家,但年轻人的出现,恰好为小女孩解决了这个痛点。

    “我很看好你,林格。”

    库洛艾双手叉腰,语气严肃,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虽然她的身高其实才跟坐下来的林格平齐:“比那个什么爱丽丝强多了,你来加入我们圣女卫队,当副骑士长吧!我们圣女卫队的福利可是很好的,进团免费送伱一套全新装备和一匹坐骑虽然都是木头做的,如果你还不满意的话,我可以悄悄告诉你姐姐大人的喜好,顺便在姐姐大人面前为你说几句好话,如何,有没有很心动呢?”

    林格有些无语,但不好和一个小朋友计较,便摇了摇头:“没有。”

    “怎么可能!?”库洛艾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你不是很喜欢姐姐大人吗?”

    林格更加无语了:“谁跟你说我喜欢她的?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而已。”

    “这不可能!”库洛艾大声质疑:“你都和姐姐大人住一块了,怎么可能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呀!”

    她一脸“我虽然小但是并不天真”的表情,林格只觉得心累:“我们什么时候住一块了?”

    “你每天都从夏多利庄园出来呢!”

    “爱丽丝她们不也是?”

    “可她们是女孩子嘛。”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所以你再考虑下呗,我觉得这个交易对我们来说都不亏的。”库洛艾看见林格犹豫的模样,便加大了劝说的力度,很希望他能够加入圣女卫队,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必须有人取代爱丽丝的位置,库洛艾一眼就看出金毛女仆有狼子野心,由她来当副骑士长,很难令人放心啊。

    希诺看到这里,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理了,便轻轻咳嗽了两声:“咳咳!”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正欲长篇大论,向林格阐述加入圣女卫队的一百八十条好处的库洛艾,脸色当即一僵,颤颤巍巍地扭过头去,向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少女,挤出一个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哭的笑容:“姐、姐姐大人”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关心我的人生大事啊,库洛艾。”希诺的表情越是玩味,小女孩的脸色就越发惨白:“让我有点感动了,你猜,格林谢姆先生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和我一样感动呢?”

    库洛艾果断滑跪,一把扑过去抱住希诺的大腿,涕泪俱下:“姐姐大人我错啦!!!”

    希诺一把拎起她的衣领子,没好气地说道:“都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

    库洛艾被她抓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就像一只悬空的大螃蟹,还是蒸熟了那种:“我我我、我正要回去睡觉呢!只是睡前出来散散步,活动一下身体而已!姐姐大人你也要早点睡啊、熬夜对身体不好哦!”

    最后还关心了一句,试图借此博取姐姐大人的好感,减少自己可能受到的惩罚。

    希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把戏,但是没有揭穿,将她放下来后,轻轻拍了一下小女孩的脑袋:“行了,别在这里花言巧语了,快回去睡觉吧,你还小,可不能熬夜。”

    库洛艾一落地,当即行了个骑士礼,一本正经道:“谨遵姐姐大人命令!”

    她又回头对林格说了一句:“你也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呗,林格,我会耐心等待你的答复的,恩,最好明天就给我答复!”

    这也叫耐心么?

    林格无语,但库洛艾才不管他怎么想,目的达到便回家睡觉去了,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哼着欢快的小曲,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她好像很喜欢你。”直到库洛艾的背影消失在路灯残光的尽头,连脚步声也听不到时,希诺才笑着对林格调侃道:“我现在才发现,或许你不止受女孩子欢迎,还很受小孩子的欢迎呢?”

    有这回事?

    林格第一时间想起来的,却是蕾蒂西亚对自己的态度,不过轮回了千年的吸血鬼真的还能算小孩子吗?这一点有待商榷。

    希诺又问道:“你对库洛艾做了什么,让她这样着急拉拢你?”

    “没做什么。”林格面无表情:“只是和她聊了会儿天,然后帮她指出了圣女卫队这个组织在人员结构与权责划分上的一些小弊端而已。她觉得我有能力将圣女卫队建设得更好,于是极力邀请我加入,成为他们的副骑士长。至于我的态度就像你刚才看到的那样了。”

    “噗!”

    希诺听完他的解释,忍不住笑出声来:“真像是你们会做出来的事情。”

    无论是林格,还是库洛艾。

    林格的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一下,真以为他很想和库洛艾聊这些东西啊?还不是小女孩半夜不睡觉,自己一个人躲在秘密基地里抱怨,说什么当这个骑士长好累啊、大家都不理解她啊、只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啊这些心里话。

    偶然路过的年轻人听见后,大约是牧师时期的本能还残留在体内,此时发挥了作用,便停下脚步来开导她,结果反而被她给缠上了,尤其是当着希诺的面,说了一些容易引发误会的话,这让年轻人有些后悔。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倒不如当做没听见,一走了之呢。

    希诺看出他不是很想在这件事上深入,便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都这么晚了,林格先生还不去休息吗?难道和库洛艾一样,睡不着觉,所以才外出散步?但怎么会在雷格拉姆小镇呢?”

    云鲸空岛的环境显然更适合散步吧。

    然而她不提还好,一提到这件事,林格便有些尴尬。

    还不是梅蒂恩干的好事,也不知道她对云鲸空岛上那些少女们说了些什么,最近这段时间,她们对年轻人的态度热情得让人有些吃不消了。今天是奥薇拉邀请他共参文学奥妙,明天便是依耶塔托人传讯樱草花开了很想你;这头圣夏莉雅刚和他约好晚饭后出门散步,扭头萝乐娜便凑过来问你今晚有空吗?林格说你想干嘛,海栖公主扎巴着眼睛,鬼鬼祟祟道:我知道你在烦恼什么,我这里有一些小道具,对解决你的烦恼很有用,要不要来我的炼金工房看一看呢?

    林格能信吗?当然是不信的。

    就连蕾蒂西亚都不对他甩脸色了,晚上两人在天心教堂外偶遇时,她还勉为其难地向年轻人挤出了一个笑容,虽说有些僵硬,但结合她之前对林格的态度来看,顿时就显得耐人寻味了。当时一同在场的女伯爵,看着林格的目光瞬间就变得诡异起来,而林格的心情,也在那一瞬间变得格外疲惫。

    云鲸空岛不能继续待了,于是他以独自散心为借口,离开空岛,离开洛瑟之林,甚至离开夏多利庄园,来到了山脚下的雷格拉姆小镇避难,结果结果就被库洛艾缠上了。

    然而这个理由能对希诺说吗?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年轻人唯有以沉默作为回答。

    还是那句话,他早就察觉到云鲸空岛上某些少女对自己怀有异样的情愫了,当然,范围不可能有梅蒂恩囊括的那么广泛,多半还有人在浑水摸鱼,瞎凑热闹。

    本质上,林格并不是个喜欢逃避的人,尤其是面对情感问题,他深知逃避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加复杂,于是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目前,他的重心仍是以进入天之圣堂、对抗魔女结社为主,用爱丽丝的话来说,就是事业心比较重,因此,对情感之事并不热衷。假如这时有哪位少女对他表明了心意,他想自己应该会果断拒绝吧,虽说有些残忍,但果断一点对大家都好。

    问题是,在情感之事上,少女们也是新人。所以,虽然对自己的心意有所察觉,却并不知晓该如何做,只是懵懵懂懂地顺着这股心意走,做一些让自己觉得开心的事情而已。

    她们压根就没有主动表明心意的念头,这种情况下,难道要林格率先找上门去,没头没脑地撂下一句拒绝的话吗?那就不是果断,而是不负责任了。

    林格在等她们主动,这样才有拒绝的理由,然而少女们压根不懂得什么叫做主动,问题就卡在这了。

    梅蒂恩虽然懂事,很为兄长着想,但归根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根本不明白这件事到底有多么复杂,甚至还往稻草堆上又添了一把火,可以说是好心办坏事的典范了。

    但林格没办法责怪她,虽然他之前就为了重建天心教堂的事情,罕见地训斥了妹妹,但这两件事的性质并不一致,解决方式自然也不能粗暴等同。

    唉。

    年轻人心中轻叹一声,再次感到世界上也有令自己为难的事情。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杨科先生问他将来有什么打算,而他在学习历史与继承天心教堂之间左右为难的时候。除此之外,连魔女结社和现实魔女天蒂斯,都不曾给他带来这般压力。

    希诺将他的神色看在眼中,若有所思:看起来,林格先生面对的问题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严重呢。

    那么,她是否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呢?

    本章完

第一百零十五章 有其他的原因吗?

    当希诺委婉地提出自己可以帮忙时,林格同样委婉拒绝了她的好意,因为知道她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让问题变得更加复杂。

    人生已如此不易,还是各自保留一份天真吧。

    尽管好意被拒,希诺亦没有强求,只是有些遗憾而已。她觉得林格帮了自己许多,而当他遇到困难的时候,自己却只能袖手旁观,实在不是朋友该做的事情。

    看着她遗憾的表情,林格心想还好你帮不上忙,要是能帮上忙,那才叫麻烦呢。

    之后,两人安静下来,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林格还在思考以后要怎么面对云鲸空岛上的少女们,希诺则抬头看了一眼夜空,秋季的夜格外晴朗,深邃的幕布上点缀着闪耀的繁星,其中尤以大天熊座、伽马星座与圣铠座构成的德洛斯大三角最为耀眼,那是晚秋的讯号,在罗瑟塔人的古老传说中,亦是“四季之主”、霜草座的象征神明“埃佩里奇”在天上的神宫。

    每当德洛斯大三角出现在白城大地的夜空时,便意味着人间的寒意渐深,季节正逐渐由秋季向冬季转变,也是天文学家与气象学家口中的“入寒期”。

    “时间过得真快啊。”

    希诺感慨道:“你们来到圣但尼行省时,还是在八月份吧,转眼就到十月份了,这两个月里,真的经历了很多事情呢。”

    被她这么一说,林格才意识到,原来他们已经在格林德沃原野待了两个月,这应该是他们自踏上旅途以来,头一次在同一个地方待那么长时间吧。

    而且又是十月份。

    林格好似想起什么,冷不丁问了希诺一句:“今天几号?”

    少女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回道:“十六号咯。”

    “那离二十五号还有几天啊。”林格也抬头望天,仿若自言自语:“不知道还会在这里待多久。”

    希诺好奇问道:“十月二十五号,那对你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吗?”

    “算是吧,但也没有特殊到需要纪念什么的地步。”

    这个说法有些模糊,但希诺还是轻轻点头,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如此。”

    “我在这里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希诺说道:“虽然大部分庄园田产都已经找好了代理人,打算捐出去的财产也已经委托教团联合负责统筹与监管,但还有一部分固定资产,因为历史遗留问题,比较难处理,像洛瑟之林和夏多利庄园,都需要我再往市政厅跑几趟,签订一份公证协议,才能全权委托给韦伯负责。这都需要一定时间,即使一切顺利,也要到二十五号之后才能出发了。”

    这还是歌丝塔芙家族与市政府关系良好才得到的特殊待遇,如果走正常流程的话,别说十几天,恐怕两三个月就处理不完。

    林格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眺望着漫天繁星,这无比壮丽的奇景,唯有在风光秀美的格林德沃原野才能看到,而终日被工厂烟囱所喷吐出来的惨淡煤云笼罩着的林威尔市,别说繁星了,有时候连天空都很难看见。

    但那却是他第一个故乡,生命中待得最久的一座城市。他曾在狭窄冰冷的孤儿院中漠然望天,曾在污水横流的阴暗街巷中孤独流浪,也曾在大雨淋漓的街头,冷漠地注视着一个个人影从屋檐与窗台下走过,每个人都如此疏离,仿佛他们不曾生活在同一世界,直到人群中伸出来一只手,为他撑开了一把伞。

    后来,在一场席卷城市的暴雪中,他永远失去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本以为自己将继承他的夙愿,一生都在原地停留。然而,来自命运的巧妙恶戏,终究让他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1778年8月12日,教团联合暨王国宗教信仰部联名颁布了对灵祈祷会、德鲁伊教等非法教会组织经营与传教权的限制法令,简称宗教法令,禁止法令中提到的十七个宗教在西大陆境内建立教堂、传播信仰,违者将遭到教团联合与诸国的缉捕。

    1855年6月5日,颁布宗教法令的补充条令,将限制范围从法令内提到的十七个宗教扩大至西大陆境内除七大正神教会以外的全部宗教,无论规模大小,皆需在一百八十日内完成整改,超过期限的,将以强制手段进行取缔。

    同年10月25日,一封责令整改期限告知书送到了林格的手中。

    年轻人的命运从那时候开始转动,数来不多不少,恰好过去了一年。

    离开故乡已有一年,不知道那座伤心之城是否还像从前那样,冷漠得让人想要哭泣落泪呢?在这一年中,他究竟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是否有所成长,又是否有所领悟?如果可以的话,林格希望自己得到答案,那样至少能说明他从未迷惘。可实际上越往前走,道路越是黑暗,有时甚至暗到年轻人已看不清本心的地步。

    1855年的10月25日,他在林威尔市的市政广场上邂逅了第一位少女王权圣夏莉雅;1856年的10月25日,他将带着最后一位少女王权希诺,奔赴遥远宇外未知的圣堂。明明通往前方的每一步都可以确定,偏偏只有未来是未知的。

    它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无法肯定。

    我大概让您失望了吧,杨科先生。

    林格收回目光,他的表情很平静,至少从外表看不出什么异样。但很神奇的是,希诺就是能够体会到他此刻的心情,感觉他有些失落、惆怅、以及寂寞?

    真奇怪啊,他身边明明有那么多同伴,却还是时常感到寂寞吗?

    和我很像呢。

    希诺琴歌丝塔芙,她是个乐观开朗、真诚善良的人,所以有很多朋友,在这些朋友的帮助下,曾受诅咒困扰的那颗心,也逐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可直到现在,她依然时不时感到寂寞,这或许是人类的通病,是他们自诞生以来,便要花一生时间去消弭的结,亦是所有情感生灵真正面对的诅咒。

    在这漫长的夜里,两个寂寞的人啊。

    希诺笑了笑,不知为何,却有点感慨的意思。

    双方都没再说话,只是一个坐在木箱上,安静地注视着地面,另一个则依靠在墙边,怅然地眺望着星空。就这样互相沉默了很长时间,直至夜深了,漫天繁星逐渐变得稀疏时,林格站起身来,正想告辞离去,忽然听见希诺开口,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刚才,在湛蓝弧光餐厅和朋友们聚餐,我跟他们说,自己很快就会离开家乡,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为了磨砺自己,成为一名更加伟大的骑士。”

    林格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少女依旧仰望星空,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跨越宇宙星天而来的星光落入人间时已变得微弱,但依然照耀着她的双眸闪闪发光,犹如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他们听说后都很惊讶,但也无条件支持我的决定。文森特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说大概要很久以后了,菲莉丝就说,那等伱回来的时候,我们还是在湛蓝湖光餐厅聚会吧。我对她说,好啊。”

    她自嘲地一笑:“听起来是个不负责任的谎言对吧?”

    林格没有回答,其实心中确实这么认为。因为实际情况是,一旦希诺离开这里,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回来了吧。

    即便不提魔女结社的威胁,只论身份,她是少女王权,是宇宙法则的掌控者与维系者,天生就承担着艰巨的责任。假使这一次前往天之圣堂,能够顺利实现目标,借女神之手阻止魔女结社的阴谋,那么希诺也还需要留在那里,继续履行自己身为少女王权的使命,甚至因为魔女结社引发的危机,今后只会更加忙碌,恐怕抽不出时间回家乡看望朋友吧。

    而且,身为少女王权的她,如果不想重蹈魔女结社的覆辙的话,便应平等对待镜星世界的每一个种族,纵然此刻为人类,亦需遗忘自己过去的身份与种族,才有资格履行那神圣且伟大的使命。

    听起来很残酷,但换个角度思考,又何尝不是对这个世界的负责呢?或许,只有对自己最冷酷的人,才能对这个世界最温柔吧。

    “既然你知道,”林格终于开口了,他问道:“当时为何还要说呢?”

    “这个嘛,你应该问蕾拉他们。不仅你知道我在说谎,他们也知道哦。”

    林格闻言,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惊讶的神色,希诺的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仰头眺望着夜色与星空,轻声说道:“我从小到大,一直都不是很擅长说谎的人,或许是祖父大人教导的骑士精神在影响着我,让我待人待事都一定要真诚以对吧。朋友们总是很轻易就能看穿我的谎言,当初的克莱儿是这样,现在的蕾拉他们几个,也是这样。”

    “不过,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正是如此吗?”希诺又说道:“每个人都在为他人着想,说着善意的谎言;每个人都能轻易看穿他人的谎言,却选择善意的祝福。这样的心情在当时还不觉得,可日后回忆起来,必将会成为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记忆吧。”

    林格微微颔首,评价道:“听起来,你在大学的专业应该是哲学?”

    “不,是数学哦。”

    希诺说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答案,在此之前,林格还以为数学家都是些古板无趣的家伙呢,比他的历史学导师好不了多少。

    “哲学并不是谁的专利,哲学家不过是将普通人感受得到却说不出口的心情,整理为一套完整的系统而已。”希诺道:“就像林格先生你,偶尔不也会表现得像个多愁善感的哲学家吗?”

    “似乎很难反驳。”

    “所以就没必要在这里看着夜空发呆了,偶尔仰望星空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更多时候我们还是要脚踏实地吧?”希诺向他眨了一下眼睛:“都说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也不是说感到寂寞的人,就会一直寂寞下去。就像蕾拉他们几个,即便与我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只要怀着思念,我仍时常感到他们就在我身边,难道林格先生不曾有类似的感觉吗?”

    年轻人不禁沉默,无法给出违心的回答。那些已经逝去的记忆,那座总是被伤心的泪水笼罩的城市,还有那座城市中形形色色的人们,无论是好的是坏的,是伟大的是可耻的,亦或是难以释怀的,确实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印证这位年轻人并非没有思念,只是不愿表现出来而已。

    “看来你的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希诺满意地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拍去衣服上沾染的灰尘后,扭头对林格说道:“时间不早,我们都该回去睡觉了,夜间的山路比较难走,林格先生不如在夏多利庄园留宿一晚如何?”

    “倒是不必了。”

    林格婉言拒绝:“刚才的话对我很有启发,请让我在这里再思考一段时间,等想通了再回去休息。”

    希诺听出这是推托之词,年轻人似乎并不想和自己同行,但这位体贴的少女并未因此感到不快,自然也没有追问什么,只是笑了笑:“那我希望你能早点想通,可别熬夜太晚,让空岛上的友人们为你担心哦,林格先生。”

    她挥手道别,然后转身离去,林格看着她的背影向昏暗街灯的深处走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唤了一声:“还有一件事。”

    “哦?”希诺停下脚步,回头,脸上带着好奇的表情:“什么事?”

    “我之所以一个人待在这里,并不是感到寂寞。”年轻人神色平静道:“只是有其他的原因而已。”

    希诺愕然,你喊住我就为了强调这种事?

    而且这句话听起来,怎么有种别扭的感觉呢?

    她定定地看着年轻人,年轻人也一动不动地与少女对视,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后,希诺率先举手投降:“我知道了,你并没有感到寂寞,只是因为其他事情,才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对吧?”

    她内心其实是不信的:这大半夜能有什么事?为了陪小女孩玩过家家游戏吗?

    林格当然不知道少女心中在想什么,见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便不再坚持,轻轻点头后收回了目光。

    希诺也收回目光,这回没有人喊住她了,只不过少女回头时,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勾勒出一丝月牙般的弧度,嘴角还一抽一抽的,似乎憋得很辛苦。

    看来,林格先生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无趣嘛。

    给点喵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 一个故事的结束吗?

    1856年10月26日,为期两个月的雅米特杯风花球锦标赛终于落下帷幕,在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中捧起奖杯的选手,是来自骏马之国莱森威尔的“恺撒”古力德戴特,他也是上一届锦标赛的冠军这也是,锦标赛历史上第一个卫冕成功的选手。

    由于锦标赛四年举办一届的缘故,选手的状态、比赛的规则乃至对手的实力水平都有很大的波动,想要在长达八年的时间内保持高水平的竞技状态,无疑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这更证明了这个卫冕冠军的含金量。古力德戴特也因为这项荣誉,得以与开创风花球职业运动的马可特大师、首届雅米特锦标赛的冠军得主西莫多德阿勒斯先生、以及首位获得锦标赛冠军的业余选手米丝蒂安女士等人并列,从今以后,他的名字将与这些传奇一起被世人流传,可以说,已经达到了每一位职业选手梦寐以求的高峰。

    比赛结束的当天晚上,市政府为这届锦标赛举办了规模浩大的闭幕仪式,漫天的焰火几乎将庄严肃穆的苏米雅城渲染为一座欢快而又热情的不夜之城。已经处理完所有家族事务,再无后顾之忧的希诺,最后一次和朋友们在湛蓝弧光餐厅聚餐,郑重其事地向他们表达了自己的谢意,然后提出告别。

    因为她最近的举动,心中其实早有预料的朋友们并未因此伤心,而是向她献上了真挚的祝福。实际上这次聚餐,不仅对希诺来说是最后一次,对他们来说也很可能是了。因为锦标赛结束后,他们每个人都将迎来各自的道路,恐怕很少有机会再齐聚一堂,像现在这样畅谈热爱的运动、青春的憧憬以及未来的梦想了。

    克雷格社长毕业后,会直接入职目前正在实习的公司,社长的职务将落在蕾拉身上,然而蕾拉已经与黄金荣耀俱乐部签订合同,正式成为职业选手,连学业都要为训练和比赛让步,所以这个社长很有可能只是个名头罢了。但无论如何,苏米雅国立大学风花球同好社的所有社员,应当都会为这个球社历史上最光彩夺目的社长而自豪吧。

    文森特正在为体育老师的资格执照考试做准备,虽然以前是个很冲动的年轻人,但经历了几年的沉淀后,如今的他却是球社成员们眼中沉稳可靠的学长,甚至有人打趣称呼他为“教官”。他目前仍不确定自己要往哪个领域深入,毕竟就算是体育老师,也可以分为成人体育、青少年体育乃至残疾人体育等不同的方向,但以风花球这项运动在白城乃至世界范围内受欢迎的程度来看,很可能依旧会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吧。

    乔治并不打算那么快进入社会,因为成绩优异的缘故,他的导师给了他一个前往国外留学深造的名额。再过两个月,他便会搭上那列通往明德利亚斯大帝国的首都齐赛亚的火车,在著名的塞利维亚国际大学研修机械与动力学方面的知识。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当一个甜品师傅的梦想,在学习之余还是会钻研厨艺,只是或许没有从前那么执着了,只是将其视为一种消遣而已。

    至于菲利丝,她应该是众人中最轻松、规划也最明确的,早已通过药剂师资格认证考试就是梅蒂恩一直想考但最后因为某些特殊缘故没能去考的那个药剂师资格认证考试的她,不久前又通过了红十字会的护理员考试,并被分配到了圣但尼行省的另一座城市“闪耀之城”格罗姆驻守,预计下个月便会出发。其实以她的父亲皮切尔先生在教团联合的地位,完全可以将她的工作地点分配在苏米雅城,但菲利丝本人并不愿意这么做,倒不是为了公平,而是她原本就想离家远一点。

    “我受够父亲总是挂在嘴边的那些大道理了。”聚餐时,她偷偷向希诺抱怨:“我可不想工作上的事情,回到家里还要被他说一遍,那也太烦了。”

    希诺抿嘴一笑,想了想还是没有把皮切尔先生邀请自己加入教团联合、两人差点成为同僚的事告诉她。毕竟,就算是朋友,也会走向不同的道路啊。

    在湛蓝弧光餐厅彻夜通明的灯火中,年轻人的梦想熠熠生辉,今夜过后,他们将各奔东西,或许有些人功成名就,有些人暗淡落幕,而有些人注定只能在常人看不到的世界暗面中闪耀,但无论如何,这份真挚的友情是不会变质的,正如那个晚上,希诺对林格说过的话:“只要怀有思念,我仍时常感觉他们就在我的身边。”

    宴会的最高潮,从不饮酒的菲利丝从克雷格社长手中抢走了他的酒杯,高高地向着天空举起

    “各位!”

    她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令窗外的焰火也黯然失色:“为我们的友情、梦想以及未来的人生,干一杯吧!”

    咣当!

    清脆的碰杯声,还有开怀大笑的声音,欢呼的声音,起哄的声音,焰火在窗户玻璃上炸开的声音,街道上市民簇拥着胜利游行花车的声音古老的苏米雅城在一场喧嚣后沉寂下去,友人的欢笑声在聚会散场后各自飘散,马车沿着王国时代的乡间小道一路颠簸,浅浅品尝了一杯年代久远的埃尔多恩葡萄酒,但丝毫没有醉意的希诺透过车窗,看见雷格拉姆小镇的影子在黑暗中匍匐,夏多利庄园犹如神秘的精灵遗迹般神秘幽暗,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寂寥与不舍的感觉。

    即便认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当离别真的到来时,她依然无法克制心头涌上来的情绪。这座庄园给她留下了太多回忆,也是少女在成长道路上的见证者,它所寄托的情感,绝非“再见”两个字可以简单概括。

    儿时在球场与田野间洒下的欢笑、稍大一些时骑着布兰迪幻想自己是骑士到处行侠仗义所惹出的笑话、沿着夏龙石桥的河水渐渐飘走的小船,还有船上悠然午睡的女孩;长大后亲眼看着母亲逝世的不甘,对父亲的埋怨与憎恨开始萌芽成长,却又因一个意料之外的噩耗戛然而止,少女开始背负所有期待,将本为梦想挥洒的汗水,全都投入了武技与骑术的训练中;此生纠缠的诅咒,带走一个又一个亲近之人的性命,已经长大成人的少女开始意识到世界的残酷,于是选择谎言逃避,并自认为这才是成熟,直到她看见球场上出现那些熟悉的身影每一段记忆都有归处,都将被卷入同一个梦里,用温柔似父母呢喃的声音,引导她沉浸于悠久梦乡,然后在梦中渐行渐远,逐渐尘封。

    那天晚上,希诺没有受到任何干扰,睡了人生中最为舒适的一场觉,再次睁眼醒来后,年轻的少女,即将踏上她拯救世界的道路。

    1856年10月25日,格林德沃原野的霜月,不似大布列塔王国那么寒冷,道旁的草木尚未覆上淡淡的寒霜,林间只有一阵微冷的风吹过,伴随远行之人的脚步声轻踏,无论是枝头的秋叶,还是地上的枯叶,似乎都在沙沙作响,奏响了离别的序曲。

    “就送到这里吧,各位。”

    希诺停下脚步,回头对前来送行的人说道。

    走出这条林间小径,就是翡翠湖了,云鲸空岛正在湖上停泊,岛上新的同伴与友人,正翘首以盼着她的到来。

    大小姐发话,众人自然唯有听从,无论是白棘花的家族骑士们,还是三大异类部族的首领,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没有再向前一步,只是眼中仍流露出不舍与纠结的神色,仿佛期待从大小姐口中听到回心转意的话语,又担忧这样的想法玷污了大小姐的意志,因此不敢表露出来。

    身为众家臣的代表,亦是希诺在这世界上仅剩的亲人,老管家韦伯站了出来,开口缓解了这种气氛的蔓延。他并不希望这场离别持续太久,一来那样只会愈发加深大家的离愁,二来他也不愿大小姐因此给同伴们留下优柔寡断的印象。

    “大小姐,此行山高水远,不啻于昔年希伯顿大人追随贞德冕下的远征,还望您务必小心,保重身体。家族之荣耀、骑士之责任,固然重要,但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其实是您的平安。话虽有些逾越,亦是我们的真心之言。”

    老管家语重心长地说道,而这些话也确实有些逾越了家臣的界限,应当说他是站在一个亲人的立场上说的,然而这也恰好是希诺想要听到的话,在这离别的场合,本就应该温情一点,而不是那些冷漠的客套话。

    “放心,韦伯。”少女轻笑一声,说道:“我可不是从前那个倔强又固执的小女孩了,这么多年,总该有成长到令你们安心的地步吧?”

    老管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何止安心,简直就让人担忧她会不会太过懂事了,才缺失了一些这个年纪的女孩应有的稚气与冲动。

    “那么,时间差不多,我也该走了。”

    希诺向老管家和其他人笑了笑,说道:“韦伯,夏多利庄园和洛瑟之林的日常事务,劳烦你多关照一下;尚奎尔,约束好你的族人,可不要总是损坏林间的石板路哦;西塔,一直住在山崖上总有不方便的地方,要是遇上风暴或大雪等恶劣天气,伱可以带领族人到庄园里避一避;比伯格十三世,哈哈,不认识的菌子,以后就不要乱吃了,小心出事;沃泽尔,记得帮我转告库洛艾,我很期待看到她真正成为骑士的那一天”

    和亲朋好友们挨个道别后,希诺潇洒地转身,背对着众人挥了挥手,算是道别,然后便牵着心爱的马儿布兰迪,踏上了离乡远行的道路。此次离开,她只带上了布兰迪,以及歌丝塔芙家族世代相传的圣铠冰之心与圣枪白棘,有它们的陪伴,少女自信,无论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无论面对多么艰难的考验,白棘花的骑士都能从绝望中开辟出希望的道路。

    她的背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枝繁叶茂的林深处,被错落的枝蔓与横生的灌木遮掩了身形,但前来送行的人们没有动弹,依旧站在原地,凝视着她离去的方向。

    直至数分钟后,从翡翠湖的方向传来了一阵低沉的鸣响,紧跟着便是大地摇晃、草木震颤的动静,犹如沉眠山中的巨兽终于迎来了苏醒的时刻。一个庞然巍峨的巨影从林间腾空而起,拍打着岩石的双翼,卷起肉眼可见的猛烈气流,就这样以义无反顾的姿态,朝着遥远的高天飞去,来自翡翠湖的湖水从它的身侧轰然泄落,重新坠入湖中,激起雷鸣般的怒吼,仿佛天空上垂落了一道道银色的瀑布。

    长久沉寂的洛瑟之林,被飞向天空的鲸鱼打破了旧日宁静,每一棵树的枝蔓与树冠,都在向气流席卷的方向倒伏,仿佛以最敬畏的姿态注目着它的离去,也为这片土地上最古老的守护者送行。但在它们漫长到有些模糊的记忆中,离开守护之地的骑士自始至终仅有一位,那不是在过去,亦不是在未来,就在此刻。

    地面上的人们呆呆地望着这一幕,心中忽然感觉自己正在见证歌丝塔芙家族自建立以来最为辉煌的一幕,尤甚于文斯男爵在这片土地上开拓的希望、或白骑士希伯顿为保护家乡而建立的不世功勋。那仅仅是一位少女离乡远行,渴望建立属于自己的功业吗?并非如此,那同时也是一个崭新的未来,一种懵懂的憧憬,与一份不朽的荣耀。

    “大小姐”人群中传来了一个喃喃的声音:“真的走了啊。”

    无人回应,但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惆怅。

    一个关于骑士、关于白棘花、关于世代传承的古老家族的故事,曾在吟游诗人的乐章中广为流传,如今终于暂告一段落。

    想必,当那位少女再次回到她的家乡时,必将为翘首以盼的人们带回一个更值得歌颂与铭记的故事吧?

    只是需要多久呢?

    谁都不知道。

    这些信任着她的人,只是从此刻开始等待而已。

    给点喵

    本章完

第一章 你也是冠军吗?

    从天空往下俯瞰,阿尔皮斯山脉犹如一道银龙,横亘在北阿修卡山带与贝拉迪亚高原之间,连绵巍峨的雪峰簇拥着沉寂广袤的雾林,裹挟着浩荡雪尘的大风吹过时,便掀起了层叠壮观的翠浪。无数枝蔓随之摇曳,曝露出深藏其间的人类村镇,还有偶尔惊鸿一瞥的微缩城市。

    受地形和地势影响,北阿修卡山带这一片地区的城镇规模普遍不大,即便是本地区疆域最广袤、人口最密集、国力最强盛的古国山堡的首都,有着“崇岩之城”美誉的帕拉德思城,亦只有苏米雅城五分之一的大小。这一座座小城镇分布在纵横约九百二十万平方公里的群山谷地中,显得如此渺小,颇似大海深处一艘艘搁浅的古老沉船,正沉默地守望着自己来时的方向。

    希诺骑着她的马儿布兰迪,沿着空岛边缘绕了几圈,雪白色的鬃毛在冬日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绸缎一般的光彩。这个距离很危险,实际上已经相当于在悬崖边上漫步了,往下便是万米高空,连云层都被踩在脚底,倘若不慎失足,绝对是一场灾难。

    但来自洛瑟山脉最高峰上的名贵神马面不改色,依旧闲庭信步,姿态与步伐皆从容得像是在夏多利庄园的马场上散步。而马背上的骑士亦视近在眼前的危险如无物,神情专注地凝视着那道从山谷雾林间穿过的古老山脉,内心为其壮观与恢弘而赞叹。

    “虽然此前早有听闻,阿尔皮斯山脉的高度、长度与广度俱是西陆之最,但若非亲眼得见,又怎能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壮阔的奇景呢?”

    少女发自内心地赞叹了一句,她的家乡格林德沃原野虽有优美的田园风光和成片的葡萄种植园,但人类所制造出来的繁华美景,相较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言,还是逊色了几分。

    布兰迪跟着叫了两声,似是在附和主人的说法。

    “呵呵。”希诺抿住嘴唇,脸颊上浮现出两个好看的小酒窝,她伸手轻轻抚摸着爱马的鬃毛,问道:“你也想起了自己的故乡吗,布兰迪?”

    太阳雪的故乡在那巍峨的洛瑟山上,相传最高耸最冷峻的雪峰内,便掩藏着它们的行迹,然而世人寻觅许久,终究只有歌丝塔芙家族的先祖得以一见,太阳雪也因此成为了白棘花骑士的象征。布兰迪并非野马驯化,它从小在夏多利庄园长大,连一次都没有回到过洛瑟的雪山,可希诺相信,那些关于故乡的记忆,至今仍在它的血液里源远流长,永不断绝。

    “放心。”她对爱马说道:“这一回,我们恐怕要在山上待一段时间,你还没有在雪山上奔跑过吧?这次可以尽兴了,布兰迪。”

    “咴律律!”

    布兰迪的声音带着些欢快和雀跃,对希诺描述的景象充满了期待。

    “不过在那之前,”希诺轻轻勒住缰绳,让它掉了个头,朝着旅馆的方向:“还得先问问林格,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落地。”

    自离开格林德沃原野以来,云鲸空岛已经在天上翱翔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如今已是冰月之末,一年中最为寒冷的三个月份正依序到来。若非云鲸空岛上环绕着天使依耶塔召来的温暖气流,恐怕这里的街道、森林与花田都早已覆上厚厚的积雪,被霜风彻底冰冻。

    漫长的航行中,希诺偶尔会想起家乡,以及家乡的亲朋好友,就像现在这样。不过,由于离家尚不是很久的缘故,这种想念还没有发酵为思念,旅途中的新鲜感依旧足以胜过其他一切,为这位很少接触外界的少女提供心情上的愉悦。

    遑论她已经从林格口中知晓了下一个目的地,“群山之城”海德布鲁斯堡附近的奥索尔山只是暂时停驻,一行人将会以那座山为起点,沿着圣者图弥曾走过的道路,再一次实践凡人探索宇宙的壮举。

    在无尽辉煌的星空中遨游,寻觅古老的神造遗物,此等浪漫情怀,令少女油然神往,难以自抑。

    “到那时,你也将成为第一匹踏上宇宙的马,这可是个光荣的头衔哟,布兰迪。”

    希诺笑着调侃了一句。

    布兰迪尚不理解这个头衔有什么意义,在它心目中恐怕没有新鲜的草料来得重要。一想到草料,它就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恰好马上是吃午饭的时间,它便驮着希诺,一路小跑,沿着环绕整座云鲸空岛的木板路,向妖精深眠旅馆的位置赶去。

    一人一马散步的路线恰好从云鲸空岛各处重要的建筑物附近经过,因此,骑在马背上的希诺相继看到了数个熟悉的身影。

    正在炼金工房内苦心钻研新道具的萝乐娜,手里捏着一根羽毛笔,对着工作台上的设计图写写画画,旁边堆着许多张废弃的稿纸,让房间显得乱糟糟的,负责日常琐事的海天使人偶,因为害怕打扰主人的思绪,都缩在了窗帘后面,不敢出声打扰。但这时布兰迪的马蹄却踏过满地的枯枝落叶,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尽管希诺靠近工坊时便有意减慢了速度,但海栖公主的耳朵微微一动,仍是捕捉到了这微弱的动静,她抬起头来,目光恰好透过窗玻璃,与骑在马背上驰过的希诺对上。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一触即分,都轻轻颔首,微笑地向对方打了个招呼。

    冬日的樱草花田依旧繁荣灿烂,而且相比从前热闹了许多,不仅有莺鸟啼鸣、鹿灵漫步,甚至在摇曳起伏的樱草浪中,不时传来妖精们活泼的笑语与歌声:一个从洛瑟之林搬迁过来的花妖精族群在此定居,并受到了主人的热烈欢迎。这些像人偶般小巧精致、擅于用自然魔法培育花卉的小精灵就跟旅人妖精一样,在异类以及人类的童话中都颇受欢迎。而且,来自洛瑟之林的她们对此刻正从花田边上疾驰而过的马蹄声格外熟悉,无论是在玩耍还是在歌唱,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花丛中雀跃飞翔,向马背上的少女热情招呼。这阵动静惊醒了花田真正的主人,她从午睡醒来的茫然中挣脱,抬头时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于是向那名少女挥了挥手,后者亦微笑颔首,而后裹挟着尘埃与草屑,一路飞扬而去。

    两层楼高的小教堂掩映在紫藤树与秋板栗的树荫下,或许是气候缘故,这座岛上的植物总是生长得格外迅速,不过半年功夫,爬山虎和绿藤萝便已爬满了洁白的墙面,连带着将粉发小女孩委托老板娘精心准备的彩绘玻璃窗都遮盖了。那些巴掌大的叶片层层叠叠,风一吹过便如浪潮涌起,在风吹叶浪的沙沙声中,隐约还能听到圣夏莉雅给小女孩们讲课的声音。她现在已经不讲童话故事了,而是改为一些民间逸闻和古老传说,都是过去她在流浪旅途中记下来的,而能够被她记住的故事,大多富涵人生哲理,正适合小女孩们学习其中精神。

    除此之外,莉薇娅修女偶尔会给她们讲述一些宗教典故,并教导她们唱庄严的祝圣诗章。过去她在圣安维尔十字教堂便是圣歌班的首席,如今虽然只有三个小女孩了,但唱出来的效果却丝毫不逊色于拥有两百名虔诚信徒与金色管风琴乐器的圣歌班。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莉薇娅修女时常这样想:谁让圣安维尔十字教堂没有伟大的圣灵呢?

    希诺从天心教堂附近经过时,恰好快到下课时间,除了梅蒂恩还能集中注意力认真听课外,剩下两个小女孩都有些心不在焉了。特别是听到窗外传来的马蹄声时,还不约而同地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希望路过的好心人能够打断这漫无止境的讲课,让她们早点下课吃饭。然而对于这些求助的目光,希诺只是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她也觉得小女孩们就该好好学习,不然将来难成大器。如果不是刚刚加入云鲸空岛不久,还在熟悉这里的气氛与环境,说不定她就向圣夏莉雅自荐,来给小女孩们教数学了。

    到那时,蕾蒂西亚和谢米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毕竟,和恐怖的数学相比,一些逸闻传说和宗教典故又算得了什么呢?

    幸好这件事还没有发生,所以她们依旧可以在圣夏莉雅的有意纵容之下,一边叫苦连天一边混水摸鱼,又用隐含羡慕的目光看着希诺骑在马背上,从教堂边上疾驰而过,扬起了一溜儿的尘屑。离开之前,少女还回头看了教堂的尖顶一眼,据说林格以前是天心教堂的神父,而这间教堂又是养父留给他的遗产,但后来因为特殊原因暂时关闭,重新开启时,已经换成了梅蒂恩在操持日常事务。

    那位年轻人为何一再抗拒呢?他想要继承的是什么,不愿继承的又是什么?真是个深邃的谜团,就跟这座空岛一样,即使探索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依旧有许多地方笼罩在神秘的面纱之下,等着她来一探究竟。

    “咴律律!”

    正出神时,布兰迪忽然嘶鸣一声,然后在没有主人操控的情况下自行停下了脚步,马背上的少女下意识勒住缰绳,一抬头便看到了妖精深眠旅馆的招牌,常春藤的纹路沿着边缘勾勒出雅致的线条,上面的古亚尔德斯文字有若艺术家的工笔画般秀美,沧桑中透露出一丝历史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味,正是中午,想必老板娘已经在后厨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事物,希诺轻轻一嗅,便猜到今天午餐的主食应该是葡萄酒炙牛排与香煎银鳟。倒不是她的鼻子有多么灵敏,而是因为这两道菜恰好是格林德沃原野的特产美食罢了老板娘谢丝塔是个温柔的人,很照顾这位刚刚上岛的新人,特意准备了家乡美食帮助她缓解离乡远行的陌生感。

    然而吃了一个多月的格林德沃美食,其他人腻没腻,希诺不知道,她这个原住民倒是有些腻了,正想找机会跟老板娘说一声呢,让她不用特意照顾自己的感受,按照大家的喜好来准备食物就行了。

    不过今天应该是来不及了。

    希诺翻身下马,拍了拍好搭档的脖子,问道:“我先去吃午饭,布兰迪,伱呢?你打算自己逛一逛,还是回马厩休息?”

    说来也怪好笑的,云鲸空岛上原本没有马厩,但希诺上岛后,爱丽丝就问她你也想要在岛上建奇观吗?当时希诺就懵了,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然后爱丽丝就给她举了几个例子,像什么女伯爵奈薇儿和她的乖孙女上岛后,就在岛上建了一座教堂兼学校;萝乐娜上岛后就在岛上建了座炼金工房之类的,所以你肯定也有什么想建的奇观吧?

    搞得希诺以为这是什么惯例,自己一介新人不好免俗,所以仔细想了想,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需求,但好搭档布兰迪总不能和她一起住在妖精深眠旅馆吧,也不能让它露宿荒野,所以就提出能不能建一个马厩,不需要太大空间,能让布兰迪好好休息就行。

    然而这个合理的要求却让爱丽丝很不满,因为她觉得希诺实在太没有志气了,明明空岛上有那么大一片地方可以给你造奇观,你却只想要一个小小的马厩?这合适吗?

    她当场提出要在云鲸空岛上新建一个球场,而且规格必须向苏米雅城的维利亚德球场对齐,最好能同时容纳两百万名观众现场欣赏绯红终焉魔王的精彩表演。至于空岛上能不能凑齐两百万名观众这不重要,爱丽丝说实在不行就用蚂蚁和蚂蚱代替吧。

    不出意外的是,这个劳民伤财的大工程当场就被林格给否决了,顺便给了爱丽丝一个警告的眼神,表示你没有没事找事,想要打球的话自己一个人对着墙打也行。

    然而金毛女仆最终还是成功了,因为她绕开了软硬不吃的年轻人,悄悄找到圣夏莉雅,在地上打滚撒泼了半个小时,严重影响了天心教堂的教学秩序。当着孩子们的面,牧羊少女不方便动用绝对铁腕的力量,无奈点头答应了她的要求,就这样,一个小小的球场悄悄在旅馆后面的空地上破土完工,虽然规格并没有她预想的那么豪华,但有总比没有强吧?

    球场完工的那天晚上,空岛上有手有脚的生物都被爱丽丝强拉着打了一场比赛,经过激烈的鏖战后,绯红终焉魔王以负三十分的战绩,惊险战胜灰之女王,获得了第一届空岛风花球锦标赛的冠军。至于为什么负分也能获胜,这种事不需要你搞得太清楚。

    谁说空岛锦标赛的冠军就不是冠军呢?

    给点喵

    本章完

第二章 被背叛了吗?

    用葡萄酒炙烤过的牛排色泽明艳而饱满,一股浓烈的酒香味扑鼻而来,制作者精湛的手艺与精准的火候把控,将丰满的肉汁牢牢锁在表面,小刀稍一用力,金黄色的油脂便像蜂蜜般流淌而出,滴落在银制餐盘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再搭配以黑胡椒粒、小茴香叶、红圣果与小番茄,光是看着便令人垂涎三尺,无疑是色香味俱全的奢侈享受。

    香煎银鳟则被切成一张张单薄的鱼片,每一片的厚度不过数毫米,用叉子挑起来,仿佛还能透过光线,看到对面的景象。它们如塔般层叠堆放在雪白的瓷盘上,一眼望去犹如环绕着月光,再点缀以嫩绿色的西芹叶片和浅黑色的松茸颗粒,黑白分明的画面感如此绝伦,甚至让人忽略了菜品的本质,将其误认为是一件别出心裁的工艺品。

    每一个完成了巡礼的旅人妖精,都是一位合格的旅行家、家、诗人、美食鉴赏家、厨师以及艺术家,有时候她们还能将以上所有身份都结合起来从老板娘身上,希诺无数次刷新了自己对这句话的认识。

    她本以为吃了一个多月的家乡美食后,自己早该腻味了,没想到午餐时还是将两道主食都吃得干干净净,其美味之处确实令人回味无穷,甚至在某些地方还有所创新,改良了原本的不足之处,这就不怪乎自己能从中吃出一种新鲜感了。

    来自格林德沃原野的少女内心为自己找补,顺手拿起洁白的丝巾,擦拭了一下嘴角,动作优雅而自然,尽显老牌贵族的礼仪与风度。相较之下,坐在对面的某金毛女仆,多少就有点不堪入目了,不仅吃相狂野,而且居然把蔬菜都挑出来放到了旁边,简直比蕾蒂西亚还要挑食当然,前提是女伯爵奈薇儿也在场,否则结果就不一定了。

    吃完饭后,爱丽丝把刀叉往桌子上一拍,气势汹汹地冲上二楼,再次出现时,手中已多出了一支很眼熟的球拍。她站在楼梯口叫嚣道:“宇宙的不败霸主、绯红终焉魔王、参上!来一决胜负吧灰之女王,上次让你捡了一条小命,这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看我用暗黑启示录的终极奥义将你轰杀至渣,捍卫锦标赛冠军的宝座口牙”

    还没玩够啊?

    众人都在心中吐槽,绯红终焉魔王与灰之女王的梗你到底要玩多久啊?而且爱丽丝伱不是游戏宅女的人设吗,怎么突然就迷上风花球这种需要体力和耐力的运动了?当然你愿意运动是好事,可能不能自己玩啊,别每次都把大伙儿拉过去当免费的观众好吧?而且第一届锦标赛昨天才结束,今天就开始第二届,不觉得这速度有点太快了吗?要不你还是回房间打游戏吧,实在不行我让奥薇拉去陪你?

    可惜爱丽丝并不理会他们的感受,依旧站在楼梯上大放厥词,说一些不明所谓的台词。就这样叫嚣了一阵后,她并没有收到来自宿敌的回应,不由得感到疑惑:“咦,格洛莉亚人呢?怎么一声不吭的,难道是害怕了?”

    因为人家根本就不在这里。

    “格洛莉亚中午在依耶塔那里吃饭。”林格面无表情道:“怕你不知道跟你说一声,想打球的话自己一个人对着墙打去吧。”

    “怎么这样!”爱丽丝当即表示不满:“居然临阵脱逃,卑鄙小人!”

    呃。

    说得好像昨晚被打成负三十分的人不是你一样。

    大家都不想理她,收回视线各自忙活手头的事情:老板娘和兔子先生们忙着打扫餐桌、酒保小姐忙着实践自己刚刚产生的灵感、梅蒂恩忙着为下午的课业做准备,蕾蒂西亚和谢米忙着商讨下午该如何逃课总之大家都是很忙的,才不像爱丽丝那样无所事事。

    说到无所事事,爱丽丝正在研发的那张卡带又怎么样了呢?林格正想询问一下开发进度,但金毛女仆并不给他这个机会,见无人敢与自己正面交锋,深感在风花球这一领域已是独孤求败,不由得轻叹一声,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孤高和寂寞的气场:“唉,连我的一生之敌格洛丽亚,都拜倒在我的霸气面前,这世间还有谁是我的敌手呢?如此无敌而又无聊的人生,可能也是我必须背负的宿命吧”

    “胡说八道!”

    一个大义凛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爱丽丝的胡思乱想。

    咦,这个声音,难道是

    房间内的气氛一下子定格住了,正在收拾餐具的、正在调酒的、正在整理笔记的、以及正在被老师口头训话的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笔直的身影就像旗杆般立在门前,用那双锐利而又勇敢的眼睛注视着楼梯上的爱丽丝,表现得无所畏惧。

    来人头戴缀有羽毛与骷髅徽章的黑色宽檐帽,帽子的后檐末端还分岔开来,延伸出两道海燕尾巴似的尖锐弧线,看起来就像披风般轻轻飘扬着;她身穿金边贝壳纽扣的白丝绸衬衫,第一颗纽扣故意敞开来,露出白皙的锁骨与微微隆起的胸前曲线,仿佛在诱惑敌人的视线;黑色的猎装长裤与带刺的马靴,别具一股英气,两根闪亮的鞣制皮带交叉穿过她纤细的腰肢,两把匕首隐藏在内衬为猩红色的呢绒斗篷笼状护手的细剑,剑尖微微下垂指向地板,右手则搭在一柄黑檀色的火铳上面,那火铳表面雕刻着鸢尾花与翠鸟的图案,天使之翼环绕着枪口,分明是杀人凶器,却给人一种圣洁庄严的感觉。

    来人顶着一整个大厅的注目,大踏步走入旅馆内,步伐稳健而又坚定,她来到楼梯下,轻轻摆手,斗篷便飒沓作响,宛如在风中炸开了几声巨浪,令人的精神猛然间抖擞起来,难以从她身上移开目光。浅灰色的眼睫毛轻轻翘起,清亮的目光中倒映出爱丽丝瞠目结舌的表情,声音礼貌而又带着适当的警惕:“我刚才听到有人在诋毁格洛丽亚瑞思贝莱特的名声,这使我无法容忍,因此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紧跟着,她动作优美地屈起食指与中指,抬了抬自己的帽檐,自我介绍道:“鄙人正是云鲸阿鲁斯号的船长格洛丽亚,承蒙诸位看重,亦担任天空之鲸海盗团的团长一职,不知爱丽丝小姐有何见教?”

    “啊这。”爱丽丝张大了嘴巴。

    “啊这。”其他人也张大了嘴巴,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格洛丽亚又发病了咳咳,格洛丽亚的诅咒又发作了,看起来,这次的人设好像是一位兼具优雅、高贵与意志力的大海盗。只是云鲸阿鲁斯号和天空之鲸海盗团是怎么一回事?该不会把我们也算进去了吧?

    众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诸位为何一言不发?”大海盗格洛丽亚环顾四周,微微皱眉,如果是以前的她来做这个动作,肯定给人以柔美的感觉,如今却显得有些冷峻:“难道说,是觉得鄙人不够这个资格吗?”

    大厅内的气氛一下子冷了好几度,不愧是大海盗,气场比什么狗屁天才运动员强多了。

    爱丽丝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对于这种突发情况,她一直都是反应最快的人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大声叫嚷道:“没错、我不服气!凭什么你来当这个团长?我爱丽丝自认为实力不逊于你,对海盗团的贡献更是远远胜出,要不是有我在,你以为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带领我们天空之鲸海盗团纵横四海、劫掠五洋么?实话告诉你吧格洛丽亚,团里对你不满的人比比皆是,我爱丽丝身为大副,早就取得了他们的支持,今天就是你这个残暴船长退位的日子!”

    不仅反应很快,甚至为自己补充了新的设定,并且添加了航海中喜闻乐见的叛变剧情,在她的口中,林格等人摇身一变,立刻就成为了受她拉拢、替她加油助威的水手长、船医、厨师和随船牧师等身份,看起来格洛丽亚船长在这艘船上不是很得人心啊。

    “果然是叛变。”格洛丽亚嘴角一勾,显出一丝轻蔑与不屑:“你以为我没有预料到吗,爱丽丝大副?你的野心比尾随大船企图吞食落水者的食人鲨还要明显,而且从来都不懂得掩饰自己。”

    爱丽丝补充设定也就算了,为什么你要这么快就接受她的设定呢?而且人设改变之后连知识水平都上升了吗,以前的你可想不出这么形象生动的比喻。还是说纵横四海的大海盗确实应该比只会打风花球的天才运动更有文化呢?

    林格心中疯狂吐槽。

    “那又如何!”

    爱丽丝大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然后一步一步地踏着楼梯板走下来,气势汹汹地走到了格洛丽亚船长面前,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阴谋败露了又怎样?难道你还能反败为胜不成?拉拢了船上所有人员的我已经胜券在握,至于你这个败犬,还是老老实实交出船长之位比较好,哇哈哈哈!!!从今天开始,天空之鲸海盗团就要改名为爱丽丝海盗团啦!!!”

    爱丽丝笑得很没有品味,取的名字就更没有品味了。

    “不要负隅顽抗,格洛丽亚!念在你是老船长的份上,现在投降,高呼三声爱丽丝船长你好伟大,那我还能饶你一条小命嘎啊!?”

    爱丽丝猖狂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一把火铳正架在她的面前,黑森森的枪口指着额头,其后是格洛丽亚船长笑眯眯的表情:“抱歉,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太听清楚诶?”

    因为阴谋即将得逞就迟钝大意,甚至走进了对手的射程范围,这种错误也太愚蠢了,如果是的话,爱丽丝恐怕有资格当选“十大最降智反派角色”之首吧?

    从背后视角望去,金毛女仆已经汗流浃背了,但她并没有放弃挣扎,因为手中还握有一张底牌:“没、没用的,格洛丽亚,海盗团的所有成员都已经被我拉拢了,就算你杀了我也无法阻止这场叛乱。既然如此,何必撕破脸皮呢,倒不如识相一点,这样,你我面子上都过得去,不是吗?”

    “哦?”

    很有诱惑力的提案,然而格洛丽亚船长不为所动,似笑非笑道:“有这种事?船上的人都被你拉拢了,我怎么不知道?”

    “哈、哈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来,大家,告诉她,你们支持的新船长是谁?”

    爱丽丝向她拉拢的人们发出号召,大厅内安静了几秒钟后,一直待在柜台后面调酒,即使闹剧在眼前上演也不为所动的酒保小姐谢丽娅,带着她刚刚调好的“热情朗姆”,默默地站到了格洛丽亚船长身后,一脸正气地说道:“我一直都是支持你的呀,格洛丽亚船长!”

    “口胡!”爱丽丝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活像一只死到临头的贼鸥:“你居然、敢背叛我、谢丽娅!不过没有关系,就算你站在格洛莉亚那一边又能如何,论人数终究是我这边比较多呃?”

    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同伴从自己身旁走过,加入了格洛莉亚船长的队列,不禁悲从中来:原来,这就是被背叛的感觉吗?我已经彻底悟了,虽然好像有些太迟

    “永别了,”格洛莉亚船长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轻轻拉下火铳的击锤,发出清脆的声响:“爱丽丝。”

    手指用力,扣动扳机,爱丽丝的眼中浮现出绝望的神色。

    “砰!”

    “啊我死了!”

    伴随着雷鸣般的巨响,火铳的枪口中射出了一束鲜红的玫瑰花,而爱丽丝也同时惨叫一声,仰面躺倒在地,脸上仍残留着“生前”的痛苦与不甘。因火铳击发的冲击力,几片妖艳的玫瑰花瓣缓缓从枝条上脱离,打着旋儿飘落在金毛女仆的“尸体”上,宛如为她盖上了一面送行的旗帜。站在格洛莉亚船长背后的众人目睹这一出惨剧的发生,纷纷默契低头,为这位失败的背叛者送上同伴姑且算是的默哀。

    唯独没有参与这场闹剧的人是林格与希诺,前者是懒得理会,后者则是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参与其中,总感觉有点低能咳咳,有点太童趣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少女骑士扭头问了林格一个很深刻的问题:“她们经常这样子吗?”

    林格面无表情地回道:“习惯就好。”

    给点喵

    本章完

第三章 热血的海上男儿吗?

    自五月花号满载异大陆的珠宝与香料回到“季风之城”莫松市后,人类的航海与贸易事业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造船技术和航海知识日新月异,原本只在内陆河道争流的数百只大帆摇身一变,化为海上遮天蔽日的钢铁堡垒,护送着一个又一个野心勃勃之人踏上那片遥远未知的海域,这就是所谓的“航海与贸易时代”。然而许多人直白地称呼它为“殖民时代”,因为一些人攫取利益,就代表另一些人受到伤害,这是冥冥之中的法则,无可违逆。

    如火如荼的航海贸易自然也催生了相应的暴力,多年前,一位名叫德雷克的商队船长在退休后将自己记录了四十年的航海日记重新修订并出版,这本名为四十年海上纪实的书将海盗这个团体引入了人们的视线,一度引发热议。

    海盗最初是受到国家默许、享有私掠证书的海上暴力团体,但没有一个国家会公开承认这一点,因为海盗所行之事绝非正义。除了自己的幕后金主外,他们几乎与任何人敌对:打击敌国的海上商队,将他们的船员弃置于荒岛上等待死亡;劫掠异大陆的土著,除了掠夺财富以外,甚至还掠夺人口;即便在茫茫海洋上遇到了另一支海盗团,双方的交流也绝非友善协商,而是刀剑的交锋与火炮的怒吼。

    可以说,航海时代最初百年的混乱与动荡里,这些纵横海上的大盗贼需要承担绝大部分的责任,他们为了满足私欲和野心,自甘成为一把染血的利刃,在广袤无垠的海洋上弑杀所有见到的敌人,为自己隐于幕后的支持者制造混乱的局面,以便争取利益。

    可当时的民众并不清楚这一点,甚至部分人因这本书的缘故,将这些大海盗误认为是海上秩序的维持者,是以暴力手段维护正义的法外制裁者,就像墨托许历史上那位广为流传的侠盗们一样。一时间,内陆竟掀起了一股崇拜海盗的风潮,如白胡子、基德、贝肯船长等凶名赫赫的刽子手,竟也能登上报纸或的扉页,引来堂而皇之的讨论,何等荒谬。

    及至后来,以西陆三大强国为代表的各国政府在度过最初的探索阶段后,积累了大量宝贵的经验、技术与知识储备,船只和港口不再是他们向异大陆发起挑战的限制,钢铁战舰与大型港口将成为他们攫取海洋利益的牢固基石。这同时代表西大陆终于彻底做好了迎接海洋时代的准备,此时他们需要的已不是一个混乱的海洋,而是一种基于利益分配的新秩序。

    于是在大海盗们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各国政府联合颁布了所谓的海盗征讨法令,试图埋葬这些染血的利刃,继续保持双手的干净。在这场有预谋的背叛中,仅有少数聪明且果断的人得以幸免,比如那位“退休”的德雷克船长,而其他大海盗则纷纷饮恨深海,在他们曾经纵横无羁的领域丢了性命。

    海盗这个行业由此衰落,在各国海军的保护下,两片大陆的贸易欣欣向荣,广阔的五海四洋之上似乎再无危机潜伏。然而这种安定的情况并未持续太久,第一次静寂战争结束,大布列塔王国在静寂海湾建立了人类史上第一座殖民城市,“远洋之城”奥谢,并通过这块殖民地攫取了无数财富,此时西陆诸国皆看到了其中庞大的利益,友好面孔下的獠牙开始蠢蠢欲动。

    东大陆的政权自然也看到了其中的威胁,但那些传统的国王贵族制封建政权,在漫长的安逸生活中早已腐化堕落,他们不愿撕破脸皮,正面开战,于是一方面妥协退让,出卖民众的利益以维护统治阶级的安稳,而另一方面又在暗地里搞小动作,期望从其他方向遏制西大陆对东大陆的侵略,海盗这一团体因此重新登上了历史的舞台,不少野心家在东大陆政权的暗中支持下,纷纷扯起大旗,建立了自己的海盗团,并打着保护家乡的名义合法劫掠西陆商船,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海盗这一团体看似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实际上却缺乏存在的根基,因为航海所需要的技术、船只和经验丰富的海员,都非个体力量所能支撑,就连劫掠后合法销赃与走私违禁商品的途径,都需要依靠他人提供。因此,唯有在大型政权的支持下,他们才得以存在,这就是历史上两次海盗崛起都跟国家力量有关系的原因,西大陆需要海盗搅乱局势,打压其他国家的航海发展,东大陆则需要他们当炮灰,在正规军不方便出动的情况下与西陆船队对抗。

    假如东大陆政权最终能够赶跑西大陆的殖民者,或许海盗们又将迎来第二次背叛也说不定呢?不过这种可能性太过渺茫了,林格倒觉得,在被二次背叛之前,他们先被西陆联军剿灭的可能性反而比较大特别是在教团联合出动了涡轮母舰尼德霍格号的情况下。

    没错,涡轮母舰尼德霍格号,这是西陆联军在东大陆殖民前线的总指挥部,同时,从名字上看也应该能猜出来,它是一台构装机甲,所谓的创圣机体。

    这个名字还是他们从格洛丽亚那里听来的。

    啊,你问为什么格洛丽亚知道这台新机体的名字?当然是因为她也是一名光荣的东大陆海盗啊准确来说,整个天空之鲸海盗团都是。

    而且,和某些只想借海盗身份满足自己贪婪私欲的海盗团不同,天空之鲸海盗团毅然投身广袤大洋的原因更加崇高:为了复仇。

    整个天空之鲸海盗团,包括船长格洛丽亚瑞思贝莱特,都来自静寂海湾,并且在那场著名的静寂战争中失去了亲人与家乡。为了复仇,他们暗中接受了来自雅拉斯第二帝国的资助,到处拉拢人手凑齐了一支海盗团,开始了纵横五海的人生。和其他海盗劫掠商船不同,他们专门挑西陆的军船为目标,因此在海上的名声非常凶悍。理所当然的,死伤也非常惨重,成立不过十几年便死了三任船长,第三任船长临死前任命格洛丽亚为新船长,因为她已经是海盗团中唯一一个来自静寂海湾的人了,其他人都死光了。

    背负着同伴的遗愿,格洛丽亚继续带领海盗团向西陆海军发起挑战,但那些并非来自静寂海湾的船员对此没什么感觉,他们更想劫掠商船发家致富,而不是为了船长的复仇大业卖命。

    过去,海盗团中来自静寂海湾的船员占了大多数,因此勉强能镇压这些人,可现在只剩下格洛丽亚一个人了,她独木难支,无力阻止船员们的叛乱,只能抢了一艘小船跑路,可中途又遇上了罕见的大风暴,抢来的小船被风暴撕成了碎片,她本人也在昏迷中漂流了三天三夜,最终漂到了洛特丹娜的海岸附近。

    没错,就是那个“环海之城”洛特丹娜,一个充满了泳装记忆的地方,同时也尘封着林格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咳咳,根据这段记忆发生的时间推断,当时涅瑞伊得斯的镜精灵们与人类的关系尚未恶化,因此合理推测格洛丽亚船长很可能是被一名路过的好心的镜精灵给救下来了,否则无法解释她在海中泡了三天三夜居然还没有被泡烂

    “啊。”萝乐娜听到这里,漂亮的晶蓝色眼眸闪烁了一下:“我好像听姐姐说过,她小时候偷偷跑到海面上玩耍时,好像顺手救了一个溺水者,因为当时风暴很大的缘故,还好心把她送到了岸边,结果回来的时间晚了,被母亲发现,狠狠教训了一顿。后来我还问过她,你救的那个人长什么模样,不过她是怎么回答的,我好像忘了,只记得是个女孩子,而其他的记忆都很模糊,难道”

    难道?

    还真是巧合啊。林格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这个故事从头到尾都是虚假的,实际上涅瑞伊得斯的大王女珈乐涅殿下根本就没有救过这么一个人,二王女萝乐娜殿下自然也没听她的姐姐提到过这件事。只是当格洛丽亚的人设改变时,心灵王权就自动生成了对应的记忆,并且将之植入了相关者的脑海中,以便让少女的身份更加真实。

    此前都是在陌生人的脑海中植入记忆,比如圣安维尔十字教堂的信徒,或是来看风花球比赛的观众们,这一次却选中了熟人,只能说确实很巧合。

    至于萝乐娜对此事的记忆为何模糊?或许是因为她也是少女王权,所以对另一位少女王权的权能有所抵抗吧,在知道这是虚假记忆的前提下,自然不容易受到影响。

    之后的故事就很简单了,格洛丽亚船长虽遭遇背叛,但雄心不减,正打算在西大陆招兵买马,杀回海洋,夺回自己的海盗团然后就又被爱丽丝背叛了一次。

    真是个烂俗的故事,充满了战争、复仇、海洋、劫掠、大义和私欲等经典要素,并且还有两次背叛情节,第一次还可以说剧情需要,第二次就纯纯的负作用了,特别是背叛者的智力如此低下,导致前后反转的戏剧性冲突不够强烈,无疑拉低了作品的格调

    “总感觉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格洛莉亚用狐疑的目光看了林格一眼,手指按在火铳的击锤上蠢蠢欲动,似乎打算林格一有不轨之举,就直接给他来一发狠的,证明大海盗的火铳不仅可以埋葬背叛者的鲜花,也可以射出令人丧命的子弹。

    “没什么。”林格移开了视线,故作无事道:“既然伱是海盗,那么对五海四洋上的情况想必很了解吧?”

    “算是,怎么,你想从我这里打听消息么?”格洛莉亚瞥了他一眼,嘴角勾勒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事先提醒你吧,林格先生,在大海上,情报的价格不仅因需求者而异,同时也因提供者而异,这涉及到信誉问题,没有谁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所以说,从一个只会在酒馆里喝得烂醉如泥的水手口中得知的情报,与从一个纵横五海四洋的大海盗口中得知的情报,就算完全相同,其代价也会有很大差别哦?”

    与其说是看菜下碟,不如说是敲诈勒索,确实很有海盗们的风范。

    正义人士爱丽丝当场就不乐意了,拍案而起,怒斥道:“说罢,你要多少钱!”

    用最狠的语气说出了认怂的话。

    格洛莉亚船长慢悠悠道:“给你们一个熟人价,就用十万金币来买我的情报吧。”

    “打扰了。”

    爱丽丝又躺回去装起了尸体。

    “哦?这么轻易就放弃吗?”格洛莉亚轻笑一声,并不是那么急迫,因为她是卖方市场,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我这里可有不少珍贵的情报,绝对值得这个价格。比如,静寂战争落败前夕,一部分断尾求生的贵族趁夜将自己的家族财富都运出了海湾,企图逃脱清算,然而那支船队却在出海后两个小时便被西陆海军击沉,而由于沉没地点密布暗礁,导致西陆海军未能将那些财宝打捞出来,如今它们依旧静静地沉在海底的泥沙中,等待一个舍得从我这里买情报的人去发掘呢。”

    一听到财宝,爱丽丝的眼神都发直了,完全被拿捏了软肋。

    “林格!”她一把抓住年轻人的裤腿,连声催促道:“快买下来、我们就要发大财了!”

    买个屁。

    林格面无表情地把腿抽出来,心想真有海底宝藏还轮得到你来挖,贪婪的海盗们早就把那片海域都给掏干净了。何况我哪来的十万金币,把你卖了都不值这个价格吧?

    格洛莉亚船长的报价太离谱,他是绝对不会考虑的

    “林格先生好像对宝藏情报不太感兴趣呢。”格洛莉亚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似笑非笑道:“那么我这里还有另一个情报哦,比刚才的沉船宝藏珍贵了一百倍呢关于一座隐藏在无尽海深处的神秘海岛,传说岛上生活着无数美丽的少女,镜精灵、人鱼、海妖、水精灵乃至塞壬她们天真、纯洁、充满热情,并且会对第一个登上岛屿的男人倾注所有爱意,但迄今为止,尚没有一个人能够找到那座海岛,得到她们的宠爱。”

    “在这广袤的五海四洋之上,热血的海上男儿们,无不满心期待自己能成为被命运眷顾的那个人。”

    “难道说,同为热血男儿的你,就没有类似的想法吗,林格先生?”

    她的言语极尽诱惑,整个大厅内,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了年轻人的身上。

    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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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第四章 不战而逃了吗?

    “还是聊聊尼德霍格号的事情吧。”林格转移话题:“每多了解一台构装机甲,我们对魔女结社的胜算就更大一些。你对它的了解应该不会仅限于一个名字吧,格洛莉亚?”

    “你猜对了。”

    海盗小姐靠在椅背上,擦拭完火铳后,又开始擦拭自己那柄金丝笼状护手的细剑,慢悠悠地说道:”毕竟那时和它打正面的人,主要是格蓝恩率领的所罗门之犬,像我们这样的小角色,只能在外围打打掩护罢了。”

    “所罗门之犬?”林格对这个名字十分敏感:“它和十三隐士会有什么关系?”

    十三隐士会是一个致力于反抗魔女结社统治的隐秘同盟,其成员包括但不限于真理会、沃土宗和白银之月等魔法结社,而倡议者正是所罗门,他既是真理会的首领,也曾是魔女结社的哲人,后来却不满于魔女结社欲推行魔导体系取代魔法体系的做法而选择背叛,并将魔女结社的情报公之于众,这才使神秘界得知了这个古老组织的存在。

    可以说,所罗门也是站在了历史关键节点的人物。

    不过这一回,却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格蓝恩所罗门是斯厄王国所罗门家族的遗孤,在灭门之夜死里逃生后,逃到遥远的风暴海上,建立了所罗门之犬海盗团。一开始他籍籍无名,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是谁,然而当殖民战争打响后,为西陆联军运送补给的船队却遭到了所罗门之犬的疯狂劫掠,一度导致联军的后勤线断裂,前线陷入僵持状态。后来联军出动了数支舰队围剿所罗门之犬,但都被他逃脱,甚至反过来击沉了几艘战舰,极大削弱了联军的海上力量。若非教团联合及时加大了对海外战场的投入,静寂战争的结局差点就被改写了。”

    “此战之后,所罗门之犬声名鹊起,而格蓝恩所罗门也因此成为了一名纵横四海的大海盗,名声比航海时代的德雷克船长与白胡子等人更加响亮。后来,东大陆政权暗中资助各大海盗团在四海上打击西陆海权时,格蓝恩所罗门表现得最为活跃,也因此最受西陆联军的忌惮。”

    格洛丽亚将擦拭锃亮的剑身举至眼前,雪白的剑刃上闪过了一抹优雅的寒光:“基本上是欲除之而后快的程度吧。“

    “斯厄王国?”林格疑惑:“那不是位于苏尼亚半岛与艾斯浩德群岛之间的一个古老王国吗,这样说来,格蓝恩所罗门还是西陆人,为何要协助东大陆的政权呢?”

    “你搞错了,格蓝恩所罗门从来没有协助东大陆的意图,他只是单方面与西大陆几个海权大国对抗而已,包括但不限于大布列塔王国、明德利亚斯大帝国、白色城邦共和国、莱森威尔骑士国、墨托许王国以及斯厄王国。”

    从格洛丽亚口中说出来的名字几乎涵盖了西大陆所有的强国,这让林格更加疑惑,格蓝恩所罗门哪来的底气与这些国家对抗?又为何要这么做:“他和这些国家有仇?”

    甚至包括自己的祖国。

    “理所当然,除了仇恨,没有其他因素能让一个序列2的真神强者不顾一切地展开报复。”格洛丽亚的嘴角轻轻往上一勾:“如果要讨论这个问题,就不得不追溯到殖民时代的发展了。众所周知,大布列塔王国打赢了静寂战争,建立海外殖民地奥谢后,所收获的利益令西陆各国为之眼红,随之掀起了一股殖民浪潮。然而这时各国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那就是,东西大陆之间隔着广袤而又凶险的风暴海、无尽海与混乱海域,漩涡、暗礁、海兽等威胁层出不穷,西陆的航海科技虽然发达,但海上航行依然要冒巨大的风险。静寂战争持续期间,大布列塔王国陆续派往东大陆约五万军队与五百艘战舰作为支援,但这其中有超过一万名士兵与五十艘战舰折损于海上航行的风暴之中,甚至比战场上的折损还要惨重。”

    “过于漫长的航线常常带来不必要的损耗,为此,建立一个稳定的海上基地作为中转站是必要的。同时,一些想要投身殖民浪潮的内陆国家,本国却缺乏优质的临海港口,必须想办法从外部弥补。而西大陆的沿海地区的确存在天然的海上基地,地理位置优越,港口条件丰富,非常适宜大型船队的整备与停靠。哥伦布与麦哲伦的远洋、“五月花”船队的出海,都曾在此中转,那里便是”

    海盗小姐刻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而林格已经猜到了答案:“苏尼亚半岛与艾斯浩德群岛?”

    “没错。”格洛丽亚轻笑一声:“之后的故事想必不需要我多说,学习历史的伱应该更清楚才对。”

    林格默然,他对这段历史确实有所了解,自然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两处海岛都是因大陆分裂的板块运动而形成的,总面积加起来约为半个大布列塔王国的大小,有多处天然深水港口,多个岛屿分布在通往东大陆的安全航道上,是来往船只的必经之处。苏尼亚群岛较为偏僻,因此文明的发展状况较为落后,至今处于原始的城邦制度;艾思浩德岛屿群则早在公元以前便由大陆迁移至此的罪犯、贫民、破产商人与落魄贵族带来了文明的知识,与当地的土著一起建立起封建君主专制的斯厄王国,封闭锁国,不与外界交流,虽然历史古老,但受限于人口、资源和土地等各方面的因素,国力并不强大。

    如此弱者却坐拥最大的财富,手握打开殖民时代的钥匙,自然会引来许多人的觊觎。

    1570年4月30日,明德利亚斯大帝国以剿灭海盗的名义,向斯厄王国派遣军队,随即便爆发了那场著名的“无归崖战役”,斯厄王国溃不成军,被迫与明德利亚斯签订条约,割让土地,让帝国顺利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天然港口与海上基地。

    以此为开端,此后的五十年即是苏尼亚群岛与艾思浩德岛屿群遭受侵略的五十年,明德利亚斯大帝国、大布列塔王国、白色城邦共和国三大强国与其余五个中型国家瓜分了斯厄王国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国土,并与斯厄王国签订了所谓的和平发展互不侵犯条约,历史称其为“九国之盟”,斯厄王国被迫在仅余的国土上苟延残喘。

    至于没有形成统一政权的苏尼亚半岛则更加悲惨,被有志于参与殖民争斗的内陆小国瓜分,每一处沿海港口和码头上都刻下了侵略者的名字,他们在此烧林垦荒,建起船坞,而本地居民只能退入丛林深处,在一些国外势力的暗中支持下成立了“苏尼亚游击队”,期望能够驱逐侵略者,恢复自己的土地。

    这并不是多么光彩的历史,因此,研究这段历史的学者们在讨论这一时期的时候,总会提到一句话,来自著名历史学家兰克在明苏利亚皇家历史学院的讲座上的发言:“殖民战争首先是一场内部战争。”

    不仅是利益分配的战争,同时也是争夺资格的战争,连优质港口都没有的国家,便不配参与这场向海外扩张的殖民游戏。如苏尼亚半岛和艾斯浩德群岛,并不是游戏的参与者,只是牌桌上的筹码罢了。

    “我听说,”林格想起了一段并不在历史书上记载,而是从导师口中听到的小秘闻:“在明德利亚斯对斯厄王国发起侵略之前,斯厄王国本无意抵抗,试图以割让国土的方式平息战争,是来自所罗门家族的索鲁斯将军坚持出战,并亲率三万军队,在无归崖附近与帝国军陷入僵持。可战役末期,索鲁斯将军却因病暴毙,导致王国军彻底溃败,难道”

    “暴毙,并不新鲜的借口。”海盗小姐语带讥讽:“无非是帝国见正面战场占不到便宜,便换了一种方式,向斯厄王国的王室迂回施压罢了。而那位老迈昏聩的君主也确实起了疑心,放任帝国间谍实施了所谓的暗杀计划,更是推波助澜,铲除了政治上唯一能够与王室抗衡的所罗门家族。”

    “他这愚蠢的举动不仅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还催生出了格蓝恩所罗门这样的复仇怪物,我听说所罗门之犬甚至曾在雨季冒险穿越风暴海,绕过无归崖,直接在海上炮击王城,老国王只能躲在自己的王宫里瑟瑟发抖,在附近驻守的帝国海军倒是及时赶到支援了,却被格蓝恩所罗门击沉了两艘新式战舰,丢光了脸面。”

    “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偷偷从桌子

    面对黑森森的枪口,她从心地把脑袋缩了回去,而海盗小姐则慢悠悠地收回火铳,好意提醒道:“相比格蓝恩所罗门,我确实是个小角色,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以挑衅我哦,亲爱的爱丽丝小姐。至于我为什么知道得这样清楚,当然是因为格蓝恩疯狂的举动激怒了帝国,于是帝国海军联合圣教军,在无尽海与风暴海的交界处拦截了所罗门之犬,试图彻底铲除这一威胁。”

    “但这一计划却被格蓝恩通过隐秘渠道提前得知,于是他发出海盗召集令,以个人名义召集了大大小小八十六个海盗团,率领他们反过来包围了帝国军的海上基地科迈恩岛。他以身当先,并承诺所有劫掠都归私人所有,而责任则由自己承担。于是海盗们士气高涨,奋不顾身,差点将岛上驻军打得投海求生。若非教团联合的涡轮母舰尼德霍格号及时赶到,说不定帝国已经失去这个海上基地了。“

    “你当时就在外围掩护所罗门之犬吗?我是说,在你的记忆中。”林格连忙问道:“格蓝恩所罗门与尼德霍格号交手了吗?后者的战斗力如何?”

    他没有询问胜负,毕竟格蓝恩所罗门只有序列2而已,面对教团联合的构装机甲,定然难以取胜。可他的名号至今仍在四海上广为流传,说明那一战就算败了,也没有败得很惨,不像天界飨者、渊壤大尊以及冈达鲁夫,直接被绯夜门忒号的断罪大炮轰成了渣滓。

    是因为格蓝恩所罗门的战斗力比后三者更强,还是因为涡轮母舰尼德霍格号的战斗力没有大地魔女绯夜门忒号那么强呢?

    林格觉得是后者,并且也希望是后者。

    不过,格洛丽亚的回答依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并没有交手。”她瞥了年轻人一眼,随口答道:“尼德霍格号一出场,格蓝恩所罗门就放弃了原定计划,直接指挥所罗门之犬脱离战场,剩下的海盗团也一哄而散,除了几个动作慢的被尼德霍格号追上,当了倒霉蛋以外,其他人都安然脱身了,大战也草草落幕,双方都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

    啊这。

    “直接跑了?”爱丽丝的脑袋阴魂不散地从桌子?”

    虽然格蓝恩所罗门只是一名大海盗,而不是爱丽丝所说的海贼王,但她的看法亦是大家的看法。毕竟格洛丽亚前面把他描述得那么忍辱负重、快意恩仇、睚眦必报啥的,结果却连正面对抗尼德霍格号的勇气都没有吗?人家天界飨者被堵在了老巢都没有想过投降因为投降没什么好下场,罗谢尔更是召唤构想神明,妄图正面击败绯夜门忒号,以此证明构装机甲并非无敌,相较之下,格蓝恩所罗门就有点逊色了。

    序列2的真神强者就这么胆小?

    “和你们想的略有不同。”格洛丽亚道:“格蓝恩所罗门是个被复仇驱使的狂热者,他并不缺乏与强敌对抗的勇气,倘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获胜,他也不会一声不吭地跑路,白白损害了自己的威信。但当时的尼德霍格号上,却坐镇着一位实力远胜于他的强者,格蓝恩确信自己连一丝获胜的可能性都没有,所以才选择退缩的。”

    “谁?”爱丽丝忍不住问道。

    但是,大家心中都有所猜测了。毕竟,能够让序列2的真神强者自觉无法战胜的敌人,也就只有

    “教团联合三十万圣教军的统帅,同时也是西陆联军的总指挥官。”格洛丽亚一字一句地说道:“纷争魔女,法芙罗娜。”

    本章完

第五章 需要考虑未来吗?

    纷争魔女,法芙罗娜。

    “她是尼德霍格号的操控者?”林格若有所思道:“我确实听说她的实力很强,但没想到竟能让格蓝恩所罗门未战先怯、不战而逃么?”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从绯珥的口中,按照她的说法,在十四位遗落尘世的少女王权中,纷争魔女法芙罗娜是最特殊的一位,因为只有她的王权圣器未曾损坏,还保留着全盛时期的力量。

    公元三世纪左右,魔女结社为了给伊甸计划做铺垫,尽起大军讨伐各路伪神邪神,杀得当时的神秘界血流成河,第一次黑暗时代成为了无数超凡者心头笼罩的阴影。而法芙罗娜便是这场战争的中坚力量,死在她手中的真神强者不知凡几,其中甚至包括圣图弥的学生,原十二圣徒中的梅坎修斯,如此说来,格蓝恩所罗门对她的畏惧,似乎也情有可原了。

    “不仅如此,”格洛莉亚补充道:“你们恐怕还不知道格蓝恩是如何成为序列2的真神强者的吧,并非他天赋异禀,而是来自一桩奇遇如果不是这桩奇遇,恐怕他到现在都还只是个不入流的超凡者,别说复仇了,连自保都很难吧。”

    “奇遇?”爱丽丝扒着桌子边缘,只露出一个脑袋来,两只眼睛闪闪发亮,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掉下悬崖捡到了失传已久的魔药配方么,还是从戒指里蹦出来一个会炼金术的老爷爷?”

    “都不是。”

    格洛莉亚摇摇头,而后不再卖关子,为众人讲述道:“格蓝恩最初成立所罗门之犬海盗团的那几年还很弱小,经常被西大陆的海军撵得四处乱跑,几乎将五海中的风暴海、无尽海、远望海与空海跑了个遍,但他唯独不敢深入危险的混乱海域,那里是风暴与漩涡的中心,同时也是异类和海兽的乐园,任何人类船只进入都会受到攻击,无论是哪片大陆的势力。”

    “格蓝恩并没有幸免于外的信心,所以一直与这片海域保持距离,秋毫无犯。但命运注定再好的水手也难免为风浪所噬,格蓝恩的谨慎仅仅是让这个时间往后推迟了一些而已。很快,他就因为中了敌人的埋伏,走投无路之下,不得不躲入混乱海域中求生。”

    “此后他消失了十三年,每个人都说他已经死了,连同所罗门之犬一起被埋葬在黑暗的混乱深渊之下,不再有复仇的希望。然而十三年后,一艘人类的船只却从混乱海域中平安归来,其首领正是消失许久的格蓝恩所罗门,但彼时的他却已经迈过半神之槛,直入真神序列,并且仍没有放弃自己复仇的计划。在广袤的海洋上,真神强者并不少见,但愿意当海盗干脏活的却只有他了,因此,格蓝恩与他的所罗门之犬海盗团,很快就成为了西陆联军的心腹大患。”

    “随着大海盗格蓝恩的传说逐渐传遍了整个五海四洋,关于他如何能在短短的十三年内一步登天,成为真神强者这件事,自然成为了众人所好奇的秘密。虽然他本人始终讳莫如深,但众所周知,在大海上,没有什么秘密能一直保守,即便是死人的秘密,海浪也会让他的尸骨成为新的证据,何况格蓝恩所罗门是个大活人。”

    阻隔在东西大陆之间的广袤海域,依照其地理位置和地域特征而划分为五海四洋,在人类航海技术尚不发达的年代,每一片海域都潜伏着无数危险,其中尤以混乱海域最甚,直到现在,人类仍没有彻底征服那片海域。

    但同时,它所留下的秘闻传说也是最多的,前有麦哲伦误入死者归乡以叙,并以一本书记录下在此的种种见闻了,引发了无数地上人对永生之谜与无穷财富的狂热追求;后来则有远古镜精灵帝国的王城秘宝尽沉于无尽海渊的传闻,使八千米下的海底一时为寻宝者的足迹踏遍。

    在大海的注视下,格蓝恩所罗门的秘密,自然也无法守住。

    格洛莉亚的嘴角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弧度:“于是,很快就有一则似是而非的流言在海洋上传开,人们都说格蓝恩所罗门在混乱海域的某座岛屿上误入了一处古战场,并吞噬了一位序列真神的遗骨,这才使自己脱胎换骨,完成了惊人的蜕变。”

    听到这里,众人脸上都浮现出惊讶的表情,爱丽丝更是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原来是吃人流啊,这么有品味?”

    吃人流虽然很直白,但她这么概括倒也没有错,据说这一理论最早来自于东大陆的灾祸神亚伯拉罕,祂发现吞噬相反途径超凡者的血肉或尸骨,能够有效减缓服食魔药所造成的侵蚀现象,而魔女结社的灾厄魔女伊芙则将其评价为“野兽变强的方法”。

    实际上,即便在自然界中,会为了生存而吞食同类血肉的野兽,相对而言也是比较少见的一类吧。

    或许海洋中比较常见?毕竟,广袤无垠的大海,总会孕育出许多奇特的生命,似为了生存和复仇而选择了野兽本能的格蓝恩所罗门,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听起来倒确实是一桩奇遇。”林格忽然发现话题有些跑偏了:“但这和他面对纷争魔女时不战而逃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虽然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格洛莉亚说道:“吞噬超凡者遗骨壮大自身的灵性融合定律虽有效果,但并非简单吞噬一具真神遗骨,便能令人迈过半神之槛。因此我合理推测,格蓝恩当初闯入的古战场遗址,其实就是纷争魔女法芙罗娜讨伐陷入疯狂的十二圣徒之一梅坎修斯的遗址,有一点可以佐证,那就是晋升真神之后,格蓝恩所罗门曾自称为深红承继者,而梅坎修斯在发疯之后,一度给当时的文明世界造成了巨大的破坏,被人们畏惧地称之为深红之灾。”

    “这也能解释格蓝恩面对纷争魔女时不战而逃的怯懦之举深红之灾梅坎修斯便是因王权圣器之争而死于法芙罗娜手中,恐怕那时候的记忆也随之继承下来,使格蓝恩所罗门面对宿敌时几乎生不起反抗的念头,遑论正面对抗了。”

    原来如此。

    众人都恍然大悟,爱丽丝更是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连连感慨“没用的背景知识又增加了”,显然对这个故事所代表的意义不感兴趣,只是对“听故事”这个环节感兴趣而已。

    林格倒是有些遗憾:“可惜他没能试探出纷争魔女法芙罗娜与尼德霍格号的战斗力,那样我们以后应对起来也能更轻松点。”

    “哎呀,想那么多干嘛。”爱丽丝对此不以为然:“人家在东大陆打殖民战争呢,和我们又没有关系。”

    林格看了她一眼。

    乍听起来是这样,可未来的事谁能确定呢?就像他初到罗斯廷市的时候,也以为自己的旅途将止步于此,不会有后续的故事了呢。可还不是一路走到现在,眼看着就要抵达传说中的天之圣堂了。

    所以,年轻人觉得还是有备无患比较好。

    他将目光从爱丽丝身上收回,重新看向格洛莉亚,说道:“格洛莉亚,拜托你一件事,有空的话,你可以将自己脑海中与东大陆有关的情报都记录下来,或许以后用得上。”

    林格一直都觉得心灵王权的强大之处并不在于伪装,而在于她多次转换身份后脑海中所积累的记忆。魔女结社的情报封锁何等严密,若非出了个叛徒所罗门,恐怕直到现在都不会有人知晓,世界暗面居然隐藏着一个操控人类历史的组织。然而对于格洛莉亚来说,那些情报都是唾手可得之物,甚至不需要她主动刺探,只要身份改变,对应的记忆就会自动出现在脑海中,且都真实无误。

    虽然伴随着一定的危险性,比如潜伏在魔女结社期间,格洛莉亚就差点被发现,好在有白夜这个里人格相助,才没有当场暴露,被抓到结社总部苍天龙巢拉帝思特号囚禁起来,那林格可就凑不齐七个少女王权了。

    但这些都是外部风险,和她本身的能力没什么关系,只要谨慎一些,便不难应对。

    真正的缺陷在于,由于诅咒的缘故,让她的身份切换变得不可控了,如果一直随机不到合适的身份,那这个能力带给她的就只有无尽的麻烦而已。就像前一个运动员的身份,只是让她收获了一些和风花球有关的经验,代价却是她为了扮演好这个身份,不得不报名参加雅米特杯锦标赛,辛苦训练了两个月,过程之艰辛,有目共睹恩,还被迫接受了“灰之女王”这个名号,可以说是兼具物理与心理上的双重伤害了。

    这样看来,魔女们所施加的诅咒似乎都是对症下药啊:让命运迷惘不定,让奥秘溺于黑暗;将自由锁在笼中,让永恒转瞬即逝;使胜利者永远沉浸于牺牲的苦痛,使能够创造万物的炼金术师永远创造不出治愈疾病的解药;然后,又让本应无拘无束的心灵,徘徊于层层叠叠的记忆迷宫之中,甚至分裂出了两个人格。

    因为死亡对少女王权来说并非终结,所以魔女们才制造出一个个束缚的牢笼,认为只有这样才能阻止她们继续妨碍自己的计划吗?

    可如果是为了这个目的,物理上的囚禁不是更加合适吗?不仅可以确保少女王权都在自己的监视之下,还可以发挥魔女结社的精英优势,由哲人级别的成员严密看管,辅以诅咒的束缚,不说万无一失,至少也不该发展到眼下的局面,让林格这个神秘世界的无名小卒,完成了凑齐七位秩序王权的壮举。

    从这一点来看,她们似乎又太大意了。

    除了绯珥以外,林格对其他魔女的了解并不多,但至少他觉得,天蒂斯不该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相比起来,他更宁愿相信这是对方有意放任,就像在英铎西斯大桥上,她明明有无数次机会解决林格他们,却聊了许多无关话题,以至于给他们找到机会逃出生天一样,难道真的是表达欲太旺盛了,不和敌人聊上几句就不舒服?

    还有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可以作为佐证:面对魔女结社的围追堵截时,爱丽丝曾试图启动黑暗古堡:晓夜圆舞曲的卡带,作为最后的逃生手段,然而卡带却启动失败了,因此才被迫使用新卡带。

    由于当时的局势瞬息万变,再加上最后天蒂斯爆出真实身份给众人带来了不小的震撼,所以爱丽丝她们可能都已经忘了这件事,只有林格始终记得,并且怀疑它和天蒂斯的能力有关系。

    之所以只是怀疑,而非确定,就在于天蒂斯明明有这种能力,却为何不阻止爱丽丝启动创世纪的决斗者这张卡带呢?

    如果她是故意放任,那就说得通了。

    有什么理由,让她必须放任秩序王权们在人间的活动,但又不能令她们一直阻碍自己的计划,因此才用诅咒作为限制,而非强硬的手段禁锢。

    按照这个思路推理下去,会不会林格一行人前往天之圣堂,也是她乐于见到的发展呢?

    并非林格故意将敌人渲染得过于强大,而是他们本就处于绝对弱势的一方,如果不想得仔细些,做得谨慎些,如何能够在绝望的局面中找到一丝生机?

    冥冥之中,年轻人有种预感:天之圣堂绝不是这趟旅途的重点,他们与魔女结社一决胜负的关键也不是创世女神。西大陆已经被魔女结社经营得水泼不进,纵然有一些反抗者,也是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因此,破局的希望果然还是在

    年轻人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眼前的地图上,这是萝乐娜炼制的世界地图,甚至可以精细到水文线、等高线与道路网络等具体要素。林格将它拿出来,本意是为了确定奥索尔峰的位置,以及周围的地理和人文情况,为接下来的行程制定计划。

    可此刻他已无心关注那些细节,目光径直越过北阿修卡山带这片广袤的山区,自“断江之城“古河湾一路向西,一条地图上有标注的安全航线从风暴海上穿过,直抵遥远神秘的异大陆。

    那是殖民时代的大舞台,是两百万名士兵互相厮杀的惨烈战场,同时也是原始与文明互相交汇、超凡与科学互相对立、自由与财富互相成就之地。

    东帝梵特大陆。

    给点喵

    本章完

第六章 要杀一儆百吗?

    “林格?林格!你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或许是林格对着地图出神的时间太长,导致原本就没有耐心的爱丽丝更加不耐烦了,便直接出声催促,将他从沉思中唤了回来。

    年轻人这才将目光从地图上收回,一抬头便对上了格洛丽亚的目光,海盗小姐的两颗眼眸中蒙着淡淡的灰色雾气,随着她上下打量的动作而缓缓弥漫开来,就像无尽海上悄然而生的迷雾,总是在旅人还未发觉时便已将他们的船只吞没。

    林格从眼前这个少女的身上察觉到了一股不对劲的气息,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很快就消散了,叫他捕捉不到任何灵感。

    而在认真细致地打量了年轻人一会儿后,格洛丽亚也终于开口,对他刚才的提议予以答复:“不过是一件小事,随手就能做到。但是林格先生,你要明白,在大海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免费的,想要驱使一个海盗为你做事,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

    林格略一皱眉:“伱有什么要求?”

    “要求?我的要求很简单。”格洛丽亚咧嘴一笑,语气很是温和,却能让人听出她的坚定与不容置疑:“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是指直到我再次切换身份的这段时间,这条鲸鱼,或者说,这艘船,暂时就归我所有,听我指挥了。林格先生,你意下如何呢?”

    分明不是在商量,而是单方面提出要求,但她还是用了询问的口吻,似乎这种方式会让受害者的心理更好受一点。就这一点而言,我们的格洛丽亚小姐,虽是海盗,但也无疑是一名很有礼貌的海盗。

    听到这个要求,林格的第一反应是麻烦。

    “你又想干什么?”他无奈地问道:“我们接下来要往阿洛伊斯的首都海德布鲁斯堡前进,预计将会直接停靠在奥索尔山的山顶,没什么空闲去干其他事情,所以”

    所以,你要是想利用这艘飞在天空上的“大船”,去干一些海盗们都喜欢干的喜闻乐见的事情,又或是像爱丽丝那样去寻找什么遗失的宝藏,且不说道德上能否接受,时间上就已经不允许了。

    魔女结社的大网正在幕后收紧,让年轻人久违地感受到一丝紧张,他清楚只有动作够快,才能在魔女们收网之前找到一线生机。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林格可不会由着她们胡来无论是爱丽丝,还是格洛丽亚。

    可是格洛丽亚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没想干什么。”

    海盗小姐轻轻往椅背上一靠,左腿翘起来搭在右腿上,然后将双手交叉着放在大腿上,漆黑的长筒马靴随着她小腿摆动的幅度而一晃一晃的,摆出了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放下你操的那颗心吧,林格先生,我什么都不会做的,原定的航行方向不会改变,目的地自然也还是奥索尔山。换句话说,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那你提出这个要求的意义何在?”

    林格不是很理解,为了逗我玩吗?以格洛莉亚的性格,就算改变了身份,也不至于恶劣到这种地步吧?

    “意义?不需要任何意义或者说,它本身就是一种意义了。”

    格洛丽亚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就说明你对我们这一行还不够了解,林格先生。你得知道,在广袤无垠的大海上,观测地图、指挥船员、决定航向和目的地都是船长的特权,也是我们不可动摇的权威。如果连这点权力都无法抓在手中,那我还有什么资格自称船长,自诩为纵横四海的大海盗呢?”

    干我们这一行的这种说法莫名有些微妙,总给人一种面对盗贼或匪帮的感觉。当然,这三者实际上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受太多文学作品的影响,世人都对海盗怀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好感,认为在大海上横行无忌、反抗权威的劫掠者是一种非常浪漫的设定罢了。

    实际上,海上的杀戮、背叛、阴谋和反目成仇,远比地上人的臆想更加残酷。就像格洛丽亚说的那样,假使有一个船长失去了行使观测地图、指挥船员、决定航向和目的地等种种权力的资格,那么他离一场刀光剑影的叛乱也就不远了。

    “所以”林格总算回过神来:“这是在扮演吗?”

    格洛丽亚需要扮演好“海盗船长”这个角色,所以,即便没有任何意义,依旧要让云鲸空岛这艘“大船”处于自己的管辖之下,否则,这个船长就有名无实了,这和她当运动员时一定要参加雅米特杯锦标赛是一个道理。

    “看起来你还不算太笨。”

    海盗小姐评价道,侧面承认了林格的猜想。

    年轻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虽然很有道理,但我总觉得,这不像格洛丽亚会说出来的话。”

    如此强势的作风,倒有点像另一个人的风格了。

    海盗小姐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却只是轻轻冷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大概是不愿继续与林格聊下去了,便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语气慵懒道:“我得承认,这个角色相比上一个角色更来说,挺有难度,所以才更需要你好好配合,你明白么,林格先生?”

    这反问式的口吻再次让林格确定了她的身份,只是不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因此没有揭穿,沉默了一会儿后轻轻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件事。而林格的配合也就意味着其他人的配合,尤其是依耶塔,理论上讲,她才是云鲸空岛的主人,但接下来这段时间,可能要暂时把所有权让出去了。

    无所谓,想必天使小姐不会在乎这种小事吧都已经被爱丽丝毛过一次了毕竟。

    “其实,”一个金毛脑袋阴魂不散地从桌子,右眼则写满了势:“我也可以配合你的,船长,只要你把大副的位置还给我”

    爱丽丝又开始趋炎附势了,这也是她的经典才艺,无论什么团体,都想过去掺一脚,并且尤其喜欢一步登天,刚加入就想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啥的,对权势的热衷令人不齿。林格甚至怀疑,假如天蒂斯愿意拿出一个魔女的席位来诱惑她,说不定没节操的金毛女仆就当场答应了呢?

    格洛丽亚对这种无耻之徒也看不上眼,她虽是海盗,但海盗难道就不需要操守吗?要问在大海上,海盗们最痛恨的是什么,一是风暴和海啸,二就是像爱丽丝这样反复无常的小人了。

    为了贯彻好自己这个“正气凛然的大海盗”的角色,她对爱丽丝提议报以一声冷笑,动作优雅地抽出了悬挂在腰间牛皮挂带上的匕首,手腕微动,匕首便如一道银光掠过爱丽丝的眼底,准确无误地插在了那张铺展开来的地图上,恰好将它一分为二,匕首末端用棕榈油浸泡过的黑檀木柄还在风中晃荡着,发出铮鸣的尾音。

    “我可以容忍一次背叛,但想要当我的大副,还得有足够的实力才行足够在背叛后仍说服我大发慈悲的实力,以及足够应对所有觊觎你屁股下那个位置的敌人的实力,爱丽丝小姐,你对自己有信心吗?我对你可很有信心。”

    格洛丽亚向爱丽丝咧嘴一笑,那笑容多少显得有些恶劣:“勇敢的海上男儿无惧挑战,你看,我都已经向你发出了邀请,难道你还不打算证明自己?”

    将匕首插在航海地图上,是一种另类的决斗邀请,并且多半带着挑衅的意味。在广袤无垠的海洋上,那些富有野心的家伙妄图推翻上位者而召集盟友时,常常会以这种方法立下盟约,因为破坏船长的地图就相当于破坏他至高无上的权威,没有任何一位船长能够容忍这种挑衅,要么他死,要么往海图上插下匕首的人死,不会有第三种结局。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决斗邀请、礼仪、或者说不成文的规矩,并非航海时代与殖民时代的专利,早在伟大的探险家麦哲伦奉英格维尔王室之命,率领船队探索大海的尽头时便已经出现了。那时他的一些船员们厌倦了漫无止境的旅途,企图挟持船长后命令船队返航,于是在他独自一人对着海图出神,思考下一步航程的时候闯入了船长室,为首者将随身携带的匕首向麦哲伦投去,却被他躲开,只击中了桌上的地图,将其撕成两半,于是古老的传统就这么延续下来了。

    这场叛乱对双方来说都是一场失败,船员们被镇压了,没能取得预想的成果,但麦哲伦的船队也因此陷入混乱,在接踵而至的风暴中迷失了方向,最终被卷入混乱海域深处,仅麦哲伦本人与少数船员得以幸免。他们误入了神秘的死者归乡以叙,在那里生活了十年才侥幸逃脱,回归人类世界,以上情节在以叙乡见闻中皆有提及。

    爱丽丝不知道这段历史,自然也不知道匕首插上海图的背后深意,但她显然被格洛丽亚的气势震慑到了,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嘟囔了一句:“可我不是海上男儿,应该叫海上女儿才对吧”

    这话说的,要是你在我的船上,现在恐怕已是个海上死人了。

    格洛莉亚悄悄翻了个白眼,见爱丽丝如此怂蛋,估计是没法怂恿她跟自己决斗了,便将插在地图上的匕首拔起,潇洒地收回鞘中,懒懒道:“那你先去大海上历练几年,再来找我谈这件事吧。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大海盗犹如海上的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土,也是身为国王的职责啊。”

    她不给其他人反应的事件,便径自走向门外,随后在门口处停住脚步,右手拇指与食指曲成环状,放在浸润着灰雾色光泽的嘴唇边,轻轻吹了声口哨,天空上立刻便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回应,紧跟着一头毛色雪白的灰羽隼从天而降,落在少女的肩膀上,亲昵地用喙部蹭了一下她的脸颊。

    海盗小姐就这样抚摸着爱宠的羽毛,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留给她们的只有一个潇洒而又飒爽的背影。

    “咻咻!”

    柜台后的酒保小姐谢丽娅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吹了声口哨,但她可没有要呼唤的宠物,单纯有感而发罢了:“原来当海盗是这么酷的一件事吗,或许我该考虑转行了?”

    “免了吧。”

    没有了大海盗的威压震慑后,终于得以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的爱丽丝,一脸颓废地趴在桌子上,对谢丽娅的想法不以为然,由于刚刚才被嘲讽了的缘故,她连说话的语气都带上了几分火气:“你一个区区的旅人妖精也想当海盗?你配吗?没有那个能力知道吧!”

    “那可未必。”

    酒保小姐很有涵养,没跟她计较,而是一本正经地分析着可行性:“我们旅人妖精最擅长的就是辨别方向、寻找水源和观测气候了,这些不都是海上航行需要的技能吗?何况还有神奇的妖精魔法,能够带给船员幸运,我听说在海上奔波的人都很信这一套。所以,谁说格洛莉亚船长就不愿意接纳我了呢?”

    “啊这!”

    爱丽丝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随即便有些慌乱起来,如果谢丽娅所言非虚,那格洛莉亚招揽她的可能性确实很大,甚至可能为了表示自己对人才的重视,直接将大副的职位授予她呢?

    那可是爱丽丝看上的位置,虽然实际上她已经没什么竞争的希望了,但爱丽丝看上了,就等于已经是爱丽丝的东西了,既然是爱丽丝的东西,又怎容他人觊觎?

    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当即想出了一个祸水东引的策略,扭头告状:“林格,你看看这家伙,明明是酒保却不尽职尽责,成天想着跳槽。长此下去,我们团队的气氛还能和谐吗?我看应该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她杀气腾腾,柜台后的谢丽娅则翻了个白眼。

    我看最破坏团队气氛的人就是你吧?

    林格看了看眼前已经被匕首一分为二的地图,又看了看一脸忠心耿耿模样的爱丽丝,朴素的道德观再次受到考验,使他忽然之间觉得有些反胃。

    他决定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于是年轻人板着脸道:“爱丽丝。”

    爱丽丝撸起袖子,跃跃欲试:“哦?要我动手吗!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时机已到,今日起兵!”

    “你,现在去和格洛莉亚决斗。”

    “诶!?”

    给点喵

    本章完

第七章 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来到没人的地方后,格洛丽亚停下脚步,轻轻抬起手臂,将一身雪白的灰羽隼送上了天空:“好了,自己去玩吧。”

    小白借着她抬头的动作,顺势振翼飞起,但因为太胖的缘故,在半空中扑腾了好几下才飞起来,然后又绕着格洛丽亚的头顶盘旋了几圈,这才恋恋不舍地飞远了,只在湛蓝的天空上留下了几片缓缓飘落的羽毛。

    看着宠物的背影逐渐远去,直至变为眼眸中一个渺小的黑点,海盗小姐似乎有些无语:“谁让你把它养得那么胖的,现在连飞起来都那么吃力,以后难道要直接在地上爬吗?”

    “不会呀。”脑海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乐观与随性:“白白胖胖的多可爱呀,再说了,小白是鸟,哪有飞不起来的鸟呢,就像海里没有淹死的鱼一样。”

    “怎么了白夜?”

    “没什么,随你便吧,反正到时候逼着它减肥的人又不是我。”

    白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话题拉回到正事上来:“闲话少提,刚才我和那家伙的对话你也已经听到了,牢牢记住我的语气、神态和动作,接下来的扮演就朝这个方向走,别把伱那股与生俱来的傻气带入角色。我不苛责你完全模仿我的言行举止,但至少要把握住那股感觉,明白了?”

    “恩,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如果有身体的话,格洛丽亚肯定是做了个点头的动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简单来说,就是一言不合,直接掏出匕首申请决斗对吧?好像也不难嘛。”

    白夜闻言,嘴角一抽:“完全错误你到底都记了些什么啊?”

    “诶?你说的那家伙难道不是指爱丽丝吗?”

    “是林格。”

    “所以你对林格的称呼是那家伙?这是什么爱称吗?我还以为你蛮喜欢他呢。”

    怒!

    如果说刚才还有可能是真傻,现在毫无疑问是在装傻了。

    所以说对这个诅咒感到烦心的人不只有林格,还有白夜。仅仅是随机了一个大海盗的身份,过去的小笨蛋格洛丽亚就敢光明正大地开自己的玩笑,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让人无法容忍的事情吗?即便是爱丽丝真的当上了自己的大副,也不会比这呃,算了,这件事就论外吧。

    白夜并未生气,恰恰相反,她很理智,理智到嘴上硬生生挤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抱歉,我没太听清楚你刚才说的话,能重新说一遍吗,小、笨、蛋、格、洛、丽、亚?”

    虽然最后一字一句地喊出了格洛丽亚的名字,但白夜认为自己没有生气,她还是那么理智。

    格洛丽亚并不这么认为,她感受到一股杀气,当即打了个寒颤,干笑两声敷衍过去:“哈、哈哈,我跟你开玩笑呢白夜!别那么认真嘛,海上的好男儿就应该胸襟开阔,有大海的包容性才行。”

    我当然知道你在和我开玩笑?如果不是开玩笑,你以为我会这么认真?

    白夜冷哼一声,不过格洛丽亚好歹是认错了,她便收起火气,不打算继续跟她计较。

    然后格洛丽亚冷不丁冒出一句:“不过我觉得,你对林格的态度确实有点特别”

    没完没了了是吧?

    白夜正欲再怒,格洛丽亚连忙解释道:“我指的不是情感方面哦,而是说,你好像从来没有想要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想法,但对其他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这个说法让白夜怔了一下,回过神后慢慢抿紧了嘴唇,眼眸中闪过了一抹复杂的神色。她开口,声音低沉道:“不要小看了那家伙,格洛丽亚,他很危险,也很狡猾。”

    危险?狡猾?

    格洛丽亚有些茫然,怀疑她说的和自己认识的并非同一个林格:“你是认真的吗,白夜?可我怎么看不出林格先生哪里狡猾,哪里危险了?”

    “呵,你总是如此天真。”白夜冷笑一声:“他的危险之处就在于过分敏锐的直觉,能够轻易看穿他人掩饰的秘密,而危险之处则在于明明看穿了一切,却从没有想过挑明;或只挑明其中的一部分,而刻意忽略了关键的那部分。他总是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但是到底在观察些什么?他总是提前预知了每一个人的想法与做法,但支撑他做出这种预判的底气何来?他总是装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然而世界上真的没有他在意的东西了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小笨蛋格洛丽亚,迟钝如你也该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越善于伪装自己的人,就越危险。”

    看得出来,白夜对林格的成见不小,难得的长篇大论,居然是为了说他坏话。

    自从认识白夜以来,格洛丽亚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对一个人怀有如此偏见,而且令她惊奇的是,那些偏见并不带有任何恶意,倒像是朋友之间纯粹的抱怨,就像这次她无论怎么批判林格,下一次发生什么事了,或者格洛丽亚又改变身份了,她还是会第一个去找林格,摆出不屑一顾的态度,说一些冰冷讥讽的话,却完全把判断和处理的权力交给了那位年轻人。

    这种性格,怎么说呢,挺奇妙的,让格洛丽亚感觉自己在面对另一个林格。

    用爱丽丝的话来说就是傲娇?

    对,傲娇!他们两个人都是傲娇,只是林格傲得比较冷静,格洛丽亚傲得比较冷漠罢了。至于娇大概他们愿意和你敞开心扉,说一些心里话,就算娇了,至于其他更出格的事,还是不要想太多比较好。

    但是格洛丽亚不敢把这些话说出口,免得惹恼了白夜。她干笑两声,故意岔开了话题:“这么说来,刚才林格好像确实看穿了你的演技呢,不过他保持沉默没有戳穿,不也是件好事吗?我不认为这是狡猾和危险的体现,更看不出他有哪里值得警惕的地方。”

    “你唉!”

    白夜噎了一下没说出话来,只是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你难道觉得他只看穿了这件事吗?真正早就被他看穿的,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啊!”

    “秘密?”格洛丽亚疑惑道:“除了王权和诅咒以外,我们还有什么秘密吗?”

    “当然是”

    白夜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虽说是两个人的秘密,但真正知道的人,其实只有自己而已。格洛丽亚这个小笨蛋,光是为了应对身份的变化、扮演好不同的角色,就已经耗尽了所有智力,以至于她一直没有意识到,那个摆在两人中间的绝对难题。

    林格倒是意识到了,可白夜情愿他不要那么敏感。

    一个秘密,两人知道,还有第三者但是,到底谁才是第三者呢?

    是早就知道这个秘密但是出于某些考虑,从没有向格洛莉亚透露过丝毫信息的白夜?还是看穿了这个秘密但是并不认为这是自己可以插手的事情,于是明智地选择了沉默的林格?亦或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明明自身才是这个秘密的最大关联者,实际上最有资格知道这个秘密的格洛莉亚呢?

    命运在这三个人中没有做出选择,但个人的意志早就做出了选择。

    灰发少女低下头,在黑色宽檐帽的阴影遮挡下,神色显得有些阴郁。

    “白夜?”许久不见她发声,格洛丽亚好奇地询问:“你怎么不说话啦?快告诉我嘛,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啊?难道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从她有记忆以来,白夜这个里人格就诞生了,两人朝夕与共,在人间生活了漫长岁月,偶尔有口角上的摩擦,但不需要谁来道歉便会自动消弭;有时也会遭遇险境,但都在她们的默契配合下安然度过。在格洛丽亚心中,她们应该是一体同生、谁都不能离开彼此的关系,所以她实在不知道,白夜到底有什么事情能瞒住自己,就算一时瞒住了,凭她们互相切换人格的经验,很快就会暴露吧?

    但其实,白夜瞒着她的事情有许多。

    其他且不说,她能够入梦帮助其他少女王权寻回前世记忆这件事,就是格洛莉亚所不知道的一个秘密,也是云鲸空岛愿意接纳孤独的少女,成为她在尘世漂泊多年后唯一的栖身之所时,白夜给出的报酬。

    她好像冷冰冰的,把这当成了一场交易,但实际上绝非如此,因为如果真是交易的话,她绝不会瞒着格洛莉亚,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所以才是秘密。

    除此之外的例子还有一些,白夜不想枚举,她对这些秘密唯一能肯定的是,格洛莉亚都不知道;唯一不能肯定的是,林格是否都知道。

    这两个人截然相反,林格太敏锐了,而小笨蛋格洛丽亚则是把自己想得太聪明了,在某种意义上,她甚至比依耶塔更好骗,想要对她隐瞒什么,实在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所以此刻,白夜仍是面无表情:“没什么秘密。”

    “诶?你刚才还亲口说有的,一定是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吧?”

    “没有就是没有,我逗你玩的。”

    “又在敷衍我!”格洛丽亚很不满:“我现在可是大海盗,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把你吊到桅杆上面去!”

    你?大海盗?说得我都想笑了。

    白夜不屑冷笑:“这个自杀的方式还挺有创意,以后我就改口叫你大聪明格洛丽亚吧。”

    格洛丽亚这才意识到,呃,白夜和自己用的是同一具身体来着,把她吊到桅杆上,不就等于把自己吊到了桅杆上吗?那样她肯定会作为头一个上吊自杀的大海盗而闻名五海四洋的。

    她不禁有些羞赧,难道自己真的是小笨蛋大聪明?不,不对,除了白夜以外,她还有其他方法啊!

    “我去找林格!”她做出决定,得意洋洋道:“你刚才不是说,他已经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秘密吗,那我就直接问他,这样你就没办法阻止我了吧!”

    白夜不仅无语,还有些同情了:自己平时对格洛丽亚的言语暴力会不会太过分了,好像真把她打压成了一个小笨蛋啊。

    你要是问我,我虽然不耐烦,但还是会好好敷衍你。

    可要是问林格,那就连敷衍的余地都没有了啊。

    在云鲸空岛上,面对林格直来直去的说话风格铩羽而归的人有许多,包括但不限于奥薇拉、依耶塔、蕾蒂西亚、女伯爵甚至连那个圣夏莉雅都曾经吃过瘪,格洛莉亚是哪来的底气觉得自己可以让他服软呢?

    不过白夜不想说什么,只是随口鼓励了她一句:“那你就加油吧,希望你能够成功。”

    不成功也没关系,让格洛莉亚这个小笨蛋吃吃瘪,有助于她认清自己的能力,不要像某个金毛女仆那样,明明能力不济,却还总想着窃取高位,像这样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格洛莉亚得到她的鼓励很高兴,当即切换人格,原路折返,然而却来晚一步,林格已经不在妖精深眠旅馆了,只有爱丽丝趴在吧台边,死皮赖脸地巴结某位酒保小姐,请求她当上海盗团的大副后,一定要关照自己,作为回报,她可以邀请谢丽娅游玩由金牌游戏制作人亲手打造,即将震撼上市的新游戏,它是比3A游戏更高一筹的2B级游戏,必将改变镜星世界的游戏圈格局。

    可惜酒保小姐志向高远,无意于此般游乐行径,便婉言拒绝了她。爱丽丝不肯罢休,正欲继续纠缠,却被她一声令下,旅馆的兔子先生们倾巢而出,将她轰出了大厅。

    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待我爱丽丝龙王归来,定要将你贬为女仆、日日夜夜受我差遣、每周996不能休息口牙!

    被赶出旅馆的爱丽丝叫嚣着,可惜没什么人愿意理她,听起来更像是败犬的狂吠。

    站在门外,全程目睹了这一出好戏的格洛莉亚,无视了爱丽丝的热情相邀,默默地离开了。

    果然,白夜说的没有错。

    像爱丽丝这样的家伙,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给点喵

    本章完

第八章 演得很入戏吗?

    1856年11月16日,虽然是冬天,但天气难得晴朗,天空就像雨后放晴般,被洗了个通透,犹如一尘不染的湖泊,倒映出在湖面上缓慢游弋的巨大鲸鱼。从最高的雪山上吹来的风,沾着一丝霜雪的寒气,进入云鲸空岛时已变得非常温柔,轻抚过岛屿上的草木与河流,也吹动白色的风车缓缓旋转起来。风车的扇叶下,樱草花田正在冬日的阳光下闪闪发亮,芒草深处时不时传来妖精们歌唱的声音。

    又是一个祥和的日子,正适合作为旅途中途的小憩。

    风车塔房的顶层,有几个人正居高临下地观赏着地面的风景,古老苍茫的伊斯米尔大树海将这片广袤无垠的山间谷地填满,偶尔有风掠过,便掀起了层叠壮观的翠浪,那浪涛涌动的声音比雷鸣还要响亮,连万米高空之上的旅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在树海之上,云与天之下巍然屹立着的,便是山,一座又一座挺拔巍峨的高山,犹如远古时代的巨人般群聚在一起,联结为一道横跨树海的宏伟山脉。山脉自东向西,将整片大树海分成了两个区域,非自然伟力不可跨越。

    这就是东阿尔皮斯山脉,北阿修卡山带与中土地区的境界线,也是西格利亚大陆上规模最大的一道山脉,素有群山源头的美誉。它就像一条沉睡的巨龙匍匐于此,世代守护着自然与文明的和谐交融,自山脉间穿行而过的浩荡不息的狂风,便是巨龙沉睡时悠长的鼻息,当地人敬畏地称之为“天的呼吸”。

    在格洛丽亚船长的英明指挥下,历经一个多月的航行之后,云鲸空岛终于顺利跨越连绵成片的大雪山群,正式进入了阿洛伊斯的国境,但还未越过国境线时,众人便已能看到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犹如屹立在东阿尔皮斯山脉深处的巨人,让周围的其他山峰在它脚下犹如蝼蚁般匍匐,渺不起眼。

    那座山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北阿修卡山带保留着东阿尔皮斯山脉向风暴海延伸的精华段落,被誉为整个西格利亚大陆上最广袤浩瀚的山区,耸立于此的山峰无论从数量上还是高度上,都可谓世界之最,某些形象特别突出的山峰甚至能取代当地的人文环境,成为一片地区乃至一个国家的文化象征比如,奥索尔山就可以被认为是阿洛伊斯的象征。

    两百年前,提到山中之国阿洛伊斯和它的首都,“群山之城”海德布鲁斯堡,除去政客、历史学家和国际关系学家以外,大部分人都会一脸茫然地反问:那是什么?但如果提到奥索尔山的话,他们则会恍然大悟:噢,原来是圣者悟道的地方啊。

    国际名声在此时颠倒过来,政权彰显的力量尚不如信仰遗留于人们心中的神圣,这也可以从侧面反映出万物有灵论在当时的名望。

    但这是两百年前的情况了,如今则全然不是。

    “两百年前,海德布鲁斯堡依托来朝圣的信徒发展旅游业,经济一时兴盛,当地擅于攀山涉野的夏托托族还放弃了狩猎的传统,专门为那些想要登山的旅客提供相应服务,每年便能赚取数百万镑的利益。可惜宗教法令颁布之后,朝圣者的数量锐减,旅游经济无以为继,当地政府试图转型工业,但未能成功,此后便一蹶不振,至今仍没有起色。”

    林格一边向同伴们介绍这片地区的历史,一边举起望远镜,透过玻璃镜片,观察着远方山脚下的那座小城奥索尔山恢弘壮阔的阴影笼罩下,杜登河的两条支流交汇之处,一片瓦红色的屋顶,还有沿着山势层层上升的灰白色石梯,都被郁郁苍苍的大雪松林包围起来,冬日里一派生机景象,那就是海德布鲁斯堡,阿洛伊斯的首都。

    它看起来规模很小,与崇高的奥索尔山一比,就更加不起眼了。整个北阿修卡山带的城镇基本上都是这种小而精致的状态,即便是首都,也不会比偏远山区的小镇大上多少。谁又能想象在两百年前,这座古老城市曾经创造了一天之内接待二十万名游客的记录呢?

    相比“繁盛之城”罗斯廷或“环海之城”洛特丹娜,自然是小巫见大巫,可阿洛伊斯并不是大布列塔,更不是明德利亚斯,它在整个北阿修卡山带都不算什么大国。以国际视野来看,这里唯一能登上世界舞台的国家只有山堡,其他都是小角色。

    缺乏国际视野的后果便是目光短浅,当时海德布鲁斯堡的市政府在旅游业繁荣的情况下错估了形势,没有将这笔收入用于开拓,哪怕是将城市基础设施翻修一下,以容纳更多游客。他们认为只要圣者遗迹还在,这座城市就永远不缺乏外来者,本地居民也永远不缺收入,因此这些钱全都用于提高居民的福利了,那时候海德布鲁斯堡的人民的生活水平甚至能够与伦威廷的中产阶级相提并论。

    然后,这种天真的想法就被现实狠狠地打压了这里是双重寓意,既是指市政府毫无作为、本地居民不思进取的残酷现实,也是指幕后主导了这场改变的现实主义教团联合。

    宗教法令颁布后,万物有灵论各教派都受到打压,幸运者如真灵派,亦需战战兢兢度日,不幸者如沃土宗和圣泉修士会,皆被攻破教堂,推翻了神像,被迫踏上流浪的道途。他们光是为了生存便已竭尽全力,哪里还有心情来瞻仰圣者遗迹呢?

    缺少这部分虔诚信徒的带动,浓厚的宗教氛围消散,为此而来的旅客只能败兴而归,此后便不再将他们的目光落在这座小城市上了。毕竟只论风景的话,海德布鲁斯堡并没有任何优势,整个北阿修卡山带都被东阿尔皮斯山脉穿过,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连绵蜿蜒的雪山了,山堡境内甚至有超过二十座六千米高峰聚集形成的大雪山群,气势之巍峨磅礴,举世无二。

    相较之下,奥索尔山的名气更多来自于圣者的事迹,褪去那层宗教光环后,并没有比其他雪山更加壮观美丽。

    市政府到这时才发觉不妙,然而已经太晚了,本地居民都在高福利政策的影响下变得懒惰迟钝,已不复过去与群山野兽争夺生存权利时的锐气。再加上本土资源有限,土地开发难度较高,以至于工业发展毫无进度,直到现在仍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据说,”林格放下望远镜,不无感慨道:“海德布鲁斯堡的市政府为了维持居民的高福利水准,每年都要向阿洛伊斯国会申请经济支援,而阿洛伊斯本身也不是什么有钱的国家,只能向那些大国借债,如今在国际上已经是债务累累的状态了。可见安逸会让人失去锐气,安于现状者,最终亦将被时代的浪潮淹没。”

    说这话时,他还刻意瞥了旁边的爱丽丝一眼,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对此,爱丽丝有不同的看法。

    “这和懒不懒有什么关系,不是教团联合太贱了?”她撇了撇嘴,语气不屑:“如果不是他们颁布宗教法令,海德布鲁斯堡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说来说去,不都是教团联合的错?”

    啊这。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林格不想和这个没有文化的家伙多说,生怕沾染了她的傻气,便收回目光,结果一回头就撞上了依耶塔可怜兮兮的眼神,天使小姐眼巴巴地看着年轻人手中的望远镜,一副很想讨要但又不好意思开口的表情。

    “”我又不是爱丽丝,不会毛你装备,怕什么。

    但是依耶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爱丽丝,看遍世间险恶丑态后她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除此之外,连林格都已经不在她的信任名单上了。

    于是在她倔强而又可怜的注视下,年轻人最终还是把望远镜还给了她,没有霸占太久。

    拿回望远镜的依耶塔喜出望外,拿在手中擦拭了好几遍,显然极为珍视这件用途广泛的炼金小道具,她脸上开心的笑容让林格不由得想起了玩游戏时的爱丽丝,颇有几分相似之处。果然,人总是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依耶塔对爱丽丝既讨厌又讨厌,既害怕又害怕,可如今她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宅女,真是令人唏嘘。

    待她高兴的心情稍微平复后,林格才对她说道:“可以让云鲸空岛降落了,依耶塔。”

    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然而天使小姐犹豫了一下,却摇摇头道:“不可以。”

    林格顿时怔住:“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要听船长的命令,但林格你不是船长。”依耶塔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然后扭头看向正靠在躺椅上,悠闲地晒着冬日日光浴的某位海盗小姐,语气认真地问道:“船长,我们要靠岸吗?”

    林格的怔然变为无语:伱还真是入戏啊。

    出于扮演角色的需要,云鲸空岛我是说零式阿鲁斯号的指挥权暂时落在了大海盗格洛丽亚的手中,而空岛众人也理所当然成了天空之鲸海盗团的一员。由于这艘船本来就是天使小姐的私人财产,此次她慷慨解囊,将其捐赠出来,解了船长大人的燃眉之急,船长大人自然也要予以回报,便任命她为船上的航海士兼掌舵手,地位之高,仅在她与大副之下。

    恩,顺便一提,大副就是谢丽娅,她倒是没有任何贡献,只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船长大人的统治,所以船长大人要树立典型罢了。用爱丽丝酸溜溜的话来说,就是“无德小人,窃取高位,迟早取而代之”。

    海盗船长格洛丽亚,大副谢丽娅,航海士兼掌舵手的依耶塔,水手长希诺,厨师谢丝塔,随船牧师林格,船医圣夏莉雅与她的学徒梅蒂恩,后勤管理人员萝乐娜,以及一位负责为船长提供建议的特别顾问奈薇儿基本上云鲸空岛上比较重要的角色都被授予了职位,剩下来的小虾米就扮演水手ABCD等无关紧要的角色了。

    小虾米爱丽丝怀恨在心,私底下纠集了其他不受重视的小虾米,组成了反抗同盟。摄于船长的威严主要是格洛丽亚手里有枪,她倒是不敢发动第二次叛乱了,只能对那些窃取高位的无德之人虎视眈眈,时刻准备抓住她们的小把柄,然后取而代之。

    于是依耶塔就非常紧张,生怕自己被爱丽丝那个卑鄙小人拉下水,一直战战兢兢地履行职责,遇事不决先问船长,誓要追随左右,彰显忠诚,保住这个来之不易的职位好像有点入戏过头了。

    林格无奈扶额,感觉自从格洛丽亚加入之后,云鲸空岛上热衷于角色扮演的人就越来越多了,本来只有个爱丽丝,时不时自称为小姬塔、小西蒙、小武藤游戏、小皮卡丘、小爱丽丝之类的,现在怎么连谢丽娅和依耶塔都开始陪她胡闹起来了?

    智商真的会传染吗?年轻人有点怀疑现代医学了。

    在航海士小姐殷切而又紧张的注视下,正在晒日光浴的船长大人从容不迫地摘下鼻梁上用于彰显威严的墨镜,稍微坐正了身子,随口下达了命令:“那就靠岸吧,让底下的小伙子们都做好准备,上岸后要提高警惕,可别被西大陆那帮海上疯狗给逮到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船长我可是不会去救人的哦?”

    啊这,卖得也太果断了吧?

    不过会被放弃的人只有爱丽丝那种小虾米而已,像我身为航海士和掌舵手,一直都是船长大人的亲信啊,想必就算真的遇到危险,船长大人也会来救我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依耶塔神色一肃,用力地点了点头:“收到!”

    船上唯一的小伙子林格:“”

    不受重视的小虾米爱丽丝:“”

    给点喵

    本章完

第九章 分配好任务了吗?

    在格洛丽亚船长的指挥下,云鲸空岛绕着奥索尔山盘旋了几圈后,缓缓下沉,停靠在了一处隐蔽的山谷之中,四周都被高耸的雪峰和挺拔的大雪松树遮挡着,正适合作为藏身之所。更重要的是这里距离山顶也不远,徒步半个小时便可抵达,方便林格等人在高处观测星象,确定航向。

    之所以不直接停靠在山顶,是因为那样做太显眼了,容易被发现虽然奥索尔山的山顶海拔已经超过七千米,通常来说,不会有谁闲得无聊来这里散步玩,但万一遇上了这样的神经病呢?林格觉得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格洛丽亚船长也虚心接受了他的建议。

    如果换成另一位船长,恐怕就未必了。

    空岛落地时的动静,使山谷的地面轻微颤动了一下,生长在山谷中的大雪松树纷纷摇晃枝叶,抖落了一身积雪,沾着雪的尘埃像薄雾般弥漫开来,在日光的照耀下又闪烁着星星点点的荧光,看起来颇为绮丽。

    “第一个登陆的人是我爱丽丝哒!”

    这才刚刚停稳呢,急性子的金毛女仆便迫不及待地从船上跳了下来,以一个比较高难度的杂耍动作稳稳落地,然后不屑冷笑:“呵,这点高度,对我爱丽丝大人来说简直轻轻松松嘶!好冷!!!”

    一阵凛冽料峭的寒风吹过,在山谷中呼呼作响,风中还裹挟着刚从冰封的崖壁上刮下来的冰渣子,就像裹着无数把锐利的匕首一样,连七千米高峰上最冷酷顽固的一块石头,都会被它们侵蚀得千疮百孔,又何况是脆弱的人类呢?毫无防备的爱丽丝只感觉一股冷意从脊椎骨直窜天灵盖,手臂和脸颊这些裸露在外的肌肤都传来一阵糙粝的痛感,连血液都快被冻僵了。

    金毛女仆下意识抱住手臂,身子使劲往里缩了下,努力减小自己暴露在寒风中的面积,瑟瑟发抖:“怎么回事、不是有神奇的妖精魔法吗,为什么还这么冷?难道说老板娘使用的妖精魔法是假货,一点用都没有?”

    “哎呀,爱丽丝你这么说的话,我可要生气咯?”

    老板娘温柔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我可是早就告诉过你,妖精魔法只是能让你适应这里的环境,不会因为缺氧和高压而身体不适而已,但是不能帮你忽略温度哦。”

    东阿尔皮斯山脉的平均海拔超过五千米,大概从三千米的山腰处开始,就完全被积雪覆盖,越往上走温度越低,而此刻他们所处的位置接近山顶,温度更是常年恒定在零度以下,比尼姆舍尔市的冰月还要寒冷。像爱丽丝这样啥防护措施都不做,直接穿着女仆装跳下去的,没有当场被冻成傻狗,已经算她很有活力了。

    其他人自认为没有她那么勇敢,于是都乖乖换上了老板娘精心准备的防寒套装:厚厚的法兰绒棉衣,手织的毛毡帽与围巾,温暖的鹿皮手套与鹿皮长筒靴,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来到地面,无惧四面八方袭来的寒风,显得从容不迫。

    蕾蒂西亚和谢米围在那里嘲笑爱丽丝死要面子,因为嫌丑就不愿意穿御寒的衣物,现在被冻成傻狗了吧?梅蒂恩则好心提醒她不要再逞强了,还是回去换套衣服再来吧。在面子与里子中纠结了一会儿后,爱酱果断认怂,灰溜溜地跑回妖精深眠旅馆,重新换上了那套被她嫌弃的防寒套装,再次出现时就宣布自己已经满血复活了,区区七千米高峰的低温,不过如此。

    这种记吃不记打的行为,迟早有一天会受到教训的,所以林格懒得理会,自动忽略过去,开始给大家发布任务恩,应该说,在格洛丽亚船长的授意下,开始给大家发布任务。

    大副谢丽娅、航海士兼掌舵手依耶塔,后勤人员萝乐娜,再加上一个怕冷的奥薇拉,负责留守船上,预防意外情况的发生。

    船医学徒梅蒂恩,挎着个小篮子,打算绕着这片山谷转一圈,采集一些高山寒带地区特产的植物,为自己以后的学习做好准备由于云鲸空岛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这种类型的植物在岛上比较罕见,确实需要提前储备。莉薇娅修女随行负责保护她的安全,除此之外,谢米也死皮赖脸地跟了过去。

    蕾蒂西亚也想跟过去,防止被卑鄙的谢米趁虚而入,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奶奶揪住了衣领,打算带她去执行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巡视周围地区的情况,提前发现某些危险的魔兽,并视危险程度进行驱逐或消灭。老板谢丝塔将会跟随她们一起执行这个任务,如果遇到可以沟通的异类的话,就由她出面解释情况,避免引发冲突。即便是在这罕有人迹的雪山深处,旅人妖精在异类中的声望依旧值得信任。

    剩下的人则前往山顶进行主线任务,包括船长格洛丽亚,随船牧师林格,船医圣夏莉雅,水手长希诺,以及必要时刻可以当做炮灰牺牲的小虾米爱丽丝虽然金毛女仆本人对这种说法很是不满,但碍于船长的火铳威慑,还是憋屈地咽下了这口气,暗暗在心中发誓有朝一日定要证明自己,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

    一行人稍作休整,便离开了山谷,朝山顶前进。

    虽是高原雪山,但并不代表这里除了雪和冰以外就一无所有,是一片生机荒芜的土地。恰恰相反,来自生命的活力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不缺乏彰显,无论是黑暗泥泞的沼泽,还是神秘幽邃的海渊。

    在这里,最常见的植物有两种,一种是外表和雪松类似,但更加高大粗壮,腰围足有十人合抱的大雪松树,沿着蜿蜒的山脊密集生长,如同在雪山上撑起了一把把巨大的伞。分明是料峭寒冬,它们的枝叶却格外茂盛,更覆盖着一层皑皑的积雪,任何轻微的动静都可能导致这些积雪抖落,汇聚在一起形成恐怖的雪崩,因而旅人们从树林下走过的时候必须小心翼翼,避免触碰大自然最原始的愤怒。

    另一种则是与之截然相反的低矮灌木丛,广泛分布在高原上,随处可见,不经意间就会将其忽略。这种灌木丛会无视季节的规律,不定时地开放白色的小花,一眼望去像是落在灌木丛上的雪。花开之后不过数个小时的时间便会凋谢,结出红色的小浆果。这种灌木是高原生态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它们没有别的特点,就是生命力顽强而已。有许多小型食草兽类和鸟类依靠这些灌木丛结出的浆果生存,并且把它们的种子带向雪山和高原的各个角落。这些生命力顽强的种子可以在两个星期内扎根萌芽,结成茂盛的灌木,然后重复以上的过程。

    “除此之外,”林格又说道:“它们的开花时间虽然很短,但如果能在短暂的开花期内将花朵摘下,便成为了一种极为泛用的药材,直接服用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加快伤口复苏;和水一起熬煮后可用来治疗雪山地带常见的霜冻症。本地居民时常会收集这些花朵,风干保存,以备不时之需。”

    “哦。”

    对于这些一点都没用的知识,金毛女仆的评价是很冷漠的一声哦,表示自己听到了。

    她才不想知道高原的生态到底是什么样子,也不想知道这些随处可见的灌木丛为维持高原的生态系统做出了多么大的贡献,更不想知道它们的花是不是可以用来治病除非它很值钱。

    林格面无表情,被这家伙一捣乱,他连继续科普的心情都没有了。

    随着众人逐渐向山顶前进,在雪地上的行走也变得越来越困难,尤其是林格他们降落的时间不是很巧,昨日才刚下过一场大雪,覆盖地面的积雪足足淹到了膝盖处,深一脚浅一脚的感觉让人犹如行走在淤积腐败的沼泽地上,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比平时更多的力气。

    尤其是顶着高山凛冽的气流与刺骨的寒温,就更是一种折磨了。偶尔经过覆雪较深的山坳或悬崖时,众人还不得不放慢脚步,小心谨慎地通过,避免动静太大引发了雪崩。

    受地形与气候的影响,东阿尔皮斯山脉的雪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刻,往往上一场雪还未消融,下一场雪便接踵而至,终年呼啸的风雪为这片远离尘世的土地带来了最危险的灾难,有时候一场雪崩便可以掩埋方圆数百公里的地界,将生活在其间的一切生灵活物吞噬殆尽。

    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凡人难以抗衡,唯有发挥自己的智慧,尽力避免。世代生活在雪山上的古老民族夏托托人,便在漫长的狩猎生活中总结出了一些规律,他们能够通过观察天气的变化与气流的运动,准确预测下一场雪的规模;或通过观察野生动物的反常举止,判断哪里有可能发生雪崩,从而提前迁徙,避开天灾。

    这些在雪地上奔跑如履平地的高山居民就像莱森威尔骑士国的逐风民一样,不仅适应了自然界的险恶环境,同时也顺应它赋予自己的引导,按照一年四季的规律,追逐暴风雪的尾巴流浪,从一座雪山迁徙到另一座雪山,躲避灾害的同时,还进行狩猎、采集、畜牧乃至简单的耕作等活动,你可以将他们看作是大雪山上的游牧民族。

    而夏托托人在迁移过程中所留下的栈道、吊桥、绳梯、木桩标记等,便成为了后来者的指路石,帮助他们在这充满危险的七千米高峰上找到方向,不至于迷失于风雪深处。据说两百年前,海德布鲁斯堡的市政府决定发展旅游业时,在攀登山峰的道路中为游客准备了各种休息与防护的设施,其灵感便来自于夏托托人的古老传统。

    两百年过去,由于旅游业的衰落和经济的萎靡,市政府早已无力维修那些设施,只能任由它们在风吹雪打中逐渐破败,直至掩埋在一场暴风雪的深处,而夏托托人留下的这些原始痕迹却始终存在。这或许可以证明时间从来不是毁灭事物的元凶,人们对待它的态度才是。

    此时此刻,林格等人便正沿着一条夏托托人留下的山间小路前行,这条小路位于一处陡峭的绝壁下,旁边便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凛冽的寒风在光滑的崖壁之间呼吼咆哮着,凄厉的声音就像有一头野兽被困在了悬崖底下,正发出歇斯底里的哀鸣,听得人心头一阵胆颤,生怕一个不小心失足坠落,便要到深渊里和那头野兽作伴了。

    也不知道当初迁徙的夏托托人是怎么开凿出这条道路的,他们甚至凿开了封冻的崖壁,往坚硬如寒铁般的岩石中钉入了一根根铁质的长棍,再用锁链相连,如此就形成了一条另类的吊桥。行走在小路上的人只需要往上伸出手,抓住铁棍,扶着锁链前进,便能有惊无险地通过这段最危险的路程,纵然意外失足,也还能挣扎一下,不至于坠入深谷,死无全尸。

    而且林格敏锐地发现,这段路中有几根铁棍是崭新的,并未有多少风雪侵蚀的痕迹,也就是说,不久前才有人对它们进行过维护吗?想必不是海德布鲁斯堡的市政府,他们没有那么积极,当然,也没有那么粗糙。

    留下这段道路的原主人,似乎从未离去,仍以奥索尔山为中心,在这广袤无垠的高山雪原上活动着,一如他们千百年来的祖先。

    年轻人这才想起一个问题:当地旅游业最为兴盛时,夏托托人曾经放弃了传统的狩猎与游牧生活,选择下山融入人类世界,并以自己丰富的登山经验,为那些前来瞻仰圣者遗迹的信徒和游客们服务,每年都能赚取不菲的利润,至少比他们从前在雪山上的生活好了数百倍。然而宗教法令颁布后,这种生活也随着旅游业的衰落一去不返,市政府与本地居民都还沉浸在过去的美好时代,不可自拔,而那些背弃了传统观念的夏托托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现在看来,他们早已做出了选择。

    年轻人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见识了文明世界的繁荣美好之后,这些夏托托人恐怕无法容忍自己回到过去那种原始传统的游牧生活中去,就像一直在流浪的摩律亚人中,年轻一代也更倾向于在人类城市定居,而非继续寻找虚无缥缈的故乡一样。文明的发展总会改变许多事物,传统是最容易受到冲击的典型,一旦打破就很难修复。

    还是说,过去背弃了传统的夏托托人,与现在依然生活在奥索尔山上的夏托托人,并非同一支族群呢?

    怀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疑惑,他带着同伴们继续前进。走过这段最危险的路后,接下来的路程变得平坦了许多,至少没有那么心惊胆战了。但海拔的升高也让温度变得更低,即使有妖精魔法与防寒套装的双重防护,众人依旧开始感到寒冷,连血液和骨髓都开始被七千米高峰上的冷空气侵蚀,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并且,还下雪了。

    给点喵

第十章 只是个背叛者吗?

    山间风雪呼啸,大雪松树的影子的雪幕后模糊成了一块块黑色的残象,分不清树干与枝叶的区别。林格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地面的积雪,行走在高耸的雪峰夹出来的山坳之间,头发与衣物都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哈”

    爱丽丝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轻轻呼出一口温热的雾气,但很快便被外界的低温冻结,凝结为细密的冰粒,凛冽的北风一刮,便消失在了风雪的深处。她的眼睫毛轻轻颤动着,抖落几片晶莹的雪花,抬头望了下天空,红宝石般的眼眸因风雪的浸染,只倒映出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见雪幕后究竟是什么景象,不由得抱怨道:“我讨厌下雪。”

    “再坚持一下吧,爱丽丝。”圣夏莉雅温柔地鼓励她:“我们距离山顶已经不远,马上就要到了。”

    可惜爱丽丝并没有因为这句鼓励而振作起来,还小小声嘟囔了一句:“就是需要坚持,所以我才讨厌啊。”

    众人听到这句话顿时无语。

    有妖精魔法和防寒衣物的庇护,这种程度的风雪尚不足以阻拦旅人们前进的脚步,但凛冽刺骨的寒风与白茫茫一片的雪幕仍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让这趟路途变得格外艰难。抬起头时,会被迎面而来的雪花模糊视线,冰渣打在脸颊上像刀割一般疼痛;迈出脚步时,便陷入冰冷泥泞的雪堆里,隔着厚重鞋底传来的温度仿佛令血液也冻僵,前进逐渐变为一种麻木的机械运动

    与其说爱丽丝讨厌下雪,不如说她讨厌这种停下来休息就觉得浪费时间、顶着风雪坚持前进又觉得浪费体力的感觉。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亏了,而天才玩家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吃亏。

    旁边的希诺很贴心地问道:“要不要躲到我的身后,那样或许轻松一点。”

    少女骑士饱受锤炼的肉体,使其面对七千米高峰上的暴风雪也视若无物,那些裹挟在风雪中,足以割破脸颊的细密冰渣,却不能令她的目光有丝毫动容,依旧明亮且坚定。

    这就更加凸显出爱丽丝的废物了,后者立刻打起精神来,不愿露怯:“没必要,区区的暴风雪而已,我爱丽丝还没有脆弱到那种地步!”

    “啊。”希诺脸上浮现出愧疚的神色:“其实我问的是格洛丽亚小姐啦。”

    爱丽丝:“”

    “要叫我船长大人。”

    格洛丽亚一本正经地纠正了希诺的语误,不过她知道少女骑士显然还没有适应这种角色扮演的游戏,所以只是纠正,并没有强迫。她一只手按在腰间细剑的剑柄上,另一只手则将帽子拉下来了一点,遮挡扑面而来的雪花,然后露出自信的笑容:“不必了,这点风雪,和海上的风暴相比,不及万分之一。热血的海上男儿面对风暴尚且无惧,又何况眼前的风雪呢?”

    一点都不热血的海上男儿爱酱,偷偷撇了撇嘴,对船长的说法表示不屑。

    话虽如此,可希诺还是敏锐地发现,格洛丽亚的手脚正在寒风中微微颤抖,呼吸的力道也一次比一次粗重,显然体力已经抵达极限了。

    无论身份和记忆如何改变,她的身体终究还是原来的身体,体能素质只能用杂鱼来形容,如果不是之前当运动员的时候短暂训练过一段时间,恐怕情况会更糟糕吧?

    希诺不好揭穿她的逞强之言,只是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默默加快了脚步,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格洛丽亚与爱丽丝的前面,为她们挡住了漫天而来的风雪。一下子,身后同时传来了两声如释重负的叹气,只不过爱丽丝比较明显,而格洛丽亚刻意压低了声音而已。

    毕竟,船长可不能在船员面前露怯啊。

    林格没有注意到少女们的互动,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迎着白茫茫一片的雪幕,需要高度集中精神,才能确保脚下所走的道路是安全的,不会有失足跌落或迷失方向的危险。在这人迹罕至的七千米高峰上,失足跌落便可能粉身碎骨,迷失方向更有可能成为暴风雪的牺牲者或野兽口中的食物。

    到处都潜伏着致命的威胁,他们这些外乡人是仗着妖精魔法的庇佑才敢如此深入,而过去时代来到这里攀山朝圣的信徒旅客们,既有当地的夏托托人作为向导,沿途也有市政府修筑的各种设施保障安全,但每年依旧会出现不少因失足跌落和迷失方向而死的案例。

    这让人很难想象,那个名为圣图弥的男人,究竟是凭着多大的毅力与坚持,才能在那个原始蛮荒的年代,孤身一人攀至顶峰,并在奥索尔山的山顶生活了三十三个月的时间,仰观天象,测绘星图,终于开拓出一条通往神之领域的道路。

    一万年前的风雪必定更加严酷冷峻吧,但一万年后,圣者的事迹依旧无人复刻,这是否足以说明,通往神域的阻碍从不是高山、风雪与茫茫的星路,而是人自身的意志呢?

    圣图弥本人对这段经历讳莫如深,而天变之灾又摧毁了太多历史,以至于后世人如林格,只能从这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中,拼凑出一些关于过去的痕迹。

    有些人或许知道得更多,但他们是否愿意将自己所知晓的历史,跟这些来历不明的外乡人分享,显然是个无解的难题。

    在与那些人取得联系之前,林格只能尽量把握已有的线索。

    他忽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向暴风雪深处那个晦暗模糊的影子,不回头地对同伴们说道:“我们到了。”

    奥索尔山的峰顶,近在眼前。

    奥索尔山虽被誉为朝圣之地,但实际上,这座总高度达到七千七百一十二米的山峰在诞生以来的岁月里仅被极少数的一批人征服过。圣图弥自然是第一位征服者,此外便是那些视万物有灵论信仰为精神支柱的狂信徒了,他们甚至会效仿圣者旧事,在不穿戴任何防寒衣物以及不携带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徒步登山,以凡夫俗子的身份,再次证明自己的虔诚。

    信仰为薪柴所燃烧出来的火焰,在一颗心脏扑通跳动的胸膛中炽热滚烫,使孱弱的躯壳中爆发出对抗自然天灾的力量,这仿佛说明人类的意志其实足以对抗客观事实,实现不可能的奇迹。然而代价同样是残酷的,那些登上山顶朝圣的狂信徒往往会在极致燃烧后黯然熄灭,在返回的途中力竭倒下,成为风雪深处掩埋的一座丰碑。那是因为支撑着他们前进的动力已经消失,余下的不过是些理想之外的残渣。

    对生的渴望甚至不如对信仰的狂热追求,这该说是可敬吗?还是说可悲呢?林格难以判断,他只是忽然想起自己在登山的过程中,偶尔会看到一些被掩埋的雪堆,旁边围着一圈石头,那似乎是本地夏托托人的丧葬习俗,也只有他们能在朝圣者的道路上来去自如了。

    而普通信徒与游客仅仅爬到半山腰便被迫停下,难以前进。于是他们远远地瞻仰着山顶的积雪,天气晴朗的时候还能够看到圣者留下的遗迹,对于他们来说,这趟朝圣就算不虚此行了。如此看来,林格一行人极有可能是宗教法令颁布后第一批登顶奥索尔山的人,尽管他们不是狂信徒,也不是游客。

    从林格口中听说这件事后,爱丽丝显得极为兴奋,原本因为风雪太大而抱怨不已的她,更是抢在林格之前一步跨上了山顶,然后洋洋得意地对着其他人宣布:“用时半小时登顶、历史记录由我爱酱创造!这虽然是我个人的一小步,却是全人类的一大步唔咳咳咳咳!!!”

    雪吹进了嗓子眼,她剧烈咳嗽起来,模样很是狼狈。圣夏莉雅好心过去帮她拍背,其他人则无视了她,一脸冷漠地从金毛女仆身旁走过。

    因为大家都很清楚这次登顶其实并没有什么含金量,首先,云鲸空岛直接空降,帮助他们跳过了四千米到六千五百米的这段最艰难的路程,余下通往山顶的路虽然仍有些惊险之处,但已不是那么陡峭了;其次,妖精魔法的庇护让他们得以忽略高山气压自由行动,不像其他登山者那样,需要考虑缺氧和体力的问题;最后,夏托托人在这里留下的痕迹也帮了不少忙,尤其是那段最凶险的绝壁小路,如果没有他们提前打下的铁桩,一行人绝对无法这么轻松地通过。

    金毛女仆虽然有些脱线,但其实并不笨,这个道理她肯定明白,但还是刻意忽略了这些因素,一门心思为自己脸上贴金,其贪图名利的丑恶嘴脸令众人不齿何况贪图这种名利有什么用呢,难道海德布鲁斯堡的市政府还能因为你破了登山记录就给你颁发奖状不成?

    疑似有点搞笑了。

    在圣夏莉雅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把气喘匀的爱丽丝,见大家都不理会自己,只能灰溜溜地跟上,心想你们懂个屁,就算没有含金量,那好歹也是个成就啊!哪有游戏玩家不收集成就的,我看你们是完全不懂哦!

    来到山顶时,一直肆虐的风雪总算变小了一些,让众人得以看清方圆二十米以内的景象了。他们看到风雪的深处屹立着几个模糊的影子,看起来不像是大雪松树,倒有点像人造建筑物的轮廓,便朝那个方向前进。走了几分钟后一行人停下脚步,此时出现在他们眼中的,是三间简陋的石屋。

    以建筑工艺来看,这三间石屋实在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搭积木时随手拼凑出来的产物,甚至拼凑得并不严谨,一块块被经年累月的寒风侵蚀为冷峻的青黑色的石砖间,仍然留出了肉眼可见的空隙,寒风呼呼地吹着,往屋内灌入了七千米高空的凛冽寒气,那空洞回响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夏托托人传说中的雪怪正在嚎哭,令人不寒而栗。

    尽管如此,但它们在漫天肆虐的暴风雪中也依旧沉默地屹立着,就像大雪松树面对足以将它们彻底摧折的灾难亦不屈不挠一样。石屋的门也是石头,或者说是一块竖长状的石板,因为长时间无人开启的缘故,底下早已埋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这就是奥索尔山的圣迹,每一名万物有灵论信徒都认可的灵之源头,也被称为圣人石屋。”林格看着这三间简陋的石屋,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自己在书本上看到的记载,并将它们娓娓道来:“据说在遥远的古世纪,圣图弥曾感召灵性的呼唤,跨越漫长的旅途来到此地,据说当他登上山顶的那一刻,漫天的星辰同时闪耀,仿佛在为此壮举庆贺。于是圣图弥以自己远超常人的直觉意识到,那股呼唤来自于遥远的宇宙,唯有参透星辰的奥秘,才能顺利回应它的呼唤。”

    “之后,他修筑了这三间石屋,并在这里待了三十三个月的时间,过着如苦修士一般的生活,饿了便吃灌木丛中的浆果,渴了便喝积雪融化的冰水,将所有精力都投入了对星象的研究中去。星辰为何总是按照特定的轨迹运转?星座与星座之间的呼应意味着什么?在广袤浩瀚的星海深处,又是否隐藏着一个关于宇宙开辟的最大的秘密呢?他思考这些问题,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并最终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就是”

    林格停止讲述,目光落在身后的少女们身上爱丽丝除外,圣夏莉雅沉默不语,格洛丽亚眨了眨眼,希诺则抿嘴一笑:“少女王权啊。”

    少女骑士的语气有些感慨:“在当时百族异类都执着于争夺大陆霸权、人类仅能夹缝求生的情况下,圣图弥却已将目光从大地之上移开,投向了头顶的天空,并凭一己之力触碰到了宇宙开辟以来、秩序与混沌互相制衡的最大秘密,这应当可以说是人智的巅峰了吧?”

    虽然知道圣图弥与少女王权之间有一段令人不快的往事,但希诺依然就事论事,肯定了圣图弥在这件事上的贡献。

    对此,金毛女仆不以为然:“还不是个背叛者!要不是他的话,情况才不会糟糕到这种地步呢!”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偏激,但其实不无道理,所以希诺并非反驳,只是向爱丽丝笑了笑,心中则想到:谁能说开拓者与背叛者,都不是出自他的本心呢?

    所谓生命啊,一直都是这个宇宙中最复杂的造物。

    或许,连创造了生命的女神,都无法完全看透他们的内心呢?

    给点喵

第十一章 运气一向都很好吗?

    众人顶着风雪,略有些费劲地将门口的石板移开,进入屋内,重新合上石板后,从外面传来的风声一下子小了许多,这种进入安全庇护所的感觉,足以让跋涉于风雪中的旅人感到一丝慰藉。

    屋内的空间并不算大,但因为陈设比较简陋,仅有一张石桌和一把石椅,即便一行人全都挤进来,也没有拥堵的感觉。而且令人意外的是,虽然时不时便有雪花被风夹带着,从石砖的缝隙间吹进来,但屋内的气息却很温暖,甚至可以用干燥来形容,因为石屋地面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往下挖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火炕,里面有一些烧得发红的木炭正在往外释放热量。

    除此之外,石屋两面的墙壁上,则用简易的绳扣结构作为灯架,分别悬挂着一根火把,从末端松脂燃烧的情况来看,似乎刚刚熄灭不久。

    爱丽丝一看到火炕和火把,当即傻眼了:“啊?这种鬼地方也有人住吗?”

    林格摇摇头:“应该不是住,只是对它们进行维护和保养而已。”

    海德布鲁斯堡的市政府不可能有这种责任感,他们也没有钱雇佣专门的人手对这些已经失去经济价值的遗迹进行保护,因此年轻人首先否决了这种可能性。他看了挂在墙上已经熄灭的火把一眼,说道:“从这种特殊的绳扣结构来看,毫无疑问便是夏托托人了,整个北阿修卡山带,只有他们会采集高山上一种名为银叶蕨的蕨类植物,编织成绳子,制作各种简易的工具或狩猎陷井。”

    在抵达阿洛伊斯之前,年轻人便查阅过不少资料,因此对这种常人并不关心的冷知识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样啊。”爱丽丝并不关心年轻人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对她的每个问题都对答如流,金毛女仆撇了撇嘴,表示不屑:“那夏托托人还真是好心,圣图弥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吧,居然连他留下来的几间破屋子都要看顾。”

    “倒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

    希诺笑着,代替林格回答了这个问题:“若不是圣图弥在此留下了一段传说,便不会有那么多朝圣者和游客接踵而至,夏托托人也不可能过上一段好日子。从这个角度理解,他们关系匪浅呢。”

    正常人到这里就该消停了,但爱丽丝还在嘴硬:“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看现在哪还有游客啊?夏托托人不也得回到大雪山里讨生活吗,就算把圣者留下的遗迹照顾得再好,圣图弥难道还能从坟里爬出来给他们送钱不成?”

    像你这种人在雷格拉姆小镇上逛一圈,能被我的圣女护卫队揍上十次你信吗?

    希诺被她的死硬态度整无语了,旁边的格洛莉亚则皮笑肉不笑地讽刺了一句:“那就说明夏托托人知恩图报,你说对吧爱酱?”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爱酱就不知恩图报了吗?

    爱丽丝眉毛一挑,正想以下犯上,和船长大人据理力争,但林格及时打断了这种无意义的争吵,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洁白的贝壳,正是从萝乐娜那里借来的炼金道具空海贝壳,允许使用者在其内部空间储存不超过二十立方米的物品,只要体积不超过限制,那么无论大小、重量、成分有多么复杂,统统都可以随身携带,算是海栖公主为数不多有实际价值的发明了。

    林格将离开空岛前,老板娘塞进贝壳里的生活用品一一取出,而圣夏莉雅则负责将它们分门别类摆放好:形状可爱的小叶灯挂在墙上,为这间风雪中冥迷晦暗的小石屋带来了弥足珍贵的光芒,由于其中燃烧的是用妖精魔法制作的花烛,不仅没有寻常蜡烛的油脂味,甚至还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令人感觉十分舒适。

    墙角摆上一个柜子,放上水壶、茶杯和茶具,以及一些日常生活的用品,林格一直使用的钢笔、笔记本与一些重要的参考资料则摆放在石桌上,年轻人随手取用的位置;另一边的墙角,牧羊少女丢下一颗豌豆似的种子,那种子瞬间就生根发芽,抽枝结蔓,挂满了苍翠嫩叶的藤蔓纠缠在一起,形成了床铺的形状,构成床铺的藤蔓看起来柔软而富有弹性,睡在上面一定很舒服。这同样是萝乐娜准备的炼金道具:便携式单人床,顺便一提,似乎还具备安定心神的功效。

    最后,林格甚至还从贝壳中掏出了一架看起来很专业的天文望远镜,几乎占据了屋内大半的空间,迫使其他人不得不往门口挪了几步。爱丽丝看着两人在屋内忙前忙后,一下子就把原本荒废简陋的小石屋变成了暴风雪中温馨的容身之所,不由得目瞪口呆:“你们这是,要在这里住下来的意思?”

    这句话一出口,大家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林格更是无语:“我不是出发前就跟你说过了吗,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和圣夏莉雅会待在山顶,暂时不回云鲸空岛了。”

    “啊?有这回事?”爱丽丝傻眼了,她出发时一直都在想打雪仗和雪山寻宝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哪有闲工夫去听林格讲什么啊,再说了,这有什么意义,难道就因为你和小夏要过二人世界,就让大家都回避吗?

    她直言不讳,圣夏莉雅闻言,悄悄瞪了她一眼,表示爱酱你不要乱说话,但其实并没有多少生气的意思,所以爱丽丝一点都不害怕,眼巴巴地看着林格,等他解释。

    年轻人指了指旁边的天文望远镜,说道:“因为我要效仿圣图弥的事迹,在山顶观测天象,测绘星图,尝试找到当年圣图弥横渡星海的航路。”

    “哦,我懂了,你要转职观星者对吧。”爱丽丝一脸确信:“不过你会观星吗?我记得你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啊。”

    实际上应该叫天文学家才对,不过林格懒得纠正这个错误,简单回道:“所以我这段时间学习了不少天文学方面的知识,还算有一定了解,至少最基础的观测和计算不成问题。除此之外,圣夏莉雅学过摩律亚人的占星术,她会留下来帮我。”

    圣夏莉雅轻轻颔首,胸脯不经意抬起了些许,表示我可不是像爱丽丝说的那样,为了陪林格过二人世界才留下来的,而是有正事要做。

    爱丽丝左看看林格,右看看圣夏莉雅,又看了看一脸无所谓表情的希诺和格洛莉亚,忽然计上心头,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既然如此,希诺不是数学系的高材生吗,让她也来帮忙怎么样?”

    此言一出,大家伙都愣了一下,愣完之后,林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倒是我没想到,你偶尔也能提出一些合理的建议嘛,爱丽丝。”

    说罢,他看向某位还未反应过来的少女骑士,问道:“你的意见呢,希诺?”

    “我?如果确实需要我帮忙的话,倒是求之不得,就是”希诺有些犹豫,目光悄悄看向圣夏莉雅,果然看到牧羊少女的脸色变得阴沉下来了,眉眼间隐含恼怒,但不是针对希诺,而是针对某个提出了馊主意还洋洋得意的金毛女仆,顿时心中苦笑。

    其实希诺也觉得爱丽丝这个主意完全是多此一举,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的数学知识能发挥作用吗?可圣夏莉雅与林格的关系好像很复杂的样子应该说,少女王权们与林格的关系都很复杂才对,希诺上岛才不到两个月,便已经看透了这个事实。

    一门心思只想打倒邪恶、捍卫正义的希诺无意卷入这些错综复杂的情感矛盾中去,所以才刻意避让,闭口不提。没想到爱丽丝这个大聪明却主动把面纱给挑破了,这货到底想干什么?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

    但其实爱丽丝根本没想那么多,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圣夏莉雅恼怒中带着一丝杀意的眼神,只是想借题发挥,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既然希诺能留下来帮忙,那是不是,我也能留下来呢,亲爱的林格先生?”

    她兴奋地搓了搓手,一脸期待的小表情,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露宿雪山顶,夜观天象,测绘星图,难道还不够好玩吗?这么好玩的事情,我爱酱必须掺一脚!

    她可能把这件事和打雪仗划上了等号。

    圣夏莉雅拳头都硬了:就这?

    看来爱酱最近过得太舒服了,需要对她进行严厉的再教育才行。

    不过当前,还是正事要紧,先让她捡回一条小命吧。

    牧羊少女长出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然后给出了一个不带任何私人恩怨的回答:“希诺可以留下来,她确实能帮上大忙,但是爱丽丝不行,因为她帮不上忙。”

    恩,真正的原因是,希诺毕竟是被卷进来的,而且还是亲妹妹,应该对她温柔一点。至于爱丽丝?呵呵,天心教堂的再教育课程已经在路上了。

    这也是林格的想法,于是他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希诺你也留下来。”

    既然林格和圣夏莉雅都通过了这项决议,希诺自然不会反对:“我没意见。”

    “我有意见!”爱丽丝跳出来,一脸愤懑:“凭什么说我帮不上忙?我爱丽丝可是空岛大元帅,岂能容你们轻视?”

    还有这种职位?

    林格面无表情:“那你就负责每天给我们送饭吧。”

    “啊这!”

    爱丽丝想了一下来时的山路和风雪,再一想每天都要花一个小时赶路来给他们送饭,顿时就怂了,脖子一缩,嘿嘿笑道:“开个玩笑嘛,其实我忽然想起自己的新游戏还没有开发好,帮忙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

    见风使舵罢了。

    于是留守的人选就这么确定下来了,格洛莉亚一早就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所以并未像爱丽丝那样自取其辱,当然,她有更好听的理由:身为船长,自然是要留在船上坐镇大局的,难道你听说过离开了船的船长吗?

    她只是觉得这样很麻烦而已:“测绘星图,一定要花很多时间吧?这样我们的零式阿鲁斯号要何时才能重新起航呢?”

    林格回道:“当年的圣图弥,一个人花了三十三个月的时间,才完成了这项伟业。如今我们虽然人多,但在这件事上未必有他的智慧与经验,因此保守估计,可能会花更长的时间吧。”

    三十三个月,也就是近三年?再周密的航行准备也不需要这么久啊,而且三年时间不出海,大家伙难道不会因此变得懈怠吗?那我的复仇事业该怎么办?心怀宏图大志的格洛莉亚船长有些急了:“难道就没有更加效率的方法?”

    林格点点头:“有。”

    哦?还真有?

    “什么方法?”船长大人不耻下问。

    林格解释道:“当年圣图弥在奥索尔山悟道,创立灵祈祷会之后,有一部分虔诚信徒为追随圣者的脚步而来到此地,并找到了圣图弥所遗留的部分手稿,其中就包括他对星空的观测记录和计算数据。那些信徒收获这部分手稿后如获至宝,随后决定留下来,潜心钻研圣者手迹,感悟其中奥秘,如果能够像圣图弥那样横渡星海,窥见宇宙的终极法则,那就更好了。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信徒,日后便成为了万物有灵论的其中一个分支,如果能够从他们手中得到圣图弥的手稿,我想这件事便不难了。”

    其实林格原本想的是通过奥薇拉的王权来获取这份手稿,但似乎那份手稿上只有单纯的数据与公式而已,没有具体的理论支撑,因此不被真理的图书馆判定为知识,搜索不到。

    年轻人停顿了一下,又道:“宗教法令颁布后,有传闻称那个教派已在劫难中远渡海外,也有人称他们并没有离开,只是藏身于东阿尔皮斯山脉之中,躲避教团联合的迫害罢了。其实离开空岛之前,我已经嘱咐过奈薇儿小姐与谢丝塔小姐,请她们在巡视周边环境的时候,多向生活在此的异类们打探消息,最好能够与这个教派取得联系,展示我们的诚意。只是目前来看,希望不是很大。”

    虽然林格说希望不大,但他的话还是让众人心中有了些底气,至少年轻人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剩下的就交给运气呗。爱丽丝很有信心,她认为自己的运气一向都不差,比如玩游戏时,总能在死亡前找到隐藏道具,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什么,你说应该换个角度理解,其实是找到隐藏道具后就死了?

    拖下去斩了,罪名是冒犯空岛大元帅,当诛!

    话说回来。

    “你一直那个教派这个教派的,”爱丽丝好奇问道:“所以它到底叫啥名字啊?”

    林格想了想,在其他人同样好奇的眼神中,缓缓从口中吐出一个答案

    “雾山隐修会。”本章完

第十二章 大愚若智吗?

    在山顶待了约半个小时,外面的雪渐渐停了,被风雪洗涤过的天空显得格外干净,就像一块纯澈无瑕的蓝宝石,甚至让人觉得只要稍微伸出手,就能触碰到遥远的宇宙。据说夏托托人将东阿尔皮斯山脉称为“阿苏拉之地”,意为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当你亲眼目睹这幅壮丽的景象时,或许就能理解这种说法,也能理解为何圣图弥要选择奥索尔山作为自己迈向宇宙的起点站了。

    在小石屋内憋了好久的爱丽丝走出门后,立即深吸了一大口气,想要缓解那种憋闷的感觉,结果却被高山的冷空气呛到了,蹲在那使劲咳嗽起来,声音震得地上的积雪都颤抖了几下,奥索尔山上仿佛迎来了一头史前怪兽,用那恐怖的咆哮打破了雪停后的安宁时光。

    还好没把她留下来,要是爱丽丝留在这里,估计十天里能制造八次雪崩吧。

    林格无奈地想着。

    “不要玩了,爱丽丝。”虽然先前经历了一些颇不愉快的误会,但圣夏莉雅依然用温柔的语气催促:“我们该回云鲸空岛了。”

    这时候,有好奇的小朋友可能会问:诶,你们不是要留宿山顶吗,为什么还要回云鲸空岛呢?难道是爱酱的阴谋得逞,自己不能留下来,就让别人也留不下来吗?真是个可耻而又卑鄙的家伙啊!

    恩,这你们就误会爱丽丝了,虽然确实和她有关系,但原因并没有那么复杂,单纯是因为金毛女仆不敢一个人走危险的回程路,所以强烈要求林格护送她回去而已。为了掩饰自己的软弱,她还找了一个非常大义凛然的借口:格洛莉亚是船长,她的安危最重要,所以我们都要好好护送船长返回船上,可不能有丝毫懈怠!

    虽然对这种行为很无语,但大家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当然,主要是为了护送格洛莉亚回去,至于爱丽丝这家伙就自生自灭吧。

    此时金毛女仆还蹲在地上,一脸痛苦地咳嗽着,同时艰难地从喉咙间挤出求救的声音:“我、我没有在玩啊,我现在,很难受,咳咳咳!我不能呼吸小夏,救救我”

    圣夏莉雅站在原地,笑眯眯道:“爱丽丝,你演得一点都不像哦。”

    “这、这不是演技,咳咳!哇、呛到啦!我把雪吃进去了,喉咙好冰、小夏快救我呀!”

    “哎呀,比刚才进步了一些呢。”

    “咳咳咳!”

    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剩下三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怎么感觉小夏有点可怕的样子?

    回去的路程很平静,除了爱丽丝一直在喋喋不休,抱怨圣夏莉雅见死不救,吵得大家都有些心烦以外,并没有发生其他意外事件,林格本以为这种平静能一直持续到他们返回云鲸空岛,然而在半路上,他们经过一片比较平整的雪地时,却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不是林格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众人循声抬头,果然看到女伯爵正拍打着一对漆黑的蝠翼从天而降,身后还跟着乖孙女蕾蒂西亚以及老板娘谢丝塔,不过蕾蒂西亚正用敌视的眼神盯着奶奶准确地说,是盯着奶奶的手,而谢丝塔则笑眯眯的,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至于好戏是什么,无需她来提醒大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毕竟女伯爵手中拎着的那个身影实在太显眼了,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去的时候是三个人,来的时候却多了一个,而且还是个陌生人,她们这是去干什么了,拐卖小孩么?

    恩,没错,那个陌生人是个女孩,看身高也就和蕾蒂西亚差不多吧,她被女伯爵揪住衣领,拎在手中,从天而降的时候还在不断挣扎,涨红了脸张牙舞爪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被蒸熟的大螃蟹,还是求生欲比较旺盛的那种。

    “我记得你不是说,要和小夏留在山顶,暂时不会返回云鲸空岛么,林格,怎么现在就回来了?莫非是受不了山上恶劣的生活环境,觉得还是妖精深眠旅馆的床铺比较柔软,更睡得着觉?”

    女伯爵落地后还调侃了一句,可见林格要在山顶露宿这件事,确实所有人都知道,除了某个喜欢走神的金毛女仆以外。

    “恩,先回空岛一趟,之后再考虑露宿的事情不说这个。”

    林格简单解释了一句,然后目光下移,落在女伯爵手里拎着的那个女孩子身上,斟酌着语气问道:“这位小姐是?“

    听到林格的问题,奈薇儿还没来得及回答呢,那女孩已经抬起头来,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眼前的年轻人,像是很刻意地表现出自己凶狠的一面,警告这些外乡人不要太过分了,我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不过鉴于她被女伯爵拎在手中拼命挣扎的模样实在太狼狈了,所以这种威胁也就显得很幼稚,简直比爱丽丝和小女孩争权夺利的行为还要幼稚,令人提不起半点兴致。

    林格的心中毫无波澜,抽空瞥了她一眼,便将女孩的外貌收入眼中。她留着一头简洁的黑色短发,看起来有些男孩子气,肤色则是质感略显透明的浅咖啡色,在雪地阳光的照耀下隐约能看见很有特点,明明焦点一直锁定在林格的身上,却莫名给人一种灵动和狡黠的感觉,仿佛她对林格的关注只是一种伪装,其实正借着这个机会,偷偷摸摸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寻求一切脱身的机会虽然面对一位半神血族,这种小机灵一点用处都没有就是了。

    再看她的穿着打扮,雪狐皮制作的猎装,样式非常简洁,基本上只覆盖了身体、四肢和关节处等重点部位,裸露出小臂、大腿、腰间等大片肌肤,再加上脖子上手工缝制的白羊毛短坎肩以及脚上轻便透气的雪地钉靴,这种搭配的好处是行动方便,即便在雪山中也能来去自如,缺点则是不够保暖,基本上相当于直面严寒与风雪的威胁,这个问题在东阿尔皮斯山脉这种低温环境中尤其凸显。

    不过看女孩活力十足的模样,这对她来说似乎只是个小问题,适应能力非常惊人。

    除此之外,她还随身携带着弓箭、短剑、匕首与绳索等武器和工具,弓箭背在身后,短剑斜插在腰后,匕首和绳索则挂在腰带上,堪称全副武装。因为认定她无法带来任何威胁,所以女伯爵就没有把这些东西都没收,女孩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挣扎的过程中并未尝试暴起伤人,至少保留了一份和解的可能性。

    一个聪明、机灵、且能够认清处境的女孩,凶恶与暴躁只不过是一种伪装罢了。

    “夏托托人?”林格从女孩的特征中认出了她的来历,不禁有些惊讶。此前登山时发现的种种痕迹确实可以证明,至少有一支夏托托人的部族留在了奥索尔山地区,没有离开,但年轻人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和他们打上了交道,这也太巧了。

    “恩。”

    女伯爵轻轻点头,简单讲述了一遍前因后果:“我们在山谷外巡逻的时候,发现她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就出手把她逮住了。不过她还真挺灵活的,往林子里一钻,跑得比希诺小姐的马还快,差点就被她给溜了。”

    有这种事?

    大家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尤其是希诺,她的爱马布兰迪可是雪山贵种太阳雪,传承自先祖的记忆让她在大雪原上也能跑出惊人的速度,基本上跟平原冲锋没什么区别,而这个小女孩居然能以人类之躯媲美神马,甚至差点从一名半神血族的手中逃脱,若说是身体素质好,未免也好过头了吧?

    蕾蒂西亚则觉得这不过是奶奶的自谦之言罢了,颇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还不是奶奶心软了,看她是个小女孩,就没用上全力,不然,凭她也想从奶奶的手中逃掉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对方听到她这么说,当时就不乐意了,直接反唇相讥,声线清脆明亮,确实还带着几分稚气:“你自己不也是个小女孩,而且看起来比我还小吧,有什么资格说我?”

    蕾蒂西亚撇了撇嘴:“我可不是小女孩。”

    “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黑发小女孩鄙夷地看着白发小女孩:“你们这些地上的小孩最喜欢故作成熟了,明明都没有我大,偏偏要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真是虚伪!”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就是比你大很多岁。”蕾蒂西亚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心想难道我是永生王权、我的年龄比一百个你加起来都大这种事也要跟你说吗?反正无论你怎么否认,都无法改变事实,这是我蕾蒂西亚的胜利啊。

    不过在对方看来,她这种态度明显是被自己戳破真相后恼羞成怒,开始耍赖了。地上人就是这样子,阴险,狡猾,说话不算话,但不管她怎么否认,都无法改变事实,这是我的胜利啊。

    她倔强地仰起头来,明明还被女伯爵拎在手中,但仍坚持用胜利者的眼神俯瞰对手,不肯堕了自己的气势。

    恩,两个人都取得了自己想要的胜利,这应该算是双赢吧?

    林格对小女孩之间的恩怨情仇并不感兴趣,他直接开始盘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夏托托女孩并未作答,而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在表达“我就算是死了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向你屈服的”之类的意思。

    “没用的,林格。”

    奈薇儿轻轻摇头:“这小家伙倔强得很,不管我们怎么问都不肯开口,明明我们都再三保证不会伤害她了,而她甚至都不愿意相信谢丝塔小姐的承诺。”

    血族就算了,毕竟早就在吟游诗人和剧作家的被污蔑了无数遍,不受人类喜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旅人妖精的形象和名声都这么好,谢丝塔小姐和你说话的语气又那么温柔可亲,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她呢?有被害妄想症不成?

    女伯爵表示不理解。

    夏托托女孩却冷哼一声,理直气壮地表示:“什么旅人妖精,我不知道!我只听说过雪妖精,但是雪妖精才不会和邪恶的血族混到一块去呢!”

    原来如此,是孤陋寡闻啊,一直生活在雪山上的少数民族,没听说过旅人妖精的名声倒也很正常。何况身边还跟着两个“邪恶”的血族,那就更不值得信任了。

    “你看,就是这个样子。”奈薇儿向林格耸了一下肩膀,用这个并不符合贵族仪态的动作来表示自己也对她无能为力,至于老板娘谢丝塔,更是合拢双掌放在脸颊边,笑眯眯地说道:“哎呀,虽然是个顽固的女孩,但我并不讨厌这种性格哦。不如就带她回云鲸空岛,参加一下我们旅人妖精的宴会,让她好好感受我们的热情,说不定到时候就想开了,愿意对我们敞开心怀了呢?”

    啊这。

    人家只是孤陋寡闻,没听说过旅人妖精的大名而已,不至于受此酷刑吧?

    众人心中腹诽,夏托托女孩则倔强地仰起脑袋,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姿态:“想要拷问我是吗?那就随你们的便吧!反正我松塔娅可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告诉你们,我就算是死了,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会向你们这些邪恶的外乡人泄露任何情报的!”

    可是你已经泄露了自己的名字哦?

    林格一开始还觉得她有些聪明的,至少是个机灵的女孩,但现在有些怀疑她是大愚若智了。

    旁边的蕾蒂西亚阴恻恻道:“那就把她交给我吧,奶奶,我保证,只要十分钟的时间,她就会哭着喊着把自己尿过几次床都说出来的!”

    你一边去。

    女伯爵还未发话,年轻人便瞥了她一眼,暗示你消停一点,别给人家造成更多误会了,然后决定:“不管怎么说,先带她回云鲸空岛吧,这里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

    大家都点头表示赞同,只有小蝙蝠嘁了一声,很不甘心的样子。

    女孩悄悄向她扮了个鬼脸。

    给点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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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之国的爱丽丝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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